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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之血肉長城

第六十一章 魂牽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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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之血肉長城第六十一章 魂牽武昌

重慶,德安裡一零一號。

"好!好!好!"能讓自控力極強的最高當局一連三個好字出口的,自然是他緊緊握在手中那封程家驥發來的報捷電報了。

說想來,自打日軍發起鄂西攻勢以來,深知自己已是退無可退的最高當局,表面上雖然是一副信心百倍的樣子,可卻其內心卻無一時一刻,不是在心懷忐忑、焦灼萬分中度過的。可現在好了,不僅原本壓在西陵峽一線的日軍已紛紛退往宜昌,就連'首義';名城武昌(若不是日方緊急從下江調來的大批炮艇封鎖長江江面,日軍連三鎮的江北部分都保不住。)被四十八集團軍收復。這就意味著,不但重慶之危已解,日本人還在戰略上徹底陷入了被動。

突如其大的巨大勝利,使得最高當局深深的沉浸在欣喜若狂中,且久久不能自拔。而這種極度的興奮又促使他進入了一種幻覺狀態,在朦朧之中,他似乎先是被成千上萬的民眾夾道歡迎著進了入了南京,然後又昂首挺胸的站在國父陵寢前,向四萬萬國人昭示自己的赫赫功業。

"先生。白主任到了。"那位與程家驥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嚴組長的通報聲,打斷了最高當局的自我陶醉。

"噢!快請!"猛然回過神來的最高當局意外的噢了一聲後,才想起是正是自己把對方從桂林給急召來的。

兩位大人物相互寒喧了幾句後,最高當局就迫不及待的把話題匯入了正題:"健生,你說說這會戰的下一步棋,怎麼走,對我方最有利啊!"儘管,早在北伐時就曾有過親密合作這兩人,在過去的十幾年中,不和睦的時候居多,可是對於行營主任的戰略眼光和軍事指揮才能,最高當局還是相當信服的。

"那我就試著預測一下。"從行營主任看似謙遜的言語中,所透出的卻一股強大的自信。話音方落,他就走到牆邊對著掛牆上的大幅軍事地圖指點評說起來。

"已退至宜昌的日軍雖兵鋒已挫,然仍有十萬之眾,其戰力不容小覷。以我的估計這股日軍接下來肯定是要分兵回救鄂中的,至於其留守宜昌兵力應不少於一個師團。而我軍時下能用於攻堅宜昌的部隊至多只有七個軍。面對城高壕深的堅城可憑的兩三萬日軍,我軍將又有一場的苦戰。勝負也不論,曠日持久卻是在所難免。"行營主任的第一句話就給最高當局澆了一杯冷水。可是,最高當局又不得承認行營主任的分析有道理。雖說,參加這次鄂西會戰的中國軍隊的總共有十二個軍。可早在會戰初期,所處位置前出的七十九軍就被日軍予以了殲滅性打擊,在守宜昌、宜都時,又有一個軍傷了無氣,且還有兩個軍被程家驥拉到了鄂中。這樣加加減減下來,再除去長陽、思施等要地所必須的防守部隊,七個軍的確是中方是能投入攻擊宜昌的作戰中的兵力極限!更不用說,這七個軍裡還有不少師、團,在經過長期作戰後,已是傷痕累累了。

"而鄂西日軍的主力一旦回師,就將與蒲圻的六十八師團、江北的橫山勇本部對武昌形成三路夾擊之勢,只憑第四十八集團軍自身的力量,是無法與之抗衡的。"才聽到這裡,最高當局已然坐不住了:"健生,難道我們就沒有其它的辦法了?"

"單從軍事上說,將孤懸於武昌的程家驥所部撤到沔陽、潛江、監利之間的三角地區是最妥當。"行營主任不愧是位優秀的軍事家,真要按他所說的那樣做了,第四十八集團軍既脫離的險境,又可向北脅武漢,向西屏障、策應宜昌的戰事,真可謂是一舉多得。

但悲哀的是,軍事在大多數時候都是服從於政治的,

"不行!不行!你想過沒有,把剛剛收復的武昌,拱手還給日本人。國際上會怎麼看我們?美國人會怎麼看我們?中國的老百姓又怎麼看我們?所以,放棄武昌,這是絕對不能容許的!"最高當局的極力反對,等於宣判了行營主任才提出的這個方案的死刑。

好在,深知最高當局的思維套路的行營主任還準備了備用方案:"要是堅持不從鄂中撤軍。那就只能暫時放棄攻打宜昌,以不少於六個軍的兵力從鄂西向東挺進與四十八集團軍內外夾攻,爭取擊敗日軍第十一軍的主力。另外還需命令第九戰區派出三至四個軍沿粵漢鐵路北上,在擊敗之前已屢遭打擊的日軍六十八師團後,進兵武昌。"行營主任看了看滿面喜色的最高當局接著道:"只要到時不出大的砒屬,我方的勝算當在七成以上。不過...。"

"健生,你有話盡可以講嘛!"被好賣關子的行營主任那個'不過';噎得好不難過的最高當局急切的催促道。

"最讓我擔心的地方,不在鄂中?"行營主任用著重的語氣強調道:"而是在豫中!"

"一戰區哪裡很平靜啊?"最高當局不解的反問道。

"若是我軍在江漢平原與日軍擺開決戰的架勢,北方的日軍勢必會南下策應,那樣一來,我軍駐豫中的部隊,就會首當其衝,萬一他們垮了下來,那就會戰的前景,就不堪設想了。"對於時任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兼魯蘇皖豫邊區總司令的某人的才德品行,行營主任是一貫看不順眼的,甚至還當著最高當局的面說過此人連當個師長都不稱職,更不用說做為執掌一方的重鎮了。

"克儉那裡,我親自督促。他這個人是有不少毛病,可還是能打仗的!這個,在徐州會戰時,他就打得不錯嘛。"最高當局口中的克儉,正是昔日臺兒莊大戰時那位湯軍團長。

最高當局笑容可掬的對行營主任拜託道:"辭修的體質本來就弱,這兩個月沒日沒夜的操勞下來,胃病又犯了。所以,我想請你代理一下第六戰區。"見行營主任要想推脫,最高當局又加了一句"就算是幫我一個忙好了!"最高當局說陳部長有病,只是個託詞,說到底這樣關係甚大,且戰場分為幾處的進攻性戰役,交給做事雖勤懇踏實,在政治上也才華卓越,可真要指揮起千軍萬馬來,卻總是勝少敗多的陳上將,他還真有些放心不下。

"言重了,職遵命就是。"最高當局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哪還由得行營主任說個不字!再說,這幾年兩廣地區一直沒有什麼大仗可打,早就把他憋壞了。

稍後,武昌城內。因那場及時雨,才能儲存下來原日軍第十一軍軍部。

從進了武昌之後,程家驥就很忙。在日本人所縱的那一場大火中產生的幾萬無家可歸的難民要安置、救濟;武昌的城內這戰場、火場上遺留的無數具屍體,要馬上處理掉,要知道現下可是春天,武昌又比鄰大江,這時疫是說來就來的,程家驥可不想自己的名字與一場化江漢平原為鬼域的大疫聯絡在一起;武昌周邊地區不少不願在生活在淪陷區的百姓士紳,已經在嚷著要隨軍南歸了,這些人老的老、少的少,大半都是老弱婦孺,不想法子編排停當了,根本就上不了路;日軍屯集在武昌及其周邊地區的未及帶走的一倉庫、一倉庫的各類物資,要清點明白,以便於打包帶走;被俘的幾千偽軍要...。總之,他都快忙瘋了。

可軍委會一封內容加急電報,卻把程家驥先前的種種佈置卻全打亂了。

對於自己被任命為集團軍代總司令,程家驥無所謂得很,反正第四十八集團軍橫直都是他當家,代總司令還是副總司令,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真正讓程家驥頭痛欲裂、大驚失色的,還是在電報中的那句'死守武昌,等待後援';!

"不是早說好了,攻擊武昌只是牽制性軍事行動嘛!怎麼又變成死守待援呢!軍之生死,國之存亡,是可以這樣隨便的嘛!早知道,還不如不把武昌打下來了!"憤怒歸憤怒,可程家驥心裡明鏡似的,那個在很大程度上把持著'國之存亡';的人,的確有'修改';一下作戰計劃的權力。

可程家驥更知道,以中國軍隊時下的水平,只要不犯低階錯誤,打防御型會戰是足夠了。偶爾出動一、兩個軍的精銳部隊打打的區域性反擊,也有幾分勝算。可一下子就上來十幾個軍,打這種戰略性的大反擊,那不是小兒跑步,跌到的多嘛!

更何況,戰端一開,四十八集團軍鐵定就會幾面受敵,陷入重圍,生死存亡全操於外圍友軍手中,而抗日以來,中國軍隊之間拼死相救的戰例又有幾樁呢?凶多吉少啊!

曾經有一度,程家驥都已在認真的考慮,自己是不是該自把自為,就按原計劃撤出武昌了事。

可最高當局對全世界所發表的中國決心要'誓死保衛武昌、全力收復武漢';的廣播宣言一出,程家驥的這個念頭就被打消一半。他倒不是怕因抗命而掉了腦袋,用一個人頭臚,去換全集團軍將士的轉危為安,這點擔當,好歹也在戰場上幾生幾死過的程家驥還是有的!可他怕自己這一'不戰而逃';,會把因重慶的高調宣傳和武昌光復這個現實,而空前高漲的全國民眾對抗戰勝利的信心,給'跑';沒了;會把素來現實的美國政府在最高當局的廣播講話後,立即承諾那一大筆足以讓的抗戰程序加快個一年半載的美援給'跑';沒了。

難!難!難!進退兩難!

###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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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程家驥還在猶豫遲疑,還在痛苦的權衡利弊之時,已隱隱將武昌圍在正中的幾十萬軍隊,卻在各自最高統帥部隊嚴令下,如同一臺臺精密的儀器一般,飛速的運轉著。

先前從西陵峽口剎羽而歸的日軍第十一軍主力,在留下了一部分部隊守備湖北的西大門宜昌後,其主力八萬餘人在赤鹿理中將的指揮下直指武昌;而中國第六戰區的六個軍,也繞過宜昌城,緊隨著日軍大隊的腳步,一路向東而來;而第九戰區先期派出的一個軍,也從剛收復的岳陽出發,沿粵漢鐵路向湖北境內挺進;相應的,接到阻擊北上的敵軍的命令的日軍六十八師團,也在浦圻一線一邊大肆破壞鐵路,一邊構築工事,擺出了一副死頂到底的架勢。就連那些會戰開始以來就遊離主戰場之外,只擔負著牽制任務的中日兩軍的'零散';部隊,也紛紛奉命向新的戰區邊緣潮水般湧來。一時間,覆蓋了半個湖北的江漢平原上,槍炮聲不絕於耳,火藥味更是甚囂塵上!可這些都還只是前哨戰、遭遇戰,真正的好戲。還沒有到開鑼的時候了。

當然了,大兵過境、戰雲密佈,也產生了許多新的難民,而這些躲不兵災的難民中有不老少,逃向了相對平靜的武昌周邊地區。

赤鹿理所部也算是歸心似箭了,其前鋒第三師團的一個摩托化聯隊於二十九日晚間就到達了應城城下,幾個小時後,沔陽又落入另一支日軍先頭部隊的手中。這就意味著程家驥原定的撤退路線和現在正在使用的補給線,都被'急性子';的日本人堵了個嚴嚴實實。至此,不管程家驥對死守武昌,會不會演變成'守死';,還存有多大的疑慮,可急轉直下的戰場形勢,卻把他和他的部隊給生生的捲起去了。

於是乎,打一場連程家驥自己都心中無數的'武昌保衛戰';,便成了這位年輕得讓人難以置信的集團軍代總司令唯一的選擇。

武昌,四十八集團軍總部。一場在很大程度上決定鄂西會戰反攻階段的成敗的軍事會議正在進行中。

"我集團軍從雲南出發時,有九萬四千人,這其中有八千是在大理休整期間補入的新兵。經過前一階段作戰後,完好無損的只還有七萬一千人,另有一萬多名輕傷員,這部分官兵在必要時,雖可以參戰守備作戰,可其的戰鬥力要打一些折扣,卻是在所難免。...在現存各師、旅中,新二十軍各師、旅尚還保有大約九成的戰力,新二十軍各師的戰力均已不足七成,其中尢以新二一九師為最,該師現在只能勉強維持兩個不滿員的團級編制,其整體戰力只相當於會戰開始前的四成...。...加上在武昌繳獲的日製庫存軍火,我集團軍的彈藥儲備,也僅僅能夠支援十天的戰鬥的。糧食方面的情況是最好的,日本人和漢偽從湖北各地掠來武昌的幾十萬擔存糧,除少量被日軍縱火燒燬外,其它的都到了我們手裡,就是把難民都管起來,也能撐上幾個月。...。"臨利阻擊戰後,只剩下兩千多人的暫一一六師,就被臨時縮編成了一個集總直屬的暫編團,肩上擔子輕了不少的王濟民,則兼任了集團軍的副參謀長。對於這個任命,王濟民本人並沒有抱怨,畢竟這代表著已經他進入了第四十八集團軍的核心指揮層。且憑他的特殊身份和監利一戰中可圈可點的表現,他也並不擔心,在會戰結束後,暫一一六師的建制歸還的問題。而程家驥正為錢紳坐鎮二十軍後,集總參謀部門缺人主持的程家驥,對與錢紳一樣曾留學於德國軍事學院參謀系的王濟民這方面的能力,也是相當的滿意。此時,就是就是王濟民在向一屋子一臉凝重肅穆的將軍們,全面介紹四十八集團軍目下的現狀和可用的各種資源。

'滿打滿算八萬可戰之兵,加上只是跟著走,甚本沒能加過戰鬥的六千日本和平軍,想要很快就會四面受敵的武昌撐到援軍靠上來,難!太難了!';殘破的軍團,相對短缺的彈藥、強大的對手,這種種不利因素讓程家驥愈想,心裡愈是發涼。可再難,事到如今,這仗也得打下去不是!

"維禮兄,你說說這武昌咱們該怎麼守?"冥思苦想良久,卻還是毫無頭緒的程家驥,把希望寄託到了素來足智多謀的錢紳身上。

"鈞座,武昌自古以來就是一座易攻難守的四戰之城,在歷史上被攻者以不如守軍的兵力破城的事例,比比皆是數不勝數。現在又沒了城牆的庇護,就更不成其為久守之地了。"錢紳中肯的分析,讓程家驥的本就很不好看的臉色,更加的黯然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年在武漢會戰時,我軍的指導方針才是'守武漢、而不戰於武漢。';。"幸好錢紳的下一句話,就使得程家驥眼前豁然開朗,心下暗罵自己真是給最高當局的好大喜功、剛愎自用給氣昏了頭,怎麼連這一節都忘了!可是與錢紳接下來所說的相比,這句話所給予他的觸動就算不了什麼了。

"在綜合考慮了諸多因素後,我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此戰的成敗,不在於我軍能在武昌死守多久,而是取決於我部,能否儘快把外面的部隊'接';到武昌來!"錢紳胸有成竹的繼續說道。

"維禮兄的意思,派出部隊,打通粵漢鐵路,把第九戰區的部隊接過來?"在明了錢紳的想法後,程家驥在大驚之餘,是又高興又為難,讓他喜的自然是若是錢紳所提的這個建議能實現的話,不但武昌可保無虞,就這次大反攻的前景也殊可樂觀;他為難的卻是自己手上的兵力本來就已經夠單薄了。派出去的多了,深恐武昌守不上幾天就得陷落。要是派出的少了,守蒲圻的日軍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師團,能打穿得人家的陣地嘛?再說,赤鹿理所指揮的日軍突擊兵團,向蒲圻方向增兵的可能也是不能忽略的!

"維禮兄,你看派出幾個師合適?"程家驥的語氣的中的猶疑搖擺,是那顯而易見。說到底,向來行險弄奇的程家驥之所以一反常態,變得有些畏首畏尾,根子還在於將要與守軍一道被困在武昌城內外的這十幾、二十萬百姓的身上。他(她)們雖不是軍人,可是以日軍的兇殘暴虐,在吃了一連竄的虧之後,誰又敢保證城破之時,武昌不會變成第二個南京呢!至少,'膽小';的程家驥是不敢拍這個胸脯的。

"佐間師團在之前的戰鬥中已成了半殘廢,這一戰又是內外夾擊,講究的是時機的把握。若是鈞座許我領兵的話,只需新一五二師、新二一九師,再附上騎兵旅、日本和平軍,足夠了!"錢紳淡淡的答道。

程家驥訝然了。他當然不是嫌錢紳帶走的部隊多了,而恰恰相反,在四個部隊裡,新二一九師自不消說,邢玉生在緬甸兩次受到重創後,元氣就一直沒有能恢復過來。說來全是老兵的日本和平軍的兵員素質那是沒得說,可因其的先天不足,在戰鬥中發揮向來是時好時壞,很不好駕馭掌握。騎兵旅集中打突擊是勢如雷霆,分散開來破襲對手的補給線也能得心應手,可防守時就多少用武之地了。一句話,錢紳所帶走的這些部隊不但總人數堪堪過兩萬,且無一不是"問題"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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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驥久久凝視著錢紳,直到從對方的眼神他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堅忍不拔的信念後,方才慷然道:"維禮,反正守城汽車的用處也不大,你把軍車都開去!趁從宜昌下來的日軍主力還沒過長江,你趕急集結部隊出發吧!至於此去何時打,打哪裡,全由你來定,我概不干涉"

錢紳沒有答話,只是緊緊的握住了程家驥的雙手。這一握,直握到兩人的手指發白,才互道珍重而別。在錢紳回身向門外走去的那一刻。多年來生死相從的兩人,內心都是心潮澎湃,此一別,雖說不上是什麼山高水長,可是以戰局的異常兇險而論,能不能有活著見面,還真不好說。

錢紳率部走後,終於回覆了正常狀態的的程家驥,對武昌的防務做了一系列的儘可能周密的佈置。

或許是由於身後的中國軍隊纏得太緊,咬得太死,東歸的日軍突擊兵團的大隊人馬到達武昌附近的時間,比程家驥的預計,要晚了整整半天。

在透過望遠鏡審視了浩浩蕩蕩的從天地之間漫過來的蝗蟲般的日軍後,神色凝重的程家驥只說了一句話:"光榮的時刻,到了!"

四月一日,下午三時,武昌保衛戰打響了!

而千年古城武昌,也將在戰火再次迎來它的輝煌與悲壯!

請大家放心,這個是不算在字數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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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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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保衛戰的第一槍是在背靠巡司河,前扼粵漢鐵路的南郊的咽喉,永安寺前打響的。從比鄰沔陽的簰州,渡過長江北上日軍突擊兵團,先拿永安寺開刀的意圖,再是明顯不過了,就是要強渡巡司河,從舊武昌九門中唯一保留著的首義門,攻入武昌市區。

也正是因為永安寺據有以上的戰術意義。所以,儘管負責武昌南面的防務的新一七零師所設下的第一道防線,是沿巡司河佈下的,可馬思遠還是把新五一零團一營及三營的十一連配置在此處,以儘可能的遲滯大舉來犯的日軍,從而給只是粗規定巡司河防線,多爭取一些準備時間。而指揮五個連隊的恰好是當年被文頌遠偷偷截下來的那位身負重傷的桂軍連長,此時已升任中校副團長的焦從儉。

焦從儉當然明了,自己所統領這支部隊,在這場形勢嚴峻的保衛戰中的處境,那就是他們不僅不會有援兵,也不大可能會接到後撤的命令!換言之,早在開戰之前,守衛永安寺這個孤立突出的前哨據點的他們,就已經成了一顆棄子。而把成百上千的活生生的人,化為一顆顆冰冷的棋子,這或許就是戰爭的殘酷所在吧!

雖說以其部隊長的身份,鐵定生還無望,可對上峰的安排,焦從儉卻無一絲怨恨之意。做為一個在血火交織的戰場上,穿梭往來了小輩子的老兵,對於自己會有一個戰死沙湯的歸宿,他早就覺悟。更何況這還是一場抵禦外侮的國戰,死得值!

當然,在嚥下胸中這口男兒氣之前,不扯多上幾個東洋鬼子墊背,焦從儉是決不會甘心上路的。而同樣的想法,也存在於永安寺七百守軍中每一個官兵的心頭。

這支人人抱著必死之心的部隊,所表現出的堅忍不拔的戰鬥意志與主觀能動性,無疑是驚人的。激烈的戰鬥從午後一直進行到黃昏,任整整兩個獨立大隊的日軍,再怎麼使勁樸騰,戰線也總是永安寺外圍的幾條戰壕之間來回打著轉轉,連一個穩固的立腳日本人都佔不往。最後,生怕在不熟悉的地形下夜戰,會吃上更大的虧的兩個中佐大隊長在萬般無奈下,只好把傷亡慘重的部隊撤了下來,並向上司請求增援。

在驚聞自己的部隊居然受挫於中國軍隊的前哨據點後,日軍第十七獨立混成旅團旅團長高品彪少將匆匆趕到了前線。

治軍素來嚴苛的高品少將對待敗軍之將,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別的不說,先來上一頓劈頭蓋臉的大耳刮子開開胃,是絕對少不了的。

發洩了一通後,高品對已被他打成了名副其實的'豬頭三';的兩個中佐厲聲喝斥道:"你們難道沒有使用'紅筒';(當時日軍所普遍裝備的一種既可人力投擲,又能以擲彈筒發射的催嚏性毒氣彈。)!"

新出爐的'豬頭二人組';之一的波多野中佐,隨即給高品少將說了一個'悲慘';的案例。'慘案';的'受害者';是正是波多野中佐的第八十八獨立步兵大隊的第二中隊。

在朝中國軍隊的陣地發射了十幾枚大型'紅筒';後,眼見他們正前方的陣地同以往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這個中隊日軍士兵們就興高采烈的衝了上去。可這回迎接他們卻再也不是滿戰壕被毒煙薰得失去抵抗能力的中國官兵,而是一排排嚴陣以待的槍口。在三十米的距離上,一支全無戒備的部隊,遭到早有蓄謀的對手暴風驟雨般的火力急襲會是什麼概頭?哪就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單方面的屠殺!

於是乎,在不到一分鐘之內第二中隊就倒下了上百人還連帶隊衝鋒的中隊長北野大尉,都被打成了篩子。而這個中隊也順理成章的完全喪失了攻擊能力。

高品少將只聽到一半,額上就冒起了一顆顆黃豆大的冷汗。他倒不乎損失的那點人手,他在意的是從這一事件中,所折射出來一個重要資訊,對面的這支中國軍隊竟然裝備有完善的防毒器具!

身為與更高階別的軍官相較,還算比較掌握部隊基層狀況的旅團級部隊長,高品少將對於日軍的實際狀況是心裡有數的。

雖說東京電臺的調子是一天比一天高,可包括高品少將在內的許多日軍軍官,都對一個事實心照不宣。那就是與中日戰爭初期比起來,現在日本軍隊在數量上雖是打著翻的往上漲,可其平均素質,卻也是在一個勁的往下落,與中國軍隊之間的差距更是一步步的縮短著。

部隊戰鬥力的普遍下降直接導致了日軍對種類繁多的'特種煙';的依賴程度的日漸加深。說白了吧,在近年來日軍為數不多的勝利中,毒氣彈所起到的作用幾乎是決定性的。看清楚了這些,也就不難理解,一旦日本人的最後的'制勝法寶';,被證明對被東京大本營情報部門列為中國軍隊中的幾個頭等集團之一四十八集團軍的全體部隊失效,對日軍突擊兵團將意味著什麼!

"馬上把這裡的情況上報給兵團指揮所。"在他的副官飛奔著去發電報之後,已顧不上再用拳腳'開導';部下的高品少將,才用儘可能和緩的口吻,對兩個猶自垂頭喪氣的大隊長吩咐道:"你們抓緊時間休整部隊,等待獨立九十、九十一大隊的到達。"說到這,他話鋒陡間一轉,又加上了一句:"要是在接下來的攻擊中,你們的部隊再被中國人趕回來,那就請二位在剖腹謝罪與戰死之間,做一個選擇吧!"從少將看似平談的語氣中所透出濃烈得快要實質化的殺機,把兩個眉眼間才掛上一絲喜色的大隊長,嚇得面如金紙,兩眼發直。

當晚八時許,親自上陣的高品彪揮動著四個大隊的日軍以餓虎撲羊之勢,重新殺向了永安寺一帶。本來以高品手上的兵力之充足,是大可以把永安寺內外都圍他個嚴嚴實實的,可他卻有意在包圍圈上留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想以從中國兵法學來的圍師必闕,來瓦解對方的軍心。

在通常情況下,戰鬥的持續時間愈長,交戰雙方的兵力對比所起的作用就愈加的明顯,永安寺之戰自是也不例外。隨著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日軍的推進速度也由之前的蠶食,變成大踏步的前進。只能容得一個加強營守軍的陣地能有多大?還經得起日本人這麼大啃大嚼!還沒到午夜了,小鬼子那一雙雙沾滿了血跡的軍靴,就踏在到位於永安寺中心點上的那座大雄寶殿殿前的一塊塊方磚上。而這座南方少有石制大殿與規制稍小的後殿,其把兩者連在一起的通道,已是守軍最後的地盤了。

正當銳氣正盛的日軍,想要一鼓作氣殺進大雄寶殿時,一道放緩攻擊的節奏,保持適當的壓力的命令,迫使他們心不甘、情不願的磨起了洋工。

命令是由在後面觀戰的高品少將下達,而讓高品這樣做的起因,則是由於他從望遠鏡裡隱隱看見了三五成堆的中國軍人,絡繹不絕的從永安寺的後門溜出,透過他故意留出的那個口子,向巡司河邊逃去。這個發現立時讓高品少將欣喜若狂,以往的作戰經驗告訴他,只要中國軍人開始零星的逃出戰場,那一場大潰崩往往就不遠了。就這樣,在一心想要等到中國軍隊全面潰退後,再趁勢掩殺的高品彪的主導下,日軍又傻傻的等了半個小時。

直到有一隊中國官兵從河畔方向跑步進行了寺中,高品這才明白過來,自己上當了!中國人利用他的錯覺,把重傷員架了出去,送上船過河了。

"八嘎!"被愚弄的感覺,讓生性暴虐的高品怒不可遏,他不顧身邊的官佐的勸阻,一意孤行的向寺內大步流星的走去!

旅團長的親臨前敵,大大刺激了大雄寶殿前的日軍。在紅了眼的軍官們的驅使下,挺著明晃晃的刺刀的日軍士兵象長了兩個腦袋似的一波一波的向大雄寶的殿門湧去。

中國軍隊的抵抗得極為猛烈,他們不但以密集的火力,把日軍打得成片成片的倒下,還屢屢以班為單位,懷抱著手榴彈,發起有去無回的自殺式的逆襲。戰況至為慘烈,雙方陣亡將士的遺體在殿門口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從這座'小山';中,流出來血水不消多久就染紅小半座永安寺。可就算是這樣,死傷枕籍的日軍還是未能衝入殿中半步。

只可惜,相對小小的永安寺而言,小鬼子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能擠進寺裡來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地步。在日軍不計代價的輪番衝擊下,後殿率先陷落了。一刻鍾後,幾百名誓不兩立兩軍官兵就在'狹小';的大雄寶殿裡展開了殊死的肉搏。在那種隨時有可能被自己的人刺刀誤傷、捅死的擁擠而混亂不堪的情況下,已經談不上什麼技能了,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竭斯底裡的狀態中,嘴、手、身體、頭,都變成了能致人於死命的利器。

那世界未日般的情景,獸性張揚到極至的瘋狂,竟與救過焦從儉一命的許靖仁在崑崙關關門的門洞裡所經歷的那一切一般無二!

對等的消耗,本身就決定的勝利的歸屬!

僅僅半小時後,在此之前寶象莊嚴了幾百年的大雄寶殿,就又恢復了往昔的寧靜。

"高品將軍,正殿的戰鬥剛剛結束,現在進去還是太危險。"與上次一樣,滿臉惶急的副官還是沒能制止旅團長的'一時衝動';。

當高品彪在舉著火把的衛兵、參謀的簇擁下,走進大雄寶殿時,他和他的隨員們都被那阿鼻地獄般的場景所深深的震憾了,以至於他們好象都忽略了點什麼?

"騰野君,我們總共折損了多少兵力?"雖然在問這句話之前,高品自認已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當真要面對時,他還是在羞怒交加之下,失去了大部分理智。

這一戰下來,只有五個步兵大隊總兵力還不到五千人的第十七獨立混成旅團,就陣亡近四百,傷者也超過六百,這也就就是他的旅團讓中國軍隊的一個營給打殘了!

空前的恥辱,讓高品彪象一頭困獸一樣,在屍體橫陳的大殿踱起步來。當高品彪走到大殿中央那尊約兩人來高的如來佛像的跟前時,一個黑影突然從佛像上躍下,向他狠狠地砸了下來,並迅速與其抱在了一起。

"噢!"緊接著,高品彪就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聲。

這時,離高品不遠的副官和幾個兵士才反應過來,連忙搶上前去。可地上的兩人纏得太緊,生怕傷了高品的他們不敢用槍,只能拉的拉、扯得扯。在拉扯無果後,幾把刺刀幾乎同時捅入了'刺客';的身軀。

劇烈疼痛使得永安寺最後一個保衛者焦從儉,原本弓著的身子猛地彈了起來。當然,他這一彈也不是白彈的,從又發出一聲慘叫的高品彪的頸大動脈處那泉水般激射出的'血柱';上看,這個罪惡累累的日軍少將的生命之火,分明已燃燒到盡頭。

與此同時,被五、六把刺刀挑在半空中的焦從儉也到了彌留之際。在意識消逝前的那一刻,焦從儉彷彿看見了在欽江西岸集體殉國的一一零團九連的每一個兄弟,他們正排著整齊雄壯的佇列,歡迎著他這個當連長歸隊了...!

戰後,當地民眾冒死收殮了戰死於永安寺的中國官兵的遺體,據他們所說,那個讓日軍刺刀捅得渾身是窟窿的中校軍官的臉上,還帶著滿足與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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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四)

!#1018978

慘烈的永安寺戰鬥只是戰場的一角,與其前後受到日軍猛烈攻擊的還有武昌東面的營盤山、吳家灣;位於武昌以北夾沙湖而峙的徐家棚、青石嘴。當然,這幾個陣地的情況與位置過於突出的永安寺,並不盡相同,或多或少他們還是會從城內得到一些支援的。可奈何日軍受限於武昌東、西兩面多湖泊的地形,無法寬正面展開,只能攻擊少數幾個點的這一客觀存在,卻在無形中加大了中國軍隊各處外圍陣地的壓力。以致於戰至次日佛曉,除了營盤山尚算穩固又外,徐家棚、青石嘴兩處已數易其手,至於新一六六師防守及增援吳家灣的一個半營更是全體殉國。

武昌城內,沐浴在燦爛陽光下的蛇山。

蛇山古稱黃鵠山,這座把此際的武昌城分為南大、北小兩個半城的山麓,全長僅有區區兩公裡。卻早在三國時期就是軍事要塞,東吳黃武二年(公元二二三年)即在此山上築夏口城。稍後西晉太康(公元二八零年)又設縣於此。此後的各個王朝也在此多有經營。由此可見,蛇山對易攻難守的武昌的屏障作用是何等的顯而易見。

說起來,前次日軍之所以會那麼快就丟了武昌,雖有事發突然、天降甘霖等諸多原因,但與其未在蛇山設立堅固的支撐點也有著莫大的關連。前車之鑑,後事之師,更何回去。然而,這幟錯誤就近在眼前,程家驥自是不會重蹈覆轍。自從確定要在武昌打一場硬仗後,他就讓其的基本部隊新一百師進駐蛇山,還把全集團軍唯一的一個榴彈炮團也配置在了此山的主峰兩側。

"文老二,赤鹿理這頭野鹿的角還真夠硬得,這還只是在外圍頂了頂牛,就生生頂去了我兩個團。看來,咱們想要大江兩岸近十萬(漢陽兩萬多,赤鹿理兵團的八九萬人中,直撲武昌的有六萬多。)日軍手底下撐到解圍的那一刻,不豁出血本去是不成嘍!"程家驥先感慨了一句,方才語重心長的對文頌遠叮囑道:"你這說是說是核心陣地,可只要日軍突擊兵團一逼上來,對岸的小鬼子再在龜山上一隔江炮擊,整座蛇山就無一處不暴露在人家的炮口下了。所以,你要特別注意防炮防空。只要你給我牢牢守住了這個全城制高點,就是日本人衝進了城,這幾十門榴彈炮一發威,我量他也站不住腳!"

異常嚴峻的形勢讓張揚如文頌遠者,這回也沒敢大包大攬,在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後,他又問道:"程老大,老錢他們還沒訊息?"

"還沒有!從昨天黃昏起,他那邊的電臺就再也沒開過機!"或許覺得自己的語氣太消沉了,程家驥馬上又接著道:"你把心放回肚子吧!佐間師團是早讓咱們拼殘了的,又要應付北上的第十軍,老錢那裡出不了多大的砒漏的。以我的估計,為了不讓日本人能用電子偵聽技術查出部隊的潛伏位置,老錢肯定是無線電靜默了,而且他應該就在蒲圻邊上。"程家驥的這番解說雖多少還有些安慰的成分在內,可在道理已是很說得過去了。

"老錢沒遇到麻煩就好!丟他媽!最讓人氣不過還是從上游下來的那六個軍,他們二十多萬人竟在潛江、沔陽一線讓一條漢水給擋了個結實。要知道,在他們當面的敵軍連五萬都不到,其中還有三成以上是二鬼子,就是日軍也有相當的部分是沒配備重武器的地方守備隊、小股遊擊兵。我就想不明白了,這些傢伙到底是軍人,還是一群小腳娘們!"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文頌遠,罵得倒是痛快淋漓,程家驥聽得卻是眉頭深鎖。

這其中的奧妙程家驥當然是心中有數,可真要挑明了,卻不僅於事無補,還會徒傷士氣。大敵當前,氣只不可鼓,斷不洩啊!

其實說白了也簡單的很,在石牌大戰中已然傷了些元氣的十八軍留守西陵峽,沒有東進。現下東進的這六個軍裡,只有一個是陳部長那一系的末流部隊,其戰鬥力未必就比好歹全面整頓的幾個月,又部分換了裝的新二十七軍強;另有兩個是川軍系統的,打起防禦戰來憑著一腔熱血還能撐上一陣,可炮兵卻少得可憐,縱使有心也無力突破日偽軍的防線!另兩個是何部長的嫡系部隊,讓他們出死力來為屢屢冒犯何部長的'虎威';的程家驥解圍,有可能嘛!剩下的那個七十四軍倒是能征慣戰,作戰也素來積極,只可惜卻被往往出兵時頭腦發熱,可一打起來又患得患失的最高當局指定為了大軍後衛,專事防備可能會出擊的宜昌日軍卻了。總而言之,六戰區的部隊雖多,四十八集團軍是很難指望得上他們的。

相比之下,還是土木系當道的九戰區更靠得住些,至少先期來援的第十軍是真心要解武昌之危的,否則也不會只在蒲圻以南打了三天,就傷亡了兩千多人。而且,即將由湘入鄂的第一百軍、新十八軍都不是弱旅。後者更是與新二十軍有那麼點'一母同胞';的意思,這下子輪到動真格的了,總不至於連'非親非故';的第十軍都不如吧!

此後,或心事重重,或滿心不憤的程家驥、文頌遠都沒有再開腔,兄弟二人就這麼走著一路走、一路看的從蛇山之顛走到了坐落在山簏南腰的抱冰堂。

抱冰堂建於光緒三十三年(一九零七年),是當了二十多年湖廣總督的晚清洋務派領袖張之洞奉詔入京任軍機大臣時,由其在鄂的門生、僚屬所'孝敬';的紀念性建築。這抱冰二字典出於《**春秋》中的"冬常抱冰,夏還握火。"一句,本是自勵之意。張之洞晚年的自號,正是抱冰老人。而仍由文頌遠兼任師長的新一百師的師部,就設在此處。

還未等程家驥、文頌遠走入堂中,一陣暴風驟雨般的槍炮聲,就傳到他們的耳中,兩人立時齊齊色變!時下的武昌正值大戰方起之際,什麼樣的動靜都不算稀奇,可問題是槍炮聲所在方位正是抱冰堂的正西,這就意味著橫山勇不僅動手,且從夾有對射的槍聲這點上看,日本人還不單單是炮擊,竟然是直接搶灘登陸!

情況很快就搞清楚了,原駐漢陽的一股日軍在江面上的日軍炮艇的火力掩護下登上了東岸,並與防守原漢陽門舊址集團軍直屬的新編第二團(於俊才所部)交上火了。

在問清楚日軍的上岸的兵力只有千人上下後,程家驥所做出的反應讓在場諸人大跌眼鏡,莫說是重兵往援了,他連起碼的炮火支援都不派給漢陽門方向

"程老大,光憑一個新二團能守得住嘛?"面對文頌遠的公然置疑和軍官們紛紛投過來充滿了困惑的眼神。程家驥淡然答道:"橫山勇捨得把一個大隊扔到狼嘴裡來,不過就是想誘出我軍的預備隊和炮兵叢集,好一窺虛實。他想我動,我偏偏就一動不動。再說於本三帶兵打仗還是很有兩下子的,手底下又有那麼多久經戰陣的軍官幫襯,新二團沒那麼容易垮得下來的。"

程家驥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只有氣無力的撲騰兩個小時,氣勢洶洶的殺過江來的日軍就自行撤了回去。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其實,就在程家驥站在蛇山之顛為赤鹿理所部的犀利的攻擊勢頭而苦惱時,這位身在簰州城外的日軍突擊兵團司令官也掂念著程家驥這個他早有心一會,之前卻總是卻擦身而過的中國'戰鬼';呢!

憑心而論,看似威風八面的赤鹿理中將的日子並不好過。儘管對武昌合圍已完成,可是從宏觀上看,他的兵團又何嘗不是處於中國第六、九戰區幾十萬大軍懷抱之中。現在可比不得中日戰爭的頭兩年,近年來日軍怕遭受一系列的慘敗,早就證明了中國軍隊已經具備了重創、乃至於殲滅日軍的重兵集團的能力。對此,赤鹿理有著充分認知。也正是在這種危機感的刺激下,東歸的日軍對武昌才會攻得那樣的急,那樣的猛。可動用大軍徹夜激戰的結果,卻是用高品少將以下上千條日本軍人的生命換取了永安寺與吳家灣這兩個由中方的營級部隊防守的前哨據點。赤鹿理與他的參謀長中野茂大佐曾就此專門計算過,若是照目前種逐點爭奪的常規打法,至少要賠進去兩三萬人不說,光是那跨周過旬的時間,背上還'揹著';六個軍的中國軍隊的突擊兵團就萬萬耗不起。於是乎,一個試圖奇兵突擊,來打亂中國守軍的腳陣,以求大大縮短日方攻取武昌的時間的作戰方案,便悄然誕生了!

這正好應了那句話,戰爭永遠都是互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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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五)

!#10190065

蒲圻古稱蓴川,相傳為三國時東吳大將魯肅為儲糧屯兵所始建。近代以來,因與貫通數省的粵漢鐵路擦城而過,遂成為鄂南第一要衝。

當偌大江漢平原幾乎無一處不瀰漫著濃烈的硝煙味時,錢紳確如程家驥所料率部'隱身';於在蒲圻以北的數十裡處的嘉魚境內。可程家驥也沒全猜準,至少他沒有想到錢紳並不是在等待配合第十軍夾攻佐間師團的最佳時機,而是讓蒲圻給難住了。

這一切還得從佐間中將佈置說起。應當承認,從退守蒲圻的第一天起,佐間中將就對來自北面的威脅很重視。而正是這份警惕,促使佐間在率軍南下佈防堵截第十軍時,在蒲圻城做了許多相應的佈置。當然,這些佈置的作用無外乎只有一個,為正與從嶽州北上的中國軍隊交戰的師團主力,爭取調整部署的時間。而這個準備時間,卻恰恰是深知一旦開戰,只有速戰速決方能勝算在握的錢紳,最不願意留給對手的。要是打成了一鍋夾生飯,拋開四面皆敵的武昌守軍,是否能熬得過,僅是被兩面夾擊的佐間師團這這一點不提。天知道,以他這手上這幾支嚴格說來都各有各的缺陷的'問題';部隊,在關鍵時刻會不會出點這樣、那樣的,事出有因卻足以影響整個會戰的程序的'小漏子';。

可難就難在,此時還有近三千日軍守備的蒲圻城,雖遠遠談不上有多強的防御能力,可當個預警陣地使卻綽綽有餘。更何況,錢紳還從蒲圻守軍過於呆板木納的佈防態勢上發現,此處的日軍指揮官顯然是一個戰術極端保守的傢伙,誘敵出擊根本不可能。

若是在別的時間、地點遇上這麼一個不對稱的對手,錢紳可能會高興,可現在嘛,他都快被愁死了!

好在,這種讓錢紳一籌莫展的僵局並未持續了多久,就出現了轉機。

設一處湖汊裡的第四十八集團軍南下部隊臨時指揮所。

"神田,你能肯定,這個小二郎就是你舊上司,不會是同名重姓吧?"錢紳的語氣中有帶有一種漫不經心式的平和,可他那犀利得有如一把利劍的眼神,卻讓站在他面前的幾個日本和平軍的高階軍官齊齊感到如芒在背,心裡不自在極了。

這幾年下來,中國話早已是說得賊順溜的神田,還沒來得及開口,'好心';的北條就'替';他回答道:"卑職回參謀長閣下的話!首先在日本人中擁有黑田這個姓氏,不是很多。就了為了怕弄錯,我還親自審問了那個俘虜,從口供上看,對面縣城裡的最指揮黑田小二郎大佐的年齡、相貌特徵與神田君所說的原第四師團十六聯隊的副聯隊長黑田小二郎全部吻合。

錢紳先點了點頭,以示對北條的'讚賞';後,才繼續對正主兒追問道:"神田,你來說說這個黑田,以前跟你的關係如何,他有什麼性格弱點沒有?"

這個神田,就是昔日的日軍第八聯隊第一大隊長神田正。當然,他也是在博白的礦山裡中'屈服';於'饅頭攻勢';下的日軍戰俘裡的一員。由於'覺悟';得稍晚了些,與那些已是'飛黃騰達';、'重兵在握';的舊部相比,神田正在日本和平軍混得很不如意,直到這會兒還只是第二旅團的一個'中佐';參謀,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閒人。

"回稟參謀長殿下,這個黑田在從第八聯隊調到第十六聯隊前與小卑職在一個大隊裡任職,那時他是大隊長,小卑職是副大隊長,經常在一起合夥撈外快,好的就象兄弟一樣。這個人的毛病很多,比如貪生怕死、生性懶惰、好色貪杯、膽小多疑等等,可他最大弱點還是對金錢的極端貪婪。只要有錢,天下間就沒有他不敢做的時情。最典型是例子是,在第四師團駐防東北的三年間時,他曾經多次倒賣過槍支彈藥,而且據我所知這些的軍火,最後大多到了山裡的抗日武裝的手上!"神田的最後一句話,勾起了錢紳的某段回憶,在從被他緊急召到指揮所的某個曾參與當年那場轟轟烈烈的'火線商易活動';的龍牙成員口中,證實了正是這個黑田分批賣給了二百團上百條三八槍和七、八具擲彈筒後,一個有些匪夷所思的計劃在錢紳心中逐漸成形。

當錢紳把他的腹案拿出來與被幾個他素來器重的參謀商討時,置疑聲可謂是鋪天蓋天。參謀們集體認為,這個方案最大破綻就在於勢必會打草驚蛇。可錢紳只用一句話,就說服了他們,使之轉而全力去完善方案的具體步驟去了。

這句話就是:"這件事成了,日軍六十八師團的小命也就去了一半!敗了,形勢與目前相比也壞不發多少,咱們硬著頭皮拼就是了,真正損失的不過幾個無關緊要的日本人,何樂而不為!"

其實錢紳只把他心中所想說了一半,另一半是他料定以第十軍的攻勢之猛烈和新十八軍的步步逼近,單是蒲圻城中來了個把說客,佐間未必捨得馬上調動部隊應變,採取暫不調整師團主力的兵力佈署,靜觀其變,等到蒲圻打起來再說的對策,也是很有可能的。而後者,無疑正中錢紳的下懷。

蒲圻城中。

黑田今天的心情不錯,事實上,這幾天來他沒一刻不是笑得合不攏嘴的。

說來也是命數使然,欽州攻防戰一結束,在戰場上被打得七零八落不說,還'生';出了日本和平軍這個'逆子';的第四師團,就遭到大本營的全面清洗,一大批被認為'缺乏戰鬥意志';佐級軍官,都被強行轉入了預備役。而黑田也是其中的一員。回國後,他在大阪市區開了一家雜貨店,日子過得倒也平靜。當然,偶爾賣點來路不太正的'緊俏';物資'補貼家用';,也還是免不了的。

太平洋戰爭後,隨著戰事規模的不斷擴大,日本所需要軍隊的規模也愈來愈大。想要支援這種近乎瘋狂的擴軍力度,大量軍官無疑是其必要條件之一。而好歹也有著十幾年的軍齡的黑田,就是在這種大背景下,被重新徵召了。黑田先是被任命一個聯隊級的野戰補充隊的中佐隊長。後來這個野戰補充隊又配署給了當時還駐紮在岳陽的第六十八師團。他就靠著多年苦練出來過硬的逢迎工夫和在籌集糧草上的'赫赫戰功';成為了佐間師團長的愛將。

而佐間中將之所以會把後防重任交給黑田,並非只是在任用私人,主要還是考慮到在留守蒲圻部隊從第四師團調過來的低階將兵佔了很大的比例,由與他們既是同鄉,又同一個師團服過役黑田來節制他們比較合適。

而佐間為什麼會把原第四師團官兵集中到了一起,跟這些官兵在前一階段作戰中表現得太差勁,是密不可分的。在佐間想來這些老兵雖然攻擊精神不強,打防守戰,拖拖時間的能力還是有的吧!

成了稱霸王的猴子的黑田,會做些什麼也就不言而喻了。

可一個'故人';的到訪,卻讓樂不思蜀的黑田,重新意識到現在還是戰爭時期,遠沒有到高枕無憂的時候。

在已仔細到無以復加的搜身,徹底排除了神田是刺客的可能性後,收到對方厚禮的黑田,不僅沒把這個已成了'大日本';的'叛徒';的'兄弟';交給憲兵隊,反而與一副日本商人裝扮的神田談笑風生。那場面與一般的老友敘舊沒有半點分別,只是旁邊那十幾個荷槍實彈的衛兵有些礙眼罷了。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神田自是有話說不出,談了一會便無趣的告辭了。

而黑田會如此的'講義氣';,除了出於固有的貪婪,希望能從神田手中多騙一些錢外,也有著拖延中國軍隊對蒲圻發起攻擊的時間的目的在內。畢竟,這仗晚打一分鐘對於六十八師團來說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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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佐間中將那裡黑田是要報告的,否則日後說不清楚也是個大麻煩。

師團部的回電很快就來了。在回電中佐間久為人只是對黑田的忠誠與機警予以了褒獎,再次強調的時間的重要性,其它的就一字不提了,對此黑田心領神會,迫於兵力的不足,中將閣下已然默許了自己的做法。此刻的黑田自然想不到,正是他那份樂觀精神十足的報告,使得心存僥倖的佐間中將,未能及時展開兵力,從而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接下來,拿到了'合法';收取敵人的賄賂的'執照';的黑田,開始肆無忌憚的行動起來了。

於是乎,神田和他幾個隨從,便黑田派出的一個小隊便衣士兵的暗中'保護';下,在城中某客棧下來。而從城外送來的第二筆'賄賂';,整箱整箱的現洋、金條,也很快透過神田,被送到黑田的手中。當然,進城的每個挑夫的一舉一動都處於日軍的嚴密監控下。一切似乎都在黑田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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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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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無獨有偶,總之赤鹿理與錢紳不但同時看上了四月二日(農曆二十八)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無月之夜,甚至連所採用的作戰方式都一般無二,皆為奇襲。

那晚說來還是赤鹿理先出的陰招。

當晚九許,從藉著夜色的掩護偷偷越過沙湖湖面的幾十艘,以船槳划動的皮劃裡,跳上岸來近千日軍,就衝到武勝門舊址前,並迅速擊潰了駐紮在此地擔任警戒任務一個連的中國軍隊,攻進了城區。隨後,早守候在附近江面的日軍炮艇也靠了上來,以成群成片的炮彈壓制這一帶的守軍。

負責武昌北面的防務的新一八八師新任師長洪勝訊聞大驚失色後,慌忙間趕緊調集其所掌握的所有機動部隊對日軍發起猛烈反擊,想要將其趕下湖去。只可惜,該師主力早已投入對到夾沙湖而峙的石青嘴、徐家棚兩處要點的爭奪戰去了,能用於反擊的兵力尚不足一個團,又是倉促應戰。而日軍的後續部隊在又不顧沙湖兩岸的中國軍隊的火力夾擊,冒死源源跨湖而來。此消彼長之下,中國軍隊反擊不僅未能奏效,反而讓愈戰愈多的日軍趁著他們攻擊受挫之機,來了倒打一耙,一個反衝擊直接打到鳳凰山腳下。若不是,集團軍特務團增援及時,以洪勝所部當時已近於潰不成軍的慘狀而論,連武昌北半城唯一的制高點鳳凰山都要丟。儘管,突入城內的日軍被特務團死死的擋在了鳳凰山山下不得寸進。可赤鹿理楔進來的這枚釘子,卻已然對中國軍隊在城北的防禦態勢造成了極大的威脅。更為嚴重的是,一待日軍的餘力分兵去抄青石嘴、徐家棚的後路,一旦得手。那就不是威脅不威脅的問題了,到那時蛇山以北的戰線將全面崩潰!

面對這樣的危局,程家驥再也顧不得隱藏實力了,警衛團奉命撲上去了,蛇山上的炮兵主陣地也對武勝門一帶進行了全力炮擊。程家驥還命令配備有六十輛坦克、戰車的戰役總預備隊新二一二師的兩個團從城西出擊,以正面打擊正向東發起策應性攻擊的日軍。一時間,武昌內外炮聲隆隆、殺聲震天,武昌保衛戰迎來了它的第一個高潮。

在諸般佈置展開後,對北面還是放心不下的程家驥立即趕往鳳凰山。

鳳凰山。

"鈞座!"眼見程家驥親自趕上山來,一眾軍官齊齊致禮。

程家驥掃視了眾人一眼後,便對新一八八師的副師長問道:"你們洪師長呢?"

憑心而論,程家驥絕沒有要殺猴警雞的意思。當然,陡然間吃了這麼大一個暗虧的程家驥,心裡也有悔有恨有怨,可出了漏子就推委部下的事情,他還是不屑於去做。

"鈞座,洪師長剛才帶著部隊反衝鋒時,被日軍迫擊炮彈蹭了一下,負了點傷,剛抬下去。"顯然誤會程家驥的用意的趙得生搶著答道。

"得生,戰場形勢如何?"軍情似火,程家驥在肯定了洪勝不會殘廢後,就把注意力轉到當面的戰況上。

"鈞座,鳳凰山周圍是保住了。我們團正在往北壓,馬三寶在住東擠,日軍的抵死不退,雙方的開啟了巷戰。本來咱們的兵力要日軍雄厚得多,可受入交戰地形,施展不開只能一點一點的蠶食,很費力。"趙得生面色凝重的接著說道:"在湖面上被打死的鬼子很多,把湖水都快染紅了,可到目前為止日軍還在過湖!我認為,必須派出一支部隊繞過去把正對著武勝門故地的小碼頭給奪回來,封住日軍上岸的道路。另外青石嘴正面的日軍也攻得很猛。青石嘴那邊新得到特務團三營的加強,又有蛇山方面的炮火支援,問題還不是很大。可徐家棚卻已是芨芨可危,我派過去增援兩個連又被堵了回來,這已經是第二次!"

心知援軍之所以到不了徐家棚,是由於日本人的炮艇封鎖了大江沿岸所致的程家驥默然了。他那個榴炮團火力再猛,對飄忽於大江之上的日軍炮艇也只起到嚇阻作用,很難給予其重創。

而他更明白,一支已三面受敵,又後援不濟的孤軍的命運將會如何。以本心而言,程家驥真想趁現在還不及,馬上命令徐家棚的部隊撤下來。可客觀事實卻又不允許他這樣感情用事,在節骨上眼上,棄守徐家棚這個前出據點,城北戰局的影響太大了,大到超過了上千條人命的地步。

"得生,你手裡還有多少預備隊?"程家驥悶聲問道。

"加上從這次退回來的那兩個,一共五個連隊!"趙得生昂然答道。

"我來之前,已經從二百團調了兩個營到這邊來,說話就到,至了就地歸你指揮。從現在起警衛團也歸你統一排程,你怎麼打我不管,我就一個要求,三個小時內,把沙湖南岸給我重新堵嚴實了。"程家驥又看似漫不經心的加了一句:"另外,你預備隊裡立刻抽三個連隊跑步去炮營口構築工事,隨後我就會讓新二一二師補充團去接防的。"。

在場的人卻聽得是滿心戚然,而新一八八師幾個官佐更是眼中泛淚,差點都哭出了聲。大家都是用兵的行家,又豈會不知程家驥急著位於徐家棚正後方,與武勝門故地幾乎平行的的炮營口建立二線陣地,對徐家棚意味著什麼。守徐家棚的一個團的殘部已經被放棄了!

走下鳳凰山時,心中禁不住一直在隱隱做痛的程家驥的步子邁得很慢很慢。自他從軍以來,雖時有小挫,可象這次守武昌這樣接二連三的不斷把成營、成團的部屬當棄子丟出去,卻是平生頭一遭,說不痛徹心肺,那是假的,可大家都可以沮喪、嚎啕,唯獨他連臉色也不能變,誰叫他眼下是一軍之帥,萬眾之魂了。

就在程家驥黯然神傷之際,錢紳也對蒲圻開刀了。

與武昌相比,攻克蒲圻城的戰鬥就顯得非但不精采了,甚至有些兒戲。

午夜時分,幾個先於神田潛入城中的龍牙壯士,避過日軍的巡邏,用美制塑膠炸藥炸開了北門附近的一段城牆。

守北門的日軍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前往堵截。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根本就沒有中國士兵衝向缺口處,'歡迎';吹著哨子跑來的他們的只有覆蓋式的炮火。接著,另外十幾龍牙人員就開啟了只剩下一個小隊守備的北門。

面對潮水般湧入城中的中國軍隊,黑田並不害怕。從頭到尾他就沒把當這道又矮又薄的城牆,當成什麼了不得的屏障。在他想來,憑自己手上這兩千多人和城內諸多的據點,即便是巷戰,也能完成拖延時間的任務。只等,佐間中將所要求的預警時間一到,他黑田就可以帶著部隊和他的'個人財產';從南門逃走了。黑田的這份從容,是建立黑田堅信中國軍隊不敢、也不會因為全殲蒲圻守軍,而耽誤直撲六十八師團主力防線的時間這一點上。

中國軍隊當然不僅是攻擊一個北門,稍後蒲圻的東、南城門也受到了攻擊,只餘下了西門一片平靜。

"中國人的指揮官還真夠天真的,一招老掉了牙的圍師必闕,就把我嚇出去,連門都沒有。"自以為高明的黑田在下一刻,就陷入了大腦當機狀態。

原屬第四師團的許多士兵都在從西門逃走!而且,愈來愈的士兵在加入他們的行列!便過分的是,連一些低階軍官也在逃!

"八嗄!這是叛逃!"好半天才反應過為出了什麼事黑田,正要過去跑阻止他的士兵時,一個從其身邊響起的聲音,讓他停住了腳步!

"黑田君,沒用的,御身大切(保命最重要)是大阪兵的傳統,何況還有你這個通敵的長官,可以為他們承擔丟失蒲圻的責任,就更不會有人聽你的了!"不知何時,穿著一身日軍少尉軍服有神田已站在黑田的身後不遠外,剛才那番話就是他漢語說的。

"這場兵變,是你搞的鬼!"暴跳如雷的黑田一邊也本能似的用漢語回應著,一邊回身過去把軍刀架在了神田的脖子上。

"我被你看得死死的,哪有那個時間。只不過,是我現在的一些同僚跟他們的老部下敘了舊而已!其實整個計劃一點也不複雜,由我吸引你的注意力,方便我的同僚活動。再給這些早認定自己被高階長官拋棄了的官兵,創造一個合理合法逃生的環境。黑田君,你失敗了。按現在這種情況,佐間中將是不會承認他知道你與我們接觸過這件事的,再說逃出去的每一個人為洗刷自己,都會極力證明你是一個'叛徒';的,與其莫明其妙的去死,還是跟我們一起幹吧。你是一個聰明人,日本最值得驕傲的海軍都被美國人打敗了,日本在這場戰爭中不會有機會了!盟國勝利後,按昭日本的傳統,今天的'叛國者';就會是不折不扣的英雄,這一點你不會不明白。還有,中國第四十八集團軍參謀長錢將軍讓我轉告你,只要你能與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劃清界限,就以可得到兩萬美元的賞錢。另外我們日本和平軍的北條總司令也表示,可以讓你擔任第四旅團旅團長,並授少將軍階。"神田到此時還能鎮定自若,絕不是有什麼'大智大勇';,只因他太瞭解黑田了。以黑田的貪生怕死和機警狡詐,是怎麼也不會輕易堵死自己最後一條活路的。否則,黑田又何必用那些衛兵聽不懂的中國話,跟他交流了。

果然,神田每說一句話,黑田臉上的殺氣就少一分,而在聽到'兩萬美元';後,黑田的眼睛亮了。

"你們要我做什麼?又怎麼保證我能得你的那些東西?"情知神田說得字字句句都是事實的黑田在三思之後,終於鬆口了。說到底,他是捨不得去死,尤其是聽到將能得兩萬美元時,他就更不願意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了。

剩下的事情就變得極為簡單了,城內殘留的部分日軍本就心懷惴惴,在接到黑田大佐新自簽發的正式撤退命令後,大部分順水推舟的從也西門撤了出來。至於少量硬要與蒲圻同存亡的死腦筋,則被很快就被蜂擁有進城的中國軍隊給解決了。

於是乎,佐間師團主力怎麼也來及背上'鐵殼';的後背,就袒露在了錢紳的刺刀下。

###堅持到最後一秒鐘

!#1019014

響應某書友的倡議,小黃平生第一次聲嘶力竭,淚如雨下的苦苦哀求了:"請喜歡本書,又還有月票的大大們,再拉小黃一把吧!"請大家放心,我一定會打到東京去了,而且這一天,不會太遠的!

請大家跟我一起堅持本年度月票大戰的最後一秒鐘,不敢說勝利,起碼無愧!小黃謝謝大家了。

祝大大們在新年快樂!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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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七)

!#10190456

四月五日,重慶軍委會。

"...自我第九戰區第十軍、新十八軍一個師,在兵力約兩萬人的四十八集團軍南下部隊的配合下,於本月三日在蒲圻以南擊破日軍佐間師團的阻擊後。以上三部便合而為一,向北挺進,並於今日上午九時進抵武昌的南大門賀勝橋,現正與防守該地的日軍第三師團展開激戰。"一位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的小個子'娃娃臉';少將,一邊指點著牆上那幅三十萬分之一的大幅軍事地圖,一邊對著圍長方形會議而座的一眾高階長官侃侃而談道:"目前武昌方面的態勢如下:南線日軍雖屢屢發起猛攻,但仍受阻於我巡司河防線。東面的日軍近日來進展甚快,昨日黃昏就已將戰線全面推進到武昌城垣舊址附近。更有甚者,其之一部還於今日凌晨,一度從賓陽門舊址突入城中,幸而我新一百師依託蛇山對這股日軍給予了迎頭痛擊,迅速將其趕出城區,才未釀成大禍。在發生在本月二日的那場'無月夜';攻勢中最活躍,受創也最重的日軍北路叢集,從那以後就沒有太大的動作。目前敵我兩軍現還在炮營口、武勝門故地、青石嘴一線對峙。但我們有理由相信,隨著在孤懸敵後的絕境中,苦苦支撐了五十個小時的徐家棚的陷落。武昌城北的相對平靜,持久不了多久了。"

"棟之,你說圍攻武昌的日軍接下來是會重點攻擊東面,還是北面。"就算是對陳部長最為反感的人,也無法否認,其對於親信部下素來是極為愛護、照拂的。就象現在這樣,陳部長這一插話提問,根本就是在為這位屬於他那一系的青年將領在最高當局面前出頭露臉,而鋪路搭橋嘛!

眼見,陳上將又在見縫插針的提攜他夾袋裡的人物,養氣工夫很到家的何部長倒沒有什麼表示,幾位軍政部的大佬的眼神,可就有點不那麼對勁了。

"以我個人之見,日軍會將在下一階段作戰中的主攻方向定在北面。"果然,年少氣盛的'娃娃臉';少將,一開口就以其斬釘截鐵的論斷,引起了最高當局的高度關注。最高當局微笑著揮了揮手,示意對方把理由說明白。

"眾所周知,與其它方向相較,武昌的東面是地形是最開闊的,也最便於大兵團展開的。可是日軍如果以東面為主攻方向,就非要逐次與我爭奪蛇山諸峰,那樣就勢必會事倍功半。而反之,日軍若從北向南直搗蛇山之顛,一旦得手,就能將蛇山截為兩段,以達到其徹底破壞武昌原本就相當脆弱的整體防禦態勢的目的。再說,選取北面為突破口,日本人在長江上的大量炮艇和漢陽方向的日軍,策應起來也要方便得多了。"'娃娃臉';少將說完後,目光炯炯的站在那裡,靜等著最高當局的品評。

其實,最高當局只聽到了一半,就已認同了其的判斷。畢竟,對於以會戰全域性而論,日軍已是漸落下風,時間對日本人無疑是最重要的。

在鼓掌肯定了'娃娃臉';少將的分析,並馬上讓人將這種預想通報武昌守軍後,最高當局看似漫不經心的對其問了一句:"棟之,漢水方面有最新的訊息沒有?"

現場氣氛驟然緊張!

能座在這間會議室裡來的,有哪一個不是精明透頂的人物,又怎麼會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最高當局這是在含蓄的表達,他對進展緩慢的漢水戰事的不滿了。否則以他老人家看戰報的頻率之密,又何必多此一問。明了這一點後,在這事上多少要� ��些干係的何部長一系諸將,俱都是暗暗叫苦。而本來就想借這個事打擊對手,為此還專門讓把'娃娃臉';少將把漢水一線的戰報刻意壓後彙報,以引起最高當局的注意的陳部長,及他那些心腹內心裡的歡欣鼓舞,自不待多言。當然,兩夥人表面都還是一副平靜無波、泰然處之的樣子。

漢水方面自然是沒有大的進展,而最高當局也就順理成章的發了脾氣。只不過他發脾氣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而已。在最高當局的'建議';下,'眾望所歸';的何部長的頭上,立時便多了一頂他本人絕不想要的官帽,會戰總督戰官。至於這個督戰官督的是誰,那也就心照不宣了。反正,會議一散,何部長就以多年來從未有過'敏捷';,在短短幾個小時內,一下子從重慶竄到了漢水前線。據說在專機降落時,還被簡陋的野戰機場給顛簸得夠嗆,差點把腰都扭了!

事實很快就證明,何部長所付出的小小的艱辛,對戰局還是有著莫大的幫助的。就在他還在空中'飛';著的時候,地面上那一直出工不出力的那兩個屬於何部長系統的主力軍,就急匆匆的再次發起了攻擊。當然,這次的力度與先前的'適當可止';,自是不可同日可語呢。

在這力圖戴罪立功兩個軍的極力帶動下,漢水沿線的戰鬥,終於呈現出了一種白熱化的勢頭。雖然,一時半會之間,還不能擊破當面的日偽軍,可這總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

武昌,蛇山南腰抱冰堂。四十八集團軍的師以上部隊長,正齊集在這裡開一場意義非比尋常的軍事會議。

"馬後炮!要是真等到那幫老爺們想到這個,咱們再來佈置,只怕大家夥的身子都早涼透了!"文頌遠手中拿得正是重慶剛發來的那份提醒武昌守軍要格外防範北面的日軍的電報。

在自動過濾了文頌遠的'出言不遜';後,四十八集團軍的各路諸侯們便又繼續討論起了被電報打斷的議題。

說起這個議題,就不得不提一下,當初因日軍來得太急而來不及走脫,才被迫滯留於武昌城內的近十萬民眾了。連日激戰下來,死傷最多的不是守軍,也不是日軍,而是往往會被夾在兩軍火力網之間的這些自衛能力基本為零的平民。下面的戰鬥只會更加的殘酷,將這些以老弱婦孺居多的老百姓再留在城中,在程家驥心目中於謀殺無異。

而且,就是單純從軍事上來看,城裡有這麼多平民,不可能不對守軍將要到來的巷戰中的發揮產生巨大的負面作用。事實上,這位負面作用早在'無月夜';之戰中,就已經顯露出來了。當時,若不是讓這個不利因素絆住了腳,對突入城北的日軍,裝備了大量的火焰噴射器的守軍,就盡可在清出隔離帶後,以火攻之,又哪裡用得著打得那麼艱苦。

可這會兒,武昌城已成一座孤島,想成千上萬的人送出去,又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於是乎,一場不那麼合算,可又非打不可的旨在為引吸日軍的區域性反擊,就勢在必行了。也只有這樣,才能藉機把一部分民眾,從日本人的刺刀下送出去,(包括倡議者的程家驥在內,沒人敢奢望能一次把人就送出去,能減輕些良心的中負疚和現實中的壓力,他們就謝天謝地了。)

經過眾人的細心商討,方案的大致輪廓是勾畫出來了。可究竟能不能切實把握好這次行動,不致於使之變成又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幾個人卻誰也心中無數,硬是拍不下板來。說到底,這一失手可就幾萬條人命啊!

此時,又一份重慶急電到了!

正心煩意亂的程家驥的目光在電報上只掃視了一眼,就死死的粘在那張薄薄的紙片上。受好奇心的驅使,文頌遠一把從盟兄手中搶過了電報,下一秒鐘,屋子裡就回響起了他張揚的呼喊聲:"這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有了這些'洋鐵鳥';幫忙,老子們可就輕鬆多了!"

聽得一頭霧水的馬思遠,從文頌遠手中要過電報念了起來:"美軍第十四航空隊(即飛虎隊)下屬中美混合飛行團已轉場至芷江機場,該團將對你部直接提供空中支援!"

是日黃昏,武昌守軍一部在中美混合飛行團的全力掩護下對向東突擊,而受於賀勝橋前的中國援軍也幾乎同時,再次對當面之敵發起了猛烈攻擊。一時間,聲勢甚大,大有裡應外和,一舉解武昌之危之勢。

自第三師團南下後,又被大大削弱的日軍,慌忙從兩側戰線把抽調兵力增搖東線。

接下來的事態便如程家驥所料一樣發展了。

先是,稍後一些時候,得到新二一二師的兩個團的加強的新一七零師沒費多大勁,就在日軍第十七混成旅團的陣地上撕開了一個口子。對此赤鹿理大為驚恐,為防中國軍隊向東猛插,從而導致日方戰線的全面崩潰,連忙向後收縮兵力,鞏固陣地。

不要詫異赤鹿理為何沒有命令部隊要拼死堵住缺口。實際上,仗打到現在,都快被從四面八方擁來中國軍隊壓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的這位中將,正巴不得四十八集團軍這個顆啃得他門牙都松了的硬核桃,從武昌城滑出去了,那樣他就不僅可以不戰而得武昌,不可以處境日益窘迫的部隊從腹背受敵的困境中拔出來。

正是赤鹿理的這種保守心態。在客觀上,大大增加了正大批大批地湧向武昌南面的缺口中國民眾的安全係數。

難民們透過缺口的速度很快,雖然他們自己也知道,就算逃了出去,也並沒有完全安全,可他們更清楚比起留在城中,生命無一時一刻不受到威脅,能衝出去總是幸運的。

天亮了,槍聲也停了下來,在這場總共付出了四、五千中國軍人的鮮血與生命的戰時難民大撤離中,有七萬以上的中國百姓,逃出了日軍的包圍圈!

各位大大我再次給大家拜年了,祝大家在新一年中心想事成,萬事如意,身體健康,全家快樂!

另外,為了慶祝新年到來,和表示我對大大們的感激涕零,馬上會解禁兩節公眾,以表心意。明天元旦,還有解禁的。

懇請你們和我一道堅持二零零六年的最後一刻!

大大們,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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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假條

!#10190618

明天是新年第一天,祝大家新年快樂。另外我抱歉的通知大家一聲,明天我要參加家裡的集體活動(已有很久沒有參加了)。特向大家請假一天,請大家放心,二號就會恢復更新!希望大家予以諒解!

小黃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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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八)

!#1019150

就事論事,程家驥所策劃的這場瞞天過海式的撤出難民行動確實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當然,這一壯舉也為身上早環繞著無數光環的程家驥個人和他所統帥的這支享有不敗聲名的軍隊,在國內各界及盟國陣營的其它國家的人民中,贏得了前所未有讚譽和如潮的好評。可世間事,往往都是有得必有失的。這次被紐約時報譽為'東方人道主義的經典範例';的拯救行動,自是也不例外。不管其是多麼的轟動一時,多麼的激動人心,可從現實意義上說,卻是一樁不折不扣的賠本買賣。

這並不是在聳人聽聞。稍稍有一點軍事常識的人,就能看得出來。中國軍隊為了能把幾萬朝不保夕的民眾儘可能的與死亡隔開,在軍事層面上所付出的代價是何等的慘重!傷亡四、五千名官兵的重大損失,已經夠讓人痛心疾首了,可對中國軍隊最為不利的,卻還是在這一戰中全力以赴的位於武昌城內外的兩支中國軍隊,已經把他們各方面的虛實,統統暴露在了武裝到牙齒的日軍面前!而按軍事常規論,這種暴露在決定性的軍事行動全面鋪開之前,本因是絕對禁止的。這也就意味著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中國軍隊取勝的難度將數以倍計的大幅增加。

更為不幸的是,無論是坐鎮漢陽時刻窺視著武昌,渴望著能有機會報敗軍失地的一箭之仇的橫山勇,還是正指揮著所部同時與三支中國軍隊展開激戰的赤鹿理,都是屬於那種很能準確的捕捉對手弱點、破綻,並及時加以利用的'敏銳型';將領。

於是乎,孤城武昌城的'冬天';,便提前來到了。

四月六日的太陽還在將墜未墜之時,完成了兵力調整的日軍,就重新以排山倒海之勢朝武昌城漫了過來。日軍這次所選取的主攻方向,倒是早在程家驥等人的預料之中,城北!可其在城北方向的攻擊勢頭之強勁,卻又讓中國將領們大有始料未及之感。當然,在兵力使用上也已快要達到臨界點的日軍突擊兵團,之所以能在城北集中如許多的炮火、兵力,自是以減少其它方向的兵力、火力密度為前提的。這種削弱的結果是日本人不僅是在這天天亮後,才被其強行穩定下來的南線,只能保持了區域性攻勢,更有甚者,武昌東面的日軍居然採取了全面守勢。換言之,加上新形成的這一道防線,日軍在武昌至賀勝橋之間,算是上了'雙保險';了。

按說,缺少有力策應的單面攻擊,就是來得再是波濤洶湧,其危害也總是有一個限度的。可程家驥卻並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要知道,大江對岸可是還兩萬多日偽軍了。指望他們會在這場不單單會決定武漢三鎮、鄂中平原的歸屬,還勢必要影響整個中國戰局的走勢的會戰中出工不出力,可能嘛?!至少,號稱參與過中日戰爭爆發以來八成以上的主要戰事的程家驥,就從沒在日軍身上看到過這種現象。相反的,在派系紛雜的中國軍隊內部,袖手旁觀、隔岸觀火,甚至是借刀殺人的事例,卻是層出不窮。而這也正是以我泱泱大中華對上區區小倭奴,又是在自己家裡抗戰,還會抗得如此的艱苦卓絕的主因之一。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當晚九時,正當北線戰事的焦戰鳳凰山爭奪戰打得如火如荼之際,自江面上殺來的六、七千從漢陽出發的日軍,分成多股大舉登上長江東岸。

雖說,早有防範的程家驥事先非但沿城東的原漢陽門、平湖門、文昌門一線配置了相應的兵力,還把由暫一一六師縮編而來的暫編團,放在蛇山一側的官錢局,以便於隨時策應。可是在日軍設在龜山上的炮兵陣地的極力掩護下,其中一股日軍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從漢陽門故地右側突入了城中。這股日軍入城後,既沒有直接向與其近在咫尺的蛇山主陣地,也沒有橫向展開,已擴大被其開啟的缺口,而是冒著中國軍隊的多面火力殺傷,不顧一切的向北扎去。

抱冰堂。

從漢陽的日軍過江以來,情知坐守孤城以來最大的危機已然來臨程家驥,就緊皺著眉頭一支接一支的大口大口的啄著勁頭很大的駱駝牌香菸,這會兒更是發展到了被香菸燒到了手指,他都恍然未覺的地步。

也難怪怎麼說也算是身經百戰的程家驥,會這般的失態。老謀深算的橫山勇打過來的這一拳,可是正好打在了守軍的七寸上。只要這支穿插的力度驚人的日軍,再向前突過幾處橫街巷口,那可就衝到鳳凰山守軍的側後了。到那時,腹背受敵的鳳凰山陣地會被呈裡應外和之勢的兩路日軍夾擊、包圍自不待多言。就是中國軍隊在北半城那原就已是芨芨可危的防禦體系,也非得被衝得七零八落、稀里譁拉不可。

既然不能讓其透過?那就得想方設方的擋住啊!可難就難在,擋在那股日軍與鳳凰山南面守軍擺得相當的分散不說。總數還不足七百人。畢竟,那一帶先前還是武昌城內的'大後方';,眼下北城戰事又異常的吃緊,若不是為了加固原有的巷戰工事,以利下一步的作戰,程家驥連在前一階級的青石嘴戰鬥中損兵大半,已然殘破不堪的新一八八師新六六八團,都不會放在這裡。

最可恨的是,就連程家驥下了大決心,才從蛇山守軍抽調過去增援的三六五團,也被另一股顯是早有蓄謀的日軍拖住了腳步,一時半會到不了地頭。

正當自忖已是無力回天的的程家驥,將要被迫要下達將城北地區的守軍主力撤到蛇山以南區域,只留下小部隊兵力與日軍在北半城進行牽制性巷戰的命令時,一個從前沿打過來的電話改變了這一切。

"鈞座,我是方平。"一個平和中透著精明的聲音,夾雜在震耳欲聾的槍炮聲裡傳到的程家驥耳邊。其實,早在程家驥還是暫一七四旅的副旅長時,就認識時任該旅某營營長的方平。只不過,這個笑起來總是那樣的溫和可親的大茶商的兒子,可是常靖的鐵桿嫡系。那時兩人彼此間會敬而遠之,也就不足為奇了。

"方團長,你那裡的戰況如何?"憑心而論,程家驥問這麼一句的時候根本沒指望這位新六六八團團長能給他什麼驚喜。說到底,那一片的各種情況都是明明白白擺在那的,能陡然間發生什麼讓人振奮的事情的機率幾乎為零。

可讓程家驥萬萬沒想到的是,方平還真給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準確的說,方平提出了一個在他看來不但能極大的遲滯其當面的日軍前進步伐,還可給予對手以重大的殺傷的作戰方案。

更為難得的是,這個方案的可行性還高得驚人。

可儘管是這樣,正為此一籌莫展的程家驥卻沒有馬上批准,反而是帶著一臉的凝重、愴然,陷入了沉默當中。

方平在電話裡連聲催促請求道:"鈞座,不能再猶豫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正處於天人交加中的程家驥還是一言不發。

方平的心情肯定已是焦灼到了極點,否則他不會指名到姓的喝道:"程家驥,你要是還算是個男人,就給老子一個準話啊!"

"方團長,也許...還沒到走最後一步的時候...,也許用炮火阻擋一下...。"或許是心緒過於激動,又或許是因為自慚形穢,面對最高當局時都能鎮定自若的侃侃而談的程家驥,在一個小團長面前竟然變得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

"我的鈞座,適才的戰鬥已經證明了光是炮火攔截用處不大,為了武昌,為了會戰的勝利,為了咱中國人能打敗日本人,你該下決心了!"方平在聲嘶力竭的呼喊著。從這所蘊含了方平的一腔熱血的呼喊聲,所透出對民族的無比赤誠,是那樣感人肺腑、催人肝膽。

程家驥心中那一絲僥倖、不忍,終於在這感召力極強的呼喚和殘酷現實的兩種夾攻下,敗下了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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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照你說的辦吧,這邊的事情,我來佈置!"從用盡平生之力才牙縫裡擠出了這些話後,程家驥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象是突然間被抽了個乾乾淨淨。他心頭一痛,腦子一暈,腳下就打一個大踉蹌,若不是屠靖國眼明手快。這位斐聲海內外的抗日名將、武昌保衛戰的總指揮,可就要當眾跌坐在地上了。

"我沒事!"在用力的推開了屠靖國後,還有點搖搖晃晃的程家驥先是把秦冬生喚了過來,匆匆的向其交待了幾句,他就丟下忙著去掛電話的秦冬生,徑直的向外面走去。

一直站在程家驥身側的屠靖國,似乎已從其剛聽到的隻言片語中猜到了事情原委,他並沒往常一樣對長官的'一時任性';進行勸阻,而是招呼幾個充任護衛的龍牙人員,快步追趕程家驥去了。

少時後,蛇山南坡。

用又盼又怕來形容程家驥此際的心境,再是恰當不過了。理智告訴程家驥只要方平的計劃能成功,對穩定當前的戰局有著莫大的幫助!可在感情上,程家驥又實在不斷願、不敢也不想看到兄弟們在他眼皮底演繹出那一幕悲壯慷慨到了極致的活劇。

程家驥的猶疑、矛盾,顯然並不能影響事態的程序。就在他氣喘吁吁的爬上南坡後不久,一群群炮彈就帶著淒厲的尖嘯聲劃破了長空,從蛇山向城西北某處'飛';去。緊接著,那裡就被爆炸的炮彈映得通紅一片。

而心知在那些炮彈落下之處,一定有許多誓不兩立的中日兩軍將士正在纏戰肉博的程家驥,再也忍不住心裡悲慼,哽咽了起來。是的,方平適才所苦苦請求,正是要程家驥命令榴炮團,在接到新六六八團所發的電報訊號後,按日前已測定的距離和早規定好的代號對該團目前所據守的陣地中,快要失守的地段進行無差別炮擊!

這陣炮擊過後,程家驥還是呆立在山坡上,他在等著象徵著新三六五團已與新六六八團會合的信號彈升起的。

程家驥此刻還不知道,才過去的那次炮擊,並沒有如預期的那樣,把素來不缺乏蠻勇的日本人給嚇住。盲從性極好的日軍士兵,尚沒有從震憾、驚詫中回過神來,就又在一邊揮舞軍刀、一邊狼嚎鬼叫的日軍軍官們的驅使,本能向下一個街口衝去。

城西北方向某處街口的邊上。

"團長,你帶著三營退到十字口去吧,比戰功、按序號、論身手,不管怎麼說這一陣也該我們二營的兄弟們先上路了。"說話這位有著一副鐵塔式的身軀的壯漢叫劉大黑,趟將(河南對土匪的別稱。)出身,現任新六六八團二營少校營長。

平生處處爭強好勝的他,此時正為前一刻讓軍校十二期畢業的一營長,靠著'能說會道';,給一營剩下的百十號弟從他手裡搶去了先上路一步的權力,而耿耿於懷了。

什麼樣的長官帶什麼樣兵,多已是血染征衣的二營的兄弟們也紛紛鼓譟叫嚷著,表達他們與劉大黑同樣的意願。反正不願與日軍同歸於盡的那幾十個人,早讓方平給遣散走了,願意留下的這些弟兄們那個心裡不清楚,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個兒的忌日。橫豎是個死,又何必在死前還要示怯於人前了。

相較之下,營長早早就陣亡了的三營的氣勢就大大不如,他們不但人少了一些,就剛上任的那位幾天前還是營部的文書的代營長的底氣,也跟虎目圓睜的劉大黑壓根不是一個檔次的。

眼看二營就要得手了,可得意洋洋的劉三黑卻在下一秒鐘生生的愣住了。

三步兩步就站到三營的排頭的方平,微笑著對劉大黑說道:"大黑牛,你可別忘了,我是三營的老營長。怎麼樣,咱們倆比比軍功,玩玩拳腳。

此時,二營的兄弟們也都紛紛閉上嘴。

讓劉大黑跟方平比?開玩笑!二營的兄弟們那個不知,哪個不曉,當年要不是方平在喝酒、徒手博鬥、槍法三樣把他們的劉大當家全打敗了,寨子裡的幾百兄弟哪裡會穿上這身號衣,這會子說不得還在豫中的青牛山上自在逍遙了。

氣得雙眼血紅的劉大黑在其面色青白交替的好幾回之後,才憤然嘣出了句:"姓方的,你他媽的瞧不起人!"

"兄弟!這兩年來,我有瞧不起你過嗎,有對不住你跟你的兄弟們地方嗎!"在方平那平靜得毫無起伏的語氣中,自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這...。"方平為一反問,可算是把劉大黑給問住了,任他憋得滿臉通紅,就是找不出一個那怕不那麼站住腳的理由,來反駁方平的話。

"大黑!我的好大哥!我是一團之長,這個迫不得已的法子又是我想出來的,我沒走在頭一拔裡,是怕亂了兄弟們的陣腳,已經是心裡有愧了!再讓我最後上路,這不是拿刀子生生剜我的心嘛!"自制力很強的方平說著說著就動了感情,等說到後面時,他的眼眶裡已是掛滿了淚水。

"團長!我的兄弟!我跟你一起走!"劉大黑泣不成聲的答道。

"我的好大哥!你還是跟二營一道趕上來吧!有你壓著這最後一陣,我走得放心!"急轉過身去的方平邊說邊走,率先向前方那個街口,也就他給他自己所挑擇的死亡之地,大步流星的走去。他那談不上有多偉岸的背影在兄弟們的眼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英風烈烈、瀟灑不群!

三營的兄弟們忙不迭的趕了下去,而二營的則在情難自己的劉大黑'都給老子跪下!送送先走一步的兄弟,願咱們來世再聚!"的口令中,隨著他們的營長、大當家齊刷刷的推金山倒如玉柱般的雙膝著地,異口同聲的大聲吼道:"兄弟們走好!願來世再聚!"

這雷鳴般吼叫聲,迴盪在悠悠天地之間,久久不曾散去!

稍後,蛇山南坡。

"啊...!"等來等去卻等到了對城西北第二炮火覆蓋的程家驥,在淚流滿面的仰天長嘯後,又意猶未意的戟指著黑漆漆的夜空嚎啕道:"帥無能,累死三軍!"

事實上,就在鬱憤難平的程家驥指天大罵的同時,一直在全力衝殺三六五團,已強行推進到離新六六八團的殘部所據守的最後一處街口不遠處。十分鐘後,程家驥期盼的良久的那三顆一紅二黃的訊號出現在了天際之間。

武昌北半城的戰線總算是暫時穩住了!而自度今晚必死的二營的兄弟們也僥天之幸的活了下來!他們雖沒有能追隨先走一步的兄弟而去,可誰又能說,他們不是英雄呢?!只要這股英雄氣、壯士魂還在!我中華就能萬古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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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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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六六八團做出了慘烈至極的犧牲後,試圖向城內實施縱深穿插那股日軍終於被堵住了。並且,攻入北城的日軍的前進勢頭,也隨之被牢牢的遏制在了鳳凰山北面。可這並不意味著戰鬥,就會因此而告一段落。事實上,殊死的戰鬥又持續了很長時間。直殺到七日正午,圍繞著武昌城捨生忘死的浴血廝殺得精疲力盡十數萬兩軍將士,才不得不各自罷兵休戰。

而這用幾千條生命所換來的'寧靜祥和';的景象,卻註定僅僅只會是曇花一現!

當日下午五時許,日本陸軍航空兵所屬的十架九七式輕轟,在九架隼式戰鬥機的護衛下,伴隨著噪雜的發動機轟鳴聲光臨武昌上空。

正當日軍轟炸機紛紛俯衝下來,想象以往一樣對猶自飄蕩著淡淡的硝煙的武昌城區實施狂轟濫炸之際。因路程的關係,而晚來了一步的中美混合飛行團的九架P51野馬式戰鬥機也趕到了武昌東郊。

與享有"殲擊機之王"的美譽的P51野馬式相較,日製隼式戰鬥機雖在靈活及爬升效能兩方面佔有相對優勢,可其的飛行速度的過於緩慢,卻使得隼式無法與野馬式的空戰中掌握主動權。更致命的是,兩者之間在火力強度上和防護能力上差距是那樣的殊懸。只要裝備了三門三十毫米機炮的'野馬';發出的稠密的火力網,能把對手罩個結實,就能毫不費力的把裝甲單薄的有些不像話的'隼子';撕成碎片。反之,儘管'野馬';的防護效能比起美制"洛克希德P8"(閃電式)之類的重裝甲戰鬥機差了不只一籌,卻也不是只裝有兩挺口徑分別為七點七、十二點七毫米的機槍的隼式能隨便問津的。

在瞭解這些之後,相信人們對於這次交戰雙方的戰鬥機數量相當的空戰的勝負誰屬,便不會有太多的疑問呢!

而事態也正是如此這般的發展的。

開戰只兩分鍾,一架被野馬的機炮掃中了機尾的隼式戰機,就失去了平衡。在空中翻滾掙扎的幾下後,這架'死不瞑目';隼式帶著濃濃尾煙從朗朗睛空中一頭栽了下來,恰好砸在了位於南昌東郊的日軍陣地上。看那因飛機墜毀所引起的爆炸的聲勢,駐守在那一段戰壕裡的日軍,怕是沒幾個能跳得活命的。緊接著,隼式戰機便接二連三的加入了與大地'親熱';的行列。當然,為此野馬機群也是付出的兩架被擊傷、一架被擊落的'慘重';的損失。

眼見自家編隊已然大部覆滅,剩下的最後三架隼式遂一面不斷的做規避動作,一面向東北方向遁去。而野馬機群也不追趕,只是齊齊掉轉機頭向才才意識到大事不妙而企圖逃出戰場的的那群九七式輕型轟炸機殺去。

若是說剛才的隼式還,稍有些抵抗能力的話,那這些先是被驅趕得到處亂撞,繼而又被打得凌空爆炸,爭相化為了一個個鮮紅耀眼的火團的九七式輕轟,所遭到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屠殺了。

未幾,天空中就能看得到'野馬';那孤傲的身影了。

"轟、轟、轟。"

本國航空兵在空戰中全面失敗,雖讓地面上的日軍如喪考妣,可畢竟沒有給予他們多少實質上打擊,故而日軍的那些因空戰結束得太快而沒能幫上忙的防空部隊,還能鼓起對空射擊的勇氣。

這種程度的反擊,對於既不需要俯衝,又擁有較高航速的野馬戰鬥機而言,自是收效甚微。其實,指揮武昌東郊日軍的三十九師團師團長澄田睞四郎,之所以下達防空武器集火射擊的命令,也主要是為振奮一下低沉士氣罷了。

最可恨的是,翻身做了主人的中美空軍竟然連這點聊以自慰的面子,都沒給可憐的'大日本皇軍';留下。

未幾,四個從天際之間的厚厚雲層裡鑽出來的龐然大物,就揭開了大獲全勝的"野馬",為何會盤桓不去的謎底。

"B17!"聞訊竄出指揮所的澄田中將,一眼就認出了來者正是綽號空中堡壘的美製B17型轟炸機。

下一刻,情知以這種由波音公司設計的重型轟炸機所具有的高達八噸的單機載彈量,足以把任何敢讓暴露目標的日軍陣地炸成一片火海的澄田,就以惡狗搶屎的勁頭,衝回指揮所用變了聲的腔調,對著還在發愣的參謀們嚎叫道:"立即命令全體部隊給隱蔽!防空部隊也要隱蔽!"

少時,城內抱冰堂。

喜氣洋洋的秦冬生跑到立在前庭中,負手抱胸仰天而視的程家驥跟前高聲問道:"鈞座,參座那邊來電報告,支援他們的機群已也已達到賀勝橋上空,問是不是可以發動攻擊了!"

"冬生,新十八軍主力到了什麼位置呢!"或許是這幾天內心所受到的觸動太深的緣故,程家驥的氣質似乎一下子沉穩、凝重了許多。

受瀰漫在程家驥周圍的那股略顯壓抑的無形氣場的影響,秦冬生收起了張揚,一安一句的恭聲答道:"鈞座,新十八軍軍部親領的三個師的已過咸寧,預計最遲今晚就能趕到賀勝橋,正好可以作為外線部隊的預備隊使用。"

"咱們和賀勝橋都馬上發動!"程家驥在微一沉吟後,簡明扼要的答道。

秦冬生走後,一手促成了這次旨在把賀勝橋方面的部隊接入城中的地空一體化反擊的程家驥,在心裡默默的對自己感概道:'B17!野馬!後者在本應到今年秋天才在中國露頭,前者更是要到年底,才會成批的出現在緬甸。可現在它們都在武昌上空,都在我的頭頂上。歷史是早就改變了,可這種改變到頭來,又終究會把中國的抗戰帶到哪裡去呢?不想了!至少要目前中國在這場戰爭中的態勢要比歷史上好得多,哪麼結局應該只會向好的方向改變吧?!"

當然,做為此刻已成為中國戰場的焦點的武昌保衛戰的總指揮,程家驥自是不會有多少時間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稍後,從參與反擊的各部隊所發回的一份份十萬火急的軍報,就把他拉回了噪雜喧囂的作戰室。

雖說,心情複雜、沉重了些,可程家驥的心境比起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三本山男中將來,還是要開朗樂觀了不知凡幾的。要知道,這位主持賀勝橋防務的中將,眼下已是急得在其當面的中國軍隊展開攻擊以來,一連向已把兵團指揮部前移到了武昌城北的赤鹿理中將發了兩封告急電報。

當然,山本的驚惶失措是絕對有道理的!

客觀來說,當山本三男看到六架B17在戰鬥機群的保護下,出現他的陣地的上空時。他的鬥志要比其'背靠背';的澄田中將要高昂的多。畢竟,無論是厚達近十公里的陣地縱深、相對狹窄的地形,所擁有的火炮、兵員數量、還是單兵戰力,他的第三師團都比匆匆轉守為攻的三十九師團都要強上太多、太多。憑著這些,儘管山本明知自己的部隊不僅被來自空中的打擊殺傷大量人員,還將在承受三、四倍於其的中國軍隊的猛烈攻擊,但他堅信單單是得到了緊急加強的一線部隊就能頂上一陣,再加二、三線陣地,撐到天黑綽綽有餘的。天黑後,千里迢迢而來的中美空軍也該返航了,就是一時還賴著不走,漆黑的夜色也將大大的增加地空協同作戰的難度。

可三本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中國人會來上這手。

六架B17重轟分成三列縱隊,在山本苦心經營的防線上一點一點的盤旋著、耕耘著,從它們的腹中一批批的傾瀉下來的一個個燃燒彈、普通炸彈,在地面上形成三條'閃光線';。中間那條是普通炸彈所犁出煙塵滾滾的'死亡區';,兩側是燃燒彈所構成的斷斷續續的封鎖線。而以異常鬆散的隊形向前推進的中國前衛部隊,就帶著電臺緊隨轟炸機之後,每清除完一塊地盤那些被炸得半死不活的日軍,他們就在哪裡布上對空聯絡板,以免炸彈會繼續落在那裡。接著,便是中國軍隊的大隊人馬衝上那片土地了。

當然,這樣做對飛行員的素質和步兵配合能力的要求極高,相應的成功的機率小得驚人。

可戰場素來只承認現實。事實就是中國人在靠著這種讓人匪夷所思的法子,大踏步的向武昌方向突去,而山本三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已的陣地象一場布頭一樣,被活似一把剪刀的中國軍隊一刀刀的剪開!

當然,這樣一來,飛機油料的消耗速度比正常情況自是要快的許多,以致於只炸了半個多小時,機群就掉頭向西南方飛去,這時日頭都還有偏西了。

煞神雖然走了,可已是焦頭爛額的山本中將卻半點也高興起來,只因此時,湧入第三師團的陣地中國軍隊已經強大了,第三師團無法將其驅逐的地步。

至於,援軍嘛?倒有了訊息,正在以百倍的艱辛從北半城抽身的赤鹿理中將回電,在三個小時將有一個聯隊的部隊趕到賀勝橋一帶。

'三個小時?是該考慮把師團指揮所再'稍微';往後挪挪的問題呢!';看完電報之後,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浮現在了山本的心頭。

與此同時,武昌東郊的戰事,也對中國軍隊愈來愈有利!

###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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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同在武昌以東的兩道都已芨芨可危的日軍防線上反饋回來的資訊,使赤鹿理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正是這種空前危機,逼得這位既手握重兵,又有'將在� ��';之利,已在無形中成為日軍在華中實際上的領軍人物的中將兵團司令,不得不兵行險著了!

他重新給頻頻告急的第三、第三十九師團發去了急電,在電文赤鹿理不但一反常態的允許山本中將在不能支援時,可以向澄田師團靠攏,還對兩個師團長明言,在兵團主力佔領蛇山之前,他們不會得到一兵一卒的支援。電文最後一句甚至已直白露骨到了:'如果你們兩個師團合兵一處後,還是擋不住中國軍隊會師的步伐的話,那麼就請兩位剖腹吧!"的地步。換言之,赤鹿理這是要用以攻對攻之策,迫使程家驥把出城的兵力給調回來。當然要是能一鼓作氣把城內的中國守軍驅逐出城去,再回身集中所有的力量,背靠漢陽、漢口死守武昌。那更是深恐會戰再以現有態勢拖下去,日軍突擊兵團很可能會中國援軍和武昌守軍包圍、殲滅的赤鹿理,所求之不得的。要知道,日軍在漢水一線重要支撐點之一的沔陽,可是已於這日上午被六戰區的部隊攻下了的。在做這些部署的同時,赤鹿理也向第十一軍軍部提出了讓其再抽調不少於兩個聯隊的兵力守江,對武昌守軍進行側擊的'請求';。迫於情勢,性情素來孤傲的橫山勇中將立即接受了下屬的'命令';。

於是乎,不消多久,坐鎮抱冰堂的程家驥便深刻的體會到了破釜沉舟後的日軍的攻擊,是何等的犀利呢!

"得生,你還有突圍的力量嘛?要不要我讓二百團去接你們?"面對陡然惡化的城北戰局,已不敢奢望還能保得住鳳凰山的程家驥吼道。

"鈞座,我們團守鳳凰山的部隊,就只剩下山頂上這二百多號人了,又大半帶著傷。圍攻我們的日本人多得都能山蓋住,衝是衝不出去了!讓人來接也沒用,不過是白白損失兵力。還是請您下令炮兵在十分鐘後,送我和兄弟們一程吧!鈞座!...軍街的婦孺還得麻煩您照顧。另外...林萍跟朵兒也拜託了...。"自古艱難唯一死,其實這難得並不單單是生命消逝,更難的還是要捨棄心中的牽掛。林萍就是趙得生的嬌妻,也就是在東平鎮上救護當日身負重傷的趙得生的那個女軍醫。那時節兩人在新二十軍的總醫院裡還鬧出了一樁轟動一時緋聞。至於,朵兒則是趙得生與林萍所生的女兒,此時剛滿一歲!

對於這以上種種,身為趙得生的主婚人的程家驥自是瞭如指掌,可愈是如此,他也就愈想讓飄泊了半生,好不容易才有妻有女的趙得生活下來。

可去意已決的趙得生,卻沒有給程家驥再勸的機會,他匆匆把電話放在一邊,就回身去招呼身邊的兄弟們去。

"弟兄們,還有十分鐘這裡就將被炮火覆蓋!現在,還能動彈的,都跟著我剁鬼子去!"回應趙得生的是一片雖談不上有多整齊,卻自有一種烈烈英風的應和聲:"剁鬼子去!"

儘管,此刻還置身於鳳凰山的中國軍人們無不心知肚明,事到如今怎麼著也只是個死,可做為一個戰士,只要還有一絲力氣誰不想在堂堂正正的戰鬥中死去呢!

緊接著,在紛亂噪雜的槍聲過後,一陣陣只有戰士在肉搏時才會發出的那種粗重得叩人心絃的喘息聲、刺刀捅入肉體的卟哧聲、瀕死者的慘叫聲,就透過尚沒有結束通話的電話,清清楚楚的傳到的程家驥耳朵裡。情知木已成舟的程家驥,就是再不情願,也只好含著熱淚對炮兵下達了對鳳凰山實施五發急速射的命令!

直到隆隆炮聲掩蓋了電話裡的一切後,程家驥方才一屁股跌座在了椅子上。與一天之前目睹新六六八團殘部的大部殉國時相比,程家驥此際的心境在激盪、感懷、痛惜之餘,又多了幾許自責。是啊!是自責!

當年若不是他程家驥把趙得生和趙得生那票退出軍界多年的弟兄們,又拉回了戰場上來,那他們或許還在軍街裡貧窮但平靜的好好活著!或許拖兒帶女的在逃難!總之不會象現實中這樣一一戰死上沙湯之上!

當然,程家驥給了他們和他們的家屬財富、地位、軍階,甚至是被人尊敬的權力,可這些能跟他們的生命相提並論嘛?能抵消得了依然住在博白縣城裡那條富庶已然冠全城的小巷裡的幾百孤兒寡婦的招魂喚爹聲嗎?當然,也可以說國家和民族召喚了他們,可若是程家驥沒有來到過這個時空,會發生這一切嘛?所有的問題的答案,都是不言而喻的!

畢竟,情勢已到了萬分危急的時刻,身系著太多、太重的責任的程家驥,不可能、也不敢把時間花在渲洩自己的情緒上。

在以最大的自制,強行抑制住了嚎啕大器的衝動後,耳邊尚迴響著那天晚上趙得生站在博白軍街的巷尾所說那字字句句的程家驥,在'面色如常';的交待了屠靖國什麼後,就在幾個參謀、護衛的簇擁下,向抱冰堂外,向蛇山上走去。這回他的步子邁得那樣的堅實,那樣的有力,每一步踩下去,都引得山道上的青石板咚咚作響!

程家驥才一踏上蛇山之顛,雙眼紅腫,顯是才痛哭過一場的文頌遠就哽咽著迎上來道:"程老大!趙瘋子去了?"

程家驥黯然的點了點。他沒打算瞞與趙得生私交甚篤的文頌遠。再說,想瞞也不瞞,以文頌遠對趙得生那種寧折不變、鐵骨錚錚的個性的瞭解,再加上由自家炮口裡打到鳳凰山那陣炮火急襲,怕是心裡早就肯定得不能再肯定了!

"程老大,這樣打下去,咱們還要倒下多少手足兄弟?又有幾個人能活到進東京的那一天?"從向以驍勇善戰、悍不畏死著稱的文頌遠嘴裡嘣出的這句話,聽得程家驥愣住了!

雖然,程家驥相信文頌遠只是讓部隊屢屢成建制的折損、當前險惡的處境、趙得生死給弄得心有戚然,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又何嘗不意味著在他一手拉起的這支一直以來都朝氣蓬勃、銳氣十足的軍隊裡,已經有厭戰情緒在萌芽了。要是說起部隊自身的大敵來,通常是由徹頭徹尾的大敗仗、上司賞罰不明等等原因所導致的厭戰情緒,無疑是會排在榜首。而怯戰、畏戰等會極大的削弱一支軍隊的戰鬥力的情緒,則又是從厭戰中派生出來的。再發展下去可就會是軍紀松馳、將無鬥志,士無戰心。古往今來,有無數支曾經享有長勝不敗的赫赫聲名的雄師勁旅,就是這樣一步步的從風光無限走向了沒落、衰敗的。這也是軍隊這頭必須用不斷的勝利、公平的賞罰來餵養,才能愈戰愈強的怪獸,所與身俱來的一種周期率。當然,保存實力自迴避這個周期率的良方妙法,可這卻程家驥所最不屑於去做的事情。那麼,他就只能極力的去振奮軍心了。還好,在這方面他不是全無準備的。雖說,當時他並沒有想到連大大咧咧的文頌遠都會帶上了悲觀情緒,可那個法子,卻也能對付這種情形。

"文老二,你把新一百師的營以上部隊長都給我叫來,我有話要跟大家敘敘!"接著,程家驥就坐到山顛的一大石上,於槍炮聲的環繞中閉目養起了神來。

軍令如山,還不到一刻鍾,程家驥身前就出現了一個由軍官們組成的半圓形大圈。

程家驥睜開眼睛,用那鷹一樣的銳利的眼神,一個一個的掃視著他眼前這些以最標淮的軍姿挺立著的青年軍官。新一百師是四十八集團軍裡最精銳的一個師,更是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基本部隊。能站在這裡的軍官都是從獨一百旅時期,就跟著他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其中一部人甚至還曾參加過大王莊之戰。年復一復的苦戰、死戰下來,在漫漫征途上倒下了多少值讓死相托的好兄弟啊!毫不誇張的說,血肉相連正是程家驥與這些倖存者們之間的關係的真實寫照。

"弟兄們,我還在抱冰堂的時候,就有人勸我把出擊部隊調回來,那怕是調一部分回城。剛才一上山又有人跟我說,照現在這個樣子拼下去,咱們或許沒有幾個人能看到戰爭勝利!,你們說他們說得有沒有道理?我說是還是有點道理的!"再輕鬆的語氣,再鎮定自若的表情,也掩飾不住從程家驥的話語間滲出來的咄咄逼人。

不明白程家驥為何會這樣自問自答的軍官們,在大感迷惑之餘,只好紛紛保持了沉默。

"可就算我們都戰死在這武昌城中又什麼大不得的!只有我泱泱中華還在,五千年傳承還在,這片大地山川還在,你我今日的犧牲就是值得的!而這武昌城的每一寸土地、這滾滾向東奔流入海的長江,就是我們的無形的紀念碑!"程家驥說著說著,便不由自主的心潮澎湃、慷慨激昂了起來,接著他詞峰一轉又說道:"至於,不能抽兵回防的原因,我也可以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你們。除了這樣一來,我軍的既定目標就將化為泡影外,最關鍵的還是彈藥。經過了連續幾天的鏖戰,我部僅存的彈藥儲量,已只能維持一天的高強度戰鬥了。你們都是打老了仗的,不會不清楚這其中的含意吧!"

下面頓時一陣騷動。正如程家驥所說,以他們的戰場閱歷,又哪裡會想不到,彈藥已然不續,就意味著目下在進行著的這場出擊戰鬥,已是城內守軍的最後一博了!若是還不成,那全軍覆滅也就是只是個時間的問題了,而且這個時刻還會來得很快。

正當此時,屠靖國舉著一面半人高的大鼓飛奔著跑上了山來,一直跑到了程家驥的面前。

程家驥小心翼翼的接過這面不知是那個衙門舊址(武昌為湖北省城五、六百年,自是衙門**。時下雖早已是民國年間,可城內還是有不這種前清時專供告狀鳴冤之用的大鼓做為擺設陳列的。)弄來的大鼓後,先是用鼓槌輕輕的敲打了幾下,方才奮然喝道:"日本人馬上就要攻擊蛇山了。別的話,我也就不多說,反正在武昌解圍之前,我是一步也不會離開這裡的,其它的大夥兒看著辦吧!"

話音方落,程家驥就一面敲起了催徵鼓,一面唱起了獨立一百旅的戰歌:"。男兒行,當暴戾。事與仁,兩不立。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羆目如狼。生若為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血流萬里浪,屍枕千尋山。壯士征戰罷,倦枕敵屍眠。..."

憑心而論,論鼓程家驥只能算是粗通音律的新手,論歌更是後世K房的大眾水平,可他胸中的滿腔豪情鬥志卻足彌補這些,更何況,程家驥這些年來久統大軍,早就歷練出了一股厚重如山的殺伐之氣!

未幾,這殺氣騰騰、戰志盈天的鼓聲,動人心魄、催人肝膽的歌聲,便激得一眾身經百戰、過慣了生死等閒的疆場生涯的青年軍官們,熱血沸騰得直欲此時就能與日本人殊死搏殺上他個幾百回合。

"願與鈞座同死生!"

"誓與蛇山共存亡!"

"中華民族萬歲!"

隨著戰鼓聲的漸漸高亢,一陣陣如洪鐘大呂般的呼喊聲以驚人速度從山顛向四周擴充套件開去,幾息之後,蛇山上下的上萬血性男兒就都加入了呼號的行列。

這聲、這音、這情震動五嶽,搖動天下!

就在激動人心的呼號聲方興未艾之際,蛇山北腳下喧囂頓起,日軍主力終於來了!

沐浴著清晨第一縷陽光下的蛇山之顛。

戰鼓還在咚咚做響,而漫天蓋地、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槍炮聲也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在剛剛過去的那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的幾個小時裡,程家驥已經記不清已徹底獸化了的日軍在炮火的掩護下挺著刺刀,向蛇山發起了多少衝鋒,更記不清殺紅了眼的新一百師的官兵對一步步向朝主峰逼來的日軍發起了多少次反擊。他只知道,一個個他熟悉、喜愛的得意部下,都高唱著'男兒行';視死如歸的走上那條'英雄路';。他只知道,從蛇山腳下的戰鬥打響那一秒鐘起,兩軍就一直都在竭嘶底裡的瘋狂廝殺著。

"程老大!我上路了!"文頌遠的決別聲,讓程家驥的心發抖、手發顫了,連帶著鼓聲也慢了下來。

"冬生,你來代我打!"程家驥把鼓槌遞給侍立在其身側的秦冬生後,扭過頭去,一面凝視著一手拿著閃著寒光的大刀片子,一手平端著一挺美製衝鋒槍的文頌遠幾近語不聲的說道:"一世人,兩兄弟,文老二先去地府那邊給哥哥我打個前站,我過會就來!"

志氣昂揚的文頌遠只笑著點了點頭,就帶著新一百師最後的預備隊師特務營向已在咫尺的戰場大步流星的走去。

程家驥望著文頌遠的背影,心中好不悽然!

程家驥回過神來後,立馬對屠靖國吩咐道:"靖國你去讓王濟民把集總直屬的特種兵(指通迅兵等一般不直接參加戰鬥的保障部隊。)和抱冰堂那邊所有能拿得動槍的人都帶上山來吧!"此時,這已經是城內唯一的一支機動力量了。

"是!"屠靖國應聲而去。

又過了一會,程家驥才想起一個問題,仗打得太緊,臨了,自己居然都忘了給妻兒們留幾個字了。可當他正想這樣這做時,卻怎麼下不了筆。

好在,稍後,程家驥便發現自個用不著寫遺書了。

"鈞座,快看,是三紅一綠!"幾個喜極而泣的參謀指著從東城外某處冉冉升起的信號彈叫道。

看到代表著武昌與賀勝橋之間的通道已打通的四顆信號彈,程家驥在剎那時歷經了一個人所能有的全部感情變化,這又豈百感交集、五味雜陣能形容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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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鹿理的確是個稱職的指揮官,在接到城東的戰局已坍塌的訊息後,他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最符合戰場現狀的決定,將部隊從蛇山撤下來了。並隨即一邊全力鞏固在已完成初步控制的城北地區,一面派出部隊去接應城東的敗兵,以求日軍能下一步的作戰中,處於一個相對有利的位置。

就這樣,蛇山北簏的戰鬥,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還有多少人?"當王濟民奉命帶著上千雜兵趕到山時,程家驥正在詢問掛了點花的文頌遠的新一百師的損失情況。

"還能站著的也就五千人左右!"文頌遠所給出的答案,讓程家驥心裡沉甸甸的。須知,不說在從大理出發時新一百師有一萬三千多人,就是在昨天黃昏,這個師光是完好無損的官兵就有一萬出頭。可眼下,就算加上是加上重傷員,怕是能有八千人活著就不差了。畢竟,肉搏戰、近距離對射、夜戰的死亡率,都是相對較高的,更不用說昨晚的戰鬥是三者合一了。

"鈞座!"正待要再詳細問一下軍官中有那些人陣亡了的程家驥,被搶上前來的王濟民一把拉到一邊。

"敬陶,出什麼事?"心知能把神通廣大、城府頗深的王濟民急得臉都青了的事情,必然非同小可的程家驥連聲問道。

"鈞座,我以前在侍從室一處任職時的一個同事,剛剛發來的一封急電,說有一股不少於兩個師團的日軍已到豫南的唐河,估計兩天內就能跟駐守襄樊的日軍會合,並很可能會與那裡的日軍合兵一處,直下宜昌!"

這個睛天霹靂打得程家驥心神大亂,儘管他明知象這種以私人渠道,從主管軍事的侍從室一處的基層人員那裡得到'小道消息';,通常要比軍委會、戰區所發的戰情通報快了不止一拍,真實性也強得多。可他還是抱著一絲僥倖對王濟民問道:"日軍的兵力準確嘛?"

"鈞座,那是我最要好的同鄉同學,那是個實誠人,又正管著這一塊,他說兩個師團,就是兩個師團,絕對無誤!"王濟民肅容正色的答道。

不得不承認現實的程家驥爆發了,他怒髮衝冠、口不擇言的罵道:"一戰區擺在豫中那一個多集團軍,是吃屎的?他們不知道,在這當口把兩個師團的日軍放入鄂省境內、放入正與日軍膠著的幾十萬大軍的側後,會發生些什麼嘛!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一來,會戰就要面臨全線崩潰嘛!"

"鈞座!"首次見程家驥這大火的王濟民苦笑著解釋道:"人家攔了,在豫中的商水一線擋住了'七、八萬日軍';,現在還在激戰中了。"

"胡說八道!這裡七、八萬,那裡又是兩個師團,日軍華北方面軍根本就不可能有那麼多的機動兵力!"程家驥說道這,突然從王濟民的曖昧的神色中悟出的什麼。對了!既然,豫南日軍假不了,那豫中的日軍就只能是虛張聲勢,可那位一戰區副司令長官雖因治軍昏亂、'御下太寬';、驕橫跋扈、視人命如草芥,而被河南老百姓與三種天災並列,合稱'澇旱蝗湯';,是為河南四大害。可這個日本士官軍校的畢業生在軍事上還有其自己的一套的,再怎麼糊塗也不會糊塗到連日本人的這點小伎倆都看不穿的份上啊!糊塗?怕是難得糊塗吧!

想通這一點,對官場上那套'明哲保身';的'學問';已非一無所知的程家驥也就明了,這位戰區副司令長官之所以如此行事的用心何在了。當真是機關算盡啊!這一順水推舟的將日軍的虛兵'誤';認做實兵,即儲存了部隊、地盤,又能以'誤中奸計';為由為自己來辨解!誰說人家只是糾糾武夫,就憑這份能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心機、手腕,其智謀城府,就不比正在名義上指揮著這場會戰的'小諸葛';遜色上半分。只可惜,這招招式式都是暗助外敵,傷的都是中國的元氣。

再一想到,自己為了能守住武昌可謂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連自個的老命都打算扔在這了,這才好不容易撐到了會戰勝利的曙光到來的一刻,可到頭來就只因這麼一個人的私心自用,先前的萬般努力,統統付之東流,只落了一個精銳盡折,功虧一簣!你叫他怎生甘心,哪裡又咽得下胸中這口惡氣。

"卟!"想到傷情處,程家驥只覺血氣上湧,腦子一暈,一股鮮血就從他口中噴了出去。接著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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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魂牽武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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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驥一睜開眼睛,就意識到了他自己正被人抬在擔架上,頂著彎彎星月行走在野地裡。當然,他還看見在擔架旁亦步亦趨的薜書文、馬三寶。最後一個發現,讓程家驥心裡大松一口氣,要知道他醒迷那會兒,馬三寶可是還率部在城北與日軍巷戰了。即然他都在這,那麼至少部隊應該不是日軍的掩殺中,匆匆逃出武昌城的吧!

"鈞座醒了!"馬三寶忘形的歡呼聲,立時把正在列著整齊的隊形,含著滾滾熱淚急速的向南挺進的新一百師的官兵們,吸引過來了一大堆。

程家驥可是吐血暈過去的,又是剛剛甦醒過來,身子正虛著了,這下子可被悶得夠嗆,連臉上剛泛起的那幾絲血色都沒了。薜書文、馬三寶等人見狀連忙勸說喝斥,卻無奈官兵們實在是太興奮了,竟是才勸走幾個,又湧過來一大群。勸來勸去早先還只是圍上來了一、兩圈,倒勸成了裡三層外三層了。這也難怪,程家驥在這些中下層官兵們的心目中的地位之高,可絕不是能用簡單的上下級隸屬關係來權衡的,說官兵視其為神,或許有誇大之嫌,可若是把程家驥比做這支戰功赫赫軍隊永遠的主心骨,卻是恰如其分的。畢竟,新一百師的'魂';是程家驥所賦與的嘛!

"都散開。"

正當馬三寶迫於無奈要鳴槍鎮懾眾人時,一個冷漠而又不失平和的聲音,只用了三個字就解決當前這場'嚴重危機';。

能讓素來在長官面前'野';得很的新一百師官兵們,在鴉雀無聲間凜然聽命,算來也只有錢紳這個外冷內熱的冰火混合體了。

"鈞座!鈞座!"錢紳搶上前來緊握著程家驥那蒼白冰涼的右手,用貌似平靜的語氣連聲呼喊道。

程家驥一邊用手指朝下虛指了指,示意人們把擔架放在地上,一邊強自撐開似有千斤重的嘴唇一字一句的說道:"維...禮兄...部隊...局。"

他的說得是那樣的吃力,以致於六個字不僅說得是斷斷續續,而且還很有些辭不達意。

幸好,錢紳是他的知已,能聽出程家驥要問的部隊的情況和戰局的發展勢態。

錢紳先告訴了程家驥,他已經'睡';了足足三十六個小時,現下已是九日夜間。接著,程家驥就從錢紳口中得知了他暈倒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當得知程家驥吐血昏迷後,大驚失色的錢紳火速趕到蛇山接過了武昌守軍的指揮權,並隨即以四十八集團軍全體將士的名義,從已被軍委會授權節制參與會戰的所有部隊的行營主任那裡,給他個人要到了協調此際已連成一片的位於武昌內外的四個軍(此時,新十八軍的主力已至。)作戰行動的權力。這全虧如此,武昌戰場上的中國軍隊才能牢牢的把握住飛速發展的戰場形勢。

戰鬥以日方且戰且退、全面收縮,中方穩打穩扎,步步緊逼的方式,進行到八日正午時。似乎已是無心戀戰的日軍不僅完全退出了武昌城區,還被既已在整體戰力上佔優,又有內應外和之利的中國軍隊,壓成了背靠大江的兩大砣。原先攻擊巡司河防線的日軍十七混成旅團等部與新退到那一帶的第三師團、從漢陽過江的幾千日軍(七日黃昏赤鹿理'請求';橫山勇所派出的那兩個聯隊受限於船隻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失過大、中國軍隊的猛烈阻擊、戰局逆轉太快等客觀原因,最終只過江來了千餘人。)共計兩萬多人被困在武昌南郊。而由本已攻入東城的日軍突擊兵團主力及第三十九師團所組成另一砣則被'看';在東郊,這部分日軍稍多一些有三萬餘眾。

至此,從表面上看,中國軍隊在武昌周邊的形勢一片大好!

就在血戰多日方見曙光的下級將兵們是歡欣雀躍、滿心以為大捷將至了,可從各自的渠道先後得知兩個師團的日軍已近襄樊的訊息的中國高級將領們,卻陷入了深深的恐慌當中。以他們的戰場閱歷之深、戰術眼光之淮,又怎會不知,日軍的這兩個師團突然出現在會戰戰場的側後方,所會引起的連鎖反應,將會是何等的可怕。首先,已攻破沔陽的第六戰區的那五、六個軍,怕是稍後便要回救長陽、恩施了。畢竟,重慶的安危是壓倒一切的。而六戰區的部隊這一撤,才棄守漢水防線的幾萬日偽軍,勢必要一股腦的都向這邊壓過來。到那時,戰場上的軍力對比就將倒置還在其次,最重要是深入鄂中的這十來萬中國軍隊,可就處於孤軍之勢了,別說是大敗而歸的,弄得不好全軍潰滅,都不是不可能的。

明了了這些,當前日軍所呈現的這種異乎尋常的'軟弱';,也就很好解釋了。情知勝勢已定的人家,這分明是在握指成拳、保存實力,以待戰機嘛!當然,日軍突擊兵團若以纏戰之術死死拖住其當面的中國軍隊,一待援軍到達,則有更大機會給予對手以重創。事實上,假若真是那樣,以此刻武昌附近的中國軍隊所擁有優越的戰場態勢、強悍的戰力、旺盛的士氣,還真就保不準就會打出個大獲全勝來。也正是看到這一點,赤鹿理方才選擇的最保守的辦法。

於是乎,種種撤軍準備,便在各高階部隊長的心照不宣間,偷偷的進行開來。

應該承認,做為一個軍事統帥,坐鎮思施的行營主任的確是優秀的。八日一入夜,位於武昌城內外的各部,就接到了行營主任在未請示軍委會的情況下簽發的命令他們向南撤退的指令。讓人略感悲涼的是,這竟然這位因軍委會的過度干預,而始終未能完全獲得戰場指揮權的一級上將,在整個反攻階段中所釋出一道最具有實際意義的命令。它起碼讓中國軍隊少付出了兩萬不必要的傷亡!當然,視這些部隊為嫡系的陳部長對行營主任的決定,也是給予了大力支持的。

在接到命令後,錢紳立即召集緊急軍事會議,在會上他與第十軍、新十八軍的軍長達成了以全線攻擊掩護部隊南撤的共識。

在中國軍隊毫不吝嗇彈藥的發洩式攻擊下,明知對手的意圖為何的日軍突擊兵團,愣是被打得手忙腳亂、自顧不暇!

就這樣,從當日下半夜起,中國軍隊就趁著夜色,以交替掩護的姿態徐徐向南退去。

日軍突擊兵團主力雖在整頓建制後,於九日晨發起了追擊,但由於起步過晚,又遇到憑險而守的中國後衛部隊的頑強阻擊,未能給中國軍隊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相比之下,倒是之前在被錢紳部與第十軍合力擊破後,退到鄂贛邊境的陽新縣境內集結的日軍第六十八師團殘軍一部,給南歸的中國軍隊添得麻煩更多一些。不過,好在這股日軍只有三、四千人,力量太小,能做的也就是騷擾性攻擊而已。而且按錢紳的說法,北伐時就聲名顯赫的第四軍已過蒲圻,一待諸軍會齊,南撤的部隊也就萬無一失了。

至於,漢水方面六戰區部隊的主力也從九日凌晨二時起回身向西陵峽方向退去。目下擔任大軍後衛的第三十軍、七十四軍正在沔陽及沔陽以南,分別正與自潛江、簰州兩面夾擊沔陽的日軍及第六十八師團的殘軍大部激戰呢。

在瞭解了當前的情勢後,恢復了些氣力的程家驥只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日軍一在宜昌站穩了腳跟,那豫中...可就危險了!"

顯然早已意識到這一點的錢紳淡然答道:"咎由自取!"

"單是他一個人,自是百死...不足惜!"程家驥的言下之意自是痛惜豫中的將士百姓。

"鈞座,這回你可是傷了元氣的,還是先好好休息!其它的事以後再做計議。"想想心下也是黯然的錢紳輕聲勸道。

程家驥雖沒有答話,可那眼睛卻是一直眨都不眨的死盯著錢紳。心知他還牽掛著什麼的錢紳,在拗程家驥不過之餘,又怕他這樣下去更是傷神,只好一面讓薜書文做好急救的準備,一邊心不甘、情不願的把一疊紙遞給了馬三寶,讓他一張張的翻開給程家驥看。

看完這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四十八集團軍在武昌保衛戰期間(含錢紳所率南下作戰部隊)各師的損失情況和陣亡的營級以上軍官名冊,在程家驥心情中佔主導的地位的無疑還是苦澀、鬱悶,只不過這其中也夾雜了少許的自豪與欣慰。

這一戰下來,拋開裝備不說,單是人員上的折損,就差點讓程家驥再吐一次血。時下第四十八集團軍連帶出來的萬餘重傷員在內也只剩下了七萬多人。這就是說自從恩施出師以來,程家驥所部光是陣亡者就兩萬以上。若是算上為數眾多的輕傷員,傷亡率已高達百分之五十以上。毫不誇張的說,以當時的中國軍隊訓練狀況而言,第四十八團軍在遭到如此重大的傷亡後,沒有就地潰散,已是難能可貴了。更不用說至今這支軍隊還能保有相當嚴整的軍容了!這不能不讓程家驥深以為榮!讓他稍覺欣慰的是,或許是因為蛇山那一場惡戰主要是在夜戰中進行,雙方都很難象白天作戰時那樣,把對方的軍官列為重點獵殺目標的緣故,新一百師的營以上軍官中的戰死者,遠比他預想中的要少,許多他原以為今生無緣再見的老兄弟,都僥天之幸的活了下來!

接下來,已暫無心事的程家驥便在擔架的沉沉的睡著了。

一週後,四十八集團軍與新十八軍、第十軍(第四軍奉命堅守蒲圻)一道退到岳陽地區,並隨之進入了漫長的休整期。

其時,隨著中日兩軍主力的各自回防,會戰已告終結。

在歷時兩個月,交戰雙方動員了近百萬大軍(包括豫中、豫南的一戰區部隊。)的鄂西會戰,中日兩軍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也各自宣稱自己是會戰的勝利者。雖說是各說各有理,可要是單從雙方公佈的傷亡資料在來分析,日本人的底氣卻明顯不足。這個底氣不足,主要是指日本人發表戰報實在太假,假都沒有了邊,假得反而暴露了其的虛弱本質。這麼一場規模宏大,又有來有往的大會戰的打下來,日軍宣稱其擊斃中國軍隊十幾萬,擊傷、俘虜幾十萬,可日本人自己卻只陣亡一千零九十三人,受傷三千多人,這可能嘛?難道日軍官兵都是美國漫畫裡的超人不成!恐怕除那些遠在幾千裡這外的日本國民外,連參與的這次會戰的日軍將兵都不會有一個人相信這個公報。可話說回來,這些資料本來也就是用來哄哄日本國內的老百姓的!而重慶方面在這方面雖難免滲有不少水分,但其可信度還是比前者強得多的。

在紛紛擾擾了許多年之後,最後世界戰史學家們終於就這次中日兩國在會戰中人員傷亡給出了一個國際公認的資料,日軍在七至八萬間,中國軍隊在十三至十五萬之間。至於具體的數字,就只能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了。

再從戰略意義上來看,中國軍隊卻無疑是佔了不少便宜的,首先以石牌為中心的西陵峽防線保住了,重慶轉危為安。其次,中國軍隊不僅收回了日軍主動放棄了湘北重鎮岳陽,還在鄂南楔進了蒲圻這顆隨時可威脅的釘子,可以說中方在湘鄂邊的態勢得到了極大的改善。而日軍想要問鼎長沙、衡陽也變得愈發的困難了。當然,宜昌的失守把中國軍隊所取得這些成果抵消了不少,可宜都的失而復得,卻使得中方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對宜昌的日軍予以牽制。而反觀日軍勞師動眾,死傷累累之下,又丟了大片大片的地盤,其收穫卻只有宜昌這麼一座孤城、這一比較下來,會戰的真正勝者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過,另有一個現象卻是頗值得玩味的,四月下旬,在重慶召開的會戰慶功大會開得可是怨氣盈天。不管是屬於陳部長系統、還是何部長那一系,與會絕大多數將領都異口同聲的喊著,要好好追究一下,那位主持豫中防務的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的指揮失當,有虧職守之罪(早已看破那位副司令長官所用的假痴不顛之計的他們,若不是苦於拿不到其故意縱敵的切實證據,所點出的就不會只是這個不痛不癢的罪名了。)。

面對,這麼一大群嫡系將領的呼聲,連素來偏袒這員愛將的最高當局也很是為難。最後,還是日軍進犯豫中的軍報,讓那位第一戰區的副司令長官,暫時逃過了一劫。接下來,程家驥與錢紳所擔心的事情,便按布就班的發生了。

雖然程家驥出於為大局著想,在到達岳陽之前,就不計前嫌的專電向軍委會建言,日軍在鄂西會戰後 ,極可能會馬不停蹄的調動兵力從南北兩面,對豫中發起攻擊,已達到打通豫鄂兩省間的直接聯絡,進而擴張其戰略迴旋空間的目的。儘管最高當局對程家驥的建議深以為然,專程派了侍從室的一處處長前往督導一戰區做好會戰準備。而第一戰區也緊急了兵力部署。

卻奈何,日軍得了宜昌具有在鄂西堵住中國軍隊的力量後,就能把襄樊的日軍主力空出來北上,這也就意味著,豫中的中國軍隊在戰略上的頹勢已成。

客觀的說,在開封、新鄉等地南下的日軍第二十七、一一零、六十二及從襄樊的日軍三十七師團、第七混成旅團的日軍南北夾擊下,駐守豫中的幾個集團軍的中國軍隊是做了英勇的抵抗的,並以血肉為憑一度在洛陽以南的幾處要隘,險乎乎的槓住了日軍攻勢。可讓人難以理解的是,在這最最關鍵的時刻,被軍委會直接指定為會戰前敵總指揮的那位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居然不見了!在那幾天裡,火線上的幾位集團軍總司令'喊';破了嗓子,都叫不出這位前敵總指揮的電臺呼號來。

那麼這位戰區副司令長官在哪了?這個故事說來能讓人在啼笑皆非的同時,又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原來,這位運氣太差的戰區副司令長官在開了輛吉普車,帶著無線電裝置和幾個隨從,沿洛葉公路奔洛陽去指揮會戰全域性時,竟在後方的伊川縣城附近被當地的武裝農民給繳了械,連車子和無線電也被搶了去。以致於這位堂堂的中將只好帶著隨從步行,走了四天後才得以走到洛陽,去跟第一戰區的司令長官哭訴這番'離奇遭遇';。最後還是請在伊縣很有威望的一位退役副師長出面,方才從那股武裝農民手中裡贖回了無線電臺和密碼本。

戰事瞬息萬變,一方的前線總指揮竟然缺席了整整四天,其危害之大可想而知。更不說在這期間,一直在邙山中蜇伏著的日軍第三戰車師團悍然出動了。

陡間向洛陽壓過來的近兩百輛戰車,使得戰局向日方飛速的傾斜了過去。激戰至五月九日,繼先前已陷落的鄭州、新鄭、尉氏、汜水、密縣、許昌之後、八方風雨會中州的中州洛陽丟了!

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的洛陽到手後,日軍遂得以一路高歌猛進,一時間大有盡佔河南之勢。而盡失屏障的第一戰區所部則一退再退、一敗再敗,幾至潰不成軍。

此後,第五、第十戰區雖在軍委會的嚴令下派出大軍配合第一戰區拼死反擊,也的確收復了一部分失地,但大勢已去,終未能挽回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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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於日軍食髓知味,竟妄想染指關中,最高當局在情急之下不僅從各處抽調大量兵力給新敗的第一戰區,還將他最為信任的陳部長調任第一戰區的司令長官。至於那原任的戰區司令長官自然是就免職。在友鄰戰區的全力支援下,已加強到兵力數量為全國戰區之冠的第一戰區,終於在潼關、朱陽關、西陝口、荊紫關一線頂住了試圖入陝的日軍。

戰局一緩下來,就該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洛陽失陷、豫中全丟了,連久為大後方的豫南、豫西丟是所剩無幾,這麼大的責任該誰來負?

在六月初,由陳上將主持的在陝西商縣清油河鎮召開的豫中會戰檢討會議上,這個責任被明明白白的算到了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頭上。

會後,此人就被解除了一切職務,並灰溜溜的被召回了重慶,去等候處理去了。

訊息傳來岳陽,在鄂西會戰的反攻階段中,被這位副司令長官坑得不輕的幾個軍將士歡聲雷動,都以為這會此人是難逃軍法制裁了。

而程家驥、錢紳等人卻心知肚明,即便只是出於制衡的考慮,最高當局也不會對這位中央軍系某二等(相對於陳、何二部長的系統而言。)派系的頭頭,當真來個殺之以謝國人的,最多也是把他先掛起來罷了。

事實還果真如此,一個月後此人便又被任命滇、黔、桂邊區總司令。這張板凳的溫度之'低';,倒是超出了程家驥、錢紳的預料。須知,滇、黔、桂邊區總司令部名義雖轄有九個縣的地盤,可其中有七個都在雲南、廣西境內。那可是最高當局都鞭長莫及的地方,又豈是他一個敗軍之將能問津得了的。至於剩下兩個貴州轄下的縣治,人口不足十萬窮得沒有半點油水不說,還是瘟疫多發地區,每年來上一兩場大疫都已經是慣例了。換言之,這位曾被稱為'河南王';的前戰區副司令長官,現下論起實權來,也就是一個民團團總的水平!據傳,在那段日子裡,他最常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戴著口罩趕蚊子、打蒼蠅,以保證自己的貴體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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