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返回

瀝川往事

59、57-58
上章 目錄 下章

瀝川往事59、57-58

57

三年過去了。

58

我所工作的開源翻譯社在一個商住樓的第二層。一共有十個正式員工,其餘全是臨時合同制。我的工資只有在北京時的一半,據說,在昆明還算是高的。我在單位附近的一個小區租了一套公寓。一室一廳,挺大,房租不算太便宜,也不算太貴。

瀝川回瑞士後,我決定把對他的愛心轉移到支援祖國的殘疾人和癌症病人的事業上。每月一發工資,我捐五百塊給殘疾人基金會,五百塊給癌症基金會,完全匿名。所以雖然我算是高收入,我的生活遠離奢侈,過得馬馬虎虎。翻譯社的福利遠遠不能與九通或者cgp相比,工作的強度卻不相上下。中午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有時吃盒飯,有時吃泡麵,很少去餐館,儘量節省。

大約是泡麵吃太多了,加上工作忙碌、生活無規律,我的胃大出血過一次,住了十二天的醫院。小冬在醫學院讀博士,聞訊回來看我,照顧了我五天,被我趕回了廣東。

我信守諾言,從沒主動給瀝川打過電話。 瀝川倒是偶爾會打電話給我,有時候是email,基本上兩三個月一次吧。過生日,他會寄巧克力餅乾。逢年過節也會專程來電問候。總之,大家還是朋友。

他不大談自己的情況,大約時好時壞。

去瑞士後的第二年,瀝川終於找到了合適的配型,便立即去美國做了骨髓移植。結果弄出了一大堆併發症,有整整七個月沒來電話。後來我問他情況如何,他說好些了,但不是很穩定。病了那麼久,他已變得不怎麼相信自己的身體。再好的時候都會突然壞下來。除了配合治療,也不能指望太多。

瀝川就像我手中的一個汽球,哪怕已飛到雲端,哪怕已遠得看不清顏色,輕輕一拽,還在那裡。我和他之間,可以變得很冷,也可以變得很熱,也可以變得不冷不熱,但那一根線,永遠也扯不斷。

偶爾他也會老調重彈:“你呢?move on了沒有?有沒有新的男朋友?”

我輕描澹寫地把問題擋回去:“既然答應了你move on,自然會信守諾言啦。你問那麼多幹什麼?我才不會告訴你,給你快感呢。”

愛這樣一個人,愛了十年。自己的心,被推下懸崖兩次。只想後半生平平靜靜,“愛”這個字,再也不要提了。

單身挺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這一年的生日我是在醫院裡度過的。小冬給我買了一個大蛋糕,我們吃了一小半,剩下的與病友們一起分了。

說來好笑,小冬來醫院看我時,對我的現狀挺不滿意。第二天就出門買了幾件時尚的衣服送給我:“姐,你二十七歲就穿二十七歲的衣服,好不好?不要看上去好象三十七歲的樣子。還有,頭髮也弄一下啦。不要是雞窩短髮了,半男不女的。那個,煙也抽得太兇了,下個決心戒了吧。”

這就是親人。親人很可愛,也很嘮叨。小冬還加上一條,霸道。自己窮得要命,還非要塞給我兩千塊錢。做的粥巨難吃,我還得強笑著吃了。住了五天,我只想他快點走。

出了院回家,收到瀝川的一大堆留言。

有一條說:“小秋,生日快樂!給你寄了禮物,收到了嗎?希望你喜歡。”

又有一條說: “小秋,你出差了?為什麼一連七天沒人接電話?連email也不回?”

我的留言機只能錄二十條留言,一下子全佔滿了。

畢竟是病人,還是沉不住氣啊。我苦笑著把留言全刪掉了。

出院之後的第一天我就去上了班。我在英文部,工作非常積極。翻譯社的很多工作都是計件的,譯得越多,年終獎也越多,所以我努力掙錢。

忙了一整天,我騎腳踏車回家。外面下著雨,樓道裡很黑,我看見裡面有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身影十分熟悉。

“hi,小秋。”

我嚇了一跳,拍了拍手,聲控燈亮了,打量他。

瀝川還是那麼迷人。下巴颳得光光的,有點瘦,不過比離開昆明時要結實得多,氣色也好得多。他拄著雙柺,身邊放著一個中號的行李箱。

我呆呆地看著他,似真似幻,覺得大腦有點木。他向我笑了笑,我又有點迷失。

瀝川離開我後,我的生活過得很亂,而且,似乎退回到了原始狀態。

見我一直愣著不說話,瀝川說:“對不起,事先沒通知你。我找不到你,以為你出了事,打電話到翻譯社,他們說你胃出血住院了。”

“哦。已經好了。”我說。

“什麼時候出的院?”

“昨天。”

“出了院你就上班?上一整天?”

“嗯。”

雨衣還在滴滴噠噠地往下落水。

“把雨衣脫了吧。”他輕聲地說,接著便幫我把雨衣從頭頂揭了下來。

聲控的燈又黑了,我不得不跺跺腳。

我的樣子有些狼狽,頭髮剪得很短,亂蓬蓬的。瀝川凝視著我,說:“怎麼,不打算請我進去嗎?”

“當然,”我說,“等等,我得先找鑰匙。”

鑰匙放在挎包裡,怎麼摸也摸不著。心一煩,我蹲在地上,將小包一倒,倒出一大堆零碎:錢包、硬幣、口紅、潤唇膏、餐巾紙、小紙條、衛生巾、半包話梅、口香糖、半包煙、打火機、小鏡子、一瓶礦泉水、兩隻圓珠筆、一隻鉛筆、手機……剛要找,燈又黑了。這回是瀝川拍手,把燈弄亮。

找到鑰匙開了門,我開啟客廳的燈。

“請進。”

瀝川拖著行李箱進來,站在房子的正中間,四下一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這樣,我的房間基本上是一兩個月才收拾一次。地上、桌上、書架上,有很多的灰塵。為了防止被人立即看出來,我一般都買灰色的傢俱。沙發上攤著幾件髒衣服、地板好久沒拖了,有幾隻不成對的拖鞋,還有一隻髒襪子。

我用手往沙發上一扒,將髒衣服扒到兩邊,留出一個空檔,對瀝川說:“請坐。”

瀝川沒有坐,忽然問:“你介意我現在脫掉假肢嗎?”

“不介意。”

他去了臥室,出來的時候,只剩下一條腿。

我突然想起瀝川以前說過,他的骨癌若是復發,很可能會被再次截肢,不禁問道:“瀝川,你的這條腿……是真的嗎?”

他搖搖頭:“不是真的。”

“還剩下多少?”我大驚失色,連忙跑過去摸。

“開你的玩笑啦。”他摸摸我的頭,“當然是真的。我還沒那麼倒黴吧。”

我松了一口氣,頹然坐倒在地板上。

“小秋,屋子太亂了,我得替你收拾收拾。拖把在哪裡?抹布在哪裡?”他一把拉起我,讓我到沙發上坐下來。

“廚房。”

他進了廚房,又迅速退了出來,差點尖叫:“小秋,廚房裡有蟑螂。”

“你怕呀?”

“有殺蟲劑嗎?”

“沒。”

然後我就聽見闢辟啪啪的聲音:“那就只好用人工了。”

瀝川在德語區長大,生活習慣裡有很強的德國作派,極愛整潔。他整理客廳,花掉一個小時,用軟布擦掉了每個角落的灰塵。地板拖了三趟,我怕他滑倒,要幫忙,他不讓。衣服分類扔進兩個洗衣籃。

他拿拖把時,從裡面爬出兩隻蟑螂。被他用柺杖拍死了。

“那我幹什麼?”

他扔給我一個遙控器:“看電視。”

他去收拾廚房,洗了我吃早飯忘記涮的碗。廚房雖然小,可是比較髒,他花了兩個小時才弄得徹底乾淨了。

“小秋,每次炒完菜,鍋底也要洗,不然就是黑的。”

我昏,鍋底從來就是黑的,人家還要鍋灰呢。懶得和他理論,反正他也住不了幾天,一切還會還原的。就胡亂地答應:“好的好的。”

過了好久還沒見他從廚房裡出來,我問:“你幹嘛呢?這麼久還不出來?”

“洗瓷磚,瓷磚不夠白。”

“這可是苦活,不過造福人類,您慢慢幹。”

他用刀子刮、鋼刷刷。累得慘慘的。

最後,好象幹完了,他又問:“你吃飯了嗎?”

“沒吃,你呢?”

“也沒有。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久。”

“哦。那你訂了賓館了嗎?”

“能住這兒嗎?”

“什麼?”我跳起來了,衝到廚房對他吼,“王瀝川,我的地方,你想來就來、想住就住啊!”

“幹嘛這樣兇嘛?”他說:“我問你,上次你去蘇黎士,我讓你住哪兒了?禮尚往來,對不對?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的病還沒好,我來這裡,只是想照顧你一段時間。”

“關你什麼事?我讓你照顧了嗎?”我繼續大呼小叫,“我的病早好了!”

“犯得著生那麼大的氣嗎?”他按住我的肩,“瞧你,還說病好了。一動氣,臉都白了,一點顏色都沒了。坐下來,坐下來。”

我氣乎乎地坐下來,他繼續說:“以前都是你照顧我。上次你骨折,那個博士天天守著你,也沒輪到我。這回總該有我一份了吧?”

不提骨折倒罷了,一提這個我更來氣:“你怎麼知道我沒別的男人?”

他怔了怔,知道是詐,又笑了:“給翻譯社打電話,是你的同事接的。她說你挺困難的,到現在也沒一個男朋友。病了沒人照顧你。你弟弟來了幾天就走了。”

我氣憤地說:“鬧心,是誰這麼八卦呀?這人怎麼什麼都告訴你呀?”

坦白地說,我沒料到我會這麼快就步入剩女的行列。翻譯社裡除了老總之外是清一色的年輕人,大家都叫我“秋姐”。聽起來像是對業務尖子的一種尊稱,我老覺得背後有點嘲諷的意味。其實我來昆明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逃避艾松。他從加州回來,給我打過好多次電話。還謊稱開會,親自到昆明來看我。見我長期不積極、不表態,這才沒有了下文。

“我說我是你在海外的叔叔。你父母雙亡,所以我是你重要的長輩。何況,衛生間裡的半盒安全套還是蘇黎士的牌子。都過三年了,你也不扔了。”

“我留著當橡膠手套用。洗髒東西的時候,一隻手指戴一隻。”

他大笑,咣噹一聲,打破了一個杯子。

“oops!”

做完了客廳和廚房的清潔,屋子的乾淨程度已可以與五星級賓館媲美了。

中午太忙了,我沒來得及吃飯,等到覺得餓時,已經是四點鍾了。我跑到翻譯社對面那條街上,買了一份盒飯吃了。好菜都給人家挑完了,就剩下豬耳朵雞塊什麼的,我狼吞虎嚥地吃了,到現在還燒心。

衛生間是屋子裡最乾淨的地方,因為我個人在這方面也比較挑剔。瀝川在裡面只清理不到十分鐘。他出來問我:“冰箱裡有菜嗎?我餓了,要做飯了。”

“沒菜。有泡麵,各種牌子的。韓國味道的都有。”

他剛要接話,忽然聽見敲門聲。

我們一起打開門,是對門家的關奶奶。關奶奶六十多歲吧,和兒子孫女住在一起。我們鄰居關係挺好。她手裡提著一個大碗,看見瀝川,有點吃驚。

“關奶奶!”

“哎小秋,住院剛回來啊?”

“是啊。”

“聽說是胃出血,沒事了吧?”

“沒事了,謝謝您還惦記著。”

“胃不好得養著,別亂吃東西。你們年輕人就知道工作,不注意身體哪行啊。我給你熬了一碗肉粥,裡面有打碎了的青菜,你先吃幾天粥,等胃好些了再吃米飯。呃――這位是?”

我不知道應當怎麼介紹瀝川,就說:“嗯……這位大哥姓王,是我請的鍾點工。來幫我做清潔的。”

“哦哦,王同志,麻煩你啦。”

我們寒暄了幾句,我接過粥,謝過,回到屋裡,分了瀝川一碗,一下子就喝光了。

奶奶的粥真香啊。

瀝川看著我享受的樣子,苦笑著問:“你是不是老是蹭對面人家的飯吃?”

“嗯……給她孫女輔導過幾次英文,次數不多。遠遠比不上蹭飯的次數。”

吃完了,瀝川去洗碗,我傻傻地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無厘頭的綜藝節目,看得我直打呵欠。

我覺得,這麼些年後再見瀝川,我沒有激動、沒有興奮,已經木訥了。

“我幫你洗個澡吧。”瀝川說。

我被他帶進浴室,頃刻之間,裸裎相對。我看著他,嘆了一口氣,說:“浴缸裡很滑,你小心點。”

“那你扶著我。”

我用手輕輕地圈住了他,將頭貼在他的胸口上。他仍著戴著我送給他的那個辟邪,玉色更加潤澤。我將辟邪咬在口裡,鹹的。

瀝川仔細地替我洗頭髮,洗了一遍又一遍,又替我洗耳朵背後。

“有多少天沒洗了?”他問我。

“不記得了。”我繼續打呵欠。

“累了?”

“嗯。”

“早點睡吧。”

我們來到臥室,被子沒疊,還是早上起來時的樣子。瀝川坐上去,很快就把我拉出來:“床上不乾淨。”

“不會吧,昨天還收拾了的。”

“上面有餅乾屑和土豆片。”

他去找床單。

“要不把被套和枕套也全換了吧。”我指給他地方。

真是公子哥兒,怎麼這麼難伺候啊。

他果然全部換了一套白白的床單,這下乾淨了。

我鑽到被子裡,瀝川緊緊地抱著我,吻我的臉。我呆滯地看著他,不為所動。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過了一會兒,我說:“瀝川,我要睡了。”

他溫柔地撫摸著我,輕輕地說:“小秋……你不會連這個也不會了吧?”

“不會了。跟著你這麼些年,我的智商變得跟果蠅一樣了。”

夜半,瀝川在我懷裡哭了,說:“對不起,小秋,我錯了。我耽誤你太多年了。”

上章 目錄 下章
本站推薦
諸天新時代都市國術女神我真不是魔神特種兵之戰狼崛起劍仙三千萬食物鏈頂端的猛獸宇宙級寵愛從嚮往開始制霸娛樂圈女配她天生好命我有一座天地當鋪
相關推薦
洪荒:穩健黃龍,三教最強關係戶冷酷的王公貴族龍族之超A級血統超凡世界的我只能穿越到女頻世界節令師混在修真界當老闆混在修真界HP長腿叔叔我不是混子退婚後,我成了渣男叔叔的心尖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