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劍第三百四十七章 哭泣
“其他禪院在奮力抵禦毒人，你們卻在這兒烤燒烤，到底是閒得慌還是餓得慌？”燕雲霆笑著往火堆裡添了一根柴。
白榮說道：“我們這兒就倆人，與其抵禦不如把它們放進來，等明天天亮了，屍潮褪了，再下去把零星徘徊的解決掉，反正我們每天都這樣。”
“這麼說來，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燕雲霆問道。
白榮啃了一口烤魚，說道：“入冬後的第一個月，果然如你所料，大批屍潮往寺門前聚集，空海寺每天都派遣了武僧下去清繳，但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一步退一步，一步退一步，第二個月的時候屍潮就已經蔓延到了寺院門口；
之後空海寺便以院牆又守了一段時間，但隨著毒人的數量增加，三天前寺院大門被啃開了，毒人就湧進來了唄，然後就有了現在各大禪院自守家門的局面。”
燕雲霆微微皺眉：“但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雖然武僧們的實力不俗，但被圍困在寺院沒有食物，氣力總會用光的。”
“燕大俠可有好的辦法扭轉當前局面？”慧心問道。
“有，且只有一個，”燕雲霆說道：“墨盒。”
“墨盒？”有好些尼姑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燕雲霆說道：“墨盒是公輸與墨門共同研製的防禦機關，它可將靈石轉化為封界，保護一方水土。”
“你不會是想回京州吧？”白榮搖了搖頭：“冬季毒人活躍，密密麻麻的，遍地都是，砍得你手都發酸，何況你才一隻手。”
燕雲霆笑道：“我們不是有一架木鳶停在船城麼？”
“你想去船城？”
“如何？船城去不得麼？”燕雲霆問道。
素蓮這時說道：“早在入冬時船城就被毒鳥感染了，空海寺雖盡力救了一批百姓回來，但那裡還是徘徊了很多毒人。”
白榮說道：“毒人倒不是問題，最主要是天上飛行也不安全，隔三差五就會有毒鳥侵襲，而且一來就是上千數，你說要是有個萬一，木鳶墜毀在了地面上，那不就徹底四面楚歌了麼？”
“除此之外你還有更好的辦法能解決空海寺的危機麼？難道你們想等到明年春暖花開屍潮自動退去？以寺中現在的補給，只怕連半個月都撐不到。”
眾人陷入了沉默。
“我去！”素蓮走到燕雲霆跟前：“我陪你去京州找公輸世家求取墨盒！”
“你會開木鳶？”燕雲霆笑著問道。
素蓮疑惑：“不是你來駕駛麼？”
燕雲霆說道：“我雖然說了要去京州，可沒說過還要回空海寺，所以我最多只能駕駛一逞。”
“你打算回洛陽了？”白榮問道。
燕雲霆站起身來，眺望著那看不見的遠方，伸手摘了一片雪，輕嘆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也許還能趕回去吃一頓年夜飯，我想家了，想她們了，很想，很想。”
白榮搖頭笑了笑，起身撣去身上的積雪，“你想家和老婆了，做兄弟的我似乎不得不送你一程。”
“江湖路遠，歸心似箭，不如即刻出發？”
“我倒是無所謂，只是素蓮師太，你真打算和我們一起去？”白榮看向素蓮。
素蓮抬起手中的佩劍，堅定道：“為了空海寺，為了敬慈俺，我又何懼？”
“唉……你走得這麼急，我都來不及筆墨了，”無戒按著燕雲霆的肩膀，真摯道：“記得幫我照顧好酒酒，告訴她再等我三年，三年之後我定會還俗去娶她。”
“快瞧，無戒長老的眼神好深情。”
“師傅，出家之人真的不可以動情麼？”
“修到無戒大師這種境界，說動情就太膚淺了，他與那名女子的三年之約，應該是好久以前欠下的因果吧？”
一群尼姑這樣說，無戒臉頰微微泛了紅，嘆道：“是因果，是需要一輩子去償還的因果。”
“好，你的話我一定會親口傳達給丁姑娘的。”燕雲霆笑著承諾，而後也不再多說，與白榮，素蓮一起跳下樓頂。
三人各使輕功，來回竄跳在亭臺樓閣之間，一路砍防毒人，一路往斷崖跑去。
……
三人都有涅境武力，很輕鬆便突破毒人的包圍來到斷崖邊，坐上升降梯抵達崖下，又換乘漁船抓緊奔赴船城。
船城上一片死寂。
“毒人下不得水，猶如籠中困獸，待會兒我們上去之後要格外小心。”燕雲霆提醒道。
“本以為人們活在海上會稍微靠譜些，想不到最後還是被感染了，唉……天底下哪裡還有咱活人的安身之地呢？”素蓮不禁哀嘆。
燕雲霆說道：“以這些毒人的腐爛速度，十年差不多便會自動消亡，你也不要太悲觀。”
素蓮依舊悲傷：“十年？毒人消亡要十年，人間想要恢復如初，恐怕也不止十年。”
“所以說，素蓮師太，為了人間能抓緊恢復，你們還是別當尼姑了，趕緊還俗吧。”白榮笑道。
“我出家為尼，和恢復人間有什麼衝突麼？”素蓮問道。
“你真想知道？”
“你愛說不說，反正從你嘴裡也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我且問你，想要恢復人間，最緊要的是什麼？”白榮笑著問道。
“文化？”
“不是。”
“經濟？”
“也不是。”
“建築？”
“更不是了，虧你還是修行之人，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懂？”白榮說道：“想要恢復人間，最緊要的當然是人口啦……九州億萬萬人，這場瘟疫下來，恐怕都死了九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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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蓮點了點頭：“的確是恢復人口要緊。”
“那我再問你，怎麼才能恢復人口？”
“自然是生育了。”
“那就對了嘛，你們當尼姑，連碰都不讓男人碰，還怎麼播種？怎麼生育？怎麼恢復人口？”
“你……”素蓮嗤之以鼻：“果真是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臭流氓！”
“好了，你
們也別拌嘴了，我們馬上就要靠岸。”燕雲霆提醒道。
漁船緩緩靠上船城。
船城上搭建的棚戶已毀去大半，處處可見乾涸的血跡，腐臭味兒四處瀰漫。
三人握著武器，步步為營，船城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海面折射的點點夜光供以照明。
“白兄，你可還記得木鳶我們停在那兒了？”
“先前我們殺了海獸之後，是從西南方向坐船離開的，那咱們從東北方向反著找，應該能找到。”
“黑燈瞎火的，這裡棚戶又如此雜亂，唉……早知道把它開回空海寺了。”
“還不是當初某人非要我們坐船跟上。”白榮瞥了一眼素蓮。
素蓮輕哼：“誰強求過你們了？明明是你自己貪嘴想撈幾條魚走才坐船的，現在倒怪起我來了？”
“噓……你們別吵，仔細聽，前方有動靜。”燕雲霆提醒道。
三人噤聲，屏住呼吸。
“嗚嗚嗚……嗚嗚嗚……”隱隱約約的悲悽，在死寂的黑夜中格外瘮人。
“難道是有活口？”白榮低聲道。
燕雲霆搖頭道：“不，是變異了的毒人，我曾經就遇到過，一些生前執念太重的人，變成毒人之後仍會保留性情，這種毒人極度危險，我們最好繞過她。”
“有沒有搞錯，不是說毒人沒有思想的麼？怎麼還會哭呢。”白榮撓了撓肩膀上的雞皮疙瘩。
“你們聽，哭聲好像越來越近了，它……它好像主動在像我們靠近！”素蓮下意識地躲到了燕雲霆和白榮身後。
燕雲霆做了個止步的手勢，緊盯著哭聲傳來的方向——
黑暗中，一個四尺高的小人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看形態好似個小女孩兒，她披頭散髮，佝僂著身子，口中發出低淺的抽泣聲，“嗚嗚嗚……娘……娘……”
“她……她在說話！你們可聽見了?”素蓮捂著嘴，不敢置信。
白榮皺著眉頭：“燕兄，變異的毒人有會說話這一茬兒麼？”
燕雲霆也是一頭霧水，“我只聽過哭泣的毒人，從未見過說話的毒人，難道它們進化了……這……”
“或許她就是個倖存的孩子呢？”素蓮猜測道。
白榮反駁道：“怎麼可能，早在兩個月前船城就沒活口了，你還請自參與過施救，再說了，就算她僥倖活了下來，這兩個月她吃什麼？怎麼過？”
素蓮咬牙道：“這孩子實在太可憐了，阿彌陀佛，她生前一定經歷過極大的悲傷和絕望。”
“這個時候可不該仁慈心氾濫，白兄，上飛針！”燕雲霆命令道。
白榮取出一根飛針，正要動手之際，素蓮卻拽住了他的手：“萬物皆有例外，萬一她真的還活著，亦或者說她可以抵抗屍毒？我們不如——”
哭泣聲戛然而止。
“咯咯咯……”小女孩兒緩緩抬起頭，血紅眼眸無限猙獰，這怎可能不是毒人？
“啊！”小女孩兒驚聲尖叫，以極快的速度朝三人飛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