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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語書年

129、番外 魏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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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語書年129、番外 魏郯(上)

“潯陽大飢, 潯陽太守劉殊急報,請朝廷撥糧賑濟。”匡政殿上, 大司農朱憫稟道,說罷, 將文書交與侍中。

皇帝坐在御座上,接過那文書。

“潯陽。”他看過之後,沉吟道,“我記得今春水患,潯陽最重。”

“正是。”朱憫道,“今春水患,潯陽三十萬頃顆粒無收, 以致饑荒, 若賑災不及,將有民怨。”

皇帝不語,卻拿起另外一份奏章。

“揚州亦饑荒,御史彈劾揚州太守公羊劌罔顧民生, 大興土木。”說罷, 他讓侍中將奏章拿給朱憫,道,“卿以為如何?”

朱憫接過奏章,看了看,明白過來。

公羊劌,在皇帝登基前一年去了揚州做刺史,三年之中, 政績斐然。皇帝遂命其為揚州太守,治理一方。此番饑荒,並非潯陽一處,其害蔓延江東大半,揚州亦不例外。御史彈劾公羊劌的事,朱憫也聽說過,不過他留了個心眼,讓人去打探揚州民人因災流徙之數,奇怪的是,與其他州郡比起來,竟是少之又少。

朱憫心思通透,即刻道:“臣聽聞,所謂大興土木,乃是揚州太守鼓勵州中富室興修屋舍,又以朝廷賑濟及私家募集之資造橋開渠,每日服力者數萬,民人以工受食,是以揚州安然。”

皇帝頷首,道:“正是,朕以為此策得法。江東水道,失修多年,運河不暢,水旱不調。朕欲仿揚州之法,在江東募集百姓,疏浚河道,興修水利,可為百惠之舉。只是不知如今倉廩如何?”

朱憫思索片刻,道:“前年及去年,各地倉廩豐實,徵調錢糧不足慮。只是長安城牆、宮室還在營建,亦耗資甚巨,若在加上江東如此大興人力,只怕國庫難捱。”

“長安且停工。”皇帝道,“待江東事畢,再繼續營建。”

朱憫心中安定下來,向皇帝一禮:“敬諾。”

皇帝又與眾臣將諸多關節分派妥當,命尚書擬詔。

才散了,皇帝正要起身,宗正卻來了。

宗正是皇帝族中的長輩,皇帝對他也多有禮讓。不過朝政之事,宗正甚少參與,皇帝見得他,知道今日當有不尋常之事。

“近日聞知伯父身體抱恙,朕正欲往府中慰問。”命內侍賜席之後,皇帝微笑道,“不想伯父親自臨門,未知身體痊癒否?”

“陛下恩德,臣已無恙。”宗正在席上一揖,道,“今日前來,乃是有要事稟報。”

“哦?”皇帝問,“何事?”

宗正卻不語,目視堂上。

皇帝會意,將左右摒退。

“陛下。”宗正微笑,道,“自古以來,為人君者,儲嗣乃是首要。如今陛下登基已有五年,天下安定,正是充盈後宮之時。臣聞皇后近來有意將宮中年長宮人放出,陛下不若在新納宮人之時兼以選妃,以順天和。”

皇帝看著宗正,笑意不改。

“此事,是宗正之意?”他問。

宗正忙道:“並非臣一人之意。前番臣臥病在家,曾與來訪朝臣談論,皆以為可行。陛下正當年富力強,而後宮唯皇后一人,為子嗣計,還請陛下廣納後宮。”

皇帝倚在憑几上,緩緩道,“朕已有二子一女,子嗣足矣。”

宗正道:“陛下此言差矣。前朝高皇帝有子十四人,其後三百年,宗室繁盛。皇嗣關乎國運,望陛下三思。”

“高皇帝身故之後,四子相爭,國祚幾乎不保;往近了說,靈皇帝亦是多子,亂世之源亦是嗣子爭位。”皇帝神色不改,“國運興衰,乃在施政。宗正之意,朕已知曉,此事不必再議。”

這話說出來雖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

宗正還想再勸,可看著皇帝臉色,終是不敢再多言語。他只得寒暄幾句,悻悻離去。

殿上終於安靜下來,左右無人,皇帝望著殿外,輕輕嘆了口氣。

“出來吧。”他說。

無人答應。

“阿謐,要父親逮你?”他拿起茶盞抿一口。

??的聲音響起,未幾,御座後面的屏風邊上探出一個小腦袋。當那雙清亮的眼睛與皇帝的目光相對,女童粉嫩的臉上滿是討好之色:“父親……”

皇帝一臉無奈,放下茶盞,朝她伸出一隻手。

女童登時露出笑容,朝他奔過去,皇帝抱了個滿懷。

“在殿上偷聽了多久?”皇帝摸摸女兒汗溼的頭髮,“去玩了?苑中?”

阿謐卻不答,抬頭望著他:“父親,什麼叫廣納後宮?”

皇帝哂然。

“你說呢?”他不答,溫聲道,“不是學到禮記了麼?”

阿謐想了想,道:“就是像仲茂叔父那樣,給堂兄找了好幾位庶母?”

皇帝心中覺得好笑,面上卻忍住,看著她:“算是,阿謐覺得好麼?”

阿謐撅起嘴,斬釘截鐵:“不好!阿謐就要一個母親!”

皇帝忍俊不禁。

“今日苑中有什麼?”他岔開話題,“你堂兄他們不曾入宮,誰同你玩耍?”

“圉中送來了好些獸物!”說到苑中,阿謐臉上的不快立刻煙消雲散,興奮地說,“有鹿,有鶴,還有那種小鴨子!”

“鴨子?”皇帝失笑,“那是鴛鴦。你何時看到的?”

“一早就看到了!”阿謐說,“我用過早膳之後,聽說……”話沒說完,她突然打住,望著皇帝仍笑眯眯的臉,一下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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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膳之後?”皇帝不緊不慢,“你不是要去聽女史授課?”

“我去了!”阿謐連忙道,“女史昨日給的課業,我都背出來了,女史才放我去了苑中!”

那雙眼睛望著皇帝,睜得大大的,倒真的像是受了莫大冤枉。

皇帝不為所動,道:“女史讓你背什麼?”

阿謐想了想:“禮記。”

“哦?”皇帝饒有興味,“背給父親聽聽。”

阿謐一愣,似乎有些躊躇,片刻,她想了想,還是張口背了起來:“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嗯,其言也約而達。嗯……微而臧,罕……罕譬而喻,嗯……可謂繼志矣……”

皇帝看著她微微皺起的眉頭,那搜腸刮肚的模樣,此曾相識。

心中長嘆,這個女兒,雖然人人說長得跟他比較像,可秉性卻是七分隨了她母親。比如,不愛讀書。

他想起當年,她母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讀書的時候,兩隻眼睛盯著書冊上的生字,也是這般糾結之色。而自己那時如何呢?皇帝回憶著,他覺得自己應該也像個傻瓜一樣,盯著他的美人目不轉睛。那般心情,似乎現在仍有餘味。

皇帝不禁自嘲。

他望向殿外,日光融融,天空在屋簷下露著湛藍的顏色。

有有十五年了吧?

他常常想,如果那個午後,他沒有去市中,將來會如何?

那時,還沒有人叫他“陛下”。

他不過是長安城一個騎都尉的兒子,剛剛隨著父親來到長安,也還未取字。

他的母親身體孱弱,來到長安之後,不久就去世了,只給他留下了一個年幼的親弟弟。

魏郯的母親生前愛瓷,帶到他也懂瓷。

他還記得,那日他湊巧走過南市,當自己看到路邊那小販懷中的梅瓶時,眼睛一亮。

而當他去問價的時候,眼睛不住瞟著的,卻是小販的臉。

那是一張生得十分漂亮的臉。細膩白皙的皮膚,陽光下,兩頰透著淡淡的粉色。

從洛陽到長安,魏郯見過不少長得漂亮的少年,不過眼前這個,是個女子改扮的。她似乎並不知曉自己已經被人識破,猶自學著男子的腔調,像在為自己出來混市井壯膽。

此事之後,魏郯有時看到瓷瓶,心裡還會時而想起那個小販的樣子,覺得好笑。

長安比洛陽大得多,魏郯要做的事也多得多。

比如,天子下詔,在世家子弟中選拔少年羽林郎,魏郯躍躍欲試。

比如,魏郯的祖父給他定下了一個出身優越的女子做未婚妻,叫徐?……

而那次市井裡的偶遇,猶如瀚海中的沙粒,很快被他拋在了腦後。

魏郯的母親和祖父相繼去世,他守喪不得婚娶。而祖父定下的婚事,只得擱置一旁。

魏郯並不著急,因為他覺得立業才能成家,自己還需闖蕩一番。

天子對少年羽林十分重視,不僅與禁中羽林同等俸祿,還有意從中拔擢人才。雖然遴選範圍是世家紈絝,但有志的子弟也是不少。

魏郯出身將門,一路比試,倒是順利。最後一關,他的對手是個長著面容白皙的青年,卻長著濃密的鬍子。魏郯看他面目頗為秀致,知道此人出身京中紈絝,開始時並不放在眼裡。不料幾個回合下來,這人竟是身法了得,好幾招,魏郯險些接不住,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最後,那人到底力勁不如魏郯,被打倒在地上,

場外的人鬨然叫好,魏郯與那青年一個站著一個躺著,一邊喘氣一邊互相瞪眼。對視了好一會,那人抹一把臉上的汗,慢慢站起來。

“你叫魏郯?”

魏郯昂首睨他:“正是。”

那人看著他,忽而一笑。陽光下,齒如編貝,眉宇和雙眸泛動熠熠神采。

“後日可有空閒?”他問。

魏郯不解其意。

“後日申時,玄武池北校場,你我再比。”那人不等他答應,已經拋下這句言語,徑自離開。

魏郯雖然不喜歡受人指使,卻也不喜歡讓人小看。到了那人說的時辰,他還是去了玄武池。可當他看到等在那裡的人,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那是裴潛。

魏郯雖然來到長安的日子不長,裴潛的名號卻是聽過的。無論走到何處,總會有人提起這位名冠京華的少年。不過魏郯向來對那些只愛舞文空談的文人不感興趣,就算在一些聚會之所見到,他也從不去湊熱鬧。

那個留著鬍子的人,原來是裴潛。

雖然知悉了對方的身份,魏郯卻沒有手下留情,仍然使盡全力。日落之時,二人的身上都落了累累淤青。裴潛與他相視大笑,此後,二人竟成了好友。

裴潛雖名聲在外,其人卻平易謙虛。他對劍術著迷,常與魏郯切磋劍術,對魏郯的武藝更是推崇。

魏郯亦甚為欣賞裴潛,他雖文氣,卻沒有紈絝子弟的脂粉氣和勢利做派,對一些事的看法也與魏郯相近。

有一回,眾人踢蹴鞠,裴潛脫下汗溼的上衣指使,魏郯看到他的臂上有個紅紅的印子,像是指頭的痕跡。

旁人亦見到,笑起來:“季淵,哪位女子這般兇悍?”

裴潛低頭看了看,不以為意地說:“哪有什麼女子,野貓抓的。”

有人戲謔:“季淵,那只野貓姓傅麼?”

眾人鬨笑,裴潛亦笑,毫無惱色,繼續與眾人去踢蹴鞠。

那人提到“姓傅”,魏郯明白過來。他早已經聽說過,裴潛十一歲的時候定了親,未婚妻是傅司徒家的小女兒。兩家都是世居長安的高門,合襯非常。

魏郯沒有見過裴潛這個未婚妻,只知道她比裴潛小許多歲。可雖然裴潛不曾與他提及,魏郯卻知道裴潛對他的未婚妻很是喜愛,因為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小小的桃符,正面寫著“潛”,反面,是一個“?Α弊幀?br>

少年羽林的名冊終於張榜,魏郯的名字赫然其中,毫無懸念。父親很是高興,甚至提早給他取了字,叫孟靖。

第一次到宮門巡守的時候,魏郯立在高大的門洞前,看到宮闕層疊,陽光穿過雲彩落在他的身上,只覺心中登時開闊。

那輛飾玉垂香的馬車朝他馳來之時,也是這般光景。它穿過遠方的一重城門,車輪碾過泛著金光的磚石,如同雷聲暗滾。

魏郯新當上軍曹,年輕氣盛,執意要查驗車中的人。引車的內侍很是不高興,說車內的貴女乃是太后召入宮中。

正僵持間,車幃卻忽然開了。

魏郯看到裡面那個頭梳總角的少女,愣了一下。

那是一張精緻天成的面容,明眸如波,唇如英瓣。少女不慍不急,只瞅著魏郯:“你如今見到了,可放行了麼?”

魏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讓開,又是如何放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車已經走遠了。

“孟靖。”一位年長的羽林笑呵呵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那是傅司徒家的女君,太后疼愛得很,將來再見到,不可再得罪。”

魏郯聽著他說話,想著的卻是別的事。

那張臉,那般神氣,他總覺得在何處見過。魏郯冥思苦想,只覺答案呼之欲出,可他總是想不起來。

直到走回家中,他看到角落裡那只瓷瓶,幡然醒悟。

市井中那個女扮男裝的小販,也是這般瞅著他,學著男子粗聲粗氣的嗓門:“身無百錢,不走長安。我這梅瓶,要賣一百五十錢呢!”

魏郯自幼性情不羈,洛陽長安都被他走了個遍,別人嘴裡的奇聞,他常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那個傅氏女君的事,卻叫他思忖了好幾日。

她出身高門,養尊處優,有太后那樣的姨祖母,有裴潛那樣的未婚夫。這樣一個女子,竟會喬裝改扮,到市井中販貨?

生活所迫自是不可能,那麼,是愛好?

魏郯越想越覺得啼笑皆非,世上有人好文,有人好武,有人好奇巧之物,有人好非常之事,但是一個貴女好混跡市井,他是頭一遭遇到。

裴潛知道麼?魏郯好奇,卻並非多舌之人,無意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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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之後,魏郯又見過幾回傅?Φ某怠v徊還揮性倮梗?皇遣檠櫫ㄐ行盼錚?環判小5比唬?道鐧娜艘裁揮性倭每?掂?純此??br>  “孟靖,有女子找你!”一日,他正從宮門換班下來,有人大聲對他說,停了停,補充道:“不是上次那位!”

同僚的羽林郎們一陣鬨笑。

魏郯無奈地瞪他們一眼,走過去,卻發現果然是一位陌生女子。

“足下就是魏郯?”那女子手執紈扇,一口嬌柔又高傲的長安貴女腔調。

“正是。”魏郯道,心中亦是疑惑,不知此人是誰。

那女子藏在紈扇下的臉似乎笑了笑,將一方小小的物事遞給他,“這是徐姊姊託我給你的。”說罷,轉身走開。

魏郯立在原地,開啟那物事,卻見是一塊幘巾。

徐?。他這才想起那個頭簪著虞美人的女子他那位連婚約也不曾定下的未婚妻。

魏郯的祖父與徐?的祖父是故交,兩人的婚事亦是二老之意。

徐?與他初識之時很是害羞,魏郯入了羽林之後,雖不能常常回家,他們見面的次數卻多了起來。帝后常常在宮中與臣屬家眷聚宴遊樂,魏郯有時經過林苑,會發現徐?也在那些貴女之中,遠遠望著他,時而一笑。

羽林中的同僚皆出身富貴,精於冶遊,對這二人的舉止,捉到了便笑上一回。

“孟靖原來喜歡徐少府家那般的模樣。”有人道。

魏郯笑笑,不置可否。對於祖父,他一向敬重,終身之事並無異議。說實話,徐?容貌秀美,性情溫順,家世亦是上乘,魏郯也想不出自己有何反對之理。

至於喜歡二字,他覺得徐?與自己還算合得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相識的兩人要湊做夫妻,互相順眼已是好事,不反感的話,跟喜歡差不多就是一回事了。

“孟靖,明日空閒否?”裴潛見到魏郯時,張口便問。

“何事?”魏郯看他似乎是特地來尋自己,覺得不平常。

裴潛露出一絲苦笑,四下裡看了看:“有一事,眼下唯有你可幫我。”

魏郯很意外,他說的竟正是傅?Φ氖隆?br>  裴潛沒有諱言傅?o不鬥坊醯鳥焙茫?8嫠咚??憂懊炕馗?t雒牛只崆鬃曰蚯踩爍?潘??悅庥惺А?br>  “如今仲勳兄不在京中,我明日亦有事纏身離開不得。此事實難啟齒,非可信之人不敢告知,考慮之下,唯有來託你。”裴潛很是不好意思。

魏郯看著他,仍感到驚異,未幾,卻笑笑:“這有何難,季淵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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