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北冥第九百六十九章 有人，有陣，更有劍

在尚雲間的身後，墨梅山莊眾人與洛靈鋒，洛輕塵，白梧心等，似是依據著某種規則站位，以各自的靈力維持住了這座插在蒼穹之眼入口附近的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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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大陣，名為墨靈大陣，原本是前代墨梅山莊莊主為了讓幾名徒弟在自己百年之後不被劍魔砍死，留在觀星圖中的一門陣法，結合他們八名師兄弟的特質及長處，以及墨梅山莊靈墨的諸多妙用而成，那時雖八人都未躋身仙階，憑此大陣，依舊可以擋住劍魔一劍，這已是許多仙人都做不到的壯舉。而此陣若被驅使進攻，威能也比他們八人合力分別進攻要高上百倍。

這門陣法最強大的地方是能夠幾乎毫無損耗的將眾人的力量匯聚一處，無論是陣法中的人還是陣法外的人，皆能夠將這匯聚而來的力量調動起來。在與劍魔的戰鬥中，負責調動這股力量戰鬥的，便是自從被師傅扔下來歷練之後，一直承蒙墨梅山莊照顧的尚雲間。

這門陣法就是墨梅山莊莊主留給她的八名弟子的最後教導，只要領悟透徹，八人齊心，再加上觀星圖的力量，或許還有早已得到五散仙中酒劍兩位真傳的無岸劍峰弟子尚雲間的幫助，哪怕在劍魔禍亂天下的情況下，安全行走人間也不成問題。

如今，墨梅山莊諸位先生之中，除了當初自損修為抵抗聖閣的文六先生，其餘無一不是達到了仙階修為，墨靈大陣的威能也隨之突飛猛進，比之當年已不可同日而語，其內部也有了不少改進，若是真正鋪展開來，足以與當年劍魔一般傲視天下。

大陣雖強，人卻已不復當年。

大先生墨無雙在天誅之下為荀日照救起，身在神界，卻不知具體行蹤。本自告奮勇暫時頂替其位的洛靈鋒毫無陣法經驗，龍瑤不得不一人分擔二位，讓他轉而負責維持周遭靈力的穩定，才算解決了此處疏漏。

三先生風亮節於與聖閣的一番大戰之中偷天換日，燃燒出生命最後的絢爛，縱然後繼有人，世間亦無那曾飄揚在人間諸多城鎮的神算大旗。替代他的洛輕塵修行法門與他本是大相徑庭，甚至幾乎沒有相交之處，只得另闢蹊徑，勉強順應大陣施為。

四先生曲有淵重傷未愈，全靠一口怒濤勁強撐，到了現在，已是難以維持自己這一部分大陣，不得不令白梧心從旁策應。

六先生文亭亭的大道根基依然沒能補回，踏足雲巔都是依靠著其餘手段，相比於當年，修行境界並未有太多變化，這在大陣的運轉之中造成的影響絕對不小。

八個人的大陣，已有一半無法復原。

饒是如此，在眾人的推演與改進之下，墨靈大陣依然能夠發揮出極強大的威力，至少在周遭成百上千修行境界達到仙階的強敵環伺，神階強者亦有現身，神皇軒轅本人更是親自坐鎮的情況下，大陣依然能夠將襲來的一切攻勢阻擋下來。

因為這一座墨靈大陣，吸納的不只是組成大陣的眾人的力量，更是如神界眾人安在後方的那座奪靈大陣一般，在吸收著屬於人間的靈力。

蒼穹之眼已無法貫徹自己的職責，人間與神界的通道已然敞開，在被奪靈之陣將屬於人間的靈力奪走之前，墨靈大陣已是將這些靈力融入了本身的運轉之中，令其能夠為他們所用。

這是龍瑤在推演數日之後對墨靈大陣做出的最後改進，看似絕了神界奪靈陣法的效果，也令他們不至於被神界傾瀉的戰力直接摧垮，卻也將他們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敞開的蒼穹之眼在他們身後，人間的靈力命脈也完全落在他們手中，而在天下靈力升騰之際，再合天門已然沒有任何可能。

他們已經無路可退。

便只能一步不退。

尚雲間手握天玄，念御墨離，借大陣之威不住出劍，每一次出劍皆有劍氣激盪，無論是天玄萬軍辟易般的強橫，還是墨離容納萬靈的包容，都在大陣周遭如滄浪奔湧般的劍氣之中完全體現。

劍氣縱橫之間，已有上百神甲衛授首，千具妖獸僅餘殘骨，遍地皆是殘破法器，而那一尊遮蔽天地，彷彿可以吞吐日月的宏大法相，已然破碎如紛飛白雪。

這是自荀日照飛昇至神界，鎮守蒼穹之眼以來第二次大規模的慘烈戰鬥，幾乎整片人間的力量都灌注在尚雲間的劍上，如今周遭的慘狀，已可與荀日照的最後一戰比較一二。

但這還不夠。

不只不夠，準確來說，還差的很遠。

尚雲間吐出一口濁氣，他的面色通紅，彷彿一團烈火熊熊燃燒，目光中透出的不只有昂揚的戰意，更有不屈的意志。

這兩種情緒之下隱藏的，是幾乎要衝出心口的不甘。

他們的確在神界的伏擊之下堅持了下來，甚至於還能夠在神界橫插一處據點，與神界分庭抗禮之餘，更是將如此多神界強者斬殺。

但他們做到的，也僅此而已。

奪靈之陣的影響依然存在，他們所做的實際上是在奪靈之陣的基礎上，以墨靈大陣阻止湧來的靈力進入神界，並能夠完全為墨靈大陣所轉化運用，可他們以這種方式藉助的人間靈力已經太多，若是繼續拖延下去，本就已經陰陽失衡的人間不知會是如何光景。

若令天下蒼生再陷上古時代那等慘狀之中，他就是死，也無法原諒自己。

但他們已拖不起時間。

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破除奪靈之陣，繼而快速返回人間，據守天門與神界死戰，但如今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已是不得不杵在神界境內，而那被神界強者護在後方的奪靈大陣，看似御劍瞬息便可到達，實則已相隔天塹，難以觸及。

墨靈大陣凝聚的一切力量全然落在他的身上。

人間存亡便皆在他一劍之中。

若是情況允許，此刻他早已將所有力量匯聚於天玄之上，以半神境界斬出傾盡全力的天玄斬強衝神界陣地，一舉將那奪靈大陣的中樞粉碎。

只看地上那許許多多的殘軀，或許他還真的會腦袋一熱就拔劍殺出，但他一直都在關注著神皇，這名神界的主宰者哪怕看到如此多的下屬死於他的劍下，依然泰然自若，全無緊張之意。

這種事情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做，在圍殺荀日照之時，便有無數神界強者被用作消耗死在荀日照的手上，這種方法或許會死不少人，但卻能夠讓高階戰力得到最大的保留，而且最能讓似他們這般本就處於極度劣勢的敵人難以應付。

尚雲間自認天玄在手，神界能夠在單挑之中戰勝他的

明面上的強者兩隻手就能數的過來，但現在這兩手的人物俱在此處，人間的靈力在神界這廣袤大地之上，並不能做到完全主導戰局，事實上，現在早有一道閃著璀璨金光的聖旨將方圓千里的區域完全封鎖，若其引動此間天地偉力傾軋下來，墨靈大陣都可能抵擋不住。

而且就算是天玄神劍這在神界十大神器中排名第九的絕世神兵，也對神皇手中的那柄殘劍無比忌憚，劍上雖有劍意洶湧，卻也難掩本身的緊張不安，他亦能隱隱的感受到，天玄與那柄殘劍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絡。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他只確定了一個事實。

以劍對劍，那柄殘劍的威能絕不會在天玄之下。就算它依舊只有半截，它與天玄也彷彿君王與臣子，永遠難以逾越。

所以他無法以擒賊擒王的手段突破危局，而神皇也憑此敢親臨最前方，就這麼平靜的看著他們的掙扎。

他一旦脫離墨靈大陣的保護範圍，一鼓作氣衝去，想來尚未氣勢衰竭，便會被神界雖然不知具體情況，卻必然早已做好的準備截殺。

尚雲間與神皇真正交手雖只一次，已是對他的行事風格有了一定的瞭解，此人出手如天羅地網交相纏繞，極難應付。若是能夠以最小的代價將戰果奠定，他便不會多費一份力氣。

那道聖旨依舊懸空，聖旨的主人輕叩劍柄，似是等候他們的動向。

展露氣息卻未真正現形的神階強者們不知在何處。

奪靈大陣依舊在不斷運轉。

無數殘破法器屍體鋪滿四周，更多的卻是無數蜂擁而來，狂熱的彷彿不知道自己正在衝向死亡的神界強者，放眼望去，八方皆敵，縱然斬去一茬，馬上又會冒出一茬。神界的修行者數量與質量皆遠超人間，這人海堆積下葬送的戰力，至少人間絕對承受不起。

或許當他遞出一劍，一切的隱藏都會顯現，那麼，他們真的能夠承受住嗎？

尚雲間握住天玄劍柄，墨離倏忽落於身前，帶十三妖獸精血灑落，繼而為墨靈大陣揮灑一空。

出劍，或為萬劫不復。

不出，則萬事皆休。

彷彿兩座無底深淵，只能擇其一而落，對於他，以及他身後的他們來說，實際上早已沒有選擇。

他之所以會猶豫，只是因為他捨不得。

若他真能捨得情義，看破生死，世間早有無岸劍神握天玄鎮天關，百萬仙神辟易。

墨無雙看的透，他不行。

現在，不行也得行了。

“如果你不敢出手，我來。”

平靜而充斥戰意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正是白梧心。

她是這裡唯二的新來的，而且一來就被鎮在無岸劍峰數日，一身戰意無處發洩，早已激盪不定，於她而言，這神界萬千牛鬼蛇神，皆是值得她挑戰的目標，如若尚雲間不願血拼，她正可好好大戰一場。

清脆劍鳴隨一聲幹淨利落的“滾”字響起。

劍風席捲八方，彷彿狂濤駭浪肆意縱橫，墨靈大陣周遭，無數打頭陣的妖獸化作漫天碎肉破散。血雨傾盆不絕，可怖而壯麗。

劍出，自有血濺。

這便是尚雲間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