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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賁巾幗傳

一二二 熱火朝天造戰具 智士妙答猛將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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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賁巾幗傳一二二 熱火朝天造戰具 智士妙答猛將惑

城內城外,斧鑿聲聲,木屑飛濺,刨花滿地。

唐軍各營接到主帥的軍令——務必於兩日之內建造五十架雲梯,八百只輕梯,然後全軍開拔,直撲安西堡,攻下這座故壘要塞!

各營士卒頭頂烈日,赤膊上陳,拆下城裡屋舍的房梁門板,扛著木料回到營中,熱火朝天地擺開架勢,趕製攻城戰具。一時間,墨斗彈線,曲尺丈量,斧頭削砍,鋸子切斷,鑿子開槽,刨子平推…

數萬將士挽袖揮汗,忙得不亦樂乎。

正午時分,何潘仁正坐在軍營裡的蓆棚下,氣喘吁吁,借蔭乘涼,端起一碗水來,“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著,嗓子眼裡清涼無比,可心中卻有一百個不痛快——對於軍帥的這道命令,他頗有懷疑,卻又不敢直說,只好憋著一股氣,頂著驕陽,指揮士卒趕製戰具。

前日,帥府會議時的情景歷歷在目,何潘仁本以為詳盡陳說安西堡的情形後,軍帥會做出明智的選拔——避免硬碰硬,先攻後火城,結果卻大出意料,著實令人不解,然而,帥令中“違者,軍法從事”的字眼,又讓自己不敢不從,眼見一場攻城血戰即將爆發,何潘仁的心中無比惆悵。

這時,一名校尉跑到棚下,拱手稟報道:“何將軍,咱們營中的木料已經用盡,下面的活兒難以為繼了,您看…”

“還差多少戰具?”何潘仁放下瓷碗,捋著紅鬍鬚問道。

“雲梯尚有兩部未成,輕梯也還差三十餘支!”

“你點些兄弟出營去,想想辦法,務必把所欠的木料弄回來!”

“可是…可是我們到哪裡去弄木料呢?”

“我不管你們是去偷,還是去搶,不把木料找到,你們一個都別回來了!”何潘仁瞪起一雙藍眼睛,咆哮道。

校尉戰戰兢兢地拱拱手,哭喪著臉,一溜煙兒地跑了。

看著校尉的背影,何潘仁火氣上衝,汗流浹背,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珠,端起碗來,從旁邊的大木桶裡又舀了滿滿的一大碗,“咕咕咕”地仰頭飲盡…

午時炎熱,心中煩悶,頭昏腦漲,何潘仁在蓆棚中等候著校尉的訊息,漸漸地覺得眼皮沉沉,睏意濃濃,往椅中一靠,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耳朵裡癢癢的,似有蜜蜂飛,螞蟻咬,何潘仁抬手摳了摳,突然間便醒了過來,睜眼一看,原來是馬三寶正貓著腰,嘟著嘴,往自己的耳朵裡吹氣呢!

“馬將軍,我的好兄弟,你啥時候過得來?”何潘仁揉著惺忪的雙眼,在椅中坐直身體,問道。

“何將軍,我的何大寨主,你好愜意呀,”馬三寶尋得木凳,也坐了下來,打趣道,“不去完成軍帥的指令,速速建造戰具,卻在這裡偷閒睡大覺!”

何潘仁看著馬三寶,嘆了口氣,說道:“馬兄弟,我這不是‘巧婦難為無米炊’麼!沒了木料,你叫我如何開工啊?”

“我把‘炊米’給你老兄帶來了,”馬三寶眨眨鼓突的雙眼,呵呵笑道。

“嗯?”何潘仁以為自己聽錯了,瞪著來人,迷惑不解。

“你看——”

順著馬三寶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百餘步外,幾輛馬車駐立營中,自己的士卒正成群結隊地從車上扛下木料來。

“這是…”何潘仁眉頭一皺,問道。

“何老哥,我把你急需的木料送來了,你怎麼謝我呀?”馬三寶樂道。

何潘仁還要再問時,只見先前的那名校尉小跑過來,拱手稟道:“何將軍,馬將軍送來的木料已搬運完畢,是否馬上開工?”

“這個還用問我?”何潘仁吹胡子瞪眼睛,呵斥道,“明日酉時,軍帥便要親自到各營清點戰具,不馬上開始,你們等著受軍法啊!”

看著校尉匆匆離開,馬三寶笑道:“何老哥還是當年的脾氣呀,風風火火,乾脆利落。”

“哎,如果是當年從河東府跟我出來的那幫弟兄啊,說話哪裡需要這麼費勁,”何潘仁捋著紅鬍鬚,嘆道,“這些都是太和山大戰後,從關中其他隊伍中補充過來的,不好使喚啊,哦,不說我的這些個傷心事兒了——”

何潘仁話鋒一轉,一雙藍眼睛盯著馬三寶,問道:“馬兄弟,你怎麼知道我營中缺少木料啊?”

“你不是讓他們到處去找嗎?”馬三寶朝著那名校尉呶呶嘴,笑道,“他們像些無頭蒼蠅似的,跑到處個營中去撞運氣,低聲下氣地懇求勻些木料過來,我一聽,是何老哥這邊急用,二話不說,讓手下的弟兄們運了五馬車過來。”

“這些傢伙,出了營門,竟然是這樣去找木料,真是給我丟臉啊,”何潘仁恨恨地說道。

“這有什麼丟人的?”馬三寶樂了,“造不出戰具,打了敗仗,那才丟人哩!”

“也是,”何潘仁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苦笑道,“霍公軍令下得急,我聽聞各營的木料都吃緊,馬兄弟怎會勻出這些給我呢?”

“老哥,前段時間,我不是奉命清理阿哈城的營房嗎?”馬三寶回答道,“從平房到地窖,從營區到軍庫,我全部梳理了一遍,收得了當年駐軍的不少‘寶貝’呢,這成捆的廢舊木材呀,就是那幾日存下的——我估摸著,即將開始的攻城之戰,這些傢什肯定能派上用場!”

“馬兄弟好眼力呀,”何潘仁豎起了大拇指,說道,“有先見之明,我老何也跟著沾光了!只是,哎——”何潘仁欲言又止,嘆息一聲。

“只是,沒想到會是先攻安西堡?”馬三寶接過話來,問道。

何潘仁連忙抬眼看看四周,見無異樣,這才放心地點點頭,壓低聲音,緩緩說道:“只怕是建造這些戰具容易,要攻上安西堡的城頭難啊!”

“嗯——”馬三寶眨眨鼓突的雙眼,說道,“前日帥府議戰時,何老哥的見解與我趨同,不過,既然霍公已經做出了決定,咱們只能惟令是從啊!”

何潘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說道:“一旦開戰,我真不願意看到兄弟們死傷慘重,在安西堡城下血流成河啊…”

“要不,”馬三寶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們今晚去請教一下蕭之藏,畢竟,他是北征參議,公主殿下也說他是‘軍中張子房’哩,咱們看看他是如何看待這一仗的?”

“好,”何潘仁捋須點頭,補充道,“興許,他能勸說霍公收回成命呢!”

……

彎月當空,繁星璀璨,涼風如水,輕叩窗欞。

藉著營房的燭火,蕭之藏正伏案奮筆,剛剛完成一首詩作,光影映來,只見砑花水紋紙上,一筆舒展的隸書,骨氣勁峭,頓挫自如,法度謹嚴,布白精巧。

收筆入架,坐回椅中,蕭之藏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看著錯落呼應的筆墨,口中朗朗念道——

“三十功名墨蒼遒,

八千里路風雲久。

百年回頭又烽煙,

嘆惜孟姜代代有。

賀蘭吳鉤臥沙棘,

寧邊靖宇誰能夠?

俯見杯中碧影現,

秦漢明月夢中求。”

正在沉吟時,下人來報,說是馬三寶與何潘仁兩位將軍來見,蕭之藏揚起淡眉,微微一笑,右手輕抬,說道:“有請——”

片刻,馬、何二人跨門而入,見蕭之藏在主位上笑臉相迎,兩人一拱手,不約而同地說道:“蕭學士,深夜來訪,多有打擾!”

“二位將軍,稀客啊,來,請坐請坐,”蕭之藏拱拱手,還以一揖,便吩咐下人沏茶待客。

主客坐定,馬三寶抬眼看了看案桌,見砑花水紋紙上墨跡未乾,便笑道:“蕭學士好興致啊,我們還沒進屋,便聽說您在揮毫作詩,我二人怕要攪擾您的雅興了!”

“哪裡哪裡,忙裡偷閒,自娛自樂罷了,”蕭之藏笑道。

何潘仁捋著紅鬍鬚,開門見山地說道:“蕭學士,不瞞您說,我倆兒深夜造訪,有事兒請教啊!”

“哦,是嗎?”

何潘仁點點頭,看看馬三寶,又看看蕭之藏,一咂嘴唇,說道:“蕭學士,您也知道,霍公下達了攻取安西堡的軍令,雖然咱們都在熱火朝天地建造攻城器具,但這心裡呀,卻一直七上八下的哩!”

馬三寶接過話來,說道:“是啊,日前的軍事會議上,我與何將軍陳述了相同的看法,可惜未被霍公採納,眼看大軍屯於堅壘之下,即將血流成河,我們真是心如刀絞啊!”

蕭之藏聽聞,兩道淡眉微微一皺,旋即舒展開來,低頭端起茶碗,吹開浮葉,沒有立即回答。

馬三寶與何潘仁面面相覷,不知蕭之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蕭學士,您飽讀兵書,智略過人,連公主殿下都誇您是‘軍中張子房’哩,”何潘仁一著急,連聲說道,“兩日之後,先攻安西堡,於我軍而言弊大於利呀,您…您可得勸勸霍公啊!”

馬三寶嘴唇翕動,也要開口說話時,只見蕭之藏從座中站了起來,向前踱了步兩步,繼而扭頭問道:“請問兩位將軍,你們營中的攻城戰具都建造好了嗎?”

“八九不離十了,可是…”

“我估計有人完不成啊,”不待二人說完,蕭之藏打斷道,“軍令說,‘兩日之內建造五十架雲梯,八百只輕梯,’就算在樹木繁盛的關中,這個活兒也不好完成啊,何況是在四面戈壁的阿哈城呢!”

蕭之藏答非所問,讓來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滿臉迷惑。

橐橐地踱回位中後,蕭之藏揚眉一笑,說道:“二位將軍不必為攻城之事費心,只是,務必在明日酉時造好攻具,否則,晚上的軍杖就會打在你們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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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聽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視一眼,眸中盡顯驚懼之色,張著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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