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秘聞錄第三十五章 選擇幻書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諾修斯隻身坐在後院草坪上的藤椅，頭髮與臉頰上都微微沾染些許的露珠。
實際上他其實非常疲憊，忙活半天的搬家與清掃工作，極大消耗他的體力與精神狀態。可等諾修斯的軀體接觸到柔軟的睡床時，腦內的精神狀態卻反而愈發清醒。
於是他來到後院的藤椅上，枯坐了一夜。
在經歷親人離別的虛驚一場後，諾修斯就十分期頤能成為遣返者。可現在當真正的選擇落在他頭上時，他反而開始充滿猶豫。
如果將整個世界比作充滿迷霧的海洋，那麼自己就是行走在蘊含波濤與兇險海面的一葉小舟，而《獅心》、有關“獅心”的一系列事物、以及高度疑似的“穿越者前輩”格蘭妮·貢勒就是迷霧裡的僅存的一絲燈塔。
但實際上這束燈光，究竟是燈塔，還是別的什麼神秘存在，他實際上也不是很確定。
更何況後續次序的缺失，幻書的危險性以及不知何時就會陷入的“迷失”，未知而恐怖的低語，一切全都混雜在一起，鑄造成一副黑沉沉的棺材，將自己囚禁在裡面。
他坐在這裡，低頭看著草坪上淡淡的緋紅與輕紗般的皎潔。
突然間，在草坪上傳來一陣赤腳踩踏的“沙沙”聲。
“姆貝德這時候的天氣，也確實蠻涼的呢。”諾修斯向前看去，格蘭妮·貢勒關好後院的柵欄門，打著墜有蕾絲邊襯的雨傘，雙手戴有白絲手套，她輕輕的對諾修斯點頭，站到他的身邊。
恍然間，諾修斯有種安心的感覺。
事實上他有非常多的問題想要問格蘭妮·貢勒，但他嘴唇張了張，聲音卻彷彿一下子沙啞許多，被磨去全部的聲音。
“你，似乎在為選擇次序而煩惱？”她身穿潔白的平紋細布襯裙，上面有繁複的提花圖案。戴著突出的寬大裙撐，披一件漿硬的小外套。
“是的，殿下。”諾修斯張張嘴，腦內波濤洶湧的一大段話語聚到嘴邊，說出的卻是平淡如死水的這幾字。
“為什麼要糾結這些呢？我能夠在這種時候找到你，就說明你還沒有完全平靜，也沒有詢問自己的心靈。”
諾修斯沒有說話，沒有再進行回答，只是沉默地看向視野前方，眼裡的顏色像是死去的樹葉。
“人類其實是一種很虛偽的動物。”格蘭妮·貢勒的聲音與不時在街道迴響的噪音融合在一起，使得原本寧靜的夜更加深沉，“當他們悔恨時，是因為他們已經失去；當他們喜悅時，是因為已經得到。所謂人類的輪迴，其實就是不斷重複這兩個過程。”
“你該看看自己眼前能看到的東西，諾修斯。”格蘭妮·貢勒拍拍他的肩膀，聲音在傳入耳畔時，竟是變得像煙霧虛幻縹緲，反倒是肩頭的的重量不斷加深。諾修斯猛地抬起頭，發現丹安披著一件小外套就站在自己的身邊。
“諾修斯，”丹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改善我們的生活，但你不用這麼拼命的。”
“不，其實我……”諾修斯下意識地就要反駁，但丹安的手掌扶住他的額頭，目光有些心疼，“我煮了一壺熱茶，也烤了一些肉鬆餅。在你枯坐在後院的這段時間。”
諾修斯一愣，他看著身後不知何時亮起的煤氣燈，眼裡的翡翠生機開始恢復。
他向來是個把事情想成最壞準備的人，如果自己沒有找到迴歸地球的辦法，至少也要替原主守護好這個家。
這一剎那，他已經做好選擇。
……
天邊火燒，東邊金黃。
諾修斯在自己寢室的穿衣鏡面前，整理好自己最後的裝束。
在如今這個時代，燕尾服這樣的正裝潮流才剛剛興起，是屬於年輕人的款式。
但諾修斯再三由於之下，還是選擇頗為練達的直筒式正裝，絲綢制的半高禮帽，樣式雖然普通但卻是上等裁藝的寬鬆大衣，闊腳褲之下的是橡膠皮靴。為了必要時隱藏自己觀察別人的舉動，諾修斯甚至還去配了一副單片圓鏡。
他看著境內完全煥然一新的自己，滿意的點點頭。
裝扮練達，再配上十分書卷氣的單片圓鏡，似乎比以往帥上那麼一點。
諾修斯摁開懷錶，看了一眼時間。
上午8點12分，按照008小隊的慣例，一般隊員們到達事務所的時間，大約都在9點左右。
啪嗒！
他合上懷錶，一切照舊準備好左輪，乘坐有軌蒸汽車來到博物館，在大部分普遍員工都沒有上班的情況下，就連諾修斯的橡膠皮靴的落地聲都顯得十分清晰。
推開“神恩偵探事務所”的大門，居然發現伊珂絲早就已經來到這裡，只是這時的她顯得十分慵懶，各種漫畫與小說隨便丟在桌面以及地板上，並且窗邊吹來的風不時撩起她輕便的裙襬……
真是沒一點淑女樣！諾修斯咳嗽兩聲，臉頰宛若火燒過。
倒是館長的淡青色影子在幫忙衝咖啡，弄得整間事務所香氣四溢。
“喲，諾修斯，早上好。今天天氣還十分涼爽呢。”館長抬起頭來，此刻她就變成短毛貓的形象，這讓諾修斯不免猜測，難道說館長在白天是貓，晚上就變回成人了？
“是呢，如果天氣再熱一點的話，恐怕我就只能穿件襯衣再配件黑色馬甲了。”諾修斯笑吟吟地回應道，“我想問問，綺羅羅閣下在那裡？”
館長瞥了他一眼，看向自己辦公位的右後方，離隔板門非常近的一件辦公室。“老大昨天也才剛剛回來，現在恐怕在整理檔案，你如果想爭取點好感，就進去幫幫她的忙。”
“老……老大？”諾修斯頓了頓，“您說說……綺羅羅閣下？”
“不然呢，還有誰？”館長反問道，“老大可是餘燼者姆貝德分部的領導，她當初可是從008小隊晉升上去，好歹也待了將近十年，總歸有點感情，因此時不時就會回來坐鎮。”
難道說皮膚像凝脂那樣好的少女，其實是一個在社會摸爬滾打許久的老油條？！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不對，自己恐怕連她是位怎樣的人都沒搞清楚呢……
努力平復心情後，諾修斯轉開辦公室的門把手。
一張十分有美人韻致的臉從報紙下露出來，讓諾修斯很吃驚的是——綺羅羅如今咬著菸嘴，一根細長而單薄的長煙正飄轉著青絲，她輕輕吐出煙霧，灰眸含笑道，“選擇好了？”
諾修斯鄭重地點點頭，回答道“是的，綺羅羅閣下。”
“叫我老大就好，反正你現在已經是我們的一員了。”綺羅羅摁滅掉長煙，雙手交叉將腦袋給抵住，“不介意的話，讓我猜猜？”
“您應該已經知道答案了。”
“不一定。”
諾修斯笑了笑，深深吸一口氣，回答道“觀察者！”
綺羅羅緩緩坐直，灰眸依舊深邃，像是蘊含洞察人內心的魔力，將現場的氛圍壓到極致。
“如果以後你沒找到獅心次序9的嵌合物資訊，你可能這輩子都會卡在次序10。而且一旦晉升成功後，你可就不能轉做譯稿家了。”
沉默一會後，明明是個很嚴峻的問題，沒想到諾修斯卻淡然一笑，“隨緣吧。”
在他的計劃裡，對於自己以後的晉升次序，諾修斯確實抱著這樣淡然的態度。
第一，“通識者”的晉升方向他並不感興趣，而且“陌客”的能力太過雞肋，就算日後晉升次序能力會大幅度提升，那也是日後的事。而且有死亡率以及“迷失”同樣存在的前提下，“觀察者”的能力就顯得牛逼了些，更何況這個次序還跟自己有著完全未查明的聯絡，等自己查清楚之後，說不定會有更大的收穫。
第二，只要維持好現在“會長”的身份，就算次序低一點也沒關係，更何況自己的最終目標是調查自己穿越的原因以及如何回家，先一步步來，除非確定晉升次序與最終目標有直接聯絡，等到那時再想辦法，想得太多，有時也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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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如，就先斟酌眼前的情況。
“你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我不會追問你的原因。”綺羅羅往自己身上稍微噴點香水，“走吧，跟我一起去‘書庫’，去領取比較符合次序的幻書。”
諾修斯點點頭，對著綺羅羅行紳士禮。
“噠”“噠”“噠”“滴”
兩人行走在樓梯，等諾修斯刷開報警差分機後，頗為清新的空氣與稍微嘈雜的場景撲面而來。
諾修斯感受著映象姆貝德吹來的風，開始找話題，問道“老大，你剛剛說的符合次序的幻書是什麼意思？”
“雖然理論上來說幻書是包羅所有次序，但透過漫長時間的摸索，先祖也經歷過雖為遣返者但融合失敗的情況。這時候，人們才有意識的進行選擇幻書，如果幻書裡的摺疊空間不夠穩固的話，就說明這本幻書與你的次序符合度不高。”
“當然，最高的符合是與次序有直接聯絡的幻書，譬如社稷山河次序符合度最高的是一本叫‘天經注’的幻書。”
“好了，我們到了。”
耶夢教堂，諾修斯與綺羅羅矗立在他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