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間失格115、向光
雲山之中, 暴風與雷霆閃爍，幸而有飛行石發出穩定的光線指引方向。而且，比起最初登上拉普達的末裔少女一行, 紅閻魔與太宰治有著更為先進的溝通手段。
無線電已經被雲層中間的雷暴所干擾, 但是鬼神的手段依舊起效。通訊面板上貼著符紙, 太宰治在操控這架飛行儀器, 紅閻魔則在與對面通話。
“等到解放飛行石, 紅會發出信號啾。”他對另一頭的周防尊說道, “紅會提前將準備好的咒文貼在飛行石上，到時候只要升起王劍, 啾可以進行繫結。”
而繫結之後，只要後面注意不濫用力量，尊的王劍將維持懸浮。
而當周防尊壽終正寢, 飛行石將得到解放，紅閻魔已經在閻魔亭側翼預留了位置, 可以供生命之樹紮根生長, 每天還會有啾啾幫忙照料。
“老闆, 我們要到了。”太宰治垂眸看著面板，“這個按鈕是做什麼的？”
他其實不是很熟悉飛行器, 勉強按照直升機的駕駛方法駕駛而已，其他按鍵都沒動。不過現在他們需要一點點額外的推動力，所以太宰治在尋找相關的按鍵, 很遺憾的是，這艘飛行器上的說明文字都是德文。
一般紅色的按鈕應該與推動力有關……
紅閻魔也探頭, 他喜歡顯眼的顏色，於是也有點傾向那個按鈕。
“這個啾？”
太宰治按下了這個按鈕，飛行器“突突突”, 然後慢慢的，熄火了。
紅閻魔&太宰治：“……”
這是什麼邪道設計！
現在考慮飛行器設計問題已經於事無補了，因為他們正在加速墜落。紅閻魔一腳踹開飛行器的艙門，接著利落的揪住人形的太宰治。人形有點點重，紅閻魔努力了一下才把對方揪出來，然後乾脆利落的丟出飛行器。
太宰治：“……”
雖然知道是在救他，但是果然還是會有老闆企圖丟掉他減輕重量的感覺呢。
“怎麼會啾。”紅閻魔緊跟著也跳了下來，他拎住太宰治的後衣領，振動衣袖，胸口的飛行石也發出盈盈的光亮，伴隨著飛行器栽到浮島上所發出的轟鳴，他們在飛行石的保護下慢慢降下去。
“紅不會丟掉啾啾的，就算不幹活又能吃熬夜蹦迪迫害同事功德負數……”
“……老闆別說了我好難過。”
“那難過的噠宰啾會幹活啾？”
“不會呢。”
紅閻魔面無表情地鬆開手，太宰治臉朝下撲進溝裡。
死不悔改，那還是丟掉吧。
無論如何，他們總算是平平安安在拉普達上降落了。紅閻魔環視四周，與之前得到的資料中的拉普達相比，這座天空島嶼已經縮減了一大半的面積，主體生命之樹的根系縱橫交錯暴露在外，深處巨大飛行石的熒光隱約可見，看起來很容易就能取得。
但也只是看起來。
“這裡還殘留著相當數量的機器人啾。”紅閻魔謹慎道，“所以我們要小心一點，最好能夠避開與它們正面交手……”
“老闆。”太宰治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啾？”
“你說的機器人，是這個嗎？”
太宰治被拎到半空，拎住他的是一個身形巨大的機器人，因為年久失修，機器外殼上甚至攀爬著一些青苔，但是這顯然並不影響它的戰鬥力，它另一只機械手上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了被拎住的太宰治。
“咻——”
一顆流彈打掉了太宰治的一撮頭毛。
太宰治：“……”
這些人對把他變禿是有什麼執念嗎？
“不要再傷害噠宰啾的頭髮了啾！”紅閻魔表現得很緊張，“已經因為不幹活而很不可愛了，再沒有頭毛的話……”
“就會被丟掉是嗎？”
“……”
“老闆你的沉默是什麼意思。”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因為機器人拎著的是他的風衣衣領，太宰治直接脫了外衣落到地上。機器人沒有那麼靈巧，它並不能理解金蟬脫殼這種行為，稍微延遲一會兒之後，才繼續向太宰治伸出機械手，打算消除入侵者。而在這個間隔中，紅閻魔掛在胸口的飛行石已經發出一道光線，直射機器人心口的感應裝置。
驅逐的動作停止了，機器人的動作變得舒緩起來，它甚至輕輕的做了一個躬身的動作，向飛行石的持有者也就是這座天空之城的主人致意。
閻雀向機器人伸出手，機器人就用機械臂將他託上了自己的肩膀，宛如託著一隻小鳥。晨風徐來，日出之光漸漸籠罩這座空中浮島，肩上待著小鳥的機器人置身這幅畫面中，猶如一個童話。
“那我呢？”太宰治有億點點心動，“我也想要貴賓待遇！”
紅閻魔思考了一下。
很快，他們與機器人一同踏上旅途，紅閻魔坐在機器人肩膀上望著他們的目的地，後面還跟著兩個機器人，兩個機器人用一個鐵板橫抬著太宰治。
“我覺得有哪裡不對……”太宰治喃喃的，“這不是我想要的……”
“啾？都不用自己走路，不夠貴賓啾？”紅閻魔覺得這樣已經足夠貴賓了，“或者兩側再按上高高的護欄，還是怕曬？頭頂也可以按上遮陽的東西，這裡材料很多，很方便啾。”
……乾脆用個小盒抬著他算了。
太宰治不逼逼了，他閉嘴躺在自己的擔架上，看著頭頂鏡子一樣的天空。這座天空之城儘管已經極為殘破，卻美得猶如一場夢，又是他在閻魔亭經歷過的美好事物之一。
“老闆。”
“啾？”
“你是怎麼經營起閻魔亭的呢？”太宰治突然問道，他一側頭，載著紅閻魔的機器人剛好也放慢了腳步，所以他一下就能看到閻雀半黑半紅的羽毛，或者說，羽毛已經接近於全黑了。
“這個啾……歷史有些長了啾。”
紅閻魔露出回憶的神情，接著，他微笑了。
“紅一開始，只是想招待恩人而已。雖然已經記不清楚恩人的面貌，但是紅還記得恩人曾經畫過的房子，很大，有很多層，紅啾想，以後有機會，要在這樣的房子裡招待恩人。”
“但是在開店的過程中，紅漸漸遇上了很多很多很好的人和鬼神……”
“一開始紅連茶點都不怎麼會做，還是客人教給紅的，真讓啾不好意思。”
他絮絮回憶了很多閻魔亭創立早期的事情，之後才反應過來，有些歉意的對太宰治說道。
“總在說紅自己的事情，有些無聊了啾？抱歉。”
“不。”太宰治像是笑了，“我很喜歡聽。”
“不過再之前的事情，紅老闆已經不記得了嗎？”
“創立閻魔亭之前的事情？”紅閻魔想了想，“在世界之底的戰場上啾？”
“再早一些。”
“那啾是……”紅閻魔顯然也意識到了太宰治指的是哪個時期，他的聲音有些低了下去，“那就是紅還是鬼的時期了，是鬼燈擊敗了紅，然後就是贖罪。”
紅閻魔看著自己衣袖上的黑羽毛，垂下眼睛。
“紅做了很多錯事……”
“那麼，紅老闆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變成鬼的嗎？”太宰治從那個擔架上坐了起來，他緊緊盯住紅閻魔，不讓他移開目光，“紅老闆應該不是一開始就是鬼的，我聽鬼燈說過了，變成鬼的條件其實很苛刻。”
紅閻魔有些答不上來了，他試圖避開太宰治的眼睛。
“紅也知道，只是安全起見，那段記憶已經被徹底封印了，不然的話，先前是鬼的紅會被其他人恐懼啾……”
太宰治笑了，只是他的笑裡透出幾許悲傷的意味來。
“也許不是為了安全起見呢。”
——而是憐愛。
——是閻魔大王對這只紅雀深重的憐愛之情。
如果回憶會帶來痛苦，那麼不如就忘記。
這一點，也是太宰治與鬼燈談話之後，才徹底確定的。那名黑衣的鬼神雖然告訴了他所有的前因後果，卻也一再強調，要他採取更柔和的方式，或者最好就不要，不要向紅閻魔揭曉真相。
【你會做到的吧。】黑衣的鬼神眉心緊皺。
【會哦。】太宰治笑著應道。
他說的謊話不止這一句，也向來膽大到連鬼神都敢欺騙。
溫吞的方式根本起不到作用，若要徹底治癒，最好連腐朽的傷口都鮮血淋漓的撕扯開來。流過血，吃過痛，傷口收攏，就能徹底恢復健康，繼續健康的……經營閻魔亭。
進入樹根交錯中間，機器人無法再前進，紅閻魔向它們表達了感謝，然後與太宰治徒步前進。
巨大的飛行石在前方放出光芒，猶如一種溫柔的指引。紅閻魔還想著剛才太宰治說過的話，心底深處隱隱有驚惶的預感，被他強行壓下去了。
“還要多留意一下無色之王，他流竄到這座島上來了啾。不過這裡缺乏可以被附身的人，應該不會造成什麼大的危害。”
“……嗯。”
“等到尊啾得到飛行石，啾不用再擔心王劍掉下來了，紅知道你們背地裡都在怎麼稱呼他……眾生平等尊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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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噠宰啾，你是不是不想說話啾？餓了啾？”
“老闆，我們到了。”
太宰治自然地切換了話題。
只見他們面前的黑暗空間裡，巨大的飛行石半懸浮在樹根錯落之中，因為已經被施加過咒語，顯得並不那麼端正，青藍的光芒也偏於微弱。紅閻魔拿著事先準備好的符咒和魔法向前，現在還是飛行石要緊，等出去之後，再跟噠宰啾談談吧，他這麼想著。
所有佈置統統就位，只剩下最後一句咒語。
黑暗中似乎有紅白的狐狸的影子閃過。
“噠宰啾，一會兒我們直接搭乘飛行石飛出去，尊啾他們都在外面接應。”
“……嗯。”
紅閻魔握緊胸前的飛行石，低聲念了出來。飛行石開始劇烈震顫，這一次的咒語更為純粹強力，它開始擺脫一切束縛，將要徹底升上天頂。
紅閻魔聽到身後有衣料摩擦的聲音，他回過頭，太宰治將風衣換了一面穿，換過來的這一面是黑色，深色圍巾在他視線中飄然而落。
“我也有一句咒語，想給紅老闆。”
太宰治靜靜注視著他，突然換了一副神情，在他這幅神情中，竹林與小雪瀟瀟而來。
“‘你就向前去吧，紅，去有光的地方。’”
“‘我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