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霜雲歌第四章 滅世之災
“楚月啼？”
“爺爺，你是說我們的開國皇帝楚月啼？”
“大霜的皇帝楚月啼，”爺爺摸摸鬍子，“誰也沒有想到，那一個快病死的小子居然能變成皇帝。”
戰馬們被送到了馬廄，一路奔波勞累的士兵們終於趕到了莫州的兵營。他們下了馬，整理好行李，倒頭就呼呼大睡。然而成何卻無心休息，他將楚月啼安置到了自己的房間，又請來了當地的名醫徐先生。
徐先生把了脈，卻眉頭緊鎖，久久不發一言。成何等的急了，出聲問道：“先生，情況如何？”
徐先生仍未說話，又把了一次脈。良久，終於嘆了一口氣。將成何拉到門外，小聲說道：“這位小兄弟的脈象雜亂微弱，顯然是垂死之際，偏偏這死相之下又有一股暗勁在蓬勃跳動。這究竟是枯木逢春還是迴光返照，老夫竟然無法看出端倪。”
“此等怪相，老夫從醫幾十年，也未嘗見過一次。成將軍，老夫實在無能為力，只能先開出一些藥性平和的補方，給這位小兄弟補補身子，至於小兄弟究竟能活多久，恐怕只能聽天由命了。”
“枯木逢春……”成何從未聽過這種事情，他倒是聽說過妖族有些厲害人物，可以龜息假死，甚至透過修煉躲避大限。可是這枯木逢春，究竟是個什麼玩意？
徐先生悄悄拉了拉成何的衣襟，神秘說道：“成何將軍，這小子怕是有些不簡單吶。”
“怎麼說？”
“那小子肚皮之上，有許多古怪花紋，隱隱勾勒出一副火麒麟的模樣。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到處都生長著木頭。”
“慢著……”成何打住了徐先生。
“火麒麟？木頭？徐先生，你在說什麼？”
徐先生瞄了一眼房間的方向，有些猶豫地開了口：“那火麒麟我也不知究竟是何，但那木頭，我卻曾經聽聞家中長者說起過。”
“據說那肉上生木，就叫做木化病。顧名思義，就是身體逐漸變成木頭的病。先是皮膚，然後是骨頭，最後是內臟。到了這一階段的病人全身都變成了木頭，全身上下只剩兩隻眼珠子還能烏溜溜地轉，飯也不能吃，水也不能喝。最多熬上七天，病人就會渴死、餓死。”
“老人說，這其實不是病，因為凡是病症，就算找不出療法，也總能找出病因，可這木化病，似乎是突然出現的。與其說是病，不如說是一種詛咒，觸犯神靈的人會被神靈懲罰，讓他在痛苦中死去。”
徐先生說到後來，自己也有些膽寒，藉著回去抓藥的理由，匆匆離開了這裡，臨走之前，又說了一句：“成何將軍還是小心為妙。雖說醫者仁心，但這病人明顯有些古怪，將軍還是想個法子，早日送走吧。”
成何送走了徐先生，隔著門縫悄悄向房內張望一眼。楚月啼已經掙扎著坐起了身子，正在找鞋想要下床。
成何趕緊推門進去。
“楚兄弟，不要亂動，你身子虛弱，如今還是好好養病。”成何想要將楚月啼扶回床上，可楚月啼雖然虛弱，偏偏一股牛脾氣，倔強起來，說什麼也不聽。
兩個人僵持了許久，成何還是先松了手。楚月啼穿上鞋子，想要離開，卻因為體力不支，又跌回了床上。
“楚兄弟，還是先休息吧，你這身體，根本一步也走不了啊。”
楚月啼重重敲了敲自己的腿，似乎是生自己的悶氣。成何見他不開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一遍遍回味徐先生的話語，聯想到昨夜的大火，心中對於楚月啼越發好奇。
“成何將軍，徐先生怎麼說？”
聽到楚月啼問自己，成何還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看見兩隻幽幽的綠眼睛和自己對視，成何才確認剛才說話的，確實是楚月啼。
“徐先生說你雖然脈象微弱，但卻有一股生機隱藏在死相之下，只要你好好保養自己，就可以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嗎？”楚月啼苦笑了一下：“徐先生已經告訴你，我得木化病的事情了吧。”
“這……”成何點了點頭，頗為凝重地說道：“楚兄弟，可否讓我看一下？”
“成何將軍不要嫌棄滲人就好。”楚月啼自嘲一笑，掀開了上衣。密密麻麻的木頭碎片暴露在成何眼前。這些黃綠相見的東西像一枚枚毒針，將楚月啼的身體和心靈，折磨的不成人形。
果然非常可怕，成何有些心驚，眼光看向了楚月啼的肚子，確實就和徐先生說的一樣。楚月啼的肚子上，有一些紅色的花紋，這些花紋勾勒出一隻麒麟的形象。
他仔細一想，竟然覺得楚月啼肚子上的這一隻，無論是神態還是體型，都像極了昨晚冷杉林天空中出現的那一隻。
這絕對不是巧合！成何心中篤定，眼前的楚月啼，必然隱藏著什麼驚天大秘密。他想起此行的目的，二皇子親自在他耳邊說出的命令。
“楚兄弟，還沒問你家住何處呢？”成何打定了注意，他決定試探試探楚月啼，看看他是不是就是二皇子想要尋找的那個人。
“家嗎？”楚月啼目光呆滯，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清。腦子裡亂哄哄的，許許多多記憶的碎片像潮水一樣，向他湧來。他被包裹在這片記憶的海洋裡，暈頭轉向。
他只能記得起自己的名字，還有另一個名字——
“阿瑪依。”
“阿瑪依？這是你母親的名字嗎？”
是母親嗎？楚月啼想不起來了。他覺得不是，可也應該是很親近很親近的人的名字。
“阿瑪依也不像是中原人的名字啊。而且，光憑一個名字，也很難找到她。”成何皺眉道：“如果楚兄弟不嫌棄，還是先暫時在我們這裡住下，我也好照顧你一段時間，等你想起什麼，再離開也不遲。”
楚月啼沉默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依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如果離開這裡，立刻就會死掉吧。為了找到阿瑪依，為了找回自己，還是應該先拼命活下去啊。
楚月啼沒有拒絕自己。這可以說是從帝都出發到今天，最令人高興的事情了。彼此的關係稍微有些親密，成何打算開始試探。
“楚兄弟，你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你是成何將軍。徐先生說，你們叫做星圖軍，是二皇子的私人衛隊。其他我就一概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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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底下，還有不知道星圖軍的人嗎？成何怪異地看了一眼楚月啼，開口道：“既然你不清楚，我就給你講一講吧。”
事情還是要從十三年前，烈厲宗祭天說起。那一天祭天之後，二皇子變成了欽天監的學生，地位從此一落千丈。可是太子和皇后，卻心疼自己的弟弟和兒子，於是去向皇帝求情。
皇帝架不住兩人的求情，卻又不能隨意更改自己的聖旨，於是想了個折中的辦法。給二皇子單獨成立一隻軍隊，駐紮在二皇子居住的總贇府觀星殿外，日夜守護二皇子安危。
這支軍隊中的成員，各個都是從帝國其他精銳部隊中挑選出來的最精銳的戰士，不僅是戰鬥力頂尖，更要學習兵法韜略。二皇子正式接任欽天監之後，這支軍隊就正式命名為星圖軍。白天負責守衛，夜晚則要陪著二皇子觀星卜卦。
每一個星圖軍都有一個代表自己的星星。比如成何，就是天門星——龍頭之星，統御全體星圖軍，再比如左洛復，就是御二三——巨熊之爪。
說完了星圖軍的由來，成何說道：“楚兄弟，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告訴你這些？”
楚月啼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我們此行來到莫州，正是因為二皇子一次占星的結果。”
一個月前總贇府的那個晚上，成何回想起來，仍然覺得記憶猶新。
總贇府的大地上，是一塊一塊可以活動的大理石板，它們雕刻成各種天體的形狀，由技藝最高超的畫師著畫，再由石匠雕刻，每一塊都鏤空，地下用河圖工匠們製造的巨大齒輪聯動，觀星士在夜晚比對頭頂的天空，拉動操縱桿，調整地上星辰的位置。調整完畢後，星圖軍就會站在各自的位置，等待欽天監發號施令，演算天象。
那一日本來平平無奇，直到有一位觀星士驚聲大叫：“熒惑……熒惑不見了！”
往日的一切平常，自那一刻煙消雲散，至少，對於總贇府來說，是這樣的。二皇子知道熒惑沒有消失，只是從天空中消失了。他翻遍觀星古籍，才從一本“殷”朝的古書中，找到了一條資訊。書中說，熒惑一直想要取代盈日，每過九百九十九年，就會消失在天空之中，暗暗積蓄自己的力量，用魔力蠱惑誘捕天空中流浪的星星，一年之後，讓它們將盈日撞出軌道，自己取而代之。到那時，天空便下起火雨，流星碎片砸向地面，世界生靈塗炭。
二皇子不清楚這書究竟是前人無聊時的意淫之作，亦或者真是某位星象大師的遺作，可他深知事態的嚴重性，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他聯絡了居住在扶風樹上的羽人占星大師阿古爾，可羽人卻說阿古爾早在十三年前，便帶著唯一的徒弟禹長空去了更西邊的夸父族的領地。
這一章說到了占星術。對此，我也是不甚了解的。但我知道，即便大霜國力孱弱，歷代的皇帝也依然要耗費重金將可用人才送去羽人領地，跟隨占星大師學習占星術。
可以說，要不是因為有占星術，人族的歷史也許早就在千百年前就因為種種災難而滅絕了。占星術雖然是一種宮廷秘學，但真正的王室貴族卻是不願意學的。
一來這東西學起來很辛苦，光是諸天星辰的名字和位置就讓人一個腦袋兩個大，更不用說星星們彼此移動產生的種種組合和意象了。
大烈國的這位二皇子，據爺爺說，乃是人族歷史上占星造詣頗高的一位，要不是因為大烈滅國，他也許能取得更高的成就。但話又說回來，大烈之所以滅國，其實和他，也脫不了干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