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紀事第四章 情報網
離開曼森的工作室，索爾一路遊魂般回到領主府。剛剛進門，瑪琳就迎了上來：“少爺，您到哪裡去了，有個客人已經等了您很久。”
“客人？”索爾一愣：“是誰？”
瑪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說您見到他就知道了。”
這時候索爾實在提不起興致，他本想拒絕，但想了想，還是向會客室走去。
推開門，一個身形瘦瘦高高的年輕人正站在窗前看著外面。聽到開門聲，他轉過身來。
一看到他，索爾不禁大吃一驚：“加萊特？”
這個人，正是和索爾有過數面之緣的盜賊加萊特。上次索爾就是委託他，才成功從巴林領奪回布萊維拉的寶藏。不過從那以後兩人就沒再見過面，他怎麼會突然來自己的領地？
看出索爾的疑惑，加萊特哈哈一笑，向他走來：“領主大人，我們有好一陣子沒見了啊。”
直覺感到這傢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索爾很快把鐵礦的事拋到腦後，也走了過去：“你們從來都是神出鬼沒的，我就是想見你一面也難啊。”
雖然僅有幾次接觸，但他們都幫過各自的大忙，加上兩人頗談得來，所以彼此的關係並不生疏。初時的驚訝過後，索爾和他立刻熟絡起來。
“很多人都說，現在的洛維爾領早已今非昔比，今天我親自來看過，才知道一點也不假。因為戰爭的關係，外面每個領地都很混亂，想不到這裡仍是一片繁榮的景象。”剛剛坐下，加萊特就誇獎道。
“哈哈，一般般啦。”索爾謙虛道。
加萊特繼續送上高帽：“這裡是整個迪拿爾王國唯一還能保持秩序的領地，加上您在這次戰爭中的活躍表現，洛維爾的領主索爾侯爵大人，可是早就聲名在外了。”
索爾自然大為受用，不過表面上他卻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別這麼說，我只是運氣比較好罷了。說起來你這次來我的領地，不會只是來觀光吧？”
加萊特點點頭：“您說得沒錯。看過您的領地後，我更加確信沒有來錯。”
“那究竟是…”索爾看著他：“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請儘管說。”
加萊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不知您對盜賊有什麼看法？”
心裡微微一跳，索爾直覺感到加萊特絕不是隨口問問。他小心的組織著措詞：“雖然一般人認為，盜賊公會是個邪惡的組織，我卻覺得不盡然。盜賊和魔法師，戰士一樣，也是職業的一種，只是因為他們獨特的行為方式，才容易讓普通人產生誤解。”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加萊特的反應，後者略略顯得有些激動，並示意索爾繼續說下去。
索爾這才道：“在我看來，雖然偷竊是盜賊的必備技能，但卻並不能代表這個職業，無論是戰鬥還是冒險，盜賊都是不可或缺的成員。就像所有職業都有好有壞一樣，盜賊中也並不全是壞人。所以，把小偷強盜與盜賊等同起來，是完全錯誤的。”
以上的話，雖然有一部分是為了照顧身為盜賊的加萊特，但大部分觀點卻是索爾的肺腑之言。
在摩季那的世界，盜賊和死靈法師一樣，被普通人認作是黑暗的代表。但和加萊特接觸過後，索爾卻知道，這些傢伙雖然也偷也搶，但本質上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再加上奇普和夜影部隊的關係，索爾愛屋及烏，對他們實在沒什麼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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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因為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關係，索爾更容易從客觀的角度去看待他們。本來嘛，至少他就沒看過哪本書裡把盜賊純粹當反派來描寫的。
哪知他的話剛說完，加萊特已頗為激動：“您…您真這麼想？”
“是啊。”索爾有些莫名其妙，被我誇幾句，至於這麼大反應嘛？再說我也沒誇過你啊。
他哪知道，盜賊在這個時代受盡了歧視和誤解，雖然他們是冒險者中不可或缺的一種職業，但仍無法改變低下的地位。
以索爾的身份和地位，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簡直是絕無僅有。怎麼說呢，此刻加萊特的感受，就有點像私生子突然變成正統繼承人那樣，頗有點揚眉吐氣和沉冤得雪的感覺。
加萊特深深吸了口氣：“看來我之前的擔心果然是多餘的。那麼，在此我正式以現任盜賊公會會長的名義請求您，允許我們在洛維爾領建立公會總部。”
呆了一下，索爾猛的反應過來：“什麼！？”
“也就是說，請收留我們吧。”恢復一貫吊兒郎當的模樣，加萊特衝他狡黠的一笑。
“等、等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明白點。”索爾向他擺擺手：“你怎麼會是盜賊公會的會長？”
加萊特撓撓頭：“因為我師父是上任會長啊，你們見過的嘛。最近那死老頭不幹了，所以就落到我頭上了。”
“這樣啊。”索爾抹了把汗，怎麼聽起來就像是用抽籤決定的丐幫幫主一樣兒戲。
他又問道：“你們公會出了什麼事，竟然要把總部搬到洛維爾來？”
“別提了，真他媽倒黴。”加萊特一個後仰靠入沙發裡，跟著翹起二郎腿，變回索爾熟悉的那副模樣。
“我們公會本來好好的，卻因為這場戰爭，莫名其妙跟著遭災。因為打仗的關係，無論是魯林的佔領區還是迪拿爾原本的城市，都開始戒嚴，徹底清查可疑人員，結果我們在各地的分部差點損失殆盡。”
頓了頓，他又道：“由於恰好位於迪拿爾前線重兵防守的地區，前陣子我們設在卡頓城的總部也被搗毀，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想來想去，現在只有你的洛維爾相對安穩，所以公會希望能把總部遷到這裡來。”
索爾暗道原來是這樣，這幫盜賊也真夠倒黴的，受歧視不說，還莫名其妙遭了池魚之災。這年頭，真是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不過同情歸同情，這畢竟不是小事。特別是有冒險者公會的前車之鑑，索爾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無條件歡迎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對你們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你也知道，雖然我對你們並無惡感，但普通老百姓卻不這麼想，要是讓他們知道盜賊公會進入領地，恐怕會造成很大的麻煩。”
加萊特傲然道：“這我明白。不過請放心，公會的所有行為均會在暗中進行，不會給您造成任何麻煩。要是連普通人都瞞不過，我們還配叫盜賊公會嗎？”
說著他稍稍探過身子：“我也明白您的為難處。不過為了對您的善意有所回報，我們公會自問還是能提供一些幫助的。”
心道你果然上道啊，索爾對涉及利益的事早練就了一副厚臉皮。他臉不紅，心不跳的道：“是什麼？”
加萊特點點頭：“首先，我們將暗中維護洛維爾的治安。別的不敢說，但我可以保證從今以後不會有任何盜賊會在領地犯事。事實上，從很早開始，我就已經約束在洛維爾的竊賊和小偷們了。”
這一點索爾相信，洛維爾的治安問題大多是打架鬥毆等，卻很少發生竊案。他原本以為是冒險者公會的功勞，但仔細一想，冒險者公會怎麼管得了小偷？現在看來，果然和盜賊公會有關。
他不禁道：“真是多謝你了。”
加萊特哈的一笑：“不瞞你說，一開始，我是覺得您這人不錯，將來說不定還會打交道。加上洛維爾太窮，也撈不出什麼油水，所以乾脆賣個人情。現在看來，反倒是誤打誤撞了。”
對他的坦白大為欣賞，索爾也跟著笑了起來：“現在老子有錢了，你不會突然改變主意吧？”
加萊特不禁哈哈大笑，現場的氣氛立刻輕鬆不少。
突然，他面色一正：“不久前那次亡靈入侵的戰鬥我聽說了，以小小的洛維爾而言，實在打得漂亮。顯然您的守備隊能完全保衛領地的安全，所以我剛剛的提議恐怕造不成什麼吸引力。”
索爾越來越覺得這傢伙很懂得談判技巧，這麼年輕就能坐上公會領頭的位置，果然不是簡單人物。現在他也很有興趣聽聽接下來的話了，因為這麼說，後面通常都有個“但是”的。
果然，就聽加萊特道：“但是，我認為您的領地仍然存在一個致命的缺陷。”
直覺感到他並不是危言聳聽，索爾微微直起身子：“是什麼？”
“情報。”加萊特沉聲道：“您沒有自己的情報網。不，應該說，您連最基本的情報收集能力都沒有。拿上次的事來說，那麼多亡靈到了您的鎮外，你們卻一無所知，就一場戰鬥而言，這跟自殺沒有分別。”
心頭一下豁然開朗，索爾悚然動容。加萊特說得完全沒錯，一直以來，由於地處偏僻的緣故，洛維爾都是靠往來的客商和冒險者傳遞訊息。
就算索爾當上領主以後，由於不重視這個問題，情況仍沒得到改善。以至於當洛維爾開始飛速發展後，情報力仍停留在最原始的階段。所以在洛維爾，任何所謂的“最新消息”，絕對都是落後了十幾天甚至上月的“舊聞”。
兩次亡靈入侵，那麼多喪屍死靈穿山越嶺，浩浩蕩蕩來到小鎮外，索爾他們都是在最後一刻才發現對方的存在。不得不說，在這麼倉猝的情況下被動應戰，他們居然還能取得勝利，實在是一個奇蹟。
想到這裡，索爾不禁暗罵自己豬頭，虧自己還是從信息化時代來的穿越者，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一塊完全遺忘到腦後。
現在的洛維爾，就像一個瞎了的嬰兒，雖然在不斷成長，但卻對外界茫然無知，縱然最後能成為一個巨人，遲早也是別人宰割的物件。
看到索爾的反應，加萊特知道剛剛那番話產生了效果。他趁熱打鐵道：“因此，我們公會願意用手裡的情報網，為洛維爾略盡綿薄之力。”
“你們的情報網？”索爾有些懷疑的看著他，連自己的老窩都被端了，你們的情報網大概也作用有限啊。
看出他的意思，加萊特尷尬的乾咳一聲：“呃…請放心，我們公會雖然受到重創，但分散在各地的情報網卻仍然具有運作能力。”
似乎怕索爾不相信，他又道：“不是我誇口，我們在幾乎所有城市的酒館，旅店，妓院甚至職業公會都有自己的眼線，能夠及時準確的收集到各種情報。客戶上至調查私生子的貴族，下至想要踩點的強盜，從來收費合理，童叟無欺，絕對是洛維爾的首選。”
看他說到最後都有點賣廣告的嫌疑了，索爾忍不住道：“我的領地也有嗎？”
“當然，不過具體情況請恕我無法透露。”加萊特認真的道。
索爾不禁思考起來。加萊特的提議非常有誘惑力，畢竟倉促間要建立一個情報系統，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而且需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以洛維爾目前的能力，幾乎不可能完成。
現在洛維爾表面上形勢不錯，實際樹敵頗多，就如懸崖邊的危卵，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要改變目前的局面，必要的情報收集必不可少。
所以，依靠一個成熟的情報網，就是最佳選擇了。
想到這裡，索爾問道：“那麼，你們能提供哪些情報？”
加萊特不假思索的道：“任何您想要的。一般的傳言和新聞免費，重要的情報則需要收取一定費用，當然，對您絕對是優惠價。”
這點索爾倒是能理解，便宜無好貨，重要的情報你免費給，我還不敢要呢。
見索爾開始意動，加萊特用蠱惑的聲音緩緩道：“盜賊公會的情報，誰用誰知道。我們的情報網，很好，很強大，而且絕不掉線，即使在最糟糕的條件下，也保證暢通無阻…”
“喂…喂…”面對一臉狂熱的加萊特，索爾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我怎麼感覺這詞越聽越耳熟？
一下驚醒過來，加萊特拍胸保證道：“總之有我們的協助，保證洛維爾的情報更新率提高十倍。這麼說吧，如果下次亡靈再殺上門來，我保證在百里開外您就能知道，絕對有足夠的準備時間。”
索爾差點沒一口唾沫噴他臉上，還有下次？你這是在咒我吧？
以為他還不滿意，加萊特擠擠眼睛：“另外，為了顯示我們的誠意，本公會還將對您提供額外的增值服務。”
“增、增值？”
“是的。”加萊特一副“你賺到了”的表情：“今後，無論洛維爾的商隊到達哪一個城市，我們都將在暗中提供保護，以最大限度的保證你們的安全。”
不得不說，這一點還是很有用的。現在洛維爾很大一部分資金來源都靠商隊賺取，但保護力量卻稍顯薄弱，特別是在目前兵荒馬亂的局勢下。如果盜賊公會肯介入的話，安全性確實能大為提高。
只是…
索爾一臉神秘的向加萊特招招手。後者迷惑的湊過耳朵，就聽他低聲道：“我說，你不是曾經在某個帶聯字，或者帶信字的地方呆過吧？”
“什麼聯？什麼信？”加萊特一臉茫然。
“呃…沒什麼。”索爾擺擺手：“那麼，你們需要我做些什麼呢？”
加萊特道：“很簡單，為公會提供一個安全的場所，並不要干涉我們。另外一旦有事的話，請為我們提供掩護。”
“就這麼簡單？”索爾一呆。
加萊特不禁苦笑道：“這次的事讓公會變得非常脆弱，我們再也經不起任何重創了。逼不得已，這才第一次主動尋求貴族的協助。現在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公會休養生息的安全場所，在這個前提下，一切都是值得的。”
索爾明白他的意思，對一直活動於地下的盜賊公會來說，公開自己無異於自殺。比如索爾如果有心對他們動手的話，失去隱密性的盜賊公會將如同待宰羔羊，等待他們的只有徹底的毀滅。
所以加萊特也是在冒一個巨大的險。
面對加萊特期待的目光，索爾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跟著向他伸出手。
加萊特也笑了，兩隻手立刻緊緊的握在一起。
“這次的決定，您必定不會後悔的。”
“你們也是。”
索爾順口道：“對了，你們什麼時候進來？”
加萊特搖搖頭：“對不起，這個恕我無法告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一切行動都會在暗地裡進行，另外請您也不要來打探我們的情況，這是我們身為盜賊最後的尊嚴。”
索爾不禁愕然：“那我有事要找你們的話，該怎麼辦？”
加萊特道：“我們會在領地設立一個聯絡點，有任何事您都可以去那裡，或者我也會來找您。”
索爾暗道這也不錯，有點和特務接頭的感覺。他並不怕盜賊公會像冒險者公會那樣，在以後找自己的麻煩。
因為有奇普和一干夜影隊員，真想找出這些傢伙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而失去隱蔽性的盜賊，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所以索爾有絕對的自信，這次讓盜賊公會進駐，能完全控制他們。
而且，還可以反過來利用他們監視冒險者公會的活動，可謂一舉兩得。
這時加萊特又道：“而且您放心，洛維爾不過是我們暫時休養的地方。這裡畢竟很偏僻，不是設立總部的好地點，所以戰爭結束後，我們就會搬離，只留下一個分部，當然和您的協議仍然會生效。”
至此就再沒什麼疑問了，再和加萊特討論一些問題後，索爾送走了這位年輕的盜賊公會會長。
至此，繼冒險者公會後，盜賊公會也進駐洛維爾領。同時，索爾也得到了自己的情報網。
看來，老子似乎也沒倒黴得那麼徹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