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神座第八十八章 名為【恐懼】
森林裡起了風，柔軟的氣流裡帶著入夜後的微涼和露氣，拂過皮膚表面的時候，透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冷冽。
吉爾伽亞微微地睜開眸子，淡淡的月光穿過層疊茂密的枝葉輕輕地灑落在他那張虛弱憔悴的臉上，英俊立體的五官裡此刻仍然瀰漫著蒼白的倦意，他的雙眼混沌一片，沒有焦點，全身上下湧來的痛覺不斷地蠶食著他剛剛甦醒過來的意識，讓他的神志像是被狂風吹卷的樹葉一樣，搖晃顫抖，周遭的一切在他的視線裡都顯得恍惚而扭曲......
“我是死了嗎？”吉爾伽亞虛弱的聲音透著淡淡的恐懼，他掙扎著想要挪動身體，卻意外地發現身體沉重的像是一塊巨石，無法撼動分毫。
“別動！”女孩的聲音輕輕地傳來，打亂了吉爾伽亞心中慢慢凝聚的恐懼，“你還沒有死，不過你的身體受了很嚴重的傷，雖然我在附近找了幾株能夠止血的草藥給你敷上了，暫時止住了血，不過你要隨便亂動的話，傷口又該裂開了……”
“你是......”吉爾伽亞渾濁的視線裡依稀可以看見女孩的身影，不過只是一片朦朧的曲線而已，無法分辨女孩的模樣，而那陌生的聲線裡隱約透著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
“我是你救的那個女孩。”女孩輕輕地走到吉爾伽亞的面前，蹲下身來，細心地為他擦拭掉額前因為疼痛而滲出的汗珠，女孩的臉微微紅了紅，露出一個生動的微笑，看起來格外的美麗，臉頰兩側淡淡泛起的紅暈顯得又有些懵懂的嬌羞，“你先救了我，所以我不能讓你有事......”
“呃......謝謝你救了我！”吉爾伽亞迷濛的視線裡似乎也能看到女孩甜美害羞的笑，他努力地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想要回應女孩，但是很快那還未綻放的笑容就僵硬地凝固了起來，吉爾伽亞意識到了哪裡不對，他的神情再次猛地繃緊，冷汗不斷地從他的鬢角邊滲出來，隱約間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前最後的畫面，是一個男孩拿著一把尖銳的長槍向著自己刺來，“那麼......那個傢伙呢？用土元素魔法的那個傢伙呢？”
“沒事了，沒事了，他已經死了……”女孩察覺到了吉爾伽亞的恐懼，連忙輕聲細語地安撫道。
“死了？”吉爾伽亞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一些，但還是不免有些心有餘悸。
“嗯，他死在了自己的恐懼之下......”女孩輕輕地說道，她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撇了一眼不遠處被匕首釘在樹幹上的那具男孩屍體，男孩毫無血色的臉龐似乎被死神揉捻成了一團，嘴巴怪異地張開到了最大的極限，像是無聲而淒厲的尖叫，兩枚碩大的眼球整個暴露在外，幾乎要突出眼眶來，放大的瞳孔裡像是看見了鬼魅般無法抹去的陰影，沉澱著深淵般揮之不去的恐懼。
“死在了自己的......恐懼之下？”吉爾伽亞喃喃地說著，眼裡是無法理解的碎光。
“嗯，你既然醒過來了，那麼我就先去處理一些事情，再此之前你就待在這裡不要亂走......”女孩轉過身去，她的臉龐籠罩在清冷的月光下，漸漸地瀰漫著一種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冷漠來，但是她的語氣仍舊充滿著暖暖的溫柔，“等我回來！”
“你要去哪裡？”
“結束這場戰爭！然後......”女孩不再回頭，朝著森林深處的黑暗中走去，她纖細而瘦弱的身影卻在月光的照射下在地面投射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在靜謐的森林裡散發著鬼魅般令人不安的氣息，“帶你離開這片煉獄！”
“結束這場戰爭？”吉爾伽亞渾濁的眼眸裡忽然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聽起來像是混合了疲倦和悲傷的音調，“你的意思是要去殺死那些和我們一樣的......同伴？”
“同伴？那個傢伙雖然很令人厭惡，但是有一點他還是說對了，殺戮便是這場遊戲的規則，也是每個參與者必須要面對的命運……”女孩的聲音徒然間變的有些冷酷無情，義正嚴辭地說道，“他們既然選擇了這條道，那麼就該無畏地面對結局，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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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吉爾伽亞面對女孩的振振有詞，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辯駁。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只是我們不殺死他們的話，他們便會來殺死我們，有些時候仁慈並不是美德，而是對自己的殘忍！至於我，你就更不用擔心，只要他們的心中存有恐懼，他們就無法戰勝我，因為......”吉爾伽亞漸漸清晰的瞳孔裡呈現出女孩孤獨冰冷的背影，“我就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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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索而沉悶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響起，神情恍惚的吉爾伽亞不得不停下腳步。密密麻麻的【天使】士兵從周圍建築的迴廊裡洶湧而出，他們的步伐整齊一致，沉重的軍靴踏出的腳步聲冷峻逼人，銀色的鎧甲在晨光裡熠熠生輝，長槍尖銳的矛頭閃耀著攝人心魄的寒芒，他們面無表情地看著吉爾伽亞，彷彿就像是在看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塔修拉緩緩地推開四周圍攏的士兵，沉默地站到吉爾伽亞的面前，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此刻頹敗的吉爾伽亞。
“真是意外，沒有想到你居然還藏在公爵的府邸內......”塔修拉慢慢地走上前，伸出枯槁般的右手將吉爾伽亞低垂的面容輕輕地抬起，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年輕臉龐呈現在眾人的面前，還算精緻的五官此刻看上去就像是黯淡的玉石，彷彿某種神奇的力量奪走了它原本熠熠生輝的容姿，“不過......現在人贓並獲了，我們終於可以為公爵大人報仇雪恨了。”
“等等......”吉爾伽亞沉重的喘息聲中極為痛苦地擠出兩個字，他混沌一片的雙眼裡凝聚著無法形容的陰霾，彷彿空氣裡飄浮著無數的幽魂厲鬼同時對著他的耳畔尖叫。
“等等？”塔修拉的嘴角輕輕地上挑，輕蔑地說道，“這算是在求情嗎？殺人如麻的【屠戮者】也有畏懼的時候嗎？”
“不過......你確實還不能死。”塔修拉故意壓低了聲音，輕蔑的笑容裡露出一排並不整齊的尖銳牙齒，像是惡魔詭計得逞後的獰笑，“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刺殺公爵的動機，還有你的目的和你背後的同黨和主謀......等你告訴了我這一切，等你的罪孽公之於眾後，我才能讓你對著公爵大人的靈位贖罪！”
“不，不，你......你搞錯了，你聽......聽我說，我沒有殺害，殺害公爵，兇手是......”吉爾伽亞努力地剋制自己的意識不被浪潮般翻湧的恐懼吞噬，但是他努力吐出的話還沒有說話，一道閃電般的銀光就在他的面前乍現，他愣愣地順著那道光芒看向自己的下身，一柄修長的騎士劍洞穿了他右側的大腿，鮮紅的血液瞬間從洞口處湧出。
“啊......”隨之而來的劇痛幾乎要剝奪了吉爾伽亞瀕臨崩潰前最後的意識，恐懼無限地放大這種痛覺，即使是最輕微的疼痛現在傳遞到吉爾伽亞身上都會變成撕心裂肺般的劇痛，更何況洞穿整條大腿這種本來就已經劇痛無比的疼痛了。
“無畏的掙扎.....”塔修拉有些不耐地看著面前這個痛苦倒地翻滾的年輕人，對著一旁的士兵們吩咐道，“把他帶回公爵的府邸，我要親自審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