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55、黃摯,王聽雲
王聽雲雙手往臉上一拍, 捂著臉頰向外跑。跑兩步, 回來, 背起書包,又繼續跑。
黃摯看著她一系列的動作。這是一隻急紅了, 卻不懂咬人的小白兔,只會跑,只會躲。
前臺的網管看到了她匆匆而去的身影,以及蔓延到衣領的紅雲。網管發出小雞啄米似的聲音, 曖昧看向黃摯。
黃摯沒有搭理網管,直接追了出去。
網管嘖嘖稱奇, “稀奇事,還有他追女孩的時候。”
門口停的單車歪歪扭扭, 王聽雲跑的路線跟著歪, 她聽到了後邊的男生喊:“王聽雲。”
惡魔一樣的聲音。
她趕緊拉上帽子,用足了勁向前跑。
速度慢。黃摯幾步追上, 攔住了她。
她慌得把帽子拉低,蓋住上半臉。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來來去去的路人也許就有同校同學。
黃摯看出了她的顧慮。她每到網咖門口就縮得和烏龜一樣。他拉起她,走進一旁的果汁店。
王聽雲沒有社會經驗, 混亂之時, 不知如何是好,也沒想起,該狠狠甩他一巴掌。
到了中間一桌, 黃摯坐下了,還按住她的手不放。
她細瘦的手掌在他的手裡沁出了汗,頭幾乎低到胸口了,她想,會不會被母親發現?
黃摯說:“很抱歉。”
她才想起要掙脫他的手,“你不要碰我了。”掙開之後,那隻手汗涔涔的。
老闆娘拿著飲品單過來,不客氣地當著黃摯的面發問:“小妹妹,這人是不是流氓?”
王聽雲話哽在喉嚨,不知說還是不說,她傻乎乎地問:“是的話會怎樣?”
黃摯差點沒忍住笑。
老闆娘打量黃摯,人面獸心。她義正辭嚴,“是的話,我給你報警。”
王聽雲說:“不,不報警了。”事情鬧大,被母親知道的話,就不好收拾了。
老闆娘明白了,這是小情侶鬧彆扭呢。她也就不管了。
黃摯這才笑出來。
王聽雲稍稍掀起帽子,“我要回家了。”
“王聽雲。”他雙肘靠在桌上,問:“接受我的道歉嗎?”
她搖頭,把他親過的臉頰,用帽子蹭了蹭。
“那我只好繼續跟著你了。”
“你——”她哪裡見過這麼賴皮的男生,想罵,不知道如何罵起。王母的彪悍,王聽雲半分都沒遺傳到。
“我真的就是想多見見你。”黃摯低頭,想看她的臉。“剛才的事是我唐突,誠心道歉,你就當——就當被髒東西碰了。”
王聽雲抬頭,瞪大了眼睛。哪有人自稱髒東西的。她當時又羞又惱,具體是什麼感覺,也記不起來。
長久的封閉生活,讓她學會了一項技能。無力反抗時,她會找各種藉口開導自己,從而好過些。他的那一口,她安慰,也許和毛巾擦臉差不多吧……
過度完心情,她平靜了許多,從書包裡掏出網咖的會員卡,放在桌上。“我要努力高考了,以後……不來了。”
“你自己留著吧,就算不和我見面,也能給你自己放鬆下。”黃摯禁不住說一句,“你啊,要多長一個心眼,別被騙了。”
這是他的忠告。
她將其理解為善意。
話說完,一條縫的電話打來。
黃摯按掉了,“我走了。”
王聽雲抬頭看一眼他的背影,收起了那張會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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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過後,王聽雲悄悄告訴自己,如果下次成績進步了,就獎勵自己再去一次網咖。
她動力十足,果然進步了。
王母嘴角露出微笑,“這才是我的好女兒。”
“嗯。”王聽雲想,或許她可以在學習和娛樂之間兩不誤。
星期天下午,她步子歡快了許多,到網咖門口一探頭。很久不見黃摯,不知他在還是不在。
網管笑容滿面,“小妹妹,來找小男朋友啊。”
王聽雲低下頭,紅臉。卻沒像上回一樣擺手解釋。
“在那。”網管手一指。
窗邊的黃摯穿著黑t恤,右手拿著滑鼠,左手拿了一瓶飲料。
她慢吞吞地走上前。
黃摯側臉一轉,笑了。“你來了。”
她一手握著揹包肩帶,問:“你每個星期都在嗎?”
聲音很低,他靠近她才聽明白。“是啊,怕你來了,找不到我。”
王聽雲沉寂的十七年,哪曾出現過溫暖的男生。大概是久別重逢。她忽然笑了起來。
他拉開旁邊的椅子,“你可別蠱惑我,我得提精神打boss。”
王聽雲困在石室,在她心裡,黃摯不經意挖了一個洞,向石室探進一隻手。除了這一隻手,她對他一無所知。可這一隻手,是她唯一與外界呼吸的洞口。
她看著他的臉。
同學們崇拜的明星,應該類似於這樣的長相吧。笑一眼即顛覆世間。
她羨慕他不為前程苦惱,上不上大學,就不是個事。她好奇,他讀不了書,他的爸媽不難過嗎?大學是她的未來。要住校,有宿舍,同學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如此想象,她展開了無限的遐想。
黃摯有時覺得,這個女孩要飛走了似的,可惜她折翼無力。
兩人在網咖都是各自玩遊戲,不過氣氛不再尷尬了。
黃摯送走王聽雲,回到鄔山鎮。泡妞花時間費力氣,他這陣子來回跑。
一條縫約了下館子。
圍坐一桌,一條縫往嘴裡拋花生豆,“有妞就是好,見你一面還得提前預約。”
旁邊男生問:“黃摯,你真的把王聽雲勾到手了?”
黃摯開了一罐啤酒,“還行。”
一條縫豎起大拇指,“厲害。什麼時候給她重擊,給大夥出出氣。”
黃摯倒了啤酒到杯中,“高考完再說。”
幾人愣了下。
一條縫摸著新長出的鬍渣,點點頭,“也對,高考是大事。情書之仇嘛,放在高考後。做人留三分地。”
大蝦表情不佳,“我妹的高考…… 要廢了。”和書呆子分了手,小真的情緒受到影響,手傷恢復得很慢。家裡滿是愁雲,但沒人敢苛責小真。大蝦的爸爸自抽耳光,抽得要腫臉。
一條縫嘆氣,“書呆子現在成真正的書呆子了,見到我們躲著跑。”
“他怕我揍他。”大蝦越說越來氣,“王聽雲捅的簍子,她倒好,拍拍屁股走人。”
黃摯看著大蝦,“你別擅作主張,我說過了高考後就是高考後。”
大蝦冷哼一聲。
一條縫看一眼黃摯的臉,搭上大蝦的肩膀,“高考是學生的命。我們小報復她就行,別攪和人家的前程。”
“我妹的前程呢?全部被她毀了!”大蝦吼:“她期末考試,全班第三。現在寫不了字,什麼考試都交白卷啊。”
黃摯不緊不慢地說:“你妹的意外,你爸才是直接傷害人。”
“你搞什麼?為王聽雲說話?”大蝦難以置信,“你不會玩見色忘友那招吧?”
一條縫插嘴,“怎麼會呢?見色忘友,首先具備的條件是,女的她得有美色。王聽雲幹煸菜一樣,哪唬得住男的。”
黃摯端起酒杯,“大蝦,講事實,沒有你爸那一推,你妹不會受傷。”
大蝦:“你……”反駁不出。
一條縫看兩朋友槓上了,趕緊打圓場,“不要因為女人,傷害了我們兄弟之情。”
大蝦嗆道:“你情書那些錯別字的仇,不記得了?”
“老子當然忘不掉!”一條縫一拍大腿,“城中一群女的嘲笑我,媽的丟臉。遇上不會寫的字,標拼音咋滴啦?不識字就沒有表白的權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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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蝦轉向黃摯,“你可別玩玩的,當真了。”
黃摯說:“我打了賭,這就是我的事,什麼時候賭約完成,我說了算。你們不得干預。”
大蝦繃唇,飯也不吃了,起身走人。
一條縫看看門口,看看黃摯,“這……”
黃摯笑,“為了我們的賭注,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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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下午,王聽雲在房間做作業。
大蝦來了。
王母開門,驚訝問:“怎麼過來了?”
大蝦拿了一個大袋子,“我媽做了臘肉,讓我送過來給你們嚐嚐。”
王母迎他進門,“你們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大蝦眼睛一掃,見到了房間裡的王聽雲,他不禁咬一口牙。
“聽雲。”王母喊道,“出來見見客人。”
“好的。”王聽雲放下作業本。她和大蝦一年見不到兩三次,都是走親戚的時候才碰面。她少話,打了聲招呼,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蝦看她的樣子,像是她欠了他幾百萬。
王母把袋子拿進廚房,順便燒水。
王聽雲不自覺貼在牆邊,託了下眼鏡,沒話找話地問:“小真怎麼樣了?”
這可觸了大蝦的雷。“託你的福,手傷現在都沒好。”
王聽雲驚愕,“我……”
小真和書呆子的事,不是王聽雲捅出去的。她膽兒小,哪敢惹是生非。
那天,小真得意忘形,拉大了嗓門,沒有留意門口經過的王母。不一會兒,小真要找書呆子,活蹦亂跳地出門。
小真走後,王母板起臉孔。“剛才,聽雲給我說了件事。”
大蝦的爸爸和藹可親,“什麼事?”
王聽雲不明所以,看向母親。
王母說:“我有必要和你們家長說一下。小真和聽雲都是高三,成績不錯,我們兩家能出大學生,是祖宗的榮耀。不過,小真和聽雲說,她有男朋友了?”
大蝦的爸爸變了臉。
王聽雲跟著一變。
王母告誡:“你們要對孩子上心啊。”
王聽雲呆住了。
回到家的第二天,王母聽到訊息,小真被鞭炮給炸了。
王聽雲想去探望,被大蝦打電話狠狠地罵了一頓。她自覺理虧,默不作聲。她至今仍不清楚,王母是如何得知小真早戀的。但,那是深愛她的母親,因此,王聽雲自願背了黑鍋。
後來,小真出院了,正常上下課。
王聽雲以為沒事了。沒想到手傷還沒好?她結結巴巴地問大蝦,“小真的手……怎麼了?”
“握不了筆,考不了試。”大蝦諷刺說,“今年大家族,就你拔尖大學生了。高!”
王聽雲嘴唇發抖,“我……我不知道。”
王母走出廚房,細眼銳利,“你們在聊什麼?”
大蝦立即擺出了笑臉,“隨便聊聊。”他喝完兩杯茶,走了。
王聽雲臉色白得跟王母買回來的劣質衛生紙一樣。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星期日下午,她先是去了網咖,給網管留了一個口信,“你和黃摯說,我去鄔山鎮了。”
網管笑眯眯的,“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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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山鎮的大蝦家。
小真的手拆了繃帶,露出了一個醜陋的疤痕。
兩個女孩對坐,一言不發。
王聽雲臉色越發慘白,“小真,對不起。”
小真聳肩,“都是命。”她可比王聽雲輕鬆。
自從和書呆子分手,小真學習上落了一大截。大蝦的爸爸以為是手傷造成,小真沒有解釋。因為意外而退步,好過因為失戀嘛。聽到書呆子成績穩定,小真更灰心了。
王聽雲深深地鞠躬,“對不起,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努力。”
門外的大蝦衝了進來,脫口而出,“那你給小真代考啊。”
王聽雲驚訝地看著他。
小真也呆滯望著哥哥。
大蝦抱手靠在門框,“代考不行的話,你做試卷的時候,換成小真名字和準考證號唄。”
王聽雲搖搖頭。
大蝦鄙夷道:“沒誠意。”
王聽雲待不下去了,轉身要走。
大蝦沒有阻攔,他終究不想讓王聽雲自在,故意問:“對了,你也早戀嗎?”
王聽雲轉頭。
女孩臉色像是透明了一樣,毫無血色。大蝦感到快意,拖長了音,“如果我把這事告訴你媽……”
“你別……”王聽雲一慌,自動對號入座了。反應過後,她看著壞笑的大蝦,明白自己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