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61、黃摯,王聽雲
王聽雲見到王母, 先安慰一句:“媽, 我們檢查完就沒事的。”
王母拷著手銬的雙手擱在桌上。
王聽雲差點又要哭。
王母拉起女兒說:“是媽不好, 讓你被一群混蛋欺負,都是豬狗不如的東西。”她至今都不曾為捅傷大蝦而後悔, 昨晚在派出所罵了一晚上,罵的都是大蝦和不知名的另幾個混蛋。
王聽雲握住母親的手,“媽,我過得很好。學校環境好, 同學們可親,c大師資力量也不錯啊。我們別想過去了, 想想未來。我考試得了全班第一,同學說, 有望拿獎學金啊。”她不敢提任何不好的事, 就怕王母受不了。
王母笑了,“我女兒肯定第一啊。將來當白領, 當總經理。”她語氣一轉,“千萬別像媽媽,什麼都沒有。男人走了, 就什麼都沒有了。”
“媽,獎學金到了, 我給你買禮物。”
“你給自己吧。買身好穿的, 吃點好吃的。”王母溫柔不到三秒,又瞪起眼睛,“我出去了, 一定不放過那些兔崽子。”
“媽……別想這些了。我會儘快帶你出去的。你在這裡聽警察的話,不要再鬧了。”
“知道了。媽這麼大歲數,哪用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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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山鎮的春夜,有山的溫度,草的香氣。
這是黃摯野蠻生長的老家。他和大姐、二姐差的歲數比較多。二姐在外作威作福時,他才剛學走路。
等他上完小學,稱霸一方,二姐隨著男朋友去了大城市。黃二的名氣被黃三覆蓋。
曾有一位家長感嘆,“希望黃家別再生第四胎了。這一個接一個的,多少年都不安生。”
到了高中,黃摯無意中接觸到了網遊。他不愛鬧事了,沉迷遊戲,網咖成了第二個家。
這時,有家長給黃父提議,“聽說外邊有治療網癮的學校,效果驚人。不止網癮,早戀、不婚族、同性戀,不聽話的都能治。”
黃父好奇,反問:“你去過?”
家長搖頭,“新聞上說的,還有家長送錦旗啊。”
“我們長輩要以身作則。病能不能治好,要自己試了才好推薦嘛。”黃父笑看那位家長,“你看你,麻將癮這麼多年了,輸得傾家蕩產,你沒想去治治?”
家長無話可說,走了。
黃父嘆了聲,“時代沒跟上啊,這年代,也該有給家長做電擊治療的學校了。”
黃父雖然放養,不過,是非黑白,從小就給孩子唸叨。
黃摯接受賭局的初衷,一是為了鞋,二是,他對於工於心計的所謂乖學生,沒有好感。他初中結交過一個好好學生。好好學生記性好,把黃摯吐槽老師的話,一字不漏背給老師聽了。
黃摯被罰站了一天。這還不單止,期末考試,老師冷笑,命令班長不給黃摯發試卷。
黃摯生平最討厭的女人,就是那位老師。好好學生還是其次。連帶的,他鄙視一切和老師告狀的“好學生”。
王聽雲和外面相傳的形象相距甚遠。後來得知真相,黃摯才明白賭局對她的惡意。
他不想破壞她的前程。無奈的是,從設下賭局開始,多米諾效應就產生了。接下來的這一連串,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卻又和他脫不了干係。他欠王聽雲的,重中之重。
後面傳來腳步聲,黃摯回了頭。
王聽雲摘下眼鏡,拭了拭眼淚,再戴了回去。
他迎上去,輕聲問:“怎麼樣?”
她抬起頭,眼睛帶有希望,“做精神鑑定真的能救我媽嗎?”
“我爸聽了你媽的情況,覺得這是可行的辦法。”其實,黃父這麼說的意思,也就是間接說明了王母的精神問題。
眼下這情景,也容不得王聽云為母親辯駁了。她點頭,“好,麻煩你了。那大蝦……傷得怎麼樣?”
“在等第二次手術,醫生說沒有傷到骨頭,還是比較樂觀的。”
“我去探望一下他吧。”
“你先別去了。去了對他的傷不起作用,反而惡化兩家關係。”黃摯說,“主要是他爸媽那邊。加上大蝦自己也有氣。他們現在聽不進道歉。”
“可是,如果能和解,那是最好的辦法啊。”
“我去和大蝦說。這件事,大蝦也有責任。司法鑑定要幾個月,你先遞交申請,然後回去上課。這邊我幫你留意進度。”
王聽雲問:“你不用上班嗎?”
“請個假,回來方便。再說了,我爸媽就住附近,他們走幾步就能問訊息了。你總不能一個星期坐一趟飛機吧。”
“好……”她忽然覺得,他長大了,她卻停留在原地。她不能再哭哭啼啼了。“黃摯,謝謝你。”
他誠懇地說:“這是我該還你的。”
王聽雲抬頭看他。二人同齡,他長得比她老練,社會經驗多。她之前茫然無措,幸好是黃摯和他的家人伸出援手。
他對上她的眼睛。小姑娘並非驚天國色,不過,水汪汪的眼睛暗波浮動,彷彿能穿透到他的心底。“王聽雲,對不起。”
她別開了眼,“說這些沒有意義了,我只希望我媽媽能夠儘快出來。她精神不好,一個人待著更加胡思亂想了。”
“我知道。這些事,我還插不了手。不過我爸關係多,你放心,明天或者後天能保出來。”
“謝謝……”她似乎除了說這句,沒有別的表達了。她和他,是恩是怨,已經算不清了。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她住縣城的家。
王聽雲沒有多少錢,王母的存摺和卡還留在救助站。保釋金是一筆錢。之後,如果王母的精神鑑定真的有問題,還要強制治療。這些都花錢。
王母的積蓄不多,王聽雲家政一個月上千塊,哪夠應付這些事。
王聽雲愁雲慘淡,猛然想起了校園貸。她聽同學說過,無抵押,只需身份證就行了。一次能貸好幾萬。回程路上,她問:“黃摯,你聽說過校園貸嗎?”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你別整那些。”
“嗯?”她解釋說:“分期長一點的話,我能還的。”
他佩服她的天真。“高利息,利滾利,根本不給你還清的那一天。”
王聽雲燃起的希望之苗又斷了,“那還有什麼貸款是學生身份能夠借的嗎?”
“我借給你,不算利息。”紅燈前,黃摯停車,轉頭看她,“我說了,這是我的錯,我認。”
王聽雲一怔,“你剛上班,哪來的錢?”
“我正職之外,還有兼職。”頓了下,黃摯說:“賺得比正職多。再說了,我要沒錢,還有我爸。我爸是理財小能手,我正愁沒機會坑他的小金庫。”
王聽雲驚訝他這麼囂張地評價他的父親。她對長輩極其敬重,半句玩笑都不敢開。不過,他這性情,家庭環境應該和她不一樣吧……“我們還是寫欠條吧,我一定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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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之後,兩人一路無言。
他在想回憶那個荒唐的賭局是如何開始的。
她在想,為何當初輕易地放棄了高考。她不是考不好,是自己把自己打敗了。說到底,是她脆弱地裹著龜殼前進。她明白過來,她的心理不足以匹配她的成績。要掌握人生的船舵,她還需一顆強大的心臟。
而這些,她處在摸索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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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母保釋了出來。
黃父覺得,出來也是個問題,叮囑黃摯和王聽雲商量,把王母送醫院,一來,先自行評估。二來,這舉動也符合接下來司法鑑定的前提。
透過黃父的關係,辦了檢查手續。
王母不樂意。
王聽雲只好解釋:“這是警察安排的。”
王母笑了,“我又沒病。”
王聽雲說:“這是例行檢查。”
檢查的結果,王母有類躁狂狀態。不過此型別,程度輕或重,刑事責任大有不同,只能等司法鑑定。
王聽雲安撫王母睡了覺,出了病房。
她向黃父道謝。
黃父瞟了小女孩一眼,“這是我家三兒委託我辦理的。可能這就是男大不中留吧。”
黃摯踢了黃父一腳。
黃父冷冷瞪向兒子,“孽子!”
王聽雲嚇得連忙扯住黃摯的衣袖。黃摯也不過十八歲,裡裡外外的事情是黃父打點的。她怕黃父被惹毛了,撂下不管。
果然,黃父轉身走了。
黃摯說,“我爸外冷內熱。”
當天晚上,王母趁著王聽雲去打飯的時候,離開了醫院。她打電話,“聽雲,我回救助站找姐妹。”
人仰馬翻的第二天,王母安全抵達救助站。
站長回電說:“沒覺得有問題啊。”
王聽雲顧不上那麼多,連忙也要走。
黃摯送她去搭車,叮囑說:“錢的事,你別擔心。信我一回,千萬別去幹什麼要脫衣服的外快,知道嗎?”
王聽雲搖頭,“當然不會。”
“那就好。”他拍拍她的肩,“王聽雲,好好讀書。”
她退後一步,“我走了。”
“留個聯繫方式。”
兩人加了微信,王聽雲抿抿唇,“一碼歸一碼,我還是不原諒你。”
他說:“上車吧,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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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黃家,黃父這才問起兒子,“這究竟怎麼回事?捅刀子,還鬧派出所。”
黃摯長話短說,“設了一賭局,我坑了她的感情。”
“到手了?”
“嗯。”
“明白了。”黃父指著兒子,“你膩了,姑娘家傷心了。”
“差不多吧。”黃摯懶得解釋。
黃父又問:“那刀子,原來你也有份?”
黃摯不答,回房。他半躺在床上翻王聽雲的朋友圈。
她發的都是日常生活,有飯堂的飯菜,有正在閱讀的課本,還有人滿為患的自習室,等等。另外,在去年十二月,和同學拍了合照。大約不習慣鏡頭,王聽雲笑容僵硬。
黃摯輕撫她的嘴角。
傻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短篇,有些事簡略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