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征服學第十二章 被誣陷的寵妃與打醬油的路人（上）
一陣急促的銅號聲響徹寒風颼颼的拂曉，讓皇宮附近的人們都從美夢之中驚醒過來。他們側耳傾聽，除了尾音依舊在天穹迴盪的警號和呼嘯的夜風，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巍峨壯麗的皇宮建築群沉浸在夜色之中，遙遠的月光照亮了許多白色的房頂，遠遠望去竟如同落雪一般。
沒有叫喊，沒有火光，沒有騷亂，絕大多數平民、僕役和小貴族都放下心來，咕咕噥噥的咒罵幾聲，然後重新投入黑甜的夢鄉。但是作為手握權柄的帝國重臣們，可就不會這麼目光短淺了。
警號響起之後不到十分鐘，帝國旗衛隊的輕騎兵就策馬衝出軍營，分別朝著十二處城門飛馳而去。大隊大隊全副武裝的重步兵隨後出現在街道上，鏗鏘有力的整齊步伐撕碎了清晨的靜寂。以帝國首相、軍事長官和最高大法官為首的重臣們很快來到了皇宮大門前，頭戴水晶冠冕、手持權杖的卡雷德樞機主教率領著一群武裝神官也很快抵達。
皇宮大門緊閉，看不到守衛的蹤影，只有無盡的沉默，帶來一股不祥的氣息。重臣們彼此交換著不安的眼神，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則低聲建議，甚至提出打破皇宮大門的辦法。
然而帝國首相是一位已經上了年紀的大貴族，佝僂的腰桿和乾瘦的面龐已經沒有多少重臣之首的氣度，而且他也正是以無所作為著稱的圓滑人物，更不願意去承擔破開皇宮大門的責任了。
“諸位還請稍安勿躁。”綽號“睡夢”的帝國首相萊克士公爵閣下用他慢條斯理的蒼老聲音說，“陛下正值盛年，有諸神庇佑，不會那麼輕易發生危險。吾等均為帝國重臣，身負重任，可不能像一群毛頭小子那樣輕舉妄動，還是鎮之以靜，等待確切訊息為好。”
“但是警鐘已經鳴響了半個小時，現在連個出面解釋的內侍都沒有出現，這絕對不是誤報，而是陛下遭遇了危險！”身穿騎士輕甲的軍事長官厲聲反對，他畢竟是位合格的軍人，而且出身皇族，對於安東尼·腓特烈三世皇帝陛下的忠誠度遠遠高於其他重臣，“城衛軍！”他一面高聲呼喊，一面戴上了龍首造型的鍍金頭盔，“撞開皇宮大門，責任由我來負擔！”
一隊重甲士兵踏著沉重的腳步走向皇宮大門，隨後響起了一陣響亮的敲擊聲。衛戍帝國首都的軍隊不得裝備重型攻城器械，所以他們只能使用重斧猛烈劈砍門板。然而皇宮大門由包著一層青銅的橡木製造而成，又經過煉金術師附魔，防禦力更勝騎士重甲。雖然在重斧的劈砍下木屑紛飛，然而一時間根本無法迅速打破。
軍事長官難掩焦急的踱著步子，腳步聲又急又快；而帝國首相則垂下眼簾，一副馬上就要入睡的樣子；掌握著審判權柄的最高大法官與身穿神聖紅袍的樞機主教隱秘的交換著眼神。在他們的身畔，重臣們聚集成三五成群的小圈子，低聲交流著對這件突發事情的意見。
足足半個小時之後，隨著一陣壓抑的歡呼，皇宮大門終於承受不住不間斷的猛烈劈砍，鉸鏈崩斷，沉重而堅固的門閂隨之滑落。幾名最為強壯的城衛軍士兵用力推開了傷痕累累的大門，露出了被熹微晨光照亮的覲見廣場。
眼看皇宮已經敞開大門，軍事長官反而有些逡巡不前，他回頭看了看正在打瞌睡的帝國首相，以及面色從容安詳，根本沒打算跟上來的最高大法官和樞機主教，淡淡的悔恨不由自主的湧上心頭。
沒有得到覲見許可，闖入皇宮顯然是非常冒險的行為，哪怕是皇帝陛下面臨危險也不例外。哪怕是對於安東尼·腓特烈三世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帝國重臣也都猶豫起來，其中兩人向前挪動幾步，看到同僚全都一動不動的時候，又滿臉為難的退縮回去。
“一群無膽鼠輩！”軍事長官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憤怒讓他的膽氣有所上升。
“警號響起，意味著我們敬愛的安東尼·腓特烈三世皇帝陛下面臨危險！”他厲聲叫喊，為城衛軍士兵，也為自己鼓舞著勇氣，“我們身為帝國忠誠的戰士，不要有什麼顧慮，前進，為了至高無上的安東尼·腓特烈三世陛下！”
“前進，為了陛下！”上百條嗓子同時吶喊，在覲見廣場周圍激盪起一陣迴音，兩百名重甲士兵猶如一條巨大鋼蛇，蜿蜒爬入皇宮大門，然後繞過一片漆黑的宮殿群，向著警號發出的方向前進。
“真是個莽撞的傢伙。”最高大法官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反正時間也來不及了，難道他就不能和我們一樣在這裡等待嗎？”
“諸神在上，我們可以，他不能。”樞機主教的語氣顯得紓緩、莊嚴、悲天憫人，“如果陛下真的出了意外……恐怕特瑞爾伯爵很難繼續呆在軍事長官的位置上，甚至連頭顱也保不住呢。”
一陣刀劍交擊的鏗鏘聲遠遠傳來，彷彿一直在打瞌睡的帝國首相霍然抬頭，皺紋堆壘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驚訝表情。“有衝突的聲音？真是可悲，居然在神聖的皇宮裡面刀劍相向……大法官閣下，您該去制止才是，這是您的職責所在！”
最高大法官的表情彷彿吞下了一口苦澀的藥劑，但是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我明白了，首相閣下，您不一起來嗎？”
“我的年紀大了，腿腳也不靈便。”萊克士公爵目光一垂，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衝突聲音傳來的地方那麼遠，等我走到的話，也來不及制止什麼了……”
最高大法官的臉色顯得更難看了，他湊過去，壓低聲音詢問說，“可是我擔心無法順利履行自己的職責啊，首相閣下，特瑞爾伯爵率領的都是在城衛軍中精挑細選的勇士，能夠和他們發生激烈衝突的另一方，恐怕只有帝國第一騎士，凱特爾·阿斯拉伯爵統率的皇家近衛騎士了。”
“無論陛下出了什麼事情，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穩定。”帝國首相的聲音輕如囈語，哪怕最高大法官離他很近，傾聽的時候也感覺極為費力。“特瑞爾伯爵和凱特爾伯爵一向不和，讓城衛軍和皇家近衛騎士之間的關係也非常緊張，這不好，非常不好，讓帝國寶貴的軍事力量陷入內耗，應該有一方退讓才是。”
“以您睿智的目光來看，哪一方退讓，對帝國造成的損失最小呢？”
這個堪稱冒失的問題讓萊克士公爵啞然失笑，“咱們的軍事長官閣下固然深受皇帝陛下信賴，皇家近衛騎士團團長又何嘗不是呢？既然響起了陛下遇險的警號，如果陛下現在安然無恙的話，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發生衝突……”
最高大法官臉色驟變，瞪大的眼睛頗有幾分失態，“您的意思是說，陛下已經……首相閣下，這可不能光憑著揣測啊……”
萊克士公爵略微撩起眼皮，目光平靜的移向樞機主教，“主教大人，諸神的目光是否還落在安東尼·腓特烈三世皇帝陛下的肩膀上？”
這是一個非常委婉的說法，不過樞機主教顯然明白了帝國首相的意思。“偉大的光明之神發了慈悲，安東尼·腓特烈三世皇帝陛下的靈魂安然無恙。”他用莊嚴的語氣宣佈，然後微微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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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大法官的臉色有些發青，喉嚨咯咯作響，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帝國首相看上去依然鎮定自若，不過臉色也變得有些哀傷。“是這樣啊……看來我們必須馬上行動起來，帝國不能失去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否則的話，混亂會進一步蔓延，最後把我們全部捲入其中。”
他們交談的聲音壓得很低，距離稍遠的重臣們一無所知。帝國首相說完這番話之後，並沒有如他所說那樣馬上行動起來，反而繼續垂下目光，很快他的呼吸就變得非常均勻，帶著催人入眠的味道了。
最高大法官像是困在籠子裡的老鼠，不安的踱著步子。激烈的刀劍碰撞聲已經轉為稀稀落落，不過仍舊響個不停，顯然是皇宮之中的衝突已經決出勝負，但是勝利的一方短時間內還無法肅清失敗者。這是最高大法官所能抓住的最後機會了。無論是軍事長官特瑞爾伯爵獲勝，還是皇家近衛騎士團團長凱特爾·阿斯拉伯爵獲勝，他們所要擁立的新皇都不符合重臣集團的心意。
想到這裡，最高大法官惡狠狠地咬緊牙關，突然轉過身去，大聲叫喊出幾個名字。“陛下現在面臨危險，而一場不該發生的衝突出現在皇宮裡面，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他朝著一處距離皇宮不遠的高大建築伸出手去，“我們身為帝國重臣，必須保證至高無上的寶座不至於落入陰謀者之手！集合你們的衛兵，馬上去和皇太子殿下匯合！”
最高大法官的聲音在皇宮大門外面激起一陣騷亂。有人在高聲抗議，咒罵這才是陰謀者打算把皇太子殿下捲入旋渦的亂命；有人在大聲贊同，認為現在團結在皇太子殿下身邊是最好的對策；還有人學習那位著名的“睡夢”首相，縮在人群的後面，活像是一群裝聾作啞的鵪鶉。
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沒有人注意到，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穿著血跡斑斑內侍外套的青年男子悄無聲息的翻越高牆，身影迅速消失在還未被晨光照亮的陰暗角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