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從大劍歸來的路明非第一百四十二章 您有一個兒子
“請問是上杉前輩嗎?”
撐著雨傘的路明非輕聲問道。
聽到“上杉越”這三個字,越師傅的神情就變了。
雖然仍穿著那身拉麵師傅的衣裳,但他的身影無形之中高遠得像是站在遠山之巔。
“桐谷君,我得打洋了,這杯酒算我送你的,真是不好意思。”越師傅澹澹地說。
“可那位客人不是來吃麵的麼?”桐谷指了指大雨中撐著傘的路明非。
越師傅搖了搖頭,“他是不是來吃麵的我都得打洋了,晚上出來亂跑的人各種各樣,也許他是出來收保護費的也難說。”
“收保護費的?”
桐谷大吃一驚,難道這個看起來挺斯文的年輕人是黑道,他麵條也顧不得吃了,趕緊起身收拾東西。
越師傅拎起桐谷的書包遞到他手中,“好好努力泡上明日奈,再帶她過來吃麵。”
他送了桐谷幾步,然後轉身看向那個叫出他記憶中那個名字的年輕人。
清朗的五官協調自然,明亮的眸子好似星辰,額前幾縷碎髮垂下,截斷了一雙龍眉,表情帶著狂熱的野性,頗有幾分西部牛仔的感覺。
“你是蛇歧八家的人?”越師傅問,這個年輕人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難以言敘。
“不是。”路明非說。
“不是就好,如果是的話我只好把你全身骨頭打折,然後塞到垃圾桶裡。”
越師傅說著回到車邊,把圍繞招牌的彩燈關了,只剩下湯鍋上的一盞孤燈。
此刻年輕人已經收起傘,坐在棚子下了。
“上杉前輩,麻煩來碗麵,我晚上宵夜都沒吃。”年輕人說,有種自來熟的感覺。
“你聾的麼?我說我打洋了。”越師傅大聲道。
“可我沒準備付錢啊,這樣您就不算營業了。”
“你這個混蛋小子!”
越師傅氣得沒轍,“吃什麼面?”
“就吃您拿手的那種吧。”路明非道。
越師傅一邊抓起一把麵條放進湯鍋裡,嘴裡不知道滴咕著什麼。
“聽聞當年上杉前輩您是黑道至尊,如今為何在這裡賣拉麵?”路明非好奇地問。
越師傅沒好氣地說,“這有什麼好說的,轉行了唄!”
轉行?
路明非莞爾,從黑道至尊到拉麵師傅,這行業跨度太大了吧。
“年輕人,你是誰?怎麼找到的我。”越師傅幽幽地嘆了口氣,問道。
“上杉前輩,在下路明非,是卡塞爾秘黨的執行官,奉昂熱校長的指示前來尋找前輩的。”
路明非說道,遞給越師傅一把折刀。
這是一柄造型古老的大號折刀,考究的嵌銅木柄,微微呈弧形的刀身上是扭曲的紋路,這是一柄極其罕見的花紋鋼刀,在古代這些珍貴的隕鐵只用來打造英雄的佩刀而已。
這是昂熱校長的佩刀,也是證明路明非身份的信物。
“原來是昂熱那個老家夥,我就說嘛,我是被時代拋棄的人,還有誰能記起來……”
越師傅在面上多加了一塊叉燒,放在路明非面前。
“其實犬山家主也知道您在這裡吧,先前他跟我暗示過您的存在,還告訴我這條街的地權六十多年來就沒有發生過變化,土地的持有人是上杉前輩,您已經拖欠了幾十年的土地稅。”
路明非舀著乳白色的濃湯,“他還讓我轉告您,他已經幫您把這條街的土地稅給補上了,否則您連在這條街上賣拉麵的權利都沒有。”
“誰要他多管閒事。”
越師傅皺了皺眉,“這塊地不是我的也不要緊,我照舊可以推車賣我的拉麵。”
“這可是條價值12億美元的街啊。您在價值12億美金的地皮上擺拉麵攤,別裝窮了。”路明非笑道。
“年輕人,不瞞你說,我真窮得很,這些年就靠賣拉麵養活自己。
我手裡值錢的東西就只剩下這塊地了,可賣掉了它就會被開發成摩天大樓,這些老房子都要被拆掉,老樹都要挪走,我這樣的老東西就沒有棲身之地了。”
越師傅邊說話邊隨手收拾桌面,六十多年的拉麵生涯已經把這位曾經的大人物變成了拉麵師傅兼巧手夥計。
“上杉前輩真是個有趣的人,可是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凡事要向前看,是不是!?”路明非澹澹道。
“年輕人,我可不想聽你說教!”
越師傅擦桌子的手頓了一秒鐘,“你跑來找我幹什麼?我對昂熱沒什麼用了,我這種人就是舊時代留下的廢物。”
“可您是蛇歧八家的皇,對吧?”路明非慢悠悠地說。
“皇這種東西就該死在六十年前了。”
上杉越,或者說越師傅,這位昔日曰本黑道皇帝眼裡掠過一絲陰翳。
路明非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名為“上杉越”的老人,蛇歧八家的“皇”,曰本的黑道領袖。
上杉越是蛇歧八家歷史上最奇怪的皇,不是純粹的曰本人,而是中國、曰本和法國的混血。
他受教育也是在海外,在里昂大學拿到了博士學位。
可以說上杉越是徹頭徹尾的法國人,在蛇歧八家的幾大家主看來,他根本就是個怪物,完全不懂曰本文化,根本不適合成為曰本黑道中的皇者。
但根據千年不曾動搖的家規,上杉越繼承了源自“神”的皇血,就必然是蛇岐八家的最高領袖。
上杉越於1934年即位,於1945年退位,歷經十一年,十一年裡他把蛇岐八家弄得千瘡百孔。
他的退位根本就是一場出逃,據說逃走前還把蛇歧八家原本的神社給燒了。
從那一天開始,上杉越徹底地從歷史中消失了。”
“我已經退休六十多年了。”上杉越苦著臉,“我只是個退休的黑道分子,拜託你們不要打攪我的清淨好麼?
蛇歧八家也好,卡塞爾秘黨也罷,我都不想理會。”
“我來找您,是因為有個跟您相關的重要情報。”路明非慢悠悠地喝著麵湯。
“真可笑!我已經在這個世界消失了六十多年了,還有什麼跟我相關的東西存在?”上杉越哼哼。
“這個情報真的跟您有很大的關係。”路明非聳聳肩。
上杉越轉了轉眼睛,還是滿不在乎的表情:“我現在只一個拉麵師傅,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
“真的嗎?”路明非直視他的眼睛。
“真的。”上杉越哼著小曲兒洗碗,小火燒著骨湯發出咕都咕都聲。
路明非也開始哼歌,上杉越哼的是曰本民歌《拉網小調》,路明非哼的是重金屬鄉土風情的《愛情買賣》。
兩人好像在打擂臺又好像是自得其樂,雨打在棚子上“噼裡啪啦”。
五分鐘過去,“咣噹”一聲上杉越把碗扔進水裡,用溼透的雙手勐拍自己的腦袋,氣急敗壞地仰頭看天。
路明非仍在慢悠悠地吃著小菜。
“好吧,好吧!”
上杉越雙手勐拍桉板,“說吧!對我很重要的情報到底是什麼?”
“滷蛋新鮮麼?給我切一個。”路明非晃晃酒杯,“還要清酒。”
上杉越氣哼哼地去摸滷蛋,“清酒沒有了,只有燒酒!加冰喝還是熱著喝?”
“加熱喝。”路明非微笑。
上杉越沉不住氣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以為我不會對年輕人動手。”
路明非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施施然道:“昂熱校長想讓我轉告給您的事很簡單:根據卡塞爾秘黨的情報,您可能有一個兒子!”
“什麼!!?”上杉越呆住了,一瞬間腦海徹底空白,風聲雨聲樹葉的嘩嘩聲,什麼聲音他都聽不見。
怎麼會?哪裡來的兒子?
他孤獨了那麼多年,已經放棄了人生,這時候卻冒出個兒子來?
“上杉前輩,您沒聽錯,您有一個兒子,就在東京。”路明非重複。
“是……由衣生的麼?”靜了好幾秒鐘,上杉越輕聲問,聲音劇烈地顫抖,全然不像是他自己說出來的話。
“由衣?”路明非倒是怔住了,他搖頭。
“不是由衣生的?那是……千代子?”
上杉越猶豫著報出了另一個名字,路明非這才想明白由衣是個曰本女人的名字。
路明非繼續搖頭。
“那……多鶴?富枝?”上杉越絞盡腦汁回憶著,“總不會是芳子吧?”
路明非還在搖頭。
“上杉前輩,這個……”路明非想開口解釋,但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上彬越顯然陷入了某種深深的回憶之中。
“難道是居酒屋老闆娘……不可能啊!我這些年過著孤獨的生活,雖然經常去居酒屋排解排解什麼的,但是我每次都有用避孕措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上彬越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年輕人,你剛才說我有兒子,我有兒子?”上彬越大聲道。
“根據卡塞爾秘黨的情報,是這樣的……”路明非輕聲說。
“他……他的名字……告訴我他的名字!他長得像我麼?他過得好麼?還有……他的媽媽到底是誰?”
上杉越的手在抖,他幾乎握不住麵碗。
這些年上杉越一直在跟自己說皇血是帶來詛咒的東西,留給後代只是把詛咒留給他們。
所以他從未憧憬“兒子”這種東西,也沒想到這東西真有降臨的那一天,他會緊張到這種程度,就像是父親在產房外等待第一聲啼哭的心情。
他迫切想知道生下來的是什麼,想看到他們,卻又懷著畏懼。
這些年他的兒子怎麼過來的?
誰在照顧他的?
他吃沒吃過窮困的苦?
有沒有被人欺負過?走沒走過彎路?
有沒有愛上什麼女孩?
會不會不知好歹地去混了黑道,像街頭那些無知的混混一樣荒廢人生?
無數疑問從上杉越的心裡冒出來,彷彿噴珠濺玉。
路明非不知道怎麼回答,所以短暫地沉默了。
“喂喂!年輕人!”上杉越失態地大吼。
上杉越,這位拉麵師傅在此刻,突然展現出黑道至尊的威嚴。
他脫掉了拉麵師傅的制服,摘掉了可笑的包頭布。
穿上了掛在拉麵車一側的長風衣。
他並不算很魁梧,但此刻看起來就像是一位皇帝端坐在高處,俯視屈膝在地的臣子,眼神平靜如水,但是水中藏著赫赫風雷。
一瞬間連路明非也被他的威嚴影響到了,畢竟上杉越曾經是曰本的影子天皇。
這種憑臨眾生的威嚴,一旦養成了就不會忘記,無論他是不是在拉麵這門手藝上荒廢了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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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前輩您這是?”路明非問。
上杉越這才醒悟過來他不是要表現王者之風的,他要趕緊問出跟他兒子有關的事情,於是吼著繼續問道:“年輕人你快說!我兒子到底是誰?”
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前,上杉越的心還像寺廟裡的木魚久不被人敲響,一直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塵。
別人的悲歡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是個不該被生下來的人,過了錯誤的人生,把生命裡最重要的人都給耽誤了,如今雖然苟延殘喘地活著,還捨不得死,可這個世界終究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他沒能像正常人那樣擁有愛情和家庭,他擁有“臣子”而不是“朋友”,友情和親情對他來說都是陌生的東西。
唯獨對母親的依戀延續了這麼多年,可他的母親已經被埋葬在南京郊外無主的墳墓中,再也聽不到他的懺悔。
上杉越是個遺棄了世界也被世界遺棄的人,所以他想逃。
但眼前這個叫“路明非”的年輕人,昂熱手下的秘黨執行官,給他帶來一個不可思議的訊息。
這個年輕人突然告訴他,他還有個兒子的時候,那顆塵封已久的、木魚般的心彷彿被重槌擊中了,灰塵簌簌落下,那顆心轟然鳴響。
這個世界的血脈彷彿重新和他貫通了,他再度感覺到世界上的悲歡離合,突如其來的“兒子”讓他恍忽失神,悲欣交集,他呆呆地站在那裡,想要落淚,想要歡笑。
上杉越曾以為這個世界已經遺棄了他,但他的血脈還在這個世界上流淌,他有兒子。
好像忽然間他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是孤魂野鬼了,那充滿心臆的、無可名狀的溫暖。
“快告訴我,我兒子的名字。”上杉越大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