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0010.人比妖怪更危險
狼妖首領保持著前撲的架勢，裴寂也舉著大劍，如山嶽般挺立。一人一獸就這麼僵持著，好一會兒，裴寂才慢慢地說：“你準備好了嗎？請——”
這請字剛說了一半，狼妖首領突然迎面撲來。它左爪挺直，任隨一個懂點格鬥的人都會以為它必然是抓人面門——但偏偏不是。這頭詭異的狼妖踏前半步，擰身一個橫滾，古怪地緊縮成一團。它甩出右爪，劃了半個弧線，陰狠地從下向上反撓，直挑裴寂小腹！
間不容髮之際，裴寂後退半步。狼妖的爪尖幾乎是擦著他下腹掠過。恍惚間，風裡似乎響起利物劃過金屬的銳響。
狼妖首領一抓不中，立刻凌空撲來。它半空一個轉身，雙爪下劈，狠斬裴寂脖子。裴寂再退。眼看狼妖首領下劈的一抓要落空，突然半路上又改成直戳。它的招式無非抓和捅，但各種角度匪夷所思。就這麼連綿不絕地一路攻來，爪尖在月光照映下，織起一張銀白的網。
裴寂從頭到尾都在閃避，偶爾舉劍格擋。直到狼妖首領第二次使出那招陰狠的反抓小腹，他才嘆息一聲：“你出手很快……但還不夠。”
狼妖首領不說話，利爪中途變線，突然挑刺裴寂胸口。這次裴寂終於全力揮動大劍。劍刃沉重地劈下，帶著尖銳破風聲。利爪與劍刃交擊，鏘啷一聲段段崩裂。狼妖首領瞳孔收縮。明明已經雙爪折斷，殺氣卻更加凜冽。它抓住自己折斷的爪子，劈手向裴寂扔去！裴寂橫劍擊飛斷爪。狼妖首領迅猛和身撲上，張嘴猛咬裴寂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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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撲無比迅猛，裴寂怎麼也無法躲開。迫不得已，他舉起左臂，硬格狼妖首領的牙齒。
就算鋼板也擋不住狼妖的堅牙。一口咬下，裴寂左臂立刻飆血。狼妖首領興奮不已，正要左右甩頭，將傷口狠狠撕裂，但一枚錚錚輕響的物事卻突然闖入視野。什麼東西？它本能地後退，但退得快，來得卻更快。瞬間那東西就撐滿了視野，緊接著眼前一片漆黑，劇痛絞纏而來，彷彿頭顱欲碎。
撞上鼻樑的瞬間，狼妖首領依稀辨出，那東西正是裴寂劍柄上所掛的鐵環。此時說什麼都嫌太遲。一股強烈的疼痛瞬間滾過全身，燙得毛孔個個張開，汗毛根根豎起。鮮血在破碎變形的臉上奔流。狼妖首領已經說不出話。意識漸漸地墮入黑暗，這就是死嗎……
危急時刻，裴寂以左前臂架住狼妖首領的一咬，然後重重一劍柄杵下，搗花了對方的臉。狼妖首領幾乎被這一擊打昏、茫然跪下、臉在裴寂胸前擦出長長一道血跡。這個一招一式無不陰邪狠戾的怪物終於被打倒。它匍伏在裴寂腳下，一張怪臉血肉模糊。
裴寂揮劍，毫不猶豫地斬下了狼妖首領的頭。他注視著對方臨死也不肯閉上的赤紅雙眼，搖頭嘆息：“其實你也早料到有這一天了吧？”
或許是聽見了裴寂的話，狼妖首領眼裡的火熄了，眼皮慢慢耷拉下來。
……
好好的一樁喜事辦成了喪事，杏花村上下瀰漫著惶惶然的氣氛。
當裴寂騎著阿月回到村口，這驚惶的氣氛就更加濃厚。村民們瞧著馬屁股上掛的物什，竊竊私語。那東西大概一個西瓜那麼大，用皮繩縛著，隨著馬的步點晃晃悠悠。
“妖怪……”
膽大的村民直接盯著看。膽小的捂住臉，還是忍不住從指縫裡偷看。
其實那是狼妖首領的頭。經過一番烘烤，皮肉乾結，緊緊地巴在骨頭上。眼窩也深深地凹了下去，只剩兩個黑洞。
欒華站在客棧二樓窗邊，瞧著悠然走來的裴寂，臉上寫著一百二十個不痛快。浪費了一間上房也就算了，還帶著妖怪頭顱招搖過市，這是生怕訊息傳不開啊。這次帶他上殿的行動可是秘密的，秘密！
“嗨，”裴寂抬頭，笑著和欒華打招呼，“我回來了。”
欒華瞬間換上親切動人的微笑：“裴先生果然言而有信。說一早回來，就是一早。此行一定很順利吧？”
“還行，”裴寂拍拍馬屁股旁邊的狼妖首級，“順便還掙了點兒外快。”
“外快？”
欒華一臉“真是敗給你了”的表情，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
本來狼妖首級應該交給巡鄉道士。他們隨身攜帶道宮頒行的通緝名冊，上面寫明了妖怪相貌和賞格。交割首級，換得蓋了大印的書狀，就能在天下任何一處大城的道宮兌換銀錢。然而黃老道昨晚沒了腦袋，現在屍體都硬了。裴寂沒地方交割，只能依舊把戰利品掛在馬屁股旁邊。
“裴先生，午後一定要趕到洛水渡口。錯過了船，又要耽擱一天。”
離開杏花村南下的路上，欒華看著裴寂興致勃勃地從葫蘆裡分酒到小酒壺，騎在馬背上喝得搖頭晃腦，終於忍不住出言催促。
裴寂一臉不在乎：“沒關係，渡船不是未時才開嗎？來得及。”他見欒華又想說什麼，搶先一步換了個話題：“你認識林元潮這個人嗎？”
“林元潮？難道是那個中原才子，以狀元身份點入翰林院的林元潮？”
“嗯，是狀元那就沒錯了，”裴寂拍拍馬屁股旁邊的首級，“這狼妖原本是礦工，被擄到他傢俬礦做苦力，後來感染狼妖之血才成了妖怪。一群礦工變的狼妖，把林家老小屠得乾乾淨淨。這麼大的仇，林元潮肯定在道宮放了賞格，應該不低。”
欒華一臉無可奈何：“裴先生，還是先到東京，上殿回過旨再說這些吧。這些都是小事，何必這麼著急？”
他們從一群倉惶行進的士兵旁邊走過。這些人很可能是北方前線逃散的潰兵，衣甲不全，垂頭喪氣，氈帽歪著，披風上滿是汙泥。有一個傢伙甚至掉了右腳的靴子，被迫在泥濘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趟著前進。
裴寂瞧一眼這些兵，心頭暗自警惕。遭遇潰兵有時非常兇險。他們沒了軍紀約束，手裡又有刀槍，凍餓得難受的時候，保不齊會幹些劫掠的勾當。他的視線和其中最為高壯的那人撞在一起，幾乎爆出火花。那帶頭的兵看看一臉冷漠的裴寂，又狠狠瞧了欒華幾眼，終究沒敢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