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147、第一四七章
的。
理所當然, 不出料。
虎毒尚且不食子,若非霍染因的身世有疑慮, 一個家庭裡,父母雙方都對自己的孩子下如此狠的機率很低的。
“然後呢?”紀詢緊跟著追問,並有停一停,安慰安慰霍染因。
去的事情他無法安慰,在這件事情上,霍染因心上的傷口已在積年累月中被縫出密密的針腳, 結上厚厚的疤痕。
淺薄的安慰的言語,輕若浮毛,根本無法穿透那結出的盔甲似的痂。
他只能反覆追問, 挖掘去,挖掘傷口……挖掘藏在去裡的一切,再拼湊出真正的真相, 真正能夠治癒霍染因的一劑良藥。
“雖然現在說這些有些遲了。但越長大,我越不怨恨……我的媽媽, 霍棲語。”霍染因明紀詢的深,為了給偵探最客觀的線索, 他凝神思索,一字一句都斟酌謹慎,“她懷我的時候21歲,大學有畢業。我似母, 樣貌承襲了媽媽, 但遠不如媽媽。”
霍染因身為男人, 容貌已經極盛極豔,比霍染因要美上許多的女人什麼樣的?
紀詢一時無法想象。
也許如寶石一樣璀璨,如明月一樣皎潔吧。
他繼續聽霍染因描述。
“我爺爺很寵愛她, 又很擔心她,總讓家中僱工隨身跟著怕她出事。”霍染因,“但我媽媽當年性情活潑,喜好交際,她考上那個年很少見的大學後認識了一幫志同道合的同學,就時常想甩掉身邊跟著的傭人。那一年我的舅舅,她的哥哥剛剛因病世,她的爸爸也遭受沉重的打擊,精神衰退,時常喝醉,整個大宅都籠罩在一種頹唐腐朽的氣氛之中,她越發痛苦無法忍受,因此愈加頻繁的獨自出門參與聚會。”
“聚會中出事了?”紀詢忍不住接話。
“……嗯。”霍染因,“一次詩會聚會在酒店中舉辦,中間不知誰提議喝起酒來,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我媽媽就在詩會的隔壁房間裡,被兩個陌生男人輪|奸了。”
“……”紀詢的臉色沉下來。
霍染因描述到了現在,他已經能猜出後的許多事情。
令人不忍猜出的事情。
“發生了這種事情,已經很悲慘。但恐怕當時我媽媽並有識到,這個地獄一樣的晚上,只不幸的端。”霍染因說到這裡的時候,語速驟然加快。語速雖快,他說得清清楚楚,“後來,她衣衫不整的被同學們撞見,也被酒店裡的人撞見。”
“人太多了。她回到家中,驚慌失措,好不容易在驚聞訊息的父親的安慰下勉強睡下的時候……關於霍家女兒被流氓輪|奸的訊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琴市。”
“流言?”紀詢問。
“不止流言,有照片。”霍染因說。
“這有預謀的……”紀詢喃喃。
“也許。”霍染因,“能攬下這麼一大攤子生的霍家怎麼能有敵人,霍善淵的獨子剛剛病逝,如果僅餘的一個小女兒,再因為這場打擊有什麼三長兩短,整個霍家也就樹倒猢猻散……兵不血刃,就能瓦解一個偌大家族,想來有不少人會動心吧。只當年的刑偵段不像現在這麼完備,當年查來查去,鬧得滿城風雨,最後也有找到那兩個流氓。”
“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情……”
說到這裡,霍染因難得停了下來。
紀詢看見霍染因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他尚未辨別清楚這些複雜究竟表著什麼情緒,霍染因已經出聲:
“我媽媽,發現自己懷孕了……呆在她肚子裡頭的,父不詳的孩子,就我。”
“真奇怪。”
霍染因淡淡說。
“明明在事發當夜已經吃了藥,做了措施,我依然不要臉的,像野草一樣的……在她身體裡留了下來。”
“霍家當年在琴市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媽媽作為霍家的小女兒,妍麗又聰明,從小到大,向她示好的男性就絡繹不絕,到她21歲的時候,本來已有向性的未婚夫。這件事情發生以後,未婚夫自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其餘窮追不捨的男性,也全都風流雲散……這也不什麼不預想的事情。這起醜聞鬧得太大了,就算放到現在,女方也無法做人,何況當年。”
“發現懷孕的時候,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他們去了醫院。媽媽自那回以後,心情始終鬱郁,身體也一直有養回來,如果流產墮胎,有傷到身體的風險……也就說,未來很能再也懷不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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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我媽媽,對我爺爺,都一個致命的訊息。”
“舅舅剛剛世,他與我姨母結婚又離婚,有留下一兒半女;我媽媽爺爺的小女兒,她21歲的時候,爺爺已經58歲了,奶奶也早已死去多年,他更不能再有什麼骨血。媽媽爺爺僅餘的唯一傳承;媽媽肚子裡的孩子,也霍家唯一的指望。”
霍染因平鋪直敘。
這個觀念如今看來,也許已經在部分人心中時,但在當年,哪怕現在的絕大多數人心裡,這依然根深蒂固牢不破的信念。
人生在世,匆匆十年,總要留下些什麼證明自己來。
血脈人所能留下的最簡單的遺物與希望。
“最終爺爺和媽媽商定,留下孩子,找人入贅。”霍染因說,“我爸爸,許成章,此時主動站出來。”
太陽徹底西沉,餘暉也盡,紅雲散,灰藹藹的藍始蠶食天空。
紀詢的目光從天空挪到霍染因臉上。
一片自雲上落下的陰影籠罩在霍染因的臉上。
霍染因向前一步,邁這片雲,揮去籠罩在臉上的陰霾。
他言簡賅,最後的句話說完:
“我爸爸婚後對我媽媽很好,如果不媽媽在生我的時候難產大出血,導致再也不能懷胎,不能生下一個真正屬於我爸爸的血脈……也許他們最後會擁有更加幸福美滿的人生。”
正事說完了,天氣尚好,他們誰也不想在這時候回酒店,便默契地走下堤岸,沿著廢棄的港口散步。
雖說港口已經廢棄,到處雜草、砂礫,以及落寞鏽蝕的鋼筋,但那種闊不屈的野性,卻外的完整保留了下來,和著海風,撲到紀詢臉上。
紀詢走了一會,感覺心情舒暢許多,也打了話匣子:
“當年造船廠在的時候,應該非同凡響。如果……我假設,假設你爺爺活得久一些,你會不會變成新一的造船大亨?”
“不會。”
“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不喜歡造船。”霍染因言簡賅。
更因為造了船,就當不了警察,見不到你。
“也挺好的,萬一你當了造船大亨,我說不定就見不到你了,那就太遺憾了。”
紀詢感慨的聲音和霍染因的心聲同時響起。
霍染因輕輕抿了一下嘴,有一點後悔。
這兩天老紀詢在告,見縫插針地說各種甜言蜜語。
下一回……自己也一定……說得更快點。
他們走了沙子板結的沙灘,來到歪歪斜斜的木碼頭。有了專人維護,木碼頭被海水腐蝕了一半,半邊身子都朝海中歪去,與此相對應的,本該在海底下的木樁反支稜出來,大咧咧地浮在海。
紀詢隨按了按靠近自己的木樁,正眺望著海,站在旁邊的霍染因突然說:
“碼頭底下有東西。”
“什麼東西?”
紀詢剛說,霍染因已經彎下腰,泊在碼頭下海上的東西撿上來。
那艘小小的木船,比成年人的巴掌都更小些,木船的中央,鑲嵌著數顆不規則的藍色晶石,晶石有圓形的、貝殼狀的、狹長的,這些晶石被殘餘的天光一晃,晃出比大海更加澄澈的粼粼藍光。
“這……”紀詢一時驚奇,舉起木船對著太陽,“做得挺漂亮的,工藝品?”
“也許吧。”霍染因回答,“你看左邊。”
紀詢順著霍染因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了令人驚訝的一幕。
一艘又一艘巴掌大小的木船成串成列,成百上千,隨著海浪起起伏伏,那些鑲嵌在木船船底的不規則藍色晶石,也隨同木船升升降降,一陣冰涼海風,一片無邊的磷光閃閃;一陣沫拍岸,又一地叢生的落星爍爍。
真蔚為壯觀的場。
“源頭在那裡。”霍染因說,當先往前走去。
他走的方向木船最密集的方向。
對方有判斷錯誤,當紀詢跟著霍染因來到走了小十分鐘,來到港口處廢棄的集裝箱附近的時候,他們港口上有十來只木船,有放下水中。
紀詢彎腰看了看水:“放這麼多木船下水幹什麼?凹個風景拍照用?”
霍染因則看著周圍,他看見人,這讓他的目光銳利了些:“拍照的話躲著我們幹什麼?”
“也不一定躲著我們。”紀詢說,“能回車上拿點東西。”
“這麼費工夫的景都凹好了,再回車上拿東西?”霍染因,“你覺得信嗎?”
“人有三急也會發生的。”紀詢,“當了警察啊,就疑心病重。”
他們說話的時候,並有注——並有發現,另有一道視線,自陰暗的角落,悄悄地,落到他們的背上,再一路向上攀爬,爬他們的背脊,脖頸……最後,無聲無息落在他們的臉上。
陰暗的目光如無形的蛛絲,一絲一縷,覆蓋他們的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