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琴絃]琵琶行47、晉江原創
“喂, ”衛藤桐也一把推開練習室的窗戶:“你的手指受傷了嗎?”
未名停下手中不知所謂的彈奏:“……啊?”
“雖然你的確是我喜歡的型別沒有錯啦,但是練琴的時候能不能拜託你稍微認真點啊。”衛藤桐也大大咧咧地從窗戶上翻進來:“心不在焉的樣子, 彈出來的曲子也亂七八糟的難聽死了。”
“……我又沒有強迫你聽。”
“是啦是啦,是我要偷聽的, 可是你就不能彈好一點嗎?”衛藤桐也翻了個白眼:“我現在可是超——不爽的啊!月森那家夥居然爽約啊可惡!”
“……”抱著琵琶的少女抬起了頭:“……咦……?”
“本來我轉學來星奏就是想著方便找他比小提琴的啊!”衛藤桐也靠著鋼琴坐下,還很大爺地翹起了二郎腿:“誰知道那小子居然要去留學了可惡!”
“……”
“喂,我說啊……”衛藤桐也抓了抓頭髮:“他走了你怎麼辦啊?”
“……他去留學和我有什麼關係?”
“哈?你不是他女朋友嗎?”
“……才沒有!誰跟你說的!”
“……”衛藤桐也狐疑地掃了她幾眼:“不是的話上次他幹嘛那麼大反應?”
“……”上次是哪次?
見她沒說話便以為她是預設,衛藤桐也用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看著她說:“吵架了啊?”
“……”
“嘖,我說你們女生真是煩。學音樂的出去留學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你應該也有心理準備才是啊。”
“……”
“國外的機會要比國內要多得多,況且又不是出去了就不能回來了,你在彆扭什麼啊!”
“……”
“啊不對, 我說錯了。你繼續彆扭吧, 最好彆扭到和他分手,然後我就可以下手了。”
“……”本來為名還聽得怔怔的有點出神,最後的一句話卻讓她狠狠的黑線了一把:“呃,那個, 其實, 不好意思……”
“要不要這麼快啊!?你好歹考慮一下嘛!”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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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木,”未名推開天台的大門:“你找我有事嗎?”
“你來啦。”柚木伸手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過來。
未名摸摸鼻尖,順從地走過去:“柚木……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柚木梓馬沉默地看著她,思緒忽然不受控制地飛回半個月之前。
班上為文化祭統一定製的執事服剛剛送到,柚木換上屬於自己的那一套,正對著鏡子整理脖子上的領帶。
“那、那個……柚木……”火原一邊無意識地把手中的領結蹂躪得亂七八糟, 一邊猶豫著開口問道:“我、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嗯?”柚木梓馬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一邊仔細地把自己的長髮束好紮成馬尾。
“呃,那個,其實是、是我朋友的事情啦。”火原做賊心虛似的聲音越說越低:“那個……是這樣的,我的那個朋友他,呃,他很喜歡一個女生,喜歡到……只要能和那個女生呆在一起,他就覺得很開心了。”
“……”
柚木梓馬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鏡子中倒映出火原茫然不知所措的臉。
“可是,他卻在煩惱……煩惱自己對那個女生而言,到底算是什麼……她有沒有、有沒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他?還是說……她只是很單純地把他當成朋友?他在想,要不要乾脆把這份心意挑明說出來好了。他……想對她說、想對她說我很喜歡你。這樣……可以嗎?”
“嗯。”柚木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翹起了嘴角:“是日野嗎?”
“……沒沒沒沒有那回事!”火原趕緊擺手否認:“都說了是我的朋友了!不是我!”
“我也沒有說那個人是你啊。”柚木輕笑一聲,也不忙著揭穿他:“你怎麼這麼大反應?”
“……”火原的嘴巴像是脫水的金魚一樣張了又合,手裡的領結已經被他蹂躪成了皺巴巴的鹹菜幹。
好心地把已經看不出原來面貌的領結從他手中解救出來,柚木忍住摸摸對方的頭的衝動:“那你……他就去向那個女生說出自己的心意不就好了嗎?”
“……他不敢。”
火原抓著頭髮,整個人都蹲到了地上,頭埋在膝蓋裡,聲音也比平時乾澀微弱不少:“……他說不出口。”
“……”柚木梓馬也回想起了什麼,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拍了拍火原的肩膀。
“……而且,她好像,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
少年的心事長久以來只能憋在心裡,現在終於找到了可以傾吐的物件,就像是洶湧的洪水終於找到了缺堤口“他是真的很喜歡她……但是她好像有了喜歡的人了。”
“……”
“所以如果說了出來的話……他的心意,對她只會是種負擔吧?”
“……”
“或許說,如果那麼做的話,雖然他自己會輕鬆很多,但是、但是……”火原到最後幾乎已經成了喃喃的自語:“……對方的心情呢?”
“……”
“……所以。”柚木垂下眼簾:“你要放棄嗎?”
“……我也不知道。”火原揪緊了自己的頭髮:“如果、如果這樣子她會過的高興的話……”
“火原,”柚木梓馬打斷他的話:“你難道沒有信心自己給她幸福嗎?”
“……”
“喜歡一個人的話……你放手了,是真的正確的嗎?你放手了,是真的對她好嗎?你放手了,她就真的能找到……所謂的幸福了嗎?”
“……”
當時的那些話其實不只是說給火原和樹聽的,也是木梓馬柚說給自己聽的。
可是柚木梓馬,這些話,你自己……又相信多少?
在聽到他們倆的合奏之後,在想去邀請她跳舞卻看到她把手交到他手心的時候,在看到那兩個人在雨中共撐一把傘漸行漸遠的時候……你還能再一次地說出這幾句話嗎?
其實他柚木梓馬,根本就沒有資格向火原說出那些話吧?
他就最後……再賭一把吧。
就這一把。
“未名……”
“柚木……”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在安靜的天臺上重疊起來。
他們同時抬起頭看著對方,然後都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麼,女士優先。”柚木梓馬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嗯,我只是在想,”未名抿了抿唇:“你今天找我,是不是也是為了月森的事情?”
“怎麼……原來你已經知道他要去留學的事情了嗎?”柚木聳了聳肩。
“嗯。”她低下頭。
“他本人告訴你的嗎?”柚木梓馬靠得離她近了一點,雙肘撐在欄杆上看她。
“嗯。”她摸摸鼻尖:“不久之前他才告訴我的。”
“金澤老師和土浦好像也很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柚木梓馬把額前的一縷髮絲別回耳後:“金澤老師就不說了,土浦……雖然他們兩個人表面上看起來感情不太好,但是實際上他們都很看重對方吧,只不過他們兩個肯定不會承認就是了。他們兩個……都把對方當成了重要的對手吧。”
“嗯……”
“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柚木看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你在聽到月森要去留學的事情之後,會很單純地為他感到高興,對他說什麼‘好厲害哦~’、‘請加油喲~’之類的話。”
“……”
“因為日野就是那麼做的。”當時火原土浦和加地的表情可是精彩得很。
未名斜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日野前輩。”
“逗你玩的。”對她的反應勉強還算是滿意,柚木勾起嘴角:“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可以勉為其難地聽你說一些抱怨的話。”
“……”
“說吧。”說完了之後,就把該忘的全部忘掉。
然後記著我說的話就好。
“說吧。”柚木再一次催促道:“我不嫌你煩,小雅有的時候也會找我聊天。”
“……我……”
未名低下頭。
“一開始聽到月森要去留學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感覺整個人都懵掉了反應不過來……”
“其實我也知道,就算不是現在,遲早他也是要去留學的吧……”
“……只是,為什麼偏偏會是現在呢?”
為什麼偏偏是她剛明白過來的現在?
“我也想和他說‘好厲害’‘請加油’,可是、可是……”
她說不下去了。
“抱歉。”她額前的劉海擋住了此時的表情:“讓你看笑話了。”
柚木沉默地看著未名,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他死死地瞪著面前的少女,就彷彿她突然變成了什麼會吃人的怪物似的。深秋的溫度本來就偏低,此時柚木更像是如追冰窟一般,剛剛還滾燙火熱地跳動著的心臟此時此刻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嚴寒結結實實地凍住了,一動也不能動。
“……你……”柚木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乾澀得緊,就連發出聲音都覺得困難:“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抿了抿唇。
柚木一瞬不瞬的看著未名,良久之後似乎才終於從她的表情、她的話語裡讀懂了她的意思。他的身子輕輕搖晃了一下,不過幅度很輕,恐怕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你喜歡他?”
她的眼睫劇烈地顫抖,卻沒有否認。
他突然冷笑了一聲。
“所以,你是想讓我祝你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柚木?”未名驚訝地抬起了頭,睜大眼睛看他。
“所以你現在想怎麼辦?想不管不顧地跟著他去維也納?”柚木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是怎麼回事,他就像是一隻刺蝟一樣狠狠地張開了全身的刺,想透過刺傷別人來緩解心裡的難受痛楚:“還是說,你會要求他為了你而留下來?為了你放棄去留學的機會?為了你放棄這個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機會?就算他同意,他家裡的人也是不會答應的。我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
“柚木!”未名猛地喝止他:“我沒有!”
柚木梓馬怔怔地停住,他看著未名因生氣而燃燒著火焰一般的黑色眼眸,忽然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我不會那麼做的。”她說:“我不會那麼要求他的。”
他沉默地看著她。
“你剛才所說的那些話,其實是在小看我。”
他的嘴唇輕輕動了動。
良久。
“……抱歉,失禮了……我只是恰好想到了一些事情。”
“你是想到了之前去留學的事情?”她問。
柚木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那雙紫色的眼眸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芒。
“如果……我是說如果,要去留學的是我,你的反應也會是像現在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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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句話讓未名以為自己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她想了想,很認真地說:“不會……但是,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有多難過?”
“……”她摸摸鼻尖:“總之就是很難過就對了。”
柚木梓馬低下了頭,幾縷長髮垂落下來,擋住了那雙紫色的眼睛:“……是嗎?”
……就這樣吧。
不知道在哪裡聽到過,戀愛中先喜歡上的,就是輸家。可以輸得一敗塗地、可以輸得狼狽不堪、可以輸得卑賤至極。
但是他的驕傲不會讓自己落到那個地步。
所以不要死纏爛打,不要緊追不放,就這樣吧……至少讓他柚木梓馬,還保有最後的自尊。
“留學這種事情,又不是不回來了。如果月森也喜歡你的話,他肯定遲早都會回來的。至於孤單……我可是不會對你說‘沒這回事’的哦。反正……你也沒有期待我這麼說吧?”
“……那如果是柚木你呢?如果是火原前輩要出國留學的話,你會怎麼做呢?”
“這關火原什麼事?”他好笑地瞄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如果那個是很重要的人的話,我會希望她努力去做,所以會幫她加油。如果你認為這麼做是對那個人最好的話,那麼就要忍耐……這一點點寂寞。”
他說的是“她”而不是“他”,只是未名沒有聽出來罷了。
“你如果還有什麼話想對他說的話,就趕快過去吧。”柚木對她輕輕微笑了一下:“別後悔。”
也別讓我後悔。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此時柚木的表情和平時無異,未名卻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悲傷。她甚至恍惚覺得,本來柚木是打算對自己說些什麼的,但是到了最後,還是作罷了結。
“還不快去?”他斜了她一眼:“我不管你了。說了這麼多我也口渴了,先回課室喝口水了。”
說完,他轉身向天台的門口走去。
未名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
她看不到的是,柚木在轉身的那一個剎那,重新變得面無表情的臉。
……
……
“柚木,”未名推開天台的大門:“你找我有事嗎?”
“你來啦。”柚木伸手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過來。
未名摸摸鼻尖,順從地走過去:“柚木……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秋日的涼風吹起她黑色的長髮,也吹起他紫色的發,兩人的長髮在風中絲絲縷縷地交纏在一起,交織成一片美麗的暗色。
“別動,”他伸出手幫她把長髮勾回耳後:“頭髮都被風吹亂了。我幫你順好。”
“嗯。”她乖巧地低下頭任由他動作。
“那麼,幫你順一輩子好不好?”他低下頭湊近她,說話間的吐息輕輕地噴在她的頸項上:“就給你一個人,嗯?”
未名一怔,迅速抬頭看他,鼻尖不小心擦過他的臉頰。她往後稍稍退了一步,臉上泛起一片紅暈。
柚木梓馬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之前半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不讓她退開。她的目光左右遊移,但就是不敢看他一眼。“我……你……你的那些未婚妻怎麼辦?”
“沒有什麼未婚妻。”他乾脆把她攬進懷裡,親暱地貼著她的鬢角:“只有你一個。”
她的腦袋埋在他的頸窩裡:“那柚木家呢?”
“不管了,沒有了我,柚木家還有大哥和二哥在,總不至於撐不下去。”他放開她,看著她越發嫣紅的臉:“你願不願意?”
然而不等她回答,他的薄唇就輕輕吻上她的臉頰,順著柔美的弧線來回移動:“我們可以去看阿拉斯加的鱈魚躍出水面,可以去看梅里雪山的金絲猴爬上樹梢,可以去看阿爾卑斯山上藹藹的白雪,可以去看每一個你想去看的地方。
我們可以手拉著手,十指相扣,你帶著你的琵琶,我帶著我的長笛,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去,在那裡奏響音樂當做紀念。
世界上有那麼多著名的音樂家可以為了自己的愛情創作出流芳百世的曲子,我也可以。我可以為你,創作出獨一無二的樂章。
我可以譜寫漫天的繁星,我可以譜寫皎潔的月光,我可以譜寫明媚的陽光,只要你在我身邊。
未名,我喜歡你。
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牽手走下去?
……
……
這是柚木梓馬準備了很久的,原本預備在今天要對未名說的話。
這是他像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子一樣忍著躁動的心跳,翻閱了無數的詞典,修改了無數遍之後仍然覺得不甚滿意的表白稿。
這是一份他註定了不能說出口的表白。
這是一份……從此以後,他在午夜夢醒時,會恍然想起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