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黃河第五十七章:攜手赴延安
黎明時,第五軍進入河津。
衛立煌先是接了一列火車的軍火,又迎來宣霞父主力,簡直樂的眼睫毛都開花,河津父老終於過完聽著炮聲提心吊膽的日子,大家都清楚,這一切都是因為一支軍隊,和一個人。
所以宣霞父剛下火車,立即被熱烈的氣氛包圍,衛立煌上前拉住宣霞父的手,兩人擠出人群上了汽車,又開到衛立煌辦公處,下了汽車進了屋子,硬是沒鬆開片刻。
直到宣霞父落座,把衛立煌帶得非彎腰不可,衛立煌才意識到有些斷臂的嫌疑,哈哈大笑著鬆開宣霞父,也在另一邊椅子上坐下。
衛立煌道:“真捨不得鬆開,抓住你,好像很有安全感!”
霞父笑道:“我只有兩隻手,需要的人似乎有很多,俊如兄抓一隻,可就有人抓不著了!”
霞父一語雙關,衛立煌是個明白人,只得一笑了之。
衛立煌並不甘心:“山西大局未定,劍魂兄能否多留幾日?”
宣霞父道:“五軍第三旅在河北遊擊,四旅在新鄉駐紮,第一第二第九第十五旅回林縣補充休整,其餘九個旅全在河津,形勢如無好轉,斷不敢輕言離去,這九個旅就交給俊如兄代管如何?”
衛立煌簡直不敢相信,第五軍九個旅!近三萬常勝之師!白送?怎可能?
衛立煌猶豫著道:“堯火兄固然盛情,九個旅怕是未必能聽我的調遣啊!即使他們肯聽,堯火兄難道就沒有條件?”
宣霞父哈哈笑道:“俊如兄多慮,我沒有任何條件,不光如此,我還會向朱總司令建議,派遣精擅遊擊的皮定鈞旅來山西南部助戰,擾亂日軍後方,如此方能固守中條啊!”
衛立煌在黨國內部多年,那裡見過如此熱心之人,鼻子一酸雙目流淚:“我組建第十四集團軍,號稱十萬,本想與日寇決戰山南,誰料想湯恩伯部調來各師不聽號令,日軍未至已紛紛逃命,最可恨的是六十八師,守稷王山戰死八百,全師投降,我不得已與日軍鏖戰於平原,手下三萬親信部隊一月戰死大半,閻錫山近在咫尺坐視不管,倒是你宣霞父不顧王屋天險千里馳援,我衛俊如自問無愧於心,不知黨國為何外我!難道我弱小之民盟黨派也被總裁掛念?國民黨真的想獨裁麼?”
宣霞父道:“一個黨派,要治理國家,必須敞開胸懷海納百川,即便一黨專政,也需**監督,國家大事更應該商量著辦,我加入共產黨已有十六年,當時這個黨還很弱小,但它所倡導的民主和黨派相容深深吸引了我,後來我們宣稱武裝奪取政權,只是因為受到嚴酷迫害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外寇入侵,我們主動歸入國軍編制,接受國民黨政府和最高軍事委員會統一指揮,蔣某還是放不下私心!嫡系部隊往後縮,把不同派系的往前頂,無非是借日軍之手消除內部競爭,如此下去中華危矣。”
衛立煌心旗搖盪:“我願與貴軍貴黨攜手抗戰,還請堯火兄代為說和!”
宣霞父笑道:“俊如果有誠意何不親赴延安?宣某甘願提燈引路!”
衛立煌大驚:“延安!風聞貴黨黨魁毛某素有大志,氣度如山,為人高傲,我乃民盟小人物,此去未必受歡迎啊!”
宣霞父正色道:“同志海量雅緻正有納百川之胸懷,周恩來謙和有禮,溫文爾雅,俊如兄不必顧慮,我敢擔保,此去延安,此二人定出城十里迎之!”
衛立煌點頭應是,忽然又想起一事:“敢問堯火兄,第五軍編制為何如此奇怪,集團軍下無軍無師無團,只是一味編旅,卻是為何?”
宣霞父道:“部隊編成全因實戰需要,日軍行動一般以聯隊、大隊規模為主,我建第五軍,全以日軍大隊為假想敵,一旅三千,若是獨戰日軍大隊穩勝無敗,對抗日軍聯隊,基本可至攻守平衡。”
衛立煌驚訝不已:“三千人如何對抗日軍聯隊?前些時忻口會戰,日軍一個聯隊可以打垮我軍一個師,三個師防守日軍一個聯隊也很是吃力!”
宣霞父道:“師級編制,下設團營,後勤,通訊,警衛等諸多非戰鬥部隊,看似七八千人,實際能隨時投入戰鬥的也就三千,我的小旅,下設五營,後勤人員加起來不足三百,而且旅警衛連全是自動火力,關鍵時可投入近戰,也是戰鬥部隊,一個旅戰場火力不亞於常規一個師!”
衛立煌久在軍旅,響鼓不用重錘敲,宣霞父講出一,衛立煌立即想到二、三、四諸多好處,大喜之下情不自禁,拍案而起,剛要說好,外邊闖進一人,正是機要處女軍官。
女軍官遞來一份電報。
衛立煌接過一看,臉色立時煞白,見宣霞父詢問的目光,長嘆一聲把電報交給宣霞父。
宣霞父攏目光認真看:調衛立煌為西安行營主任,第一戰區司令職務由蔣鼎文接替,見報後三日內立即赴任,不得無故拖延。
衛立煌氣苦道:“古書雲,岳飛連線十二道金牌,不得已南歸,岳家軍人人北望,開封父老臥倒馬前,哀鴻遍野哭聲響徹黃河兩岸,衛某讀到此處常有不信,此時這電報若是傳出,河津父老定如當年汴京百姓!”
宣霞父把電報輕輕放在桌子上:“沒想到蔣鼎文能來,我與蔣鼎文還有同鄉之誼,不過這個人政治敏銳,軍事才能卻遠比不上俊如兄,如今黃河形勢並未徹底好轉,此人前來可不是好事!”
板垣徵四郎也接到大本營電報,衛立煌和宣霞父打了勝仗接的是貶職電,板垣損兵折將接的卻是升遷喜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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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內閣下令,由板垣徵四郎接替歸隱的石原莞爾,出任陸軍大臣,這個訊息,對於板垣而言實在夢寐以求,陸軍大臣!全日本陸軍最高統帥!絕不是小小山西一旅偏師的總指揮能夠相比,東京的最高級宴會,貴族家的千金小姐,那是愛睡誰睡誰,天皇的眷顧,內閣的垂詢,幾乎整個國家的大小事務都能發言,而且絕對不會被忽視!
板垣感到輸給宣霞父的陰影被天皇的光輝驅散,與東條英機、山本五十六、米內光政鐵三角內鬥失利的痛苦迅速蒸發在太陽下,板垣幾乎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山西戰局在他的腦海裡迅速淡化縮小,他是天皇之鷹,要把目光放在整個支那,不,整個亞洲!不,整個亞太地區!這還只是眼前而已,今後還要放眼世界,為全日本打下大大的疆土,成為日本歷史上最大的英雄!
宣霞父和衛立煌兩人越談越深,自早晨說到中午,又從中午說到黃昏,從國政說到黨爭,從部隊戰術說到武器研發,兩個一心為國者恨不能把所有領悟一下傳授給對方,也恨不得一下子把對方的家底掏個乾淨。
月上中天。
衛立煌與宣霞父在炕上和衣而臥,兩人都說累了,喝乾了好幾壺霞父的柳葉茶。
窗紙上月影闌珊,兩人靜靜躺著,心中卻久久不能平復。
第二天一早,西安機場飛來一架運輸機,霞父帶著武藏與衛立煌一起登機。
飛行員正要起飛,衛立煌過來:“請飛延安!”
飛行員不禁一愣,衛立煌加重語氣重複道:“請飛延安!”
飛機轟鳴,直衝雲霄。
延安,機場。
與朱德周恩來一行數十人默默等待,等待第一位造訪延安的國軍上將。
宣霞父與衛立煌剛下舷梯,歡迎的聲浪響徹群山,衛立煌四下張望,延安機場原來建於半山,地面為青麻石料,這些石料四四方方見稜見角,如同富人家鋪地所用青磚般整齊,放眼望去整個機場全是這種石料修成,工程之浩大,令人咂舌。
衛立煌不禁出聲詢問,得知此機場半年修成,更是吃驚不已,光是石料就需十萬勞工,連同地基部分,沒有數十萬人協力同心斷難完成,一向聽說共產黨被窮人擁護,總是沒有具體概念,如今親眼看到機場建設,心生佩服,不用問,定如周文王修靈臺,百姓不招自來,可見得民心者必昌!
衛立煌隨宣霞父向機場邊人群走去,那群人也迎面過來,衛立煌認得當先二人之一,那個眉重如山,目若朗星,舉手投足之間含蓄中透著自信的豈不正是周恩來!
周恩來身邊那個大個子想必就是了!衛立煌心念及此不禁仔細打量,見那人身材魁梧雙臂修長,龍行虎步器宇軒昂,那額頭高如彭祖不讓孔丘,看臉上,雙目如電,鼻似山樑,紅光滿面,唇似丹朱,從西往東來,旭日朝陽在他臉上反射出迷離光彩,在頭部形成一個奇特的光暈,衛立煌心中一動,這不是佛像的靈光嗎!怎麼能在活人身上出現?難道毛氏果有神靈護佑?
衛立煌神遊物外浮想聯翩,那人卻已走近,伸出手握住衛立煌道:“這位想必就是民國五虎將第一位,衛立煌將軍嘍!”
衛立煌身上一抖,趕緊答道:“正是在下,未請教?”
哈哈一笑:“朱毛匪部大當家,毛潤之。”
衛立煌羞愧道:“此時衛某正要借重貴黨,力保黃河防線,還請看在同是炎黃子孫的份上多多提攜!”
道:“黃河保衛華北,老弟保衛黃河!你對國家對民族那可是--功勞大大地!”
一句仿日本腔的漢語把所有人都逗笑了,衛立煌頓時渾身輕鬆,初到延安的拘謹一掃而光。
宣霞父道:“主席,機場風大,我們不是要在這開席吧?”
哈哈大笑:“宣秀才是想家了!好吧我放你一天假,你抓緊時間回家看看。”
宣霞父告辭回家,眾人簇擁著衛立煌一起動身回延安城。
宣霞父的家就在延安機場下不遠處一個小村子裡,這個村子開辦了一所小學校,霞父的妻子金鈴就是這個學校的唯一老師,宣霞父一路催促,吉普車在土路上顛簸震盪。
霞父下了車,讓司機停車等候,獨自向小學校走去。
破舊的祠堂,裡面光線卻很好,因為這座房子的窗子實在很透明,透明到完全沒有窗子的痕跡,原本是窗子的地方被擴大了無數倍,成了一個個大洞,最大的一個外面腳印成行,已經代替了門的功能,霞父看見這個破爛的祠堂,心中頓生溫暖,這就是他的家!
誰人能夠想到叱吒風雲的宣霞父,竟然有如此破爛不堪的一個家!
宣霞父正要邁步走近,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那個門或者是窗走出來,在廊下的一個水缸裡舀出半瓢水加在旁邊的爐灶上的鍋裡,回頭喊:“媽媽!蘿蔔該下鍋了!”
祠堂裡朗朗讀書聲中斷,一個女子匆忙走出,自牆上掛著的籃子裡抓出一把蘿蔔乾放在鍋裡,忽然抬頭看見霞父,喜悅之心表露無疑。
小女孩也看見霞父,拍著手叫道“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
金鈴走上前不顧一切擁抱霞父,霞父伸手抱住妻子深情撫摸。祠堂內伸出十幾個小腦袋,笑嘻嘻看著兩個大人不害羞,小女孩叉腰訓斥:“看什麼看!都回家吧!放學了!”
十幾個毛孩子鬧哄哄離去,金鈴覺得不該在孩子面前過分親熱,連忙鬆開霞父,霞父鬆開妻子,女兒宣平拱到懷裡:“爸爸抱抱!”
霞父哈哈笑著抱起女兒:“偶,爸爸抱!看看我的平平又長肉了沒有!”接著做出吃力狀:“哎呀!這麼重!爸爸都抱不動了!”
女兒團起拳頭捶打霞父肩頭:“爸爸耍賴!平平不重!媽媽才重呢!”
霞父哈哈笑道:“怎麼不重?我的千斤小姐啊!”
金鈴拿起水瓢要往鍋裡加水,霞父抱著女兒過來看見鍋裡翻滾的小米蘿蔔粥,奪下金鈴手中水瓢道:“今天咱不吃這個,我帶著你們去城裡吃羊肉泡饃!”
金鈴道:“不用了!我們就在家裡吃。”說著眼眶紅潤起來:“你這次又不知道能住幾天,我想好好陪陪你!”
霞父愧疚道:“你是官宦人家出身,這些年跟著我可受苦了!”
金鈴道:“受苦到沒什麼,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常常獨自在外,我一個人很孤單!總是擔心你,好幾次做惡夢你被日本鬼子打中了,滿身是血,我怕!”
霞父笑了:“放心,我會保護自己的,走吧,吃完飯我還要去陪著衛立煌,晚上我回來好好陪你!”
霞父咬著牙把“陪”字說得分外重,金鈴與霞父老夫老妻焉能不知霞父含義,羞紅了臉,嗔怪著與霞父走向汽車,懷裡的宣平抗議道:“不行!爸爸也要陪我!我都半年沒摸爸爸的鬍子了!”
霞父把下巴貼在女兒臉上來回蹭:“好好!現在就讓你知道爸爸鬍子的厲害!”
宣平格格笑著來回躲爸爸的鬍子:“扎!疼!壞爸爸!壞爸爸,嘻嘻!”
一家人笑聲不斷上了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