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物語第二節
俗語說得好,人要是倒黴,喝水都塞牙縫。這不,還沒過三天,又讓許維抓住一個整治吏治的事例,直讓胡、薛二人臉臭不可聞,恨不得撲上去咬許維幾口。
事源於許維到任的第四日,胡唯英的小舅子,也就是薛定山的妹夫,諸羅縣吏房胥吏劉若雄剛要拔腳出縣衙門,卻與剛從民間微服私返歸來的許維撞了個滿懷。這一撞不打緊,卻從劉若雄的袖內掉出張紙片來。
劉若雄正要伏身撿起紙片,卻被許維伸手攔住了。許維眼尖,一眼便看出掉落到地上的是一張空白印信。許維把那張紙片給拾在手中,只片刻功夫,臉就烏黑一片,陰雲密布,抬頭雙眼死死地盯著劉若雄,也不說話。被抓了個正著的劉若雄面色蒼白,半響辯解不出一聲來。二人就這般僵持在縣衙門口,引得許多百姓圍觀指點。
“劉書吏,你這是想做什麼?”許維揚了揚手中的空白印信,口氣不善地發問道。
劉若雄哪敢回答,口中只能唯唯懦懦地說道,
“求大人看在胡薛二位大人面上,放小人一馬,必有重謝。”
不說倒好,一說許維氣更足,臉上青筋暴起,赤紅一片,差點就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官吏?做錯事不檢討,居然立刻拿親戚當擋箭牌,還想公然賄賂。可知這諸羅吏治敗壞到何種程度。
六房其他胥吏此時聞訊也都趕了出來紛紛向許維求情說道,
“大人,這劉書吏也是一片好心為一至親偷辦補牒,才偷拿出空白印信,並非受賄後把這空白印信轉賣。還望大人能從輕發落。”
許維哪會這麼容易便聽信了眾人的話,看情形分明便是有意打算轉賣空白印信大賺一筆。這衙門中厚黑之事自己也有幾分瞭解。
眾人這般說詞,是怕自己叛這個劉若雄一個受賄罪。按大清律例第九章第四十六條載,官吏受財,官要除名,吏要罷役。群吏分明是怕劉若雄被革役,故以沒受賄為辭。
許維餘光瞧見縣衙之外已是圍觀百姓漸多,心內也有些興奮度。索性給那些百姓看看自己懲腐的力度。這劉若雄要怪就怪自己投錯了胎,結錯了親家,誰讓他投靠了胡唯英及薛定山。自己正愁沒藉口打擊諸羅的土強列紳呢!
許維嘴一張,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絲毫不帶任何感情地大聲衝著百姓方向演起戲來,說道,
“本官上任諸羅,為的便是懲治腐敗,為百姓謀福利。對於此種貪吏豈能饒過?饒過他,百姓也不答應,你們說是不是!”
被許維一煽動,圍觀百姓熱情都被調動起來了,邊慢慢地把衙門口給圍個水洩不通,邊高呼道,
“打扁這貪吏,關他個十年八年。。。。。。”聲音那是一浪高過一浪,震耳欲聾。
幫腔的縣衙胥吏也感到事情不妙,這劉若雄可能難逃知縣大人的魔掌。
許維面帶魔鬼般的笑容對胥吏們說道,
“本老爺我今日不治這劉若雄受賄之罪。”
胥吏們聽後頓感懸掛半空的心落下一半,可還沒等落穩,許維又冒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來,
“本縣我要治這劉若雄一個竊印罪。
刑房書吏石破天,你給大夥講講這竊印罪該如何處置?”
見許維問到自己,石破天沒來由的哆唆了一下,好像許維手中的屠刀要砍到自己似的,戰戰兢兢地帶著顫抖的話音小聲答道,
“依照大清律例,凡盜各衙門印信及夜巡銅牌者,皆斬。盜關防印記者,皆杖一百,刺字。”
“大聲點,我聽不大清楚。”許維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著實讓石破天嚇得不清,只能稍微大聲地又重複了一遍道,
“依照大清律例,凡盜各衙門印信及夜巡銅牌者,皆斬。盜關防印記者,皆杖一百,刺字。”
“依法當斬是不是?”許維故意問道。
石破天額頭上都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自己一句話出去,恐怕這劉若雄的人頭就要落地了。但不答也不成。
“是!”從石破天口中終於吐出這個字來。
“來人,把這劉若雄拖到菜市口立刻斬決。”許維話一出,早被許維馴得服服帖帖的衙役,立刻殺氣騰騰地從縣衙內衝出來,把已經癱倒在地再也起不來的劉若雄給架了起來,半拖地走向菜市口。
在場的眾位胥吏根本沒想到新知縣會避輕就重,不按受賄罪處置而是按盜印罪處置,直接把劉若雄送上了斷頭臺,更何況這人贓都是知縣所見,想抵賴都不成。
其實衙門裡盜印偷賣之事時有發生,只是現在當管之官已沒那麼嚴格,一般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誰像許維這般痛下殺手。
許維不按常理出牌,又能下得了狠手段,一時間使得諸羅的土豪列紳都收斂了許多,不敢在外面作威作福,欺壓老百姓,諸羅的天空頓時晴朗了不少。
可許維並沒停止舉動,他的三把火還沒燒完。才過了三天,經過自己對諸羅的調查瞭解後,又有新舉措陸續出臺。他推出了十八條告示,開始按自己治縣理念進行小範圍改革。當然此次革新是不觸及洋務方面:
《勸賑貸告示》,明確要求富戶儘量將自家所積累的谷粟,借貸給農民,並不得收取利息。為保障此條順利進行,諸羅三十三戶富戶的家全數被縣衙役衝進去仔細檢查了一番,並由戶房書吏仔細登記在冊,按每週一戶的原則強迫富戶出借。
《諭礦徒告示》,要求從事採礦的人各回本鄉,各圖安穩生理,所有採礦事宜全部由官府代辦。這一條確保以農為本的諸羅縣今年的秋豐能順利完成,並且把礦務收歸縣衙,增加了諸羅縣的一定收入。
《定耗銀告示》則將二分加耗的標準公佈於眾,“收者止取二分作耗,外有多取者,許不時赴縣呈告,以憑治重罪”。這根本杜絕了衙役私下濫收火耗,激起民憤的行為。
《諭裡老告示》重申聖諭,要求保長甲長們盡職盡責,加強對村民的監督。
《禁饋送告示》則宣告許維不受賄賂,也不受人請託的決心。
《保甲告示》則申明保甲職責,督促各保甲嚴格按縣令的指令辦事。
《招撫逃民告示》則告訴逃民,諸羅縣將會優恤他們,凡新回來之人,給予土地,待三年後,生理充足時候,再科派本身的差役。
。。。。。。
以上告示十八條者,實際上是許維在不觸及地主最根本利益前提下,對封建制度進行必要的小修小補。,也反映了他的治理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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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告示所宣示的問題,即涉及到許維本人,又牽連到各階層的人。如果只是正人而不正己,這些告示只會被人看做是紙上空言,而不會有人真正去執行。
正如明人謝肇所雲:上官蒞任之初,必有一番禁諭,謂之通行。大率胥曹照襲舊套以欺官,而官假意振刷以欺百姓耳。至於參謁有禁,饋松有禁,關結有禁等等,然皆自禁而自犯之,朝令之而夕改之。上焉者何以表率庶職,而下焉者何以令庶民也!
從許維所釋出的各種告示來看,並沒有脫離這種通行的套路,但他能以身作則,使人看到言必行,行必果的現實,自然百姓都會遵守。
許維為了能使自己的政令出而百姓遵,可是煞費苦心。不僅帶頭遵守自己的各種告示,還特意上演了好幾出的苦肉計,表演給中國善良無比的老百姓看。
比如說在雨天之後,讓自己的親衛上山打柴,特意囑咐親衛去街上搶老百姓賣的乾柴送回來。然後開始大肆作戲,說這個親衛所拿回來的木柴太乾,不像是從山上砍的。追問之下得知乃是搶了百姓家的柴火而不給錢,於是讓人把這名親衛給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又如囑咐幾個親衛故意在街上毆打行人,然後在公堂上遮遮掩掩好一番,想行賄許維。許維勃然大怒,把行賄的銀子丟還給他們,照例重判。把戲都演足了,使得打官司的百姓瞧得一清二楚。
再如在官署之內的空地上,命幾個親衛栽禾麥,藝疏芥,自種自吃不擾民,還請了數十位的諸羅耄老來觀摩,好把自己的儉樸樸素的言行給傳揚出去。
這樣的行為與許維自己定出來的“禁糧里長鋪行人等不許饋送禮物菜果”等禁令是合拍的。漸漸地,許維自奉節儉、清廉奉公的名聲變得遠近皆知。
當然這其中,胡薛二人也經常鼓動縣中富紳向知府打小報告,數落許維的種種不是。可許維是何許人也,絕不是那種不懂得官場規矩,初進官場的毛頭小夥。他比胡薛二人早一步把關係打通到了府裡,臺灣知府孫景燧與臺灣總兵柴大紀都收了許維數目可觀的銀子,他們哪還瞧得上諸羅土財主送的禮,便任由許維在諸羅‘胡作非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