黃銅真主144:臉
是了，此時此刻，那出現在了顧長生面前之物，赫然就是條粗壯，且渾圓的手臂！
這手臂從顧長生身旁橫貫了過去，一掌按在了地上，把那滿地的廢墟都給碾做了齏粉。眼看如此的威力，即便是強如大妖……恐怕也是不得強撐下來的。
‘這，這東西……’
此地無人無影，無光無閃。卻為何會在這種，突然出現一跳手臂來？
而且看不遠處這大妖的架勢……
‘它眼下如今警惕，恐怕就是衝著這個手臂的？！’
被拍打著飄起，飛散八方的光點撲朔迷離，這些僅存不多的亮芒交織一片，串聯一併，勉強地湊成了個能夠照亮的光源所在。
也得是過了一會兒，顧長生才回過了神來。他勐地抬頭，朝著身後轉去，隨後便是在那漫無天際的黑暗之中……
窺見到了一個緩緩逼近的輪廓。
顧長生下意識地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著那朦朧的龐大巨影，在此刻卻是露出了個有些微妙的表情。
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在此刻湧上了心頭。
就彷佛，就好像……
‘我曾經見到過，或者說……我認識這個東西？’
可顧長生明明是第一次來到此地。
他怎麼可能會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玩意兒感到熟悉？
心中的思緒不及成型，顧長生便是看到身前那濃重如淵般的黑，在此刻糾結，澎湃，最後勐地探出了另一道黑影！
有東西又出來了——顧長生只得是意識到了這一件事情，他便已是見到快如閃電般的黑影，再度從他的身旁橫貫而過。
等不及顧長生反應，等不及顧長生應對。他只得是站定在了原地，隨後便已是聽到了一聲悲鳴，此刻正從他的身後傳來。
“吼！”
這聲音裡頭飽含著憤怒，勐地入耳。顧長生此刻渾身一個激靈，連連轉過頭去，便是瞧見……
那大妖，此刻居然是被另一條伸出來的胳膊，給直接抓到了掌心之中！
原本背在了大妖身上的‘肉身’，此刻徑直掉落在地。這顯然是前者沒有心思再去關照了的緣故……而那手掌也是誇張，舒展開來少說也得有幾十米之寬，如今將大妖抓握在手。
就像是攥住了一隻玩物般輕鬆。
透著周邊明滅不熄的微弱光彩，顧長生於此刻微微凝神，很快也是看清楚了這手臂的模樣為何。
只見它的皮膚是焦黃一片，上頭不見皺紋，如今線條分明，肌肉隆起，左右也只有些許細毛的痕跡。
若是橫向比較一二，這恐怕也應該是正常中年男性的手臂才對。
‘這大妖居然被抓住了？！’
意識到現狀之後，顧長生心頭也是勐地收緊了一陣。這大妖對他和善異常，於顧長生而言自然是助力所在。
如今眼看著它落難，顧長生怎麼還能保持澹定？他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站起了身來——顧長生是想要衝上前去幫忙，可恰逢此刻狂風大作，與他衝個正著，便是讓顧長生直接摔成了個滾地葫蘆。
他在地上是連滾帶爬地翻來覆去，得是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重新站穩了腳跟。
‘很奇怪……我怎麼連這風都承受不住了？’
從體感上來說，如今這風雖是又急又快，但也不至於讓人站立不穩的才對！而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顧長生勐地一驚，隨後便是意識到了。
‘不是風的問題，那……’
‘就是我的問題？’
是顧長生他自己變輕了才對！
這個念頭浮現而出，在下一刻便是瞬間爬滿心頭。顧長生想起了早些年間，自己曾經聽到過的一些細碎說辭。
靈魂也有重量，但絕對不比肉體那般的‘敦厚’。相對而言……
‘靈的重量，就顯得相當微不足道了。’
如果說顧長生此刻正處於靈體狀態的話，那有如此遭遇，或許同樣也有幾分的說法。只是這麼一來，顧長生反而更奇怪……
他究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我明明沒有用過這種靈魂出竅的手段，怎麼就突然與肉體分隔了開來？’
追朔往上，目前能得知的也僅有方才出現的那個聲音……若是如此想來，難道這未曾現身之人，它還有著分魂割肉那般的能力？
意識浮動之間，顧長生瞧見大妖開始了劇烈地掙扎。
這只骷髏臉的妖怪四肢奮力划動，脖頸扭動著，將那骷髏狀的腦袋都給甩地左搖右晃。
大概是下顎部位的森森白骨脫落而下，敞出了一道駭人的深溝。顧長生看著這大妖牟足了勁，便是在此刻發出嘶聲的尖嘯！
“昂！
！”
不是苦痛，也不是屈服。飽含著憤怒意蘊的聲音橫空而來，這不僅是表述了這妖怪的態度，同時……
也是反攻號角的嗡鳴。
顧長生看到它周身縈繞不散的黑色細毛在此刻迎風爆脹！不過眨眼之間，這漆黑色的長毛便已經席捲向上，最後將這整個拳頭都給包裹在內。
咕嚕，咕嚕……若有似無的聲音自前頭傳來。
這好似溺水之人的啜泣，只是讓顧長生恍忽了片刻之久，隨後便是瞧見那粗如天柱般的手臂，在此刻微微一抖。
但聽得噗嗤一聲，這拳頭居然直接就從手腕處斷了開來！
渾身已然被毛髮包裹成團的大妖從斷口之間脫落而下，徑直摔在了地上，噗地一聲，便又散開，變成了一攤熟悉的粘稠黑水。
而毫髮無傷的大妖昂首而立，如今挺著腦袋，便是朝著頭頂之上的碩大斷口凝望而去——在側的顧長生順勢望去，當即便是瞧見，那好似山洞一般誇張的裂口。
彷佛是山洪崩潰了那般，腥紅的血浪只是凝滯了片刻，隨後便是從頭到尾地澆在了這大妖的身上。
紅血沾染毛髮，滴落頭骨。如今反而不顯狼狽，卻是襯的這妖怪更為兇戾，更為狂躁！
浴血的身影映入眼簾，此刻也是讓顧長生看得痴了三分。
他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太小看這妖怪了？
把一眾金身，羅漢給衝了個稀巴爛，還把整個大殿都給拆了個遍，這些尚且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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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居然把那陰影之外的神秘存在都給傷到了？
‘它……到底得有多強？’
而顧長生只得是遲疑了片刻之久，隨後便是瞧見那條手臂在此刻平平地收了回去。它就像是回巢的巨蟒那般，粗實的程度，只是一眼望去都能讓人心生畏懼。
而隨著那手臂的離去，整片空間也在此刻陷入到了詭異的沉靜之中——風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顧長生沒有阻礙，順勢起身。
他看到那大妖收斂了周身縈繞不散的氣勢，湖在了毛髮之上的血汙更像是消融而去的風雪那般，在頃刻之間被融化，繼而消失不見。
顧長生看著大妖重新伏下了身去，繼而用腦袋拱了拱他的肉身……這妖怪似乎並不能理解顧長生的現狀，也並沒有發現不遠處的顧長生之魂。
低聲的嗚咽自它喉中翻滾，吞吐，最後滿溢而出。充斥著莫名情愫的情感彷若流水一般，緩緩地淌入到了顧長生心中，便是讓他心神一動。
‘它……它難道看不到我？’
似是意識到了顧長生的念想那般，就在這微妙的停頓之間，顧長生突然就感覺到了突兀的視線，正在此刻橫貫而來。
抬頭望去。
那正是大妖微微調轉著腦袋，如今似是若有似無地……朝著‘顧長生’這邊撇視而來的模樣。
剎那之間，顧長生想到了很多，而他同時也在此刻意識到了……
這妖怪並不是看不見他顧長生，甚至可以說恰恰相反，它完全是能夠察覺到顧長生存在的方位。
只是，它現如今的態度似乎是有些微妙。
就好像……
‘它並不是那麼地，在意我？’
這種說法相當微妙。
因為從根本意義上來說，顧長生如今的狀態，這同樣也是‘他’的本源才對。靈與肉本為一體，怎可分為你我他？
可如此理論，似乎在這妖怪面前並不怎麼行得通。顧長生能看到它對於自己肉身的留戀，並且綜合地看來……
‘它之前的各種異樣，對我示好的全部源頭，都是源自於我的肉身？’
如此說法，反倒是讓顧長生感覺地愈發奇怪了——這妖怪並不是愚鈍之輩，它明明能夠察覺到靈的存在，並且發現了顧長生的異樣。
可即便如此，它依舊選擇停留在了肉身的一旁，並且表達了強烈的感情！
‘太奇怪了，這也太奇怪了……’
顧長生根本想不通這裡頭的緣由與聯絡，他總覺得這背後應該隱藏著什麼問題，只是現如今缺少作為關鍵的理論，導致他根本無法進行任何程度上的推導。
被矇在鼓裡頭的感覺，定然是不會好受的。
顧長生此刻眉頭皺緊，心思翻湧一陣，在念頭深處確定了之後想要瞭解的內容，還有行動走向過後……
顧長生便是暫時放棄了深入思考的意圖。
畢竟考慮到當前的情況，還是想辦法離開這裡最要緊。
念及至此，他連忙抬頭，順勢就朝著周邊打量著望了一圈。然而自那雙大手退去之後，整個空間都是死寂的一片。
根本聽不到丁點之多的繁雜聲音。
‘難道那家夥退走了之後，其餘的異像也會消失不見？’
就在顧長生這般思索的瞬間，他突然看到不遠處趴伏在地的大妖勐地起身！這傢伙的動作相當警惕，此刻更是直接把癱軟在地的肉身都給背在了身後。
眼見如此，顧長生也是表情一肅。因為他的感知能力必然是不如妖怪的，如今既然對方有了反應，那就說明……
‘那藏在陰影裡頭的傢伙，又過來了？’
就在顧長生這般思索的同一時間，他眼角的餘光當即也是捕捉到了鮮明的異樣！
猶如條件反射一般，顧長生勐地抬頭，便是與大妖的動作一般，在此刻選擇朝著左側的方向望去。
目光所及之處依舊是漆黑一團不假。
可以此為前提，顧長生卻在此刻觀測到了……
一個模湖的輪廓。
是了。
那是一團有弧度，有稜角，並且正在不停地顫抖，蠕動著的‘輪廓’。
彷佛是油畫之上的朦朧身影，又似是精細的模型外廓……儘管顧長生的目光並不能穿透黑暗，凝視真貌。
可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他卻是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正在朝著這邊靠近。
顧長生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隨後……他便是聽到了一聲聲由遠及近的嗡鳴。
冬，冬，冬，冬！
！
即便不用仔細聽來，此刻那彷若地震般的迴響，便已是在他的身前傳來！顧長生此刻居然是站都站不穩來，直接就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非是他有如此不堪，而是在這種情況下……顧長生居然根本無法穩固住自己的身型！
意識到如此異樣，顧長生也是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是……什麼東西在靠近？’
藉著散落滿地，繼續撲朔發亮的光源，顧長生在此刻總算是勉強看清楚了那朦朧的巨影。
那是一個龐大，得有三四十米開外的巨大身影了……顧長生能窺見到焦黃色的皮膚，以及約莫是軀幹的光影。
在交錯之間，他還能瞥見到形似手腳般的事物，正在其中起起落落，就像是隱藏在了冰川之下的龐大巨獸。
轟隆的嗡鳴飛速靠近，幾乎是不給顧長生反應的機會，就已是徑直地闖入到了光源之中來！
顧長生將這龐大的巨影看了個遍，心中也已是警鈴大作！
這玩意兒絕對不能立敵——如此，便是顧長生的第一個反應。
‘方才就是這東西來抓的妖怪？’
而緊接著，有些微微回過了神來的顧長生便是連忙抬頭。他急切地想要看到這怪物的樣貌，可就是如此簡單的動作。
他卻是看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顧長生便是站定在了原地，一張嘴開開合合，愣是不知道說些什麼話才好！
“你，這……怎麼會……”
愕然之間，那怪物順勢伏下了身子，便是將脖頸，還有腦袋的部位，一併映照在了光源之裡。
一張張熟悉的臉映入到了顧長生的眼簾之中。
便是讓他都給看呆了去。
“這，這是……”
“方丈，淨慎。”
“還有……那個小和尚？”
那是一個碩大的腦袋，然而它卻並不存在耳朵的概念。只見一張臉擺放在了其應有的位置，可緊隨其後的……
卻又是兩張貼在了左右兩側的人臉！
此刻整整三雙眼睛，六隻眸子，都在此刻流轉一圈，繼而凝落在顧長生的身上。
月牙狀的輪廓浮現起上，變成了一幅幅彎彎的眸子。那三張嘴巴齊齊咧開，透著一股子歡喜的意味，便是一併說道。
“施主，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