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新集第五百九十五章：陰律

張公是常州人，告老還鄉前官至太常寺卿。他為官很清廉正直，知府任上時斷過很多案子，皇帝都曾嘉獎過他。回鄉後，他就住在通政街內的老宅中。張公退出官場後，對道術很痴迷，訪問過很多有修為的人。都說他的壽命應該在八十二歲時終止。為此他覺得非常滿足，對生死之事看得很開。到了他七十九歲那一年，突然無緣無故的就生了病，辦事和睡覺都十分不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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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要給他找郎中看病，張公卻回答說，還不該死，為什麼要這樣慌張！過了一些時候，他的病似乎更加重了，侍奉他的僕人獨自端藥喂他，他卻埋怨人說，還沒死，為什麼安排這麼多人服侍我。僕人聽了他的話後，感到非常害怕。像這樣的事發生很多，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只感覺是他因病產生的幻覺罷了。忽有一夜三更，張公突然起床，神態和沒病時差不多，只見他整理衣冠，像是要接待賓客的樣子，並叫醒了侍奉自己的僕人。神態莊肅的吩咐他道，客人已經到了門口，還不速速前去開門。

僕人看他認真的樣子，不像是有假。就出門開了院門，開啟後，並沒有見來什麼人，待他回到張公房門外時，卻見張公在塌前對著虛空施禮，並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僕人見了害怕不敢進門，只好在門外偷偷觀望。只見張公獨自說了一些話後，忽然聲音高亢了起來，似乎在和什麼人爭執，又說道，我應該還有三年的壽命，為什麼提前來逼我離開，是什麼樣的原因？過一會又說，那件案子我確實收受了別人的請託，導致被告輕罪被殺，這是我一生當中的汙點，為此我受到良心的譴責遺憾終生，陰律無情，為此減我三年壽命，已經很仁慈了。他的聲音很小，語氣上應該是有屈服的意思。

次日，張公將家人招至身前，交代說，我做縣令時曾接受別人三十兩紋銀，為此殺了本不該判死刑的被告，現在陰司減我三年壽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接著他又交代了自己的身後事，每一件都說得很明白，交代完事情後張公立即就死了。御史王太行知道這件事後就對別人說，這件事難道還不值得讓我們這些為官者有所警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