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遊記第四十九章
黎笙就是他的劫。
只要他死，黎笙就會難過，對，他必須死！
黎澗泉如今的戾氣比那時更盛，唐雲甚至能感受到他如今的邪術更加厲害，感覺他四周縈繞著絲絲縷縷難以名狀的東西，那些像黑霧一樣的東西，像水像霧，鑽入唐雲的身體，突然的冰冷令他生生受了一掌，但還可以堅持。唐雲站起對著黎澗泉就是一記少林罡拳，生猛剛烈，叫人無處可藏，黎澗泉似乎很清楚他的套路，在他使罡拳時早已使出右手等著與唐雲的拳頭相撞。兩拳相擊，拼的就是內力，甚至能隱約看到有兩股氣從兩人身上散發，一種駭人的氣息揪著傾城的心。
相持不下，突然，黎澗泉一發力將唐雲震了出去。
“你······”唐雲一口氣未接上，血腥味湧上喉嚨。
“唐雲······”傾城背部的傷口有種要裂開的跡象，服下藥丸傾城的氣息已經很平穩，黎笙將傾城安放在石床，腰間的藥包偷偷塞在她手裡，現在也只能靠她自己了，要是胡頂天他們還不來，也許他們三個都要留在這裡。
他不是杞人憂天的人，但也不會放任糟糕的情況就此發展下去。
“夠了！”在唐雲面門的手掌，一下子停住，收放自如。黎笙擋在唐雲面前，臉上沒有慌張，他越是希望他慌亂，他就越要冷靜。
黎澗泉一副瞭然姿態，對黎笙說道：“沉不住氣了？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就是因為你有這個不中用的軟肋。要不要本公子發發善心，幫你除掉他，好讓你無後顧之憂？對了，剛剛不是說好輸的人要受懲罰的，唐雲，有膽子接受嗎？”
“願賭服輸！”
黎澗泉冷笑：“你還不知道代價是什麼，知道了之後你還能說這話，也就算你硬氣。”
“二叔，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黎青翼一驚：“看來你早就清楚是我們了，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黑暗處走了出來，正是傾城在山下看到的黎澗泉身邊的那個長輩，父子倆居然串通！她看了一眼黎笙，突然覺得他好可憐。
本以為他回到黎家就能享受到好日子，卻被自己兄弟妒忌；本以為有親人在身旁總會得到一絲溫暖，卻被親人算計；本以為無欲無求就能打消所有人的念頭，卻偏偏被人猜忌。難怪他想要奪得武林盟主之位，並不是想要至高無上的武林權利，只是不希望這位子落入他人手中。
可是如今，逃不出去了吧。
他的那句會有救兵也只是安慰吧。
其實與他死在一起，也是很好的。
傾城安靜躺在石床，心裡想通了，所有的一切都變的無所謂。
黎笙面無表情，但傾城還是從他緊抿的嘴唇看出他心裡的難過。
“第一，黎澗泉一個人不可能計劃周詳，他身後肯定有人；第二，能讓黎澗泉放心大膽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另外一個人，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暗中幫助他，不讓我們走出洞外的人只有他爹，也就是我的二叔，黎青翼。”還有一點他沒說，當自殺的那人在稱讚他爹時，他感受到了洞外一絲波動，正是這一絲的氣息波動，使得他明白了現在的處境。
誰會嫉妒他爹？
誰覬覦他爹手中的權利，和榮耀？
答案呼之欲出。
他不會像普通人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的親人會對自己下手，親情是什麼？他只有在唐雲和唐昊天的身上看到了親情；信任是什麼？他只在傾城和唐雲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信任。就算是有血緣關係又怎樣，他早已經放棄了他們。
這樣看來，他爹黎青揚的死也沒有那麼簡單，難道，會是他下的手？
直覺告訴他不可能，這麼明顯的事情，黎青翼不可能做。他能耐心等待，等到他爹死了之後才慢慢顯露自己的狼子野心，不可能會急於一時除掉他爹。不過就算不是他，他也脫不了干係。
“公子黎果然厲害，根據兩個小小的推斷就能猜到是我們父子，但是可惜啊，天妒英才，你今天註定葬身這裡！”
“殺人滅口，不就是害怕武林中人知道你們設了一個騙局嗎？”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了這個騙局是什麼？”黎澗泉一臉嗤笑，他不可能知道，任誰也不會想到，計劃這樣久，不可能會被人輕易看出破綻。
“連逍遙宮都不恥做吸人內力的事，不知道兩位是如何克服的？”
黎笙眼神一冷，看得兩人心驚。
他知道了，他居然知道了？這不可能！
“誰告訴你的？”黎澗泉的大聲表明了自己心虛。
果然是這樣，一開始收到這個訊息他還不敢信，他知道黎澗泉恨他，也知道黎青翼討厭他，所以他幾乎很少在黎家出現，但是，這種被邪魔外道都恥笑的事，他們父子倆居然真的做了！只要簡單一試，他就暴露了自己。
“你說，你們這六年來殺了多少七星壇的人？”黎笙並沒有正面回答，但黎澗泉瞬間心中有數，他心裡惱火，想不到居然是這裡出了問題。
黎澗泉很是嚴肅道：“不可能，進來過的人沒幾人能活著出去。”
還不算太笨，這招居然騙不了他，黎笙繼續誆騙：“那又怎樣，難道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嗎？就算你們給那些人內力，迫使毫無武功底子的人獲得了內力，使得他們的記憶也被衝撞，忘記了所有的一切，但畢竟還是會有人記起。”
在傾城說想要過來珞珈山遊玩，他留了意，除了交給胡頂天查些流傳在武林中眾人所知的傳聞，還派了楊子淵，這才發現，就在珞珈山寶洞活躍的這幾年，逍遙宮和武林閒散高人，甚至一些正派人士中，消失的人特別多，但是活下來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無名小卒，這叫人奇怪了。
難道神佛偏愛不會武功的人，所以特別眷顧他們？
他一直記得師傅嘴裡唸叨的那句話：任何事的發生都有原因。他不相信這種神蹟，那麼其中肯定有蹊蹺，就算他不願相信，但有了這樣的跡象與線索，他也只好試探。沒想到，黎澗泉的心虛，證實了這一點。
“那又怎樣，一面之詞，你覺得武林中會有誰相信？”黎青翼搖搖頭，他還是差點火候，這種事只要死咬不認賬，就算被他知道了又如何，過了今日，再也沒有公子黎，也再也沒有他的那幫子人，只要他在武林大會上大放異彩，打敗所有的人，就能順利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到時，誰敢說句他的不是？
他忍了這麼久，這麼多年任憑逍遙宮的人在武林大會期間搗亂，任憑無知小人的嘲笑，還絲毫不敢在外人面前顯露一點武功，本來已經錯過了學武的最佳年紀，硬逼著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脈，他不是不知道邪術對他的傷害，可是，這又能如何？只要超過黎笙，超過黎青揚，所有的人拜倒在他的武功之下，誰還敢對武林盟主下手！以後只要好好調養，被傷的筋脈一定能養回來，他相信！
“看來，你們父子是一定要除掉我們了。”
他還不笨。
對付一個綽綽有餘，但是對付兩個的同時還要分身去照顧兩個受傷的人，實在無暇顧及。
黎笙想了一下，只能做這樣的決定了：“你要對付的是我，放了他們兩個。”
他早就等著這句話，本來一開始他就打算與黎笙交手，可惜黎笙的武功越來越出神入化，他不敢貿然與他動手，只能透過唐雲來試試身手，探探自己的武功究竟如何。在外人面前，他一直在隱藏自己的武功，偶爾還要裝作贏的很吃力。
明明比別人厲害許多，卻要裝作吃力的樣子，不禁每次都要懷疑自己，練這種邪功究竟有沒有用？與唐雲毫無保留的交手叫他放了心。
黎笙，你會後悔這樣的選擇！
黎青翼正要阻撓，看到自己兒子一臉興奮，他沉默了。自己的兒子，他最清楚他的脾氣，看似不計較無所謂很謙遜，但他知道，他骨子裡有著他的陰暗一面，什麼都想比，什麼都要最好。
他已經輸給了黎青揚，不能叫自己的兒子再輸給黎笙！
黎笙將傾城交給唐雲，安慰地拍了拍唐雲的肩，信步走下，有一種人，即使在最窘迫的時候，仍舊叫人不敢輕視。黎澗泉見他走過來，想起以往他一招制伏自己，手心微微出了汗。
還未出招，他心已先敗，可他以為自己能贏過黎笙，臉上因為興奮而臉紅亢奮！等了這麼久，終於能施展全力出招了！
黎笙走在他十步遠的地方停下：“動手吧。”他知道黎澗泉不可能放過他的，忍了這麼多年，他就等著有朝一日能夠羞辱他，黎笙沒有絲毫鬆懈，對待敵人，他似乎一直以最壞的情況來打算自己，只有在這些條件下想出的對敵策略，才能真正被派上用場。
黎澗泉的四周泛起黑色的煙霧，繚亂纏繞，好似噁心的蛛網，一層層裹著他的身體，黎笙紮起馬步，揮掌用了五成功力，那黑霧散了，復又聚攏。
這究竟是什麼邪功？
黎澗泉冷笑一聲，這些武功別說見了，連聽都沒聽過，就連他都想不出拆破的招式，黎笙就更加不可能了。一招使出就是殺人奪命的狠招，憤怒的情緒慢慢佔滿他內心。你不是要揚名立萬的？你不是要叫天下人都尊敬你的？什麼公子黎，今日定要叫你斷送在我的手上！
沒有炫目的招式，只見黎澗泉朝他心臟處指去，那一指帶著聚集的黑色煙霧，像一隻暗黑幽靈，叫人始料不及。
傾城捂住了嘴巴，她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她是知道唐雲的武功的，算不上頂好，但好歹還能對付幾個人，可是黎澗泉，居然把他打傷了，那現在他與黎笙，究竟誰更厲害？幾人一心撲在場中的幾人，絲毫沒察覺到有個人，靠近了石洞。
唐雲輕攬住傾城，不敢多說話，黎笙的武功他沒猜測過，更沒看過誰能抗過他的十招，他想起那時胡頂天與黎笙去練功房比武之後說的話，胡頂天說黎笙其實已經看透了他的招式，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有的人武功天賦居然高至此，還未出過三招，接下來的招式全能見招拆招，但是黎笙給他保全了顏面。
一開始，胡頂天拿棍與他打成了平手，他心裡暗自得意：什麼公子黎，不過是武林中人看著他爹的面子上封的稱號而已。心裡雖然嗤笑，卻不敢有絲毫鬆懈，試過三四種武器，還是平手，怎麼回事？
他心裡隱隱抓住了什麼。
一一試過十八般武器，平手！還是平手！
這是在做夢嗎？
胡頂天嘆了一口氣，心悅誠服了。
他居然能算準他的下一招式是什麼，順著他武功招式的變化，一點點朝平手的方向引去，這才是最厲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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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黎澗泉，他還能這樣嗎？
永遠別想從黎笙的臉上知曉什麼，他永遠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偶爾的抿嘴是極大的情緒波動。對於黎澗泉的挑釁和憎恨，他似乎從不理睬，黎笙看了傾城一眼，想起剛剛手指的溫情，不由得緊緊握住手掌，絕對不能叫她一人面對危險，他們一定會來，想起他留下的記號，如果是胡頂天，他一定會跟著來的。
面對黎澗泉來勢洶洶的一指，他錯開身體，不敢硬來，他就是要拖延時間。
“瞧你害怕的，還是那個名動武林的公子黎？”
“就算我不是，也輪不到你。”這句話完全在嘲笑黎澗泉，明確告訴他，你算什麼東西，什麼都不是。
他不知道黎笙在等什麼，只是他就是不與自己硬碰硬，心裡窩著火沒處發，就在傾城還在牽掛黎笙時，唐雲突然抱著傾城離開原地。石床上已經碎了一角，就是他們剛剛坐的地方。
“你要是希望看見他們在你面前死，那就繼續躲著。”他怕了他了，肯定是怕了他了，居然想用這種蠢笨的辦法拖延時間。心中充滿信心，認為自己能一舉將黎笙拿下，面對他的威脅，黎笙果然不再閃躲，迎面接來的一拳，黎笙馬上用手臂隔開，反手一拳過去，黎澗泉就著他的拳風向後退去，繼續迎上就是鎖喉！
但是這次居然輕而易舉地扣住了他的喉嚨，這麼簡單？
黎澗泉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夢中至少也該對戰三百回合，怎的這般簡單就拿下了他？就在錯愕的一瞬間，黎笙突然反手扣住他的脈門，近似嘲諷道：“還是這般不中用，就算給你機會也不知道珍惜，黎澗泉，你怪不得我了。”被扣住脈門的黎澗泉，半身一軟，完全動彈不了，他想象不到，剛剛還畏懼他的黎笙，怎麼會突然變聰明，知道他罩門在哪兒！
暗中一記石子向黎笙死穴敲來，他只好送了手，黎澗泉惱羞成怒，恢復了知覺的手掌馬上朝黎笙飄去，他要與他拼內力！
黎笙一與他對掌，馬上發現了不對勁！他的雙掌好似無窮的吸力，將他手掌黏住，甚至，他身體裡的內力也慢慢朝他湧去。
“想不到吧黎笙，你以為我只能趁著昏倒才能施展這種功夫，沒想到有一天你要被我黎澗泉吸乾內力而死！哈哈哈哈······”唐雲心中大駭，怎麼會這樣，剛要有動作，黎青翼站在中間，身形隱隱遮掩住他們。
輕蘿啊輕蘿，你和他的兒子要死了，就要在我面前死了，要是你還在你會因為黎笙再看我一眼嗎？還是你的眼裡始終只有黎青揚？
耳邊傳來黎澗泉的低吼聲。
“澗泉，你怎麼了？”他臉色不對勁，變成了青黑中毒的模樣。
黎笙趁著他虛弱的時候，狠狠一拼內力，將黎澗泉震飛，他嘴唇已經變黑，就是中毒的樣子！
“黎笙，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他無暇顧及黎青翼，只顧盤腿調息，身體內暴漲的內力順著經脈四處亂躥，他身體四周慢慢蒸發出來的濁氣已經散發開去。
“爹，爹，孩兒好難受。”黎澗泉扣住自己的喉嚨，他的身，他的心，他各個地方，好像有東西在扎著他，就像體內存在數千根細針，順著血流在體內各處流竄，找尋著缺口，骨頭似被細針狠狠刮著，企圖鑽進骨頭裡面。
“澗泉，澗泉，你哪裡不舒服，告訴爹，告訴爹！”
“爹，孩兒······啊······黎笙······”他的手抬起指向黎笙的地方，眼睛瞪的老大，似乎不甘心，可是不管他甘心不甘心，他終究是死了。與黎笙鬥了十幾年，爭了十幾年，就這樣死了。
“黎笙，你害死我孩兒，我與你勢不兩立！”
黎笙似乎完全不知道現在的情形，他體內難受極了，多出的內力似乎在找尋安放的地方。
“黎笙！”傾城一聲輕呼。
眼看黎青翼全力的掌風快到掃到黎笙臉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