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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安在

106、〇三〇 夜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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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安在106、〇三〇 夜二二

蔣先生走過來時,那排長凳上已零零散散坐了十餘個國籍膚色各異的女孩。他一眼望來, 一雙深邃眼裡只剩下他個子高過他的嬌妻。

“誰是唯利是圖的奸商?”蔣先生佯裝不快, 樣子做的十足地道。

彌雅眨眨眼,坐在一群女孩子中間衝他無辜的笑。

蔣先生嚴肅了一陣, 爾後也衝眯起眼笑了起來, 又說, “隨我過來,見一見杜先生與黃先生。”

彌雅起身, 兩人手拉著手, 蔣先生卻沒走, 又衝楚望道:“三小姐一同來見一見?”

蔣先生從不會介紹無意義的人互相認識。楚望聽了立馬點頭,同兩人一道往後面走兩步, 便見到兩位氣派十足、年紀約莫五十出頭的先生。即便只提姓不講名,她立刻也明白了:這兩人的名字在上海灘是十足的響噹噹。

互相介紹過後, 不論多說什麼都懷了交際規矩。末了蔣先生只說:“今天第一場舞行四五十年前的英國規矩, 黃先生與杜先生只跳第一支,還缺個舞伴。彌雅, 你陪杜先生跳。”

彌雅點點頭,衝杜先生微笑會意時,楚望同時也衝黃先生禮貌微微一笑。三人剛離開,很快的,又有人專誠來拜會黃先生與杜先生。

彌雅問:“那麼真真呢?”

蔣先生抬了抬下頜,那排長凳上,一位軍人模樣的英國人正十分禮貌向真真發出邀請;真真微笑點點頭, 看起來是想猶豫,但總不能拒絕。

此時已是人聲鼎沸,漸漸將高而清淺的鋼琴高聲部蓋了過去。

蔣先生送彌雅與楚望回去落了座,折返經過人群時,謝擇益正好穿過人群過來與他打了照面。兩人聊著天時,一同往楚望與彌雅她們這邊看了看,蔣先生與他說了什麼,他盯著楚望點點頭,轉身回去了。

研究院c組一位德國研究員來請了寶榮,而寶麗蘭西與舒雅在她之前都被邀約了,不過聽起來似乎都不大滿意,否則也不會說:“我決不與他跳超過一支舞。”也許也有可能是舞伴太好,姑娘們正在正當的行使她們嬌岑的權利。允焉皺著眉頭四下張望,見那門關起來時終於洩了氣;很快的,兩名日本軍官也十分禮貌客氣的邀請了她與魏小姐一同跳第一支舞。

漸漸楚望也聽不到一旁那六位英國小姐的聒噪。她四下裡找尋日本軍官扎堆的地方,希望能找到藤間少佐,也能關注到許小姐口中那兩位“自願前來”的女士的身影。此刻來賓大多都站著互相交談,坐著視線不大好,她也不能站起來;吃力的找了陣,突然有人在後頭拍了她一下,一回頭,佐久間正背著手站在她後頭笑,問道:“我們的小美……不,今天可不止你一個小美人兒。我們的女科學家,是沒有人請你跳舞,所以在急不可耐的找尋物件嗎?”

楚望沒有回答他,也沒有轉開頭。他後面另一位稍高些的日軍軍官朝他走過來時,後頭正跟著兩位氣質容貌姣好的亞洲人面孔的女士。

真真一見佐久間,幾乎立刻的用英文說:“請走開,她已經有舞伴了。”

佐久間見了她,笑容更燦爛,“哦是嗎!”這時另一位軍官與兩名女士也走近了,其中一位經過時立馬將佐久間的胳膊挽著,一齊的朝眾人微笑。佐久間又說:“那就好……因為我也有舞伴了。”

這時一曲鋼琴音了,小提琴聲漸漸響起。稍懂一些規矩的男士便已尋到自己的舞伴,長長一排人群走到舞池中央,女士們站一行,男士們站一行,面對面的。因為剛才位置近,所以此時在舞池列隊裡,真真與她舞伴一旁便是佐久間那兩對。楚望雖面對著黃先生微笑,卻幾乎要剋制不住往真真後頭看過去。

小提琴聲漸快,兩對人敬禮,男士執起女士的手;黃先生與杜先生個子都不高——好像殺孽太重的男人都不許太高似的——在面對彌雅與楚望時略略有些吃力;真真與英國人便輕鬆很多了,相形之下,跳的般配又輕盈。

這舞跳起來極輕鬆,也難怪黃先生與杜先生也能跳,且只能跳這一支。楚望只有一點時間想這樣的問題,很快,小提琴音裡,黃先生不停講起話來。

“三小姐很漂亮。”黃先生說。

“謝謝黃先生。”她答。

“全場女士裡你與六小姐,還有你們那位朋友,是東方美人當中最美的。”

“黃先生過譽了。”她臉笑得有點僵,這讚譽從一位見慣風月五十年的大佬嘴裡說出來,實在太過了,有些承不起。還好黃先生話題換得很快,談天氣,又講些陳年老笑話。

她轉過幾位女士回到黃先生身邊時,他又說:“三小姐知道交際是什麼嗎?”

她試圖下個定義,“一群人不幹正事的聊天,卻做成了最大的事。”

“師從葛太太處,果真不同凡響。不過交際一定要跳舞,知道為什麼嗎?交際不能說重話,那種輕飄飄的‘天氣真好’,‘你可真漂亮’,類似的話說一大堆是會露餡的,所以就要跳舞,拿肢體交流著,才能避免思想交流。”

黃先生大道理沒及給她講完,她已伴著舞蹈繞過一圈又一圈的人,周圍的對子也變換了三波;有一次經過謝擇益身邊,恰好看到他舞伴是一位白人太太,似乎是一位外交官的夫人。

重回黃先生身旁,小提琴獨奏也快終了,“今天第一場舞,大多湊好了對子,是第一場社交,往往帶著某些人想要進行下一步交流的願望;比如上等英國軍都給有地位的英國人家定了,要麼想要嫁女兒,要麼上司想籠絡外交官;另外的,訴求就很簡單,無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過,三小姐目光得放遠點兒,不能總盯著別國軍官看。大好中國青年才俊,這裡不也更多嗎?”

楚望一聽,知道黃先生在譴責她跳舞心不在焉的在看日本人。她尷尬笑著,正要致歉,黃先生卻隨眾人執著她的手將她送回座,並說:“這無傷大雅,反倒是我要謝謝三小姐肯賞臉與我跳舞。希望以後常有機會與你和你姑母來往。”

杜先生也將彌雅送了回她身旁,與黃先生結伴上樓去了。英國人將真真送歸坐時,彌雅目不轉睛的看那白人盯著真真的神情,不由感慨道:“真想與年輕男人跳舞啊。”

真真婉拒了英國人第二次邀請,終於有心情打趣她了,“那你去跳啊。若是怕蔣先生沒人陪,還有我與楚望呢。”

彌雅咯咯笑了起來。

蘭西也落座,同寶麗感慨道:“這老古董東西也搬出來,真夠無聊。”頓了頓,遠處有日本女子笑聲傳來,又意有所指道,“覺得可樂的,大多沒見過世面。”

三人對視兩眼,微笑著沒說話。這時邀請過蘭西白人朝她們走過來,寶麗拍拍蘭西,說:“看,他又來找你跳舞了。”蘭西翻個白眼,小聲道,“我可不與他跳下一場。”

這時那燕尾服的英國人走近前,卻停在彌雅面前,突然有些口吃的說:“剛才我見你、你有舞伴了。下一曲,可否……”

雖看不見蘭西的神情,但隔壁的女聲都立馬安靜下來。

彌雅微微往後仰了仰,盯著那英國人,起碼停頓了五分鐘,才說,“抱歉,我已經有約了。”

眼見那英國人臉漲通紅的走遠,真真道,“你既不和他跳,又何必捉弄人呢?”

這一點時間裡,也已有兩位男士來請真真。彌雅小聲同楚望打趣道:“今晚恐怕真真要真正豔壓群芳了——一定是她最近的陰鬱氣質使她整個人都高階起來。”

楚望同彌雅笑了一會兒,立馬又拿眼神去尋那兩名中國女士,這次卻沒找到。樂隊再度奏響一支曲子,這一支足夠新鮮了,很美式的jazz裡帶著點twist的味道,卻不是人人都能跳的。人們卻立馬歡呼起來;人們立馬往舞場中央看去——那裡一對白人男女一支獨秀的跳了起來。女人著了一身紅裙,眼神似火,舞步快而輕盈;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動作吃力而疲倦,宛如剛入夜從棺木中爬出的吸血鬼,因僵硬的睡了一夜,手足還未靈活起來,腳步互動之間,那女人便拿眼神一下一下去刺激他,漸漸地慢慢的,男人步伐也興奮起來,彷彿因那女人而活了過來;終於全部生命都活潑起來以後,他反過來去追逐那女人,那原本眼神豔而媚的挑逗者,在成功了以後,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傲慢得像只貓……

美妙到出奇舞蹈,配合那節奏飛快的jazz,有種離奇的光豔美,一下下刺激觀眾的視覺與聽覺,連一直心不在焉一整場的楚望也有一瞬間被吸引了。不過她才剛進入音樂裡,立馬就有人拉她一下,背後另一人又一推,她立馬被惡作劇似的帶入舞場最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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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面前奧本海默的微笑,一回頭,那一記溫柔的推的始作俑者費米正立在她凳子背後的陰影裡惡作劇得逞的衝兩人擺擺手。一旁那一對驚男豔女立馬便為兩人讓出半個舞臺;人群再度投來更多注目,甚至有人鼓起掌來。

楚望瞪他,奧本海默立馬微笑朝她鞠了個躬。人們再次歡呼著,奧本海默也隨音樂動作了起來,一開始十分笨拙幼稚的扭扭腰,扭扭臀,惹得眾人捧腹大笑;低頭時,楚望見他眨眨眼,原來是故意賣乖的。她立馬也學著他的步伐動作,他動兩步,她跟兩步,他大幅扭兩下腰,她也跟著扭兩下腰;動作幅度不減,表情神態也不變,只是兩人一個硬而拙,一個柔而協調,彷彿一題兩種不同解似的,分開時,各有各的趣味;放到一處,卻是更和諧的美。

舞曲進行到第三個部分,是最有名的一節曲調的變調,也是不少人學著交際以來所會的第一支交際舞;兩對舞者,姿勢一模一樣,一邊是一對成熟深豔的男女,另一邊卻像兩個幼稚鬼在學大人跳舞,有趣又不惹人討厭。

有人喊道:“好啊!好啊!”

漸漸人們也不怕臊了,一對又一對的參與進來。人群有時步調一致又華麗,有時有不得章法,時不時有笑聲與交談聲傳來;大部分也開始漸漸熱絡了,與第一支舞的生疏完全不同。

奧本說:“第一支舞叫‘你好女士,能認識一下嗎?’第二支舞就是,‘能否賞臉共進晚餐?’”

楚望也正想到這一層,卻沒他說的這麼有趣。兩人隨人群一致轉著圈,楚望忍不住大笑起來,又問道:“那第三支什麼?”

……

第二支舞開始以後,終於得了空的謝擇益遠遠盯著舞池中那團豔紅的影子看了一會兒,往她剛才坐的長凳方向走過去。

寶麗端著架子不願跳這類低階的舞曲,接連婉拒好幾位追求者,把自己也冷落了。她左邊座位空了五個,心裡正寂寥煩悶,抬頭便見一個深炭灰西裝的高個男人迎面走來,立馬打足精神,身量也拔高三寸;綠色眼睛發著光,幾乎要將玉手伸去叫他接著了,那人卻直接在她身旁落了座。

“……”寶麗扭曲的轉過臉去。

兩兄妹看出這個意圖,也不免一陣沉默。隔了陣,彌雅道,“你可來得真晚。”

謝擇益微眯起眼盯著那簇光,“她不是玩的正開心麼?”

彌雅轉過臉來盯著他,笑了,“那你呢?”

謝擇益回頭來。

“葛太太下午的電報,說她那前未婚夫的父親仍舊請求林老爺將三姑娘許他兒子,”彌雅氣得一聲笑,“葛太太說了,以那位林老爺的尿性,立馬就得答應下來。兩位父親一合計,加上上回她去滬上飯店裡替斯少爺那一鬧,指不定明天一早,大小報紙上都是斯林兩家的大喜事。你確定要等到那時候嗎?”

謝擇益垂下眼瞼,陰沉沉睫毛與深眼窩,使得他在暗處時有種天生的頹然氣質,嘴上卻在自嘲,“你看她,像是有半點喜歡我的麼?”

“不對吧,我可是從小聽說‘你有個迷人精哥哥’這話長大的,”彌雅扭頭盯著他,“等到滿世界都知道她是誰未婚妻時,你有幾分把握說服爸爸?”

——

第二支舞曲聲音小了下來時,漸漸能聽到第三支舞曲裡手風琴聲的影子。楚望扶著奧本的肩膀剛緩了口氣,便聽見他說:“第三支,通常叫做‘要去我家坐一坐嗎?’”

舞池裡有人散去,有更多對新人笑著踏進來。這探戈奧本帶著她剛跳了幾步,她轉了個圈出去,突然走近前一個人,默不則聲的將她從奧本手中接了過去。

那人微微躬身,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扶著她的腰,一言不發的帶著她在極快的舞曲裡踏出去。“謝先生。”她喊了一聲,沒應;她仍未從上一場大鬧裡緩過氣來,必要全神貫注的,才不使自己腳步慢了一拍;荔枝紅的光落在他身上也暗沉沉的,好幾次的須得眼神對視的時候,她抬頭來都不大看得清他的神情,只覺得他今天有些格外的沉默。

請多說點話吧,像往常那樣也好。她心裡想著。這樣沉默,今天不知為何使她分外容易分心,心底一團莫名的焦躁,手風琴拉的越快,便越急火攻心。“跳舞是代替思想的肢體交流。”她想起黃先生的話,覺得不全對。若全是肢體交流,更容易讓人局促不安,便覺得扶著她腰的那只手也是滾燙的。

到最激烈處有個不短的停頓,第一次聽的人都容易以為是一曲終了,戛然而止了。

謝擇益放在她腰際的手鬆開。她趁機想說:謝先生,咱不跳了吧,讓我歇一會兒。

低頭剛喘了兩口氣,突然的,她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還沒來得及吃驚,緊緊握著她的那隻手,幾乎立刻將她拉回身邊;便也因此重重撲進他懷裡。

她嚇得驚呼一聲,瞬間,手風琴聲如同畫外音,如同驚雷響起;她心仍在顫著,謝擇益卻維持著這個姿勢,自然而然的,讓她身體緊貼著自己,步履一致、且快的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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