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征途第一卷:執花仗劍,春風妒少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心亂如麻
官運亨通這種事,若放在別人的身上自是喜不勝收,但李峻不在意,其夫人裴瓔更是為此而膽戰心驚。
自從李峻離開滎陽後,裴瓔的心一直都忐忑不安。
雖說魯先生搬回了李府,人卻整日都忙在郡府衙門,郭誦與李瑰等人已經多日沒有在李府出現了,就連鄭敏兒的夫婿何裕也長留在軍營,許久不曾歸家。
另外,負責採買的下人們常常議論,都說近來滎陽城中的氣氛有些莫名緊張,不僅四門的城防增派了人手,就連城中的巡邏次數也都有所增加。
裴瓔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但作為李府的主母,她極少過問府外的事情,郡府衙門裡的事就更不好去探詢了。
當鄭靈芸哭著說李瑰領兵出征時,裴瓔著實被嚇了一跳,就連想要說出的安慰話都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這是幾時的事呀?李瑰為什麼要領兵出戰呀?這是要去打誰呀?”
面對舅母一連串的疑問,鄭靈芸無法回答,只是在不停地抽泣。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這是男人們的豪情壯志,可對於苦守於家的女人們,有幾個會如此想呢?
“留徵轡,送離杯。羞淚下,捻青梅,低聲問道幾時回。”這才是女人們的真實所想,也是她們最為揪心傷感之時。
鄭靈芸與李瑰已經定下了婚約,只等舅父李峻從洛陽歸來便行迎娶之事。
既已是名義上的夫婦,李瑰在此時領兵出征,這讓少女如何不擔心呢?
“翠煙,你讓彭毅來見我。”裴瓔定了定神,轉頭吩咐身側的丫鬟翠煙。
彭毅是影衛的副將,主將杜麟跟隨李峻入京後,滎陽城中的影衛便由彭毅來掌轄,同時也擔負著李府的安防。
翠煙的心中也是慌亂,但身為李府的管事,小丫鬟讓自己時刻都要保持冷靜,如此才能幫姑娘打理好府中的大小事宜。
“算了,別找彭毅了,你還是讓人去請我二哥來。”
翠煙剛欲轉身離開,卻聽裴瓔又改了吩咐。
裴瓔之所以改變了主意,是她知曉從彭毅的口中問不出什麼訊息。
之前,彭毅送來李峻的書信與禮物時,裴瓔也向他打聽過訊息,但裴瓔能聽出彭毅的話是報喜不報憂。
並非是彭毅輕視大將軍夫人,謹言慎行是他的職責所在,更是在遵守大將軍的命令。
有些事情,李峻會讓裴瓔知曉得清楚明白,但有些事情卻不得不隱瞞。那都是些令人揪心的事,自己承受下來也就好了,沒有必要讓妻子知曉。
李峻想要裴瓔快樂,想讓妻子在這世俗中感受到別樣的幸福。
裴瓔的二哥裴松明,時任滎陽郡西曹一職,管轄一郡之內的稅賦與商貿之事。
自打裴家堡遇襲,家主裴城遠重傷不治後,裴家堡在李家莊的幫襯下沒有頹敗下去。
雖說尚未恢復到之前的榮光,但裴氏錦緞還是再次流通到了市面上,更在江南搶佔了許多以往都不曾有過的份額。
這其中的確是有李峻的支援,但也離不開裴家人的努力與辛勞。
裴家長子裴松華留守在坪鄉裴家堡,其母親莒夫人與姨娘梁氏也留在了老宅。
故此,裴家也就裴松明與裴瓔兩兄妹在滎陽城中。
雖說裴松明並未在軍中任職,但近來為了籌集軍糧一事,他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再則,官鹽私販與錦緞南下的事
情也都由他經辦,林林總總的事情加起來,裴松明也是多日不曾回府,惹得夫人裴陳氏牢騷滿腹。
裴陳氏的孃家是個文士之家,卻也是個不得名祿的窮苦人家。裴城遠之所以為兒子定了這門親事,就是想讓裴家少些商賈的氣息。
嫁給裴松明,裴陳氏並非是想尋求大富大貴的生活。在父母之命不可違下,她只求能衣食不缺,安穩度日即可。
以往,裴松明算是個無所事事的富家子,即便是在平春縣衙中謀了個職位,那也是個微不足道的小縣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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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隨後的劫難中,裴陳氏雖然沒有遭受到傷害,但望著滿目蒼夷的裴家堡,她覺得自己當初的那點小願望也無法實現了。
初到滎陽,裴松明沒有選擇住在李府,而是租住了一個小院子,一個僅可安身的住所。
裴陳氏對此並無怨言,反倒是很高興。因為她覺得郎君變了,變得有骨氣了。
現如今,裴松明早已不再是那個微末之人,在這滎陽郡中有誰不識得裴西曹?又有誰敢不尊重裴府中人?
人都有虛榮心,只是隱藏得深與淺的區別。
裴陳氏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尊嚴,她喜歡這樣的尊嚴,也可以說她喜歡這樣的人生。
不過,裴陳氏對此有著清醒地認識。
她知道這份尊嚴不僅是靠郎君掙回來的,也是滎陽郡守李峻所給予的,這其中又與小姑子裴瓔有著莫大的關係。
因此,當裴瓔來到滎陽,徹底掌管李府後,裴陳氏常常會到李府來。也談不上什麼做客,就是當做家一般地走動。
正因如此,跑了一趟的翠煙未能請來裴松明,反倒是讓裴陳氏跟回了李府。
兩兄妹本就是一母同胞,自然要親近許多,這也讓姑嫂二人的關係也尤為得親密。
“二嫂,我二哥呢?”
裴瓔見裴陳氏進門,上前虛扶了一下裴陳氏的手臂,口中疑惑地問。
“哎呀...”
裴陳氏反手攬住裴瓔的胳膊,故作埋怨道:“我也多日沒見到你二哥了,前幾日去了臨安,這回來後又不知忙什麼去了?”
裴瓔無奈地皺了皺眉,臉上竟有了幾分焦急的神色。
裴陳氏疑惑地望著裴瓔,問道:“小妹,是有要緊事找你二哥嗎?”
裴瓔搖了搖頭,繼而又點了點頭。
就是想打聽一些關於二郎的事情,算不算要緊事呢?她覺得真得很要緊。
“二嫂,你知道滎陽軍出征的事嗎?”
裴瓔不指望能從裴陳氏這打聽到什麼,她也就是無心地隨口一問。
“噢...這個呀,我聽你二哥說過幾句。”
裴陳氏主客顛倒般地拉著裴瓔坐下,繼續道:“說是東邊一個叫濮陽的地方被圍了,咱們滎陽軍去救援,你二哥還為此籌備了幾日的軍糧呢。”
裴瓔沒想到二嫂竟然知曉這些事情,想來應該是二哥無意間當做家常話說出來的。
“那西邊呢?京城那邊的戰況如何了?”
裴瓔說這句話是有心的,她並不知道什麼,只是希望能從二嫂的口中騙出一些來。
果然,裴陳氏聽到小姑子的問話,臉色頓時一變,眼神也有了幾分躲閃。
“二嫂,我在問你話呢!”
裴瓔看出了不對,心急之下,聲音陡然間增高了許多,立現出李家主母的威嚴。
“小...瓔姑娘,你別著急!二嫂也知曉得不多。”
身為嫂子的裴陳氏有些懼怕裴瓔的威嚴,說話上也不禁改了稱呼。
裴瓔沒有追問,只是一臉嚴肅地望著裴陳氏,等著她自己說出來。
“我...我也是聽你二哥說的,他說整個洛陽都被圍了,十幾萬的大軍要攻打洛陽城,二郎妹夫在那守城呢。”
說到此處,裴陳氏握住了裴瓔的手,安慰道:“你二哥說了,咱們有計劃,不會出事的。”
裴陳氏並不知道計劃是什麼,也不敢肯定到底會不會出事,她只是想要安慰裴瓔。
然而,看著裴瓔整個人都在顫抖,裴陳氏後悔不已。自己不該忘記夫君的叮囑,真的不該將這件事情說出來。
裴瓔見過滎陽軍,三萬滎陽軍就已經讓她覺得是人山人海了。
十幾萬的大軍,裴瓔不敢想象那是一個怎樣的規模。
夫君臨行之時說是到京都任職,怎麼突然就變為守城了?如此多的兵馬,這讓二郎拿什麼來擋住他們呀?
再說,那洛陽可是天子之城呀!為什麼會有人敢攻打天子所在的城池呢?這天下究竟是怎麼了?
細思極恐的疑問讓裴瓔渾身戰慄,她呆呆地望著裴陳氏,眼淚早已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這就是李峻一直瞞著裴瓔的原因,他就是不想妻子擔憂。
因為,這樣的憂慮不是一個女子所能承擔的,即便是七尺男兒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會陷入到束手無策的絕望中。
“二嫂,咱們到底有什麼計劃呀?要是洛陽城守不住?二郎該怎麼辦呀?”
裴瓔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但一句句的問話卻是有了哭音。
“不...不會...妹子,不會的,你哥...都說不會出事的。”
此刻,裴陳氏已然慌了心神。
她哪知道有什麼計劃?除了嘴上說著無事,心裡早就七上八下地惶恐了起來。
“翠煙,黛菱,你們...你們快快去備車,我要到郡府衙門見魯先生。”
要想問清楚這件事,找郭誦應該是最直接的,郭誦統領滎陽軍,應該最知曉內情。
然而,郭誦近來一直都在城外的軍營中,裴瓔不方便到軍營中尋人。故此,她只能到府衙裡找魯勝問個明白。
此刻,身為主母的裴瓔沒有了往日的鎮定。
她的慌亂讓一直都揪著心的鄭家兩姐妹手腳發軟,丫鬟翠煙與黛菱也慌了心神,兩人出門時險些被高門檻絆倒。
計劃是既定的,戰爭卻是無常的,不論怎樣周密的計劃都會在瞬息萬變的戰事中出現紕漏。
如果這個紕漏無法彌補,所帶來的結果就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裴瓔雖然不懂軍略,但她經商多年,見慣了商戰之事,她比誰都清楚這個道理。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中人。”
沒有誰會抱著必死的心上戰場,每個人在臨敵前都有各自的計劃,成為一具骸骨的事情必定不會出現在計劃中。
不過,極其不確定的戰事,往往會將某些計劃擊得粉碎,而那些計劃的所有者也最終成為令人心傷的河邊骨。
裴瓔不敢去想那樣的事,更不願在以後的日子裡只能與夫君在夢中相會,那將生不如死。
對於當下的狀況,裴瓔既是無可奈何,也是無能為力。
她之所以要問問魯先生,只是想能求個心安。即便這個心安毫無用處,她也想親耳聽到那個所謂的計劃會保證二郎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