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劍第三百五十五章 眼淚
“你真是個餓死鬼投胎，這些日子究竟過了個什麼？連口飽飯都沒讓自己吃上麼？”李鈺又給燕雲霆盛了一碗飯，這已經滿滿的第四碗了。
燕雲霆笑道：“這是我們行走江湖必備的技能，你別看我一頓可以吃五碗飯，但這五碗飯下肚之後，連續十天半個月不吃不喝都行。”
“你就和那騾子差不多。”李鈺笑著又給倒了一杯茶。
燕雲霆嘴裡包著飯說道：“江湖裡的行話，就把咱們這類人叫做‘矮騾子’。”
“矮騾子多難聽，你還沾沾自喜，”卿顏沒好氣道：“你現在什麼都不缺了，幹嘛還要給自己找罪受？”
“對啊，你這次回來可不許再走了，你可知，自從你去了崑崙山，我沒日沒夜都在擔心你，你這人啊，太夠義氣，又太愛冒險，真怕有一天你會……會……呃，總之你不能再讓自己受傷了。”
面對兩個女人如此真摯的目光，燕雲霆下意識地拉緊了自己的袍子，斷臂之事，還是莫要說出來讓她們擔心了。
“我吃飽了。”他放下碗筷，滿桌子的菜，幾乎沒有剩下。
“吃飽了就跟我東宮，今晚你就住我哪兒，我有好多事情要問你。”卿顏起身說道。
“他憑什麼要跟你回宮？我這張龍床是比你鳳榻要小還是怎的？”李鈺起身瞪著卿顏。
“這是我和他的事，你來討什麼嫌？”卿顏冷聲道。
“你心裡那點兒事瞞得過誰？從看見他起你就板著個臉，不就是因為歐陽冰雁的死麼？”李鈺冷聲道：“那我也就實話告訴你了，讓歐陽冰雁去崑崙山赴死，逼魏瀛洲出劍，我也知道，並且同意了這個計劃。”
“李鈺！別以為你是皇帝我就怕你！大不了與你玉石俱焚！”
“跟我玉石俱焚？你有那個資格麼？整個天下都是我的，打個響指，蔡佑吉便會出現將你砍了，一聲令下，你那幫孔雀樓的姐妹統統都得死！”李鈺緩步繞到卿顏身後，湊近她耳旁輕聲告誡：
“所以你千萬不要惹我生氣，不然我一時腦熱下了什麼命令，那可就麻煩了。你要知道，皇帝是九五之尊，說出的話，下了的令，是不能輕易收回的。”
卿顏緊咬著嘴唇，每寸肌膚都在發抖。
燕雲霆起身，面對面望著卿顏，伸手剛想去撫摸她的臉，她卻將頭狠狠一偏，迴避了燕雲霆所有的目光。
“你們或許沒有看到崑崙山那悲壯的一幕，所以你們不理解，你們只知道人死，卻不知道她為什麼而死，她證明了自己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她讓所有人都重新尊敬孔雀樓，她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整個人間；
她死了之後，我的確很愧疚，每每我想回洛陽時，我都會很擔心被你們責怪，但自從我去了苗疆，經歷了一場生死之後，我突然開始理解歐陽冰雁的做法，那個時候，自己的生死根本就已經不重要了，為了友情，為了愛情，那種奮不顧身的衝動；
所以我不會跟你道歉了，也會奢求你的原諒，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也根本就沒做錯什麼，我已經很累很累，我不想再回到家還要面對一個不理解我的女人。”
燕雲霆聲音逐漸冷漠，他背過身不再多看卿顏，“如果你真的不能釋懷，那麼即刻起我們便相忘於江湖，包括你們孔雀樓的所有人，宅子，府邸，全都送給你們，就當做是我對你們的補償。”
滾燙的淚水從卿顏眼
角滑落，她好難受，好委屈。
“若是如此的話，你也不用留在皇宮了，我知道你早就想離開這兒了，現在如你所願。”
李鈺說著，轉身摟住了燕雲霆的胳膊，“燕雲霆你放心，我永遠都能理解你，咱倆穿上衣服是好兄弟，”她把薄紗一退，倒進了燕雲霆懷裡，語氣也變得嬌柔起來：“脫了衣服，咱倆就好情人。”
卿顏望著眼前依偎的二人，哭得稀里嘩啦，“你們……你們……”
“你們什麼你們！你自己好好想想，燕雲霆為了你，為了你們孔雀樓，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傷，真是不知好歹，連我都失望透頂了，更別說他！”李鈺催促道：
“你要走就趕緊滾，別打擾我倆恩愛！”
“我才不滾！雲霆，我們一起離開這兒，我們——”
卿顏準備拉著燕雲霆的手離開，可一抹，袖子竟然是空的，她再抹了抹，還是沒有摸到手臂，直至她把空袖全部拽了出來，才徹底明白燕雲霆斷了一條手臂。
“你的手……”
“它斷了。”燕雲霆淡淡道。
卿顏鼻子一酸，再也兜不住心裡的悲傷和愧疚，撲進燕雲霆懷裡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李鈺也瞬間紅了眼眶，“你怎麼，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了，要不……咱們床上去說？”燕雲霆笑著問道。
兩個女人都沒有說話，那就是預設了。
於是，燕雲霆拖一個，抱一個，一起倒上龍床鳳榻，半夜卻話，半夜銷魂。
……
燕雲霆睜大眼睛望著床頂，雖一夜無眠，精神卻依舊飽滿，他實在太興奮了，也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躺在只有皇帝才能睡的龍床上，懷中兩個絕色佳人，一個是皇后，一個是皇帝，敢問天下誰人比肩？
天亮了，兩個女人還在熟睡。
燕雲霆輕慢下了床，悄悄咪咪穿好衣服，趁著清晨人未醒，就此離開了皇宮。
這裡畢竟是皇宮，若是真叫人看見傳了出去，難免會引起一番動盪。後燕王朝才建國不久，若是名聲受損，被天下人恥笑，那他不就真成穢亂後宮的“紅顏禍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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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認為的家，還得是自己的府邸。
大半年的時間沒回去了，也不知寧若薇已將宅子打造成何樣了。
……
燕雲霆才走到街口，遠遠便能瞧見宅門上掛著的那兩個鎏金大字——燕府。
“不錯不錯，老子這個燕姓，就跟燕朝的燕相同，氣派！氣派極了！”
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此時燕府大門口，所有女人都站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兵器，以寧若薇帶頭，她們將一個身高過九尺的壯實大漢團團包圍，
“宇文長卿的狗腿子，你是不是嫌命活得長了，竟敢跑到這兒來撒野！”丁酒酒出聲呵道。
宇文長卿的狗腿子？又身高超過九尺，不是阿遼又會是誰？
阿遼被一群女人包圍，滿腔憤怒卻無可奈何，他大聲道：“要不是我家公子教導過，君子不與女鬥，我非得把你們這兒拆了不可！”
“這傻大個兒好
大的口氣，若薇姐，我們劈了他，給樓主報仇！”
“不如剁碎了他，拿去街尾餵狗算了！”
“這種虛情假意之人，肉肯定是酸的，狗都不會吃他！”
寧若薇微微抬手，止住了眾女的憤怒，冷聲衝阿遼問道：“你大清早就來我們家叫門，是有什麼事麼？”
阿遼說道：“我們家公子說，城外十里亭的梅花開好了，想邀請你們家男人中午去品茶賞梅。”
“我們家男人？”寧若薇秀眉微蹙：“你是說雲霆麼？你看到他回來了？”
阿遼說道：“我沒看到他回來，但我知道我們家公子會來叫我傳口信，就一定能請到他。”
“這傻大個兒估計是拿我們尋開心呢！”
“打不了主人，打他家的狗出出氣也好，今日可不能就讓他這麼走了！”
“你們這些臭婆娘，老虎不發威，你拿我當病貓是麼？老子從來不打女人，今天看來要破個例了！”
雙方劍拔弩張，卻聽街外傳來一聲輕呵：
“全都把劍放下！”
“喏，你們瞧，你們家男人不是回來了麼？我家公子豈可能空口說白話？”阿遼指著走來的燕雲霆說道。
“雲霆？！”寧若薇目光火熱，可想上去相迎，卻又不知因什麼止住了腳步，她強壓著思念與激動，努力讓自己變得冷淡。
“多謝阿遼兄弟傳話，回去告訴你們家公子，燕雲霆一定準時赴約。”燕雲霆說道。
阿遼哼了一雙，大步揚長離去。
“散了散了，該幹活兒的幹活兒去！”寧若薇招呼了聲，眾女眷散了去，很快，門口便只剩下她一人。
好久不見，彼此目光那麼熾熱。
“你的目光和昨夜卿顏見我時一模一樣，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燕雲霆笑道。
寧若薇冷聲道：“但我可和卿顏不一樣，可不是滾幾回床榻便會向你服軟。”
“但事實上，你的心要比她軟的多，耳根子也要軟的多，身子也要軟得多，”燕雲霆笑著走上去，一把便摟住了寧若薇的腰。
“你幹什麼，這裡還是大街上……”她一旦害起羞來，任何抵抗都變得軟弱無力。
“我要告訴你，我受傷了。”燕雲霆淡淡笑道。
“你那次不受傷，你活該……”
“但這次是很重很重的傷，我保證你看了會哭成淚人兒。”
“我才不信，你一點兒也不像受傷的樣子。”寧若薇雖是這麼說，卻開始在燕雲霆身上打量尋找起來。
“在這兒。”燕雲霆抓過寧若薇的手，輕輕按在了空袖上，“我的右手斷了，我現在是個殘廢了。”
“你別開玩笑了你，你……你……”寧若薇順著袖子一直摸，前前後後繞著燕雲霆轉了兩圈兒，還是沒能摸到手臂，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也不管大街上人的目光，撲進燕雲霆懷裡，一陣“拳打腳踢”。
“笨蛋，你怎這麼不小心，臨走前不是叫你要照顧好自己麼？你怎麼能讓自己受這麼嚴重的傷，笨蛋，大笨蛋……”
燕雲霆突然覺得這條手臂斷得也不是那麼沒有價值了，至少它賺足了這幾個女人的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