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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傳奇·武俠版 第425期

刃與花·夢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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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傳奇·武俠版 第425期刃與花·夢蘭(5)

夜色與水風迎面撲來。幽篁百感交集,哽咽於胸。

原澗卻無半分表情,只是默然帶著幽篁閃避襲擊。幽篁想說什麼,忽覺背後冷風掃過,鈞塵挾他的鋤頭趕來,正為他們掃斷背後的追襲者。

“兄長!”他聽見鈞塵驚呼一聲,忙側顏去看原澗,卻發現對方臉色慘白,眼中神色虛散,晃然跌落下去。幽篁連忙支撐住他,在鈞塵的幫助下勉強落在水邊。

原澗腳步觸到岸沙,整個人身子一頓,一注血傾落入沙土。鈞塵慌忙上前攙扶。

幽篁單膝跪在原澗身前,淚如雨下。原澗勉力集中神志,語氣竟甚是嚴厲:“我說過,不允許你私自應戰。速速退下!”

幽篁愣住了。連鈞塵也有些吃驚不管這娘娘腔小子之前幹過什麼不肖勾當,現在大敵當前,他也算是一重要戰力。為什麼原澗從一開始就力斥他遠離戰場?是為了保護他麼?

詫異籠罩幽篁的臉,又很快被決絕取代。他長長吐出口氣,神色沉靜下來:“我自知已被逐出師門……但如今恩師因我之故面臨險境,叫學生袖手旁觀,實難從命。”

然後他站起來,轉身,獨自迎向水中狂舞的刑天。

“老師請放心。幽篁魯鈍,但好歹也是衛國僅存的繼承者。家臣起事,自當去擺平。”幽篁輕聲道,“我,是王。”

“你瘋了?你一個人是去送死嗎!”鈞塵大喝。

“我是王。”幽篁一笑,輕聲道,“怎麼會孤身一人。”

黎明將至未至,寒風漫卷,月朗星稀。刑天應天而舞,將腐屍碎肉拋入天際。

一滴稠血斜擦過幽篁面頰。他抬手抹去,膚底留下一抹如煙如霧的嫣紅,冶豔如幽冥遊火。

屍偃悚然低吼,數十莖條攜斷骨刀向他迎面撲來。

幽篁口唇輕啟。

天雨骨,師將破亡。

高亢的歌聲沖天而起。不同於玉笛的恬雅、草笛的清幽,這歌聲高潔、澄厚,帶著山洪海潮般的憂傷,震懾人心。

“他在……唱歌?”鈞塵喃喃道,忽覺背上,渾身冰冷。

密密麻麻的人影,出現在水邊。

他們像前來趕集的人潮,熙熙融融、相互簇擠著緩步行來。所有人面無表情,層層橫向排開,像蘆葦一樣圍住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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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塵明白了。幽篁曾用草笛掠人心智,將城郊眾人引入湖水溺亡。而這次,他引吭高歌,將整個城鎮中的人都引到了水邊。

幽篁立在渾噩無覺的人牆中,抬手撫著身旁男子的額髮,眼中盡是愛憐:“我是王。而你們我的臣民,是我的利矛與堅盾。”

他平舉手臂,指向刑天。

“替我,撕碎他。”

隨著這輕柔的一聲令下,所有人影呼嘯而出,猶如戰鼓催促的千軍萬馬,瘋狂地奔向刑天。

巨人面對這洶湧人潮,身形凝滯,又陡然一掙。數百條手臂自巨人身軀各處伸展出來,每只手中都握著利刺斷骨。千百只眼睛,自腐爛的皮膚上綻然睜開。

無可言喻的噁心在鈞塵胃中翻騰,但眼前景象令他目不暇接,無暇去俯身嘔吐幽篁麾下的人潮毫不畏懼,踏著湖屍衝向那千手千眼的怪物。他們中有人被莖條勒斷,有人被手臂洞穿,但大多數卻衝到了刑天腳下,互相踩踏著爬上他的身軀。他們用指甲和牙齒狠狠撕咬巨人的體表,一口一口吞掉他填充枝蔓間的骨肉。

源源不絕的生者被幽篁召喚而來,卻像地獄中爬出來的餓鬼,一波接一波瘋狂地攀爬、瘋狂地撕扯、瘋狂地吞嚥,就算被刑天附生的手臂扯斷四肢,頭顱仍然在咀嚼吞嚥。他們吞下腐肉,身體又被刑天扯碎塞入口中,再度重組為填塞巨人的血肉就這樣用極短的時間,完成代謝輪轉的循環往復。

這場******、物與屍的殊死纏鬥,在水天之間撕開了窺視煉獄的裂口。殘肢將清碧湖水染得暗紅,無數碎肢斷骨拋灑墜落,死亡氣息濃烈得幾乎凝固。然而在距血肉之戰最近的地方,白裙女子端坐於輪椅,平靜觀視,猶如欣賞一季的花開花落。

鈞塵不能移動,無法言語,只覺得身陷無邊噩夢。忽然,他腕間一輕,竟看到原澗自他的攙扶中離開,獨自拄劍,一步步踉蹌走向執掌千軍的少年。

刑天不斷吞噬生靈死屍,身軀在豐沛的血肉中越來越密實。然而喚來的生者卻是有限的,戰力每分每秒都在消耗。很快,生者的攻勢就開始出現頹勢,咬齧的速度不敵修補的速度。更多的手臂自巨人體表伸出,將他們拽入死亡之口。幽篁孑立水邊,遠看自己的軍隊漸陷絕境,卻神色如常,毫不在意地驅使剩下的人們繼續涉水赴死。

一個身影阻斷了他的視線。

原澗拄劍而立,長髮迎腥風散落,衣袂沐血雨紛飛,清癯身形成為沉黑暗夜中一方微弱的光。

“幽篁,停止。”他冷冷道。

少年表情一恍,眼中帶著幾分期待嘉許的得意。

“殺人安人,殺之可也;以戰止戰,雖戰可也執劍的信念,學生未有一日忘記。”

“停止。”原澗打斷他。

“老師不用擔心,雖然我們看起來處於劣勢,學生自有辦法扳回此局。只要再等待片刻”

幽篁的聲音戛然而止。

原澗手中的劍,自他左肩的傷口刺入,再次貫穿了他的肩背。

幽篁迷醉的神色瞬間被迷惑和痛苦取代。他握著刺入肩頭的劍,全身劇烈顫抖,嘴唇開合,卻發不出聲音。

血蜿蜒淌至原澗枯瘦的手指上,他微微垂目,低聲道:“對不起!是我……把你教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句話撫平了幽篁滿面的驚懼和委屈。他不再顫抖,竟然展顏笑了,握住原澗執刃的手,將身體中的劍刃一寸寸拔了出來。

“學生兒時頑劣,用了很久才明白,老師每一次責罰都是為了我好。所以,您為什麼要道歉?”幽篁笑意盈盈,淚水卻流了下來,“我剛才沒說完,只要再等待片刻,您就能看到學生佈陣的成果。請相信學生此戰,必勝。”

說完,他猛然翻轉原澗手腕,迅疾欺身而上,直撞入對方懷中。劍刃迴轉,縱貫入原澗的腹部。

原澗輕吟一聲,身子緩緩軟倒,倒在少年的臂彎裡。黑血自單衣下噴薄而出,與劍上鮮紅的血混在一起。

幽篁扶他慢慢躺下,極輕極緩地自他腹中抽出長劍,似乎生怕加劇痛楚。他俯身到原澗耳邊,柔聲細語:“讓老師受苦了。學生這一劍小心避開了腑髒要害,待賭勝救回荊南醫師,醫治休養一陣必能復原。”

他見鈞塵怒吼著奔過來,便輕輕放下原澗,站起,轉身。

在他面前,是陷入癲狂的刑天。他已經將大部分生者消融於體內,千手千眼搖曳,肢體在充沛血肉的支援下孔武有力,聳立於幽篁面前,猶如巨樹俯視螻蟻。

幽篁嘴角一彎:“時機已熟。”

他提劍飛身而出,似雲中雨燕,踏著襲來的蓮莖斷骨輕盈折轉。一路長驅直入,點過骨礫、血湖、浮骸,如同一支誓無折轉的箭直射刑天。

幽篁踩著饕餮而食的生者,高高躍起,用力將劍插入刑天的口唇之中。

區區劍刺,於巨人不過細如針扎的創口。刑天的萬千手臂撲向幽篁。然而它們碰到少年之前,整個軀體卻是一震。

不祥的黑色,自“刺針”周圍渲染開去。

松墨染血,天下至毒。

王蓮龐大繁複的網系,頓時成為了毒質擴散不可預阻的通道。毒質隨莖脈滲入植株通組的血肉中,即被迅速吸收,復產出更為濃烈的毒素。刑天的軀體被生者血肉充塞緊實,沒留一處空隙,也就沒有一處能逃過墨毒的浸染。

這,就是對他饕餮暴食的責罰。

幽篁躍落在刑天腳下,抬目平靜仰視,看著黑翳一方一方漫過他的皮膚,所過之處,那本就不屬於他的千手千眼如焦木一樣枯萎,原本堅不可摧的戰力轟然譭棄。

但是這,還不是全部。王蓮是為草木,不懼墨毒,但身為其核心的言烈肉體,卻不能倖免。

幽篁微眯眼角:“言烈,你如此醉心格物之技,恨不能取我而代之。如今以這絕世偃偶為棺木,想必也能笑赴九泉。”

在他低語間,刑天巨人陡然仰天長嘯,整個身子向後倒去,譁然砸向水中,緩緩沉向湖底。

幽篁輕舒了口氣,回顧遠望,似在看血池彼岸的白衣者,又似在看已然空寂的城鎮。

許久,他垂首低語,不知語向何人。

“……你看,我勝了。”

清脆的擊掌聲傳來。

幽篁轉身,只見珀霖正微笑撫掌,夏侯彪默立在她身後,臉色暗沉可怖。

“幽篁殿下,你果然是百年一遇的奇才。”珀霖讚歎道,“奴家閱人無數,還未見過年輕人能像你一樣,用才華將狠辣昭示得如此徹底。不說對言烈、謝允這樣的部下,就是要取我的項上人頭,你也不會感覺絲毫的困擾吧。”

幽篁輕輕抹去眉中鬢間的殘血,盈盈笑道:“怎麼會困擾,我定會甘之如飴……願賭服輸,珀霖大人,你是否承認我贏了?”

“勝得精彩絕倫,奴家輸得心服口服。”珀霖掩口笑道,“而且,你與執劍之間師徒之情令人感懷,我自嘆不及他萬一呢。”

幽篁本以為她會巧言令色出言反悔:“……那麼,我們可以走了?”

“君子之諾豈能反覆。我珀霖乃堂堂羲皇御史,就算惜才之心再切,也不會出爾反爾。你們去吧。今後我們再無瓜葛。”

幽篁怔了怔,沒料到她會這麼乾脆,隱約覺得不對,一時間不知該不該一走了之。他想到原澗受他一劍,雖未傷內腑,卻不知榆木腦會不會妥善裹傷止血,於是想先返回檢視。

他忽然頓住腳步,轉身,疑惑道:“……荊南醫師呢?”

“你問拙夫……”珀霖左顧右盼,“咦,剛才還在這裡的啊?”

她想了一會,恍然大悟,微笑道:“對了,剛才你一劍刺入原澗腹中,拙夫大驚失色,撇下奴家想衝過去。不巧那時刑天正食慾大漲,他沒跑幾步就被一根莖條給卷了去,之後便沒了蹤影。”

她神情悠閒,就像在說養的狗回窩睡覺去了。但幽篁只覺身墜冰窟,得勝的快意煙消雲散……換血王蓮已被他徹底損毀,如果現在荊南也死了,原澗還能撐過幾天?

他向血池狂奔過去,飛身躍上半沉入水的刑天屍體,四處翻找。一陣水聲撲騰,他趕緊循聲追去。

正是荊南!

萬幸醫師並未受傷,被困在蓮莖叢裡,拼命掙扎。但蓮莖叢與刑天本體相連,正被那龐然屍骸拖拽著緩緩沉入水中。水線已經漫到荊南脖頸,很快就要沒頂。

幽篁握劍衝過去,突然眼前寬刃大刀刀鋒一閃,他閃身避讓,但見夏侯彪不知何時尾隨而來,掌刀擋在他與荊南之間。

幽篁喝道:“逆臣,閃開!”

高大的男人冷冷看他:“從剛才開始,我已經不是你的臣子了。”

少年一怔,怒目而視:“那麼你是要攔我了?”

夏侯彪對他的憤怒無動於衷:“這屍偃是格物御史的物品。即使損壞,也該由我等家臣來回收。無干之人,速速退去。”

幽篁剛要發作,只聽荊南求救呼喝被嗆水阻斷,接著是一串汩汩冒泡的聲音。他心道不好,明白醫師已被拽入水下,危在旦夕。

夏侯彪視若無睹,反手將大刀橫於胸前,阻死了道路。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凍結了幽篁的身形。不說他此刻大戰力竭,肩頭帶傷,就是處於最好的狀態,也過不了護國將軍這柄寬刀。幽篁側頭,看到珀霖仍舊端坐水岸輪椅上,微微含笑地一語不發。

原來從始至終,他從未逃出過這個女人的計算。

一陣無力感排山倒海地傾軋過來。他雙膝一軟跪坐在地,所有的兇狠表情都化去,只有漣漣淚水無窮無盡地自眼眶中湧出。

夏侯彪無聲俯視著他,而荊南的掙扎聲越來越弱。

幽篁低垂下頭,緩緩平舉手中長劍,劍身上殷紅和墨黑的血猶自交融。他咬牙,手腕一震,整柄劍應聲而碎,跌落一地殘片。

他開口,聲如哽咽:“珀霖師尊,你說過‘生徒可代師而徵’。此一戰,我雖不慎失了王蓮,但也算重創了執劍御史……”他深吸了口氣,“學生……已為您贏得此戰。”

“好。”珀霖一聲應允。

夏侯彪即刻回身躍去,一刀斬斷拖拽荊南的蓮莖,伸手將醫師自水中提起,起掌拍向他後背。荊南劇烈嗆咳,神志不清地連吐帶咳。

珀霖笑聲清如懸鈴,她向幽篁遙遙舉起右手:“好徒兒,不枉為師對你的苦心栽培。此番前來中原,收割諸事已畢。來,隨為師回十方城去吧,還有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幽篁卻視若無睹,聽若罔聞。

他的目光被一地殘劍吸附,只能看見再也無法彌合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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