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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家族

尾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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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家族尾聲(3)

他每日裡趕著羊走。天晴著晴著,陰了;陰著陰著,卻又晴。春天裡日光很暖,空氣裡遊蕩著繁衍著腥味;夏日裡陽光很曝,瓦塊子云烈烈地在天空中燒著,一股焦燎的甜味;秋日天高了,白雲悠悠地在天際處飄,很淨的爽,卻又時常下雨,溼氣裡瀰漫著很濃很香的死熟;冬日很冷,天光也彷彿凍住了,日頭爺很晚才露出臉兒,早早又收去了。雪天一片孝白,埋了生又隱了死,光光淨淨的枯,四時就這麼像磨一樣轉著,他也就跟著轉。

有時候,他也到北邊的河堤上去放羊。總是不急也不躁地走,到了,也就坐下來,很悠然。潁河水在村北蛇臥著,蜿蜒東去。河堤上有兩排彎腰老柳樹,樹很粗,人靠著自然也很舒服。啞巴也總是靠著柳樹坐了,手裡抓著趕羊鞭,看著羊兒在河坡裡啃草,似也看著河的走向。

春天的河水淺淺的,像一條小白鏈兒,輕輕地唱著淌去,河水很清,流得也緩,小小的鵝卵石在水底亮著,細沙金光閃閃,很勻地攤著;夏天漲了水,蕩蕩地渾濁,湍急的水流翻著白沫,咆哮著東去!也常有魚順激流衝下來,泛著鱗白的肚兒,終還是淌去了;秋天水小了些,還是流,秋葉飄飄地落進水裡,似一葉小舟輕蕩,打著旋兒,很遠又擱淺了,似載不去秋涼;冬天裡河溝幹了幾日,凍了幾日,還是淌了水來,終也不盡……他每日裡就這樣走來了,又走去了。路很短又很長。天漫漫,地漫漫,時光漫漫……這一切都真切地映現在他的眼裡,彷彿什麼都知道,又什麼都不知道。

再也不曾發生過什麼事情。

人們都說,啞巴很精。他開過"洋葷"了。

軍人李志全如今成了"烈士"了。

走時是一個高高大大的人,回來成了一個"盒"。那"盒"在家裡放了幾天,志全娘看見就哭,看見就哭,眼都哭壞了。後來,志全爹說,入土為安吧。於是,擇了一個日子,那"盒"埋進了棺材,還是入老墳了。

本來,志全娘也是想給兒子尋一房"冥親"的。可志全爹不願。志全爹說,兒子是在"組織"的人,現今是"烈士"。叫人知道了,這不是給娃子臉上抹灰麼?終於沒有說成。志全娘想起來,就說,娃老虧呀!"烈士"一個月有八塊錢的撫恤金。開始的時候,志全娘去領過兩回,可她領一次,就哭一次,哭著去,哭著回。後來,志全爹就不讓她去了。給寶成說了,讓他開會時捎回來。

那"烈士證"就放在一個牆洞裡。

兩個月之後,一張匯款單寄到了大李莊村,錢是一百元。上邊卻寫著志全娘的名字。那錢是從部隊上寄來的,村裡人議論了一番,說隊伍上的人仁義,說說也就罷了。

後來部隊月月都寄錢來,每月一百,說是"戰友",也不知"戰友"是誰?那錢志全娘一直存著,不敢花……李小囤又走了,仍然是揹著他那套做木匠的傢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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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那個叫玉萍的縣城女人勉勉強強地過了三年。頭兩年還好,頭兩年門市部的生意也好,倒也賺了些錢。後來就不行了,兩人怎麼也過不到一塊去了。先是為了一些小事。在小事上,小囤一直忍讓,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可他越是忍,她就越發的厲害。就這麼鬧著鬧著,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終於有一天,小囤說:"我還是走吧。"玉萍不吭,玉萍就在床邊上坐著。

那個叫旦旦的女孩一邊做作業一邊用眼斜他。惡狠狠地說:"你走!你走!"他嘆了一聲,就背上那套木匠傢什出門了。

此後,有人說,他跟一個施工隊到南方去了。

"響器人"李連升又娶了一房女人。

過去,隔三差五的,他臉上總會有一些血道子。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那是女人挖的……他已先後離了好幾次婚了。可每結一次,過不了多久,那進了門的女人就會跟他鬧著要離婚……後來,當他娶來這第四個女人時,連升的脾氣完全變了,他變得惡狠狠的。女人就再也不敢說離婚二字了,女人對他很服帖。可是,他卻總是打這女人,每一次都打得女人光著身子滿街跑!那女人是前宋莊的,自結婚後,那女人就沒有回過孃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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