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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塵

第211章 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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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塵第211章 探親


晚春時節的雙王山層巒疊嶂,林木蒼莽,溝沿石縫間,到處可以看到盛開的野花,溪流聲伴著婉轉的鳥鳴,行走其間,宛如置身仙境。

不過如果走進雙王山深處,走近那條蘊育了中國漢民族幾千年文化的大河,又是另一番景象,這裡的山峰更加險峻,山谷間奔騰而過的渾濁河水帶著雷鳴般的隆隆回聲滾滾東流,身處此間的人,只會感覺到人在自然中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此刻的柳俠是這麼想的,雖然腰間繫著安全繩,他還是緊緊地貼在崖壁上,和對岸的人交流時的動作幅度儘可能小,以防一點點的意外,讓他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第一天來查勘這個作業區,他想,如果一腳不慎掉下去,他這麼大的個頭兒,恐怕也激不起一個像點樣子的浪花吧?

在望遠鏡裡看清楚了對面的手勢,柳俠舒了口氣,慢慢收起望遠鏡。

旁邊的吳小林則如遇大赦:“呼——,好了,咱們終於可以上去了,再不上去我這腿廢了。”

柳俠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小心地拿過身邊的儀器裝袋:“都一個多月了還沒練出來,你的神經也夠堅強的,負隅頑抗的精神很可嘉啊!”

吳小林拽著個灌木稞子慢慢往上爬:“你不能這麼挖苦歧視我們城裡人,啊——噗噗……,我、操,這種蓬子不是沒刺嘛,他媽的扎死我了,噗噗噗噗,哎,他娘的,大刺也有大刺的好處哈,好拔,呼——;我們出生先天劣勢嘛,樓房裡沒有山也沒有河,我們肯定沒法跟你一樣從小練一身飛簷走壁的功夫,所以現在這種情況,腿軟不很正常嗎?”

柳俠不說話,一口氣爬上去,把自己的安全繩從一顆大榆樹上解下來,然後過去拉起吳小林綁在野櫻桃樹上的安全繩,把他給拉了上來。

兩個人都是一身的土,拍也拍不掉,乾脆不管了,扛著儀器艱難地往外走。

倆人磕磕絆絆走了十來分鐘,柳俠忽然看到前面影影綽綽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卻本能地喊出了聲:“貓兒?曉雲?”

貓兒驚喜的大叫傳了回來:“小叔?小叔——,周阿姨,是小叔,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他了。”

貓兒和周曉雲來了,柳俠快給高興傻了。

只有三天的假期,從榮澤到這裡,他們單位的專車都得走大半天呢,坐公共汽車得在路上捯飭一天,他真想不到他們會來,前天打電話的時候,貓兒和周曉雲半點口風都沒透。

柳俠把貓兒放下來,對著周曉雲傻笑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不對勁:“貓兒你今天不是還得上半天課嗎?你們怎麼現在能到?”

雖然榮澤離這裡只有三百來公路,可大部分都是山區公路,經常因為維修暫時禁行,要不柳俠他們以前往返在這趟路上的時候也不會每次都是大清早出發,半夜才到家,可按貓兒放學的時間計算,貓兒和周曉雲只走了六個小時到了。

周曉雲笑著說:“貓兒和小蕤他們的期中考試成績都出來了,貓兒考了……考得不錯,小蕤也考得挺好,都是今天中午開家長會,三哥去給小蕤開了,我想體驗一把優秀生家長的感覺,去給貓兒開,貓兒想來看你,哼唧著讓我給他請假,我跟三嫂說了一下,我們沒開完會出來了,十點多出發了。”她看到了貓兒衝她使眼色,想起兩個人的約定,不動聲色地把話順下來了。

貓兒補充:“周阿姨為了和我一起來看你,替別人多值了好幾天的班。”

柳俠衝周曉雲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真的?你們那班讓不讓別人替?如果讓,我回去後替你去值班,我覺得讓女的值夜班特不人道。”

周曉雲有點不好意思,她雖然非常喜歡柳俠,可旁邊還有吳小林,她不想讓人覺得她太上趕著了,不過,柳俠的話讓她非常高興:“可以啊,我們又不是三哥他們刑警隊,我們科室值班一般都沒事,在值班室睡一晚上得了,偶爾會打電話通知個事,看著電話本誰都能幹,蘇姐他們經常都是讓人去替。”

柳俠拍拍貓兒的肩膀:“我們貓兒再有一年多一點該去上大學了,等他不在家了,只要我不像現在這樣遠距離作業,你的班包給我了。”

周曉雲笑嘻嘻地說:“你說的哦,貓兒和吳小林都聽到了,以後,只要你在家,我可不值班了。”

吳小林說:“那你們趕緊結婚吧,要不柳兒你去值班可是名不正言不順啊!”

貓兒抬頭看看柳俠,又看看周曉雲,衝他們做了個開心的鬼臉兒:“是,趕緊結婚,沒名分幹啥都不方便,周阿姨想去替我開家長會都覺得心虛,幸好沒開成。”

柳俠伸手扒拉貓兒的腦袋:“你這個小白眼狼,你那麼巴著不想讓小叔在家?”

貓兒說:“你不都說了我去上大學了不在家嘛!我不在家,剩你一個人,多可憐,我是心疼你哦!”

柳俠攬著小家夥的肩膀使勁勒了一下:“這還差不多。”

柳俠太高興了,回到駐地去伙房打飯時還忍不住一直笑,年紀大的那些人都開著玩笑調侃他:“喂柳兒,這媳婦兒一來,精神頭都不一樣了嘿,瞧這紅光滿面的。”

“那是,你要是找柳工媳婦兒似的那麼個媳婦兒,不用來,光想想我估計你都得紅光滿面,咱們呆這麼個鬼地方都能找來,漂亮又痴情喔!”

柳俠也不反駁,他是真的很高興,他這幾天都在擔心貓兒會不聲不響自己搭車來,他老早開始跟貓兒說,這邊路不好,比榮澤那邊的交通差的多,三天假,在路上折騰兩天不划算。

可他知道,貓兒那性子,只要他想,誰說都沒用,多艱難他也會想辦法來。

現在,周曉雲開著車,兩個人平平安安到了,柳俠越想越高興,他覺得聽家裡人的話訂婚對了,他不在家的時候,真的多了個人照顧貓兒。

而且,這一個多月,三兩天和貓兒、周曉雲通一次電話,聽貓兒說周曉雲怎麼幫他,聽周曉雲說貓兒每天的情況,誇獎貓兒聰明乖巧,柳俠對周曉雲的喜歡越來越多,所以看到周曉雲來,他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當然,除此之外,他還有點因為男人的虛榮心而起的小驕傲。

隊裡不止一個人覺得成年帶著貓兒肯定會影響他找女朋友,現在,周曉雲對貓兒這麼好,柳俠想不嘚瑟都裝不像。

貓兒對柳俠的宿舍好奇的不得了,一進來把柳俠那張一米二寬的床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四仰八叉地躺在柳俠床上,嘿嘿傻笑。

他在家每天都幻想小叔在外面的生活,一點一滴,所有的細節,跟放電影似的,想小叔現在在幹什麼,如果自己在那裡會怎麼樣,現在他終於看到了小叔在外面真正的生活,發現和自己想的幾乎一模一樣。

周曉雲也發現,柳俠在外面居住的大環境雖然比她想的還要閉塞艱苦,但他們駐地本身的條件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柳俠的房間雖然不大,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個舊寫字檯、一把椅子,但乾淨整齊,房間有有兩個玻璃窗,南面的還很大,房間通透明亮,並不是她想象中民工們所住的陰暗潮溼的窩棚。

她還發現,駐地的水房居然有兩個雙缸洗衣機,二十個人的臨時小單位,小食堂居然還擺了兩張餐桌。

柳俠告訴她,他聽隊裡的老職工說,馬千里上臺後是這樣的規矩,短期專案經常換地方,那是沒辦法了,預計超過半年的工程,隊裡都會配置相應的物品。

馬千里說,他們是國家企業,又不是逃荒要飯的,也不缺錢,幹嘛讓自己的職工在外面辛苦工作的時候還要過得跟難民似的?單位有錢不是給職工創造福利過好日子的嗎?

周曉雲感嘆:“聽名字你們單位好像不怎麼樣,其實真在裡面幹,真的很不錯。”

柳俠開玩笑:“怎麼樣?你沒找錯人吧?”

周曉雲抬腳踢柳俠,柳俠笑著跳起來,過去拽快睡著的貓兒:“起來起來乖,小叔都捱打了你還在這裡當懶瓜,來,起來吃飯了。”

晚飯算得上豐盛,貓兒給柳俠帶來了一大袋子醬肉和包子。

醬肉是他提前給柳鈺打電話要的,包子是前天柳魁和秀梅去原城拉布,回來的時候貓兒不讓他們走,讓秀梅給蒸了兩大鍋,他放在冰箱裡,今天全都給帶來了,柳俠剛才讓做飯的焦志義幫忙給熱了一下,因為這裡沒冰箱,包子和醬肉都放不住,柳俠拿夠了自己今天需要的,其他的都放在食堂了,讓焦志義處理一下,隊裡的人隨便吃。

焦志義是去年剛分配到水文隊的退伍軍人,在部隊時是炊事員,現在在鄭朝陽的第一施工隊,他現在比鄭朝陽還受歡迎,誰組隊都想要他,不用幹活,只管做飯,這次,副隊長潘留成利用職務之便,把他給編自己帶的小隊了。

三個人吃飯的氣氛很融洽,柳俠出來的這一個多月,除了回尚誠縣自己家,周曉雲幾乎每天都會和貓兒見一次,要不送午飯,要不送下午時候那次加餐,還又帶著他和小蕤一起又去練過一次車,貓兒對周曉雲跟姐姐似的親。

柳俠邀請了吳小林過來和他們一起吃飯,吳小林不肯,說打攪別人的家庭盛宴會遭天打雷劈,他這話是在食堂裡說的,其他人都聽見了,所以,柳俠他們正熱熱鬧鬧地說著話大快朵頤的時候推門而進的潘留成第一句話是:“我是看了看天,確定不會被雷劈才過來的。”

三個人都趕緊站起來讓潘留成坐,潘留成擺了擺手讓他們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他笑著對周曉雲說:“我是來看看我們未來的家屬,對你這麼支援我們小柳的工作表示感謝。”

周曉雲臉紅了,柳俠他們出來還不足四十天,水文隊真正的家屬們還沒人來探過親,她只是和柳俠訂了婚,她感覺自己是不是有點不自重了。

但潘留成下一句話打消了周曉雲的忐忑:“不過,最重要的是後邊這件事,我們剛到這裡,條件不好,還沒專門安排探親家屬住的地方。

剛才我讓朝陽他們把咱們倉庫騰了一下,小林把他的床讓出來,已經放在倉庫裡了,還有隊裡備用的被子,放了四條在床上,你們待會兒過去看看,如果覺得不合適,我再想辦法。“

柳俠只顧著高興,完全沒想到住的事,潘留成這麼一說,他才想起來,如果不是潘留成考慮周到,今天晚上他們三個人睡覺都沒辦法安排。

柳俠和貓兒、周曉雲一起對潘留成表示了感謝。

潘留成離開後,周曉雲有點尷尬地看著柳俠。

柳俠說:“沒事的,我聽嶽工說,以前我們隊裡條件不好的時候,有家屬去作業區探親,一個小隊的人都為他們提供方便,讓那兩個人住一個帳篷,其他的五六個人擠一個帳篷裡,翻身都翻不過來,大家都覺得應該的,誰知道哪天輪到自己呢,秀華姐來探親,我把這個房間讓給他們住,我去住倉庫!”

袁秀華和吳小林結婚後,柳俠喊她嫂子,被袁秀華抗議,要求他喊姐,柳俠很老實地照辦了。

周曉雲底氣不足地說:“咱們不是沒結婚嘛!”

柳俠理直氣壯地說:“咱們訂婚了呀,訂婚和結婚差不多,至少也能算半個家屬吧。”

貓兒啃著醬豬蹄連連點頭:“是,預備役家屬也是家屬,到哪裡都不能搞種族歧視。”

周曉雲哭笑不得地看著貓兒說:“我懷疑你這次作文是不是真的吃了三十六分,你該吃十六分才對。”

柳俠大驚,揪著貓兒的臉蛋:“乖乖乖,先別吃了,跟小叔說一下,你的作文真的吃了三十六分?”

貓兒放下豬蹄,美不滋滋地斜睨著柳俠:“當然,要不我怎麼得年級第一呢!”

“哈哈哈,大乖貓,你得年紀第一了?啊哈哈——,大乖貓,你真是最大最大的乖貓,啊——你可替小叔揚眉吐氣了,小叔在榮澤高中拼著老命學了三年,最好的成績才八十一名啊,喔——我家寶貝貓得第一名嘍!”

柳俠抱起貓兒想掄一圈,屋子太小掄不開,他把貓使勁兒往上顛了顛,讓他比自己還高出很多:“跟小叔說,想要什麼獎勵?”

貓兒指指寫字檯上的盤子:“先讓我下去吃豬蹄兒,獎勵我得好好合計合計要個大件的,草率決定會吃虧。”

柳俠把他放下來,興奮的不能自已,問周曉雲:“我想起來了,剛才咱們一起回來,你說了句半截話,是這個吧?你們倆居然串通一氣跟我保密?”

周曉雲看著貓兒笑:“三嫂幾天前把他的成績告訴我和三哥了,貓兒專門交待我們,不讓我們跟你說,他想親口告訴你,給你一個驚喜,他說他上了這麼多年學,連一次三好學生都沒給你得過,這次一定要好好讓你高興高興。”

貓兒得意地搖頭晃腦:“嘿嘿,我語文這次吃了一百一十五分,第一名馬佳樂比我多二十八分,可我總成績比他高三分,他數學最後一道題沒做出來,我數理化都是滿分。”

柳俠轉圈找東西:“哎,這要是不喝點酒似乎沒法表達我激動的心情啊!”

貓兒拉住他:“你像剛才那樣多笑幾聲我可高興了小叔,你不必用喝酒那麼惡俗的方式來表達。”

柳俠真是高興壞了,往倉庫搬鋪蓋的時候是唱著戲過去的:“穿林海,跨雪原,氣衝霄漢……”只是後半截沒上去。

他們小隊連做飯的焦志義,這次是二十一個人,全部都被他嚎出來了,紛紛問要不要幫忙。

柳俠笑著說:“一床被褥,不用了。”

其他人跟他開了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回屋了,吳小林過來接過了貓兒的大書包,跟著他們一起去倉庫幫忙。

柳俠問吳小林今天怎麼住,吳小林說:“跟建業哥說好了,和他擠兩晚上行了,沒事,以前上大學,冬天冷,經常和下鋪的哥們兒擠著睡。”

因為考慮到這次的作業環境複雜危險,水文隊這次組織的兩個小隊都增加了隊員人數,每隊二十個人,技術人員毫無疑問都是隊裡專業素質最好和經驗最豐富的,柳俠是唯一一個年齡三十歲以下的。

施工隊員全部是鄭朝陽的手下,鄭朝陽在潘留成為隊長的柳俠他們這個隊,高群在羅水旺為隊長的那個隊。

吳小林並不在這次的組成名單裡,是吳小林自己主動找了馬千里和潘留成,要求按施工隊員的待遇加入的,所以,他現在和鄭朝陽、萬建業等六個人住在一個大房間裡。

柳俠因為這件事非常佩服吳小林,他覺得如果換成自己,肯定沒吳小林這樣的勇氣。

所以到達這裡的第一天,他私下找了潘留成,想讓他把吳小林和自己分一個房間,潘留成說不合適,既然吳小林已經說了自己享受和施工隊員一樣的待遇,那得按那個執行,這樣對吳小林本人也好,省得傳回去讓別人覺得是吳小林在耍心機,蹭到了參與國家重點項目的機會,又出爾反爾不想吃苦。

參與重要的工程項目,在以後晉升職稱的時候是很佔便宜的。

柳俠覺得潘留成說的有道理,沒堅持,不過現在每天晚上,吳小林都會到柳俠房間和他一起做計算到半夜。

鄭朝陽把倉庫整理得很整齊,但倉庫是倉庫,在一角放張床住人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周曉雲很抱歉的看著柳俠。

柳俠笑著說:“多有感覺,那個角里再拴頭驢或牛,齊活了,以前跟俺伯去生產隊的飼養室玩,聽著牲口吃草的聲音,睡著的特別快,飼養室是這裡的感覺,房子高,空,特別美。”

貓兒說:“我也覺得這兒可美,走吧周阿姨,咱們過去給你鋪床。”

仿製的軍用棉被是全新的,還未拆封,柳俠覺得自己睡了半個月的被褥肯定會有點氣味,給周曉雲蓋不合適,所以讓周曉雲蓋新被褥。

周曉雲連續開了八個多小時的車,真累了,鋪好床她讓柳俠和貓兒也去睡,自己躺下後雖然有很多心事,可還是很快睡著了。

柳俠和貓兒回到倉庫,貓兒本來想寫一會兒作業,可沒桌子,最重要的,他也不想難得的兩個晚上,小叔在身邊,自己卻是在寫作業裡度過的,所以,他作業本都沒拿出來,給自己找了藉口決定明天再說了。

兩個人睡慣了大床,躺在一米二的床上覺得有點不適應,貓兒睡在裡邊,人整個貼在了牆上。

柳俠趴在那裡,也覺得自己隨時有掉下去的可能。

貓兒給柳俠說電話裡不能詳細說的家裡發生的事:“柳若虹有多鬧人,小叔你如果不親眼看見,絕對想象不出來,小雲和小雷現在看見四嬸兒抱著她上來想逃跑。

四嬸兒想讓小萱回家睡一晚上,他們倆說小萱會被聒成聾子,堅決不讓,每天帶著小萱和大爺爺奶奶睡一個屋,他們覺得大爺爺跟奶奶那裡最保險,四叔也不敢過去跟他們爭小萱。

奶奶和娘說,柳若虹是把小萱省的力氣和她自己在四嬸兒肚子裡時的乖巧都給補回來了,我記得小雲和小雷小的時候也經常鬧人,哭,可你拿個東西一哄好了,柳若虹不行啊,她壓根兒不睜眼,除了吃奶和睡覺的時候,只要醒著,她是個哭。

四叔現在都害怕回家,他一回家佔著小萱,讓四嬸兒看看,他也在看孩子呢,沒閒著,可該睡覺的時候他沒辦法,小萱不跟著他睡,他得起來悠柳若虹。

大伯這次進了十幾種好布,都可漂亮,是娘照著咱拿回家的雜誌上的窗簾布買的,雖然花不完全一樣,但顏色風格是一樣的,娘說她現在賣一套好點的窗簾和被套床罩,能頂賣三天的布的利潤。

哎對了,柳垚結婚了,福來大伯沒叫咱村兒的人知道,他覺得兒子招給人家太丟人。

柳牡丹快生了,扛著個大肚子去看柳淼,說她男人說了,只要她生個兒子,她想要什麼她男人給她買什麼。

柳淼氣得罵她沒腦子,說這種混賬話她也信,有這種心思的男人,等你真生出兒子,他會說生兒子是你理所應當的,全天下那麼多女人生兒子,你生一個有什麼了不起?生了兒子,他什麼都不會給你,不生,他有藉口找碴子打你罵你了。

柳牡丹不信,還說柳淼說他男人壞話,和柳淼吵了一架走了。

我上次回去看見金寶在往步行街拐的那個口上買燒餅,問娘,娘說她媽好像得了肝癌,肚子腫得老大,他四個姐湊了點錢把她媽送到衛生院治,他伯不肯出咱村兒,讓金寶在衛生院伺候著。

大伯買了點心去看過他媽一次,給他們撇了五十塊錢,娘可不高興,嘟囔了大伯好幾天,不過,娘也說金寶可可憐,他姐們的婆家都可窮,根本顧不了他,他媽要是死了,金寶跟那個窩囊廢爹的日子不知道怎麼過。”

柳俠惡狠狠地說:“活該,老不死的潑婦。”

“快高考了,三嬸兒最近壓力特別大,頭髮掉得厲害,晚上也老睡不好,三叔去找王先生,讓他給三嬸兒開點藥,王先生說中藥也不能隨便吃,讓三嬸兒每天吃幾個大棗,他又給三嬸兒裝了個菊花枕頭,三嬸兒說她失眠真的好了很多。

三叔託在鄭縣的朋友買了一大箱棗回來,給了咱們一包,周阿姨和王先生也都有,棗特別好。

對了,鳳河叔帶著我去看咱們那一套房子了,他真的給咱們挖了兩大間地下室,一樓的下水全部都是單獨走的。

不過他說,咱們那門市房開工,恐怕到今年冬天了,他們資金不足,人家下家不肯賒給他們太多東西,怕他們最後耍賴。

小河叔他媳婦懷孕了,鳳河叔比他還高興呢,說他快當大伯了,說小河叔老了不愁沒人養活了。

馬鵬程給二年級一個女生寫情書,人家把情書交給了老師,老師讓家長去學校,他媽嫌丟人不去,他爸去了,估計是被老師說的狠了,回來把馬鵬程揍了個半死。

馬鵬程跟我說,他大伯家的大哥現在在澳大利亞留學,四年了都沒回來過,誰都管不著,他上星期自己回原城家裡了,已經跟他爺爺說了,他也要去留學,如果他爺爺不答應,他離家出走,跟馬千里斷絕父子關系。

他爺爺給他寫了個保證書,只要他英語能過關,他爺爺出錢送他留學,他給我看了那個保證書,他爺爺還摁了指印呢,馬鵬程現在每天都在狂學英語。

我前天中午放學的時候,碰見他爸,他爸問我大爺爺刻個章要多少錢,說他要給馬鵬程他爺爺刻一個,說他爺爺好歹也是省廳級幹部離休,寫個字據居然摁手印,實在是太沒面子了。

我跟他說,看用什麼材料,要是塑膠的或麻將坯子或咱們家門口的石頭刻,一百塊錢一個,用大爺爺自己的玉石刻,最少也得一千五。

他爸問我是和珅轉世還是葛朗臺轉世?”

柳俠大笑:“我們隊長還真是火眼金睛啊,一眼看透了你的本質。”

貓兒不笑:“有身份的人刻私章絕對和你籤合同時蓋章不是一個意思,他們要的是與眾不同,曾伯伯那樣的藝術家和他的朋友都找大爺爺刻章,這說明大爺爺是很有身價的,憑大爺爺的身價,用青石頭刻個章我要他一千五也不多,如果不是和馬鵬程是好朋友,我跟他說三千了。”

柳俠也不笑了,他摸著貓兒的臉說:“孩兒,你是不是有啥心事?”

貓兒眨巴眼:“你啥意思啊小叔?我有啥心事?”

柳俠說:“乖貓,我從小帶著你長大,你哩表情啥我不敢說一看能猜出個百分百,但你要是真有大心事,小叔還能感覺得出來。

孩兒,你今兒來跟以前都不一樣,我能感覺出來你見著小叔是真高興,可我也能感覺出來你有點躲小叔,孩兒,你是覺得周阿姨俺倆訂婚了,你成了外人了嗎?”

貓兒詫異地說:“小叔,你咋會這樣感覺咧?是我磨著周阿姨讓她跟我一起來哩呀,我要是覺得你跟她訂婚了把我當成外人,待我不好了,我還會叫她一起來嗎?周阿姨她自己肯定是不好意思來的吧?我自己來不中了?”

柳俠翻過來躺平:“孩兒,你可別騙我,小叔這一輩子不管有多少理想多少心思,放在頭一個哩到啥時候都是你,你要是不高興,小叔幹啥都沒勁,是掙錢也覺得掙哩沒意思。”

貓兒也躺平:“我知道啊小叔,我從小跟著你,還能不知道你哩心思?所以我一點都不害怕你以後會對我不好。”

柳俠問:“那你擔心周阿姨以後會對你不好不會?”

貓兒毫不猶豫地搖頭:“不擔心,周阿姨真哩對我可好,我電話裡給你說哩都是真哩,周阿姨是天天給我送飯,給我打奶,有時候三叔忙了,她還給小蕤哥送飯,她真哩可好,小叔,你,你乾脆跟周阿姨早點結婚吧!”

柳俠側過身看著貓兒:“孩兒,你叫我早點結婚?為啥?你,你不待見小叔跟你?現在咱倆這樣哩日子你覺得老不美?”

柳俠心裡忽然特別特別難受,他不用想知道貓兒不管幹啥都是為了讓他好,可貓兒主動想讓他早點結婚還是讓他難受,他是真的喜歡現在和貓兒一起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

貓兒連連搖頭,往柳俠身邊挨了挨,抱著他一條胳膊:“小叔,不是,我覺得咱倆這樣可美。

可是,我也想叫你早點結婚啊,我明年這個時候快該考大學了,你又想叫我考京都哩大學,我也答應曾爺爺一定報考京都哩大學了,我要是走了,咱家光剩下你自己了。

小叔,我一想起來你幹了一天活兒,回到家裡頭沒一個人,你自己孤伶伶哩,我可難受可難受。

現在周阿姨對我跟小蕤哥都這麼好,您要是結婚了,她對你肯定會更好,我擱外面上大學,知道你回到家有個人對你可好,我也放心啊!”

柳俠摸著貓兒有點硬的頭髮說:“孩兒,都已經訂婚了,我知道最多一年半載,我肯定得結婚,我不是不待見您周阿姨,事實上,我現在可喜歡她,原來還沒這樣哩感覺,最近這一個多月,我過兩天給你和她打電話,聽你說她都幫你幹了啥,聽她說她見著你哩時候你都在幹啥,我覺得心裡暖和和哩,我覺得,我要是結婚了,家該是這樣哩。

可不管我覺得那樣哩家多好,我還是最待見咱倆現在哩家。”

貓兒說:“小叔,你不是聽鄭伯伯他們和三叔都說過,人結婚前都會這樣胡思亂想嗎?

小叔,我聽四叔說過,當初大伯說要結婚哩時候,他都有點不美,怕大伯結婚以後跟咱家哩人不親了,可現在,俺娘要是一天不擱家,咱都覺得家裡跟缺點啥樣。

還有三嬸兒,也是呀,原來咱都怕三嬸兒要是沒俺娘好,到咱家不說攪家不賢吧,是跟有些人家哩媳婦兒樣,天天吊著個臉不高興,那咱家也不美了。

可現在,咱都覺得三嬸兒可好,你要是想想三嬸兒現在不是咱家哩人了,你是不是可不美?”

柳俠真的想了一下曉慧不再是自己家裡人的情況,心裡真的覺得不能接受,他點點頭:“嗯,三嫂可好。”

貓兒又說:“還有,還有……他,是,他,他二十二歲有我了,是不是?小叔你現在都二十三了。

你跟我說哩,他對俺媽可好可好,俺媽對他、對咱家哩人也都可好可好,我知道,俺奶奶初一十五給菩薩上香哩時候,都會求菩薩保佑俺,俺親奶奶跟俺媽,叫他們下輩子投胎一定要投個好人家,一定要平平安安哩過一輩子。

俺爺爺現在哪兒都不去,守著咱家,他怕耽誤了給俺奶奶上墳,那是說,其實俺爺爺,他也可想俺奶奶,也是說,他們其實也可好可好。

俺四叔不用說了,我都記著哩,他拖著是不跟俺四嬸兒結婚,咱一大家人勸他他還死犟,現在結了婚,你看他倆多好,還有了咱小萱,四叔要是不娶四嬸兒,咱哪兒會有胖小萱這麼乖這麼好哩孩兒?

小叔,俺周阿姨肯定也會跟俺娘、俺媽、俺四嬸兒六嬸兒樣恁好,你早點給她娶回咱家,叫她當咱家哩人吧。”

柳俠又翻身趴在了那裡:“我都知道孩兒,我都知道,我是舍不得你,我總覺得,我要是結婚了,離你遠了,你再也不會跟以前那樣對我親了,你慢慢會把我當外人了。

我只要想到你以後看著我不親,我覺得心裡跟堵了塊大石頭樣,孩兒,我老覺得你還可小咧,幾個月時候那樣,軟乎乎哩,我覺得我能給你擱到我心裡,我這兒。”

柳俠又翻了過來,手摸著自己的前胸:“我經常都不想叫你長大,好像你不長大,會一直擱我這兒,我能護著你一樣,長大了,會飛走了。”

貓兒把頭抵在柳俠的肩膀上,好久沒有說話。

等他敢抬起頭,他對柳俠說:“小叔,你擱我心裡頭永遠也都是最前頭哩,你覺得我會把你當成外人嗎?

小叔,我是想了想咱家這麼多人,結了婚都這麼好,那你結了婚肯定也會可好,所以才想叫你早點結婚。

還有,小叔,我可想抱你哩孩兒。

你想想,我還有一年零四個月該離開家去上大學了,你要是現在結婚,不是說十月懷胎嗎?等周阿姨生下你哩孩兒,我還能抱他幾個月咧!

你成天跟我說我小時候軟乎乎哩多可,你恨不得天天不去上學抱著我,我現在也可想抱抱你哩孩兒,是他小哩時候,軟乎乎哩時候,我替你抱著他,我想想都覺得可美。”

柳俠笑起來:“那要是我生個跟柳若虹那樣鬧人哩孩兒咋弄?”

貓兒咧了咧嘴:“不會吧?最多跟小雲小雷那倆孬貨樣,長大了淘力點,不會跟柳若虹樣恁鬧人吧?”

柳俠說:“那可沒準兒,小萱恁乖,誰知道下面哩柳若虹能這麼氣人咧!”

貓兒說:“你不會,你這麼好,你哩孩兒肯定也會最好最好。”

……

不知道什麼時間,柳俠終於睡著了。

貓兒慢慢扭過頭,倉庫的窗戶沒有窗簾,他隱隱可以看見小叔臉的輪廓,跟從小到大所有的記憶,跟偶爾夢裡見到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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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看了很久很久,外面傳來隱隱的雞叫聲,他才把額頭抵在柳俠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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