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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穿越女的倒掉

111、不知乘月幾人歸(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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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穿越女的倒掉111、不知乘月幾人歸(十)

他便說, “無事,你下去吧。”

那小姑娘身形僵住,卻並沒有動。

柳世番正不解,便見那小姑娘滿眼含淚的轉過身來——那淚眼與其說是畏葸恐懼,不如說是惱怒委屈。

只片刻對視, 柳世番便覺如被雷霆震劈一般, 魂魄四飛, 整個人都空白無主了。

——雖比記憶中成長許多,可那小姑娘容貌分明和雲秀如出一轍。

柳世番身形晃了晃,扶住桌椅, 勉強沒有過於失態。

少年清澈的聲音喚他回到了現實,“夫子,可有什麼不妥嗎?”

魂魄稍聚,心神微定。柳世番強自鎮定道, “……無事。”

少年看了他一會兒,顯然不信。卻還是轉頭對那小姑娘道, “你先下去吧……雲秀。”

魂魄幾乎又被擊飛一回, 然而柳相爺的心理素質到底不同凡人,這一回, 他頂住了。

那女孩子終於轉身離開了。

腦中千頭萬緒, 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思考。

柳世番只循著本心急切追問, “這姑娘你是從何處買來的?”

少年想了想,道,“洛陽左近。那日我正在集市置辦貨物, 她被人追著撞到我的車上,求我解救。我不敢私下藏匿她,便詢問她為何奔逃。追她的人說她是逃奴,她的父母已籤了賣身契把她賣掉了。她哭著說那家人不是她的父母,她落難時向他們求救,本來以為遇到了好人,誰知她們卻賣了她。再追問她本家在何處,她卻說自己曾落水受傷,前事已記不太清了……她雖思緒混亂,可觀她言行儀態,想來她的父母斷然不會是賣兒鬻女之輩。我便出錢贖買了她。”

“……那她的名字?”

“雲秀嗎?”少年道,“她記得自己的名字,卻不記得父母是誰。只記得自己是祖母養育長大,可聽她的說法,祖母也已去世多年了。”

“……她可記得自己姓什麼?”

“這卻不曾說。”少年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莫非您有什麼頭緒?”

身上恍若被潑了一盆冷水,柳世番在尚未思索該如何是好時已脫口說出,“哦……某同宗親眷家中曾走失一女,她的模樣同尋人畫像十分近似。”

“原來如此……”少年繼續追問,“不知夫子那位宗親家住何處?”

柳世番這才醒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編了個十分拙劣的謊言。

他已從震驚中恢復,便也沒再欲蓋彌彰的編造下去,只道,“人言可畏。事已過去多年,不宜再興起風波。確定她的身份之前,暫時不便告知宗親下落,還請見諒。”

他身份、輩分擺在那裡,話都說到這一步了,少年豈敢不見諒?雖看上去並非真心體諒,卻也沒多說什麼。

柳世番又道,“若真是巧合,我也算是她的親長,可否容我單獨詢問她幾句?”

少年皺了皺眉,卻還是不情願的應道,“可。”

少年起身迴避去了。

也不知他同那姑娘說了些什麼——柳世番總覺著背後望過來的目光,令他的良心很是焦躁不安。

眼見為實。

他就算再自欺欺人,也不至於依舊覺得這姑娘只是個和她閨女長得一模一樣的同名之人。

——那個輾轉被賣的“丫鬟”,就是雲秀。

當初奉安觀裡出了風化大案,幸柳家在蒲州根深葉茂,雲秀也在奉安觀裡修行一事並未鬧得沸沸揚揚。

當然此風化案後來牽連出的問題依舊給柳世番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這就是後事了。在當時,柳世番只是想儘快將雲秀接回長安安置,免得節外生枝。鄭氏能放下一直以來的心結,主動提請此事,柳世番老懷寬慰。覺著這件事就此便能塵埃落定了。

可惜他想錯了。

鄭氏說要把雲秀接回來,倒是第二日就安排了馬車。然而之後十幾天,她彷彿忘了此事一般,再不提後續。

柳世番既將家事交託給她,便也不想多加干涉,免得墮了她的臉面令她難做人——當然也跟他實在太忙,無暇去管有關——故而一直等她主動來說。

半個多月後,鄭氏終於說了。說的是——雲秀她接回來了,但對她很是忤逆,歸家就辱罵了她的婢女,還在她午睡時闖進去罵了一堆有的沒的,氣得她差點動了胎氣。她不過教訓了她幾句,她還竟甩手走了。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妖法,一大家子人居然攔不住她一個,等追出門去,就已找尋不見她的身影了。鄭氏怕被他責罵,一直沒敢告訴他,艱辛的找尋了半個月,發現連帶著奉安觀都不見了,只好稟告他,請他定奪。

柳世番:……

柳世番覺得鄭氏是恃孕而驕——竟編出這種鬼都不信的瞎話來,是她自己腦子壞了,還是以為他腦子也壞了。

他當時的心情難以盡述,因為他能想到的最合乎邏輯的解釋是——雲秀回家後出言不遜冒犯了鄭氏,鄭氏責罰時沒輕沒重誤害了雲秀,怕事發難逃,毀屍滅跡。待打點好奉安觀上下,確認他無處追查後,就編出這種瞎話來敷衍他。

他對雲秀確實父女之情薄弱。也怪雲秀同他沒親緣——她剛出生韓娘便難產而死。他只覺悲痛,難覺喜愛。待從喪妻之痛中舒緩過來,恩師來信告知他起復有望,他又開始為此歡喜奔波,更無暇關注她。待職權稍定,他也續絃了。年少他十三歲的嬌妻心性嬌蠻彆扭,欲作大度實則對他二婚有女一事耿耿於懷,老母也擔憂她能否善待繼女,他便順水推舟請母親撫養雲秀。

從出生後他就沒看護、逗弄過一次的孩子,相處起來實在尷尬。尤其雲秀又不似旁的幼兒那般懵懂可愛,就連忽閃著大眼睛裝害羞她都不會,卻會在旁人問“阿爹來了你怎麼不笑”時,反問“為何要笑”。這孩子太直來直去了,看到她你就知道她什麼都清楚,包括你跟她不熟這件事。所以就連裝作疼愛她,你都裝不出來。只能半尷不尬的相處著,並盡量減少單獨相處的可能。

但她畢竟是亡妻所誕,慈母所養。

她若不恭敬,你說她兩句也就罷了——畢竟你都沒撫養過她一日。你竟還打她,還打出事來,還屍骨無存……讓他如何向九泉之下的母親交代!

柳世番剋制住怒火,將裡裡外外的奴僕審問明白後,便揮筆寫下休書,將鄭氏逐回了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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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然,最後他還是心軟了。

鄭家早已致仕歸養的老相公親自登門道歉——教出這等女兒是鄭家的錯,按鄭家家法該令她自縊謝罪。只是她腹中還懷著柳家骨肉,便饒她活到生產後吧。如今已將她收押在佛堂,每日唸經懺悔,苦修贖罪。但望柳世番念及姻親,顧全體面,戕害子嗣一事還是私下處置了吧。

……可見鄭氏那番說辭,連她親祖父都不信。

柳世番早知他們這些重家風、名望的百代世家,都有些兇殘滅欲的家法,卻沒料到有朝一日竟會動用在他的妻子身上。

事發時恨之欲不及黃泉無相見,做絕後卻又憶起往昔恩情,痛苦輾轉——畢竟是為他養育了三個女兒,腹中還有一胎骨肉的妻子。

何況,一切都只是據理揣度,並無證據。鄭氏未必當真害死了雲秀,也許只是攆出家門殺她的威風,誰知雲秀竟就此離家出走——畢竟就算奴僕眾口一詞是因畏懼鄭氏,雲嵐那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小姑娘,豈能對他撒謊而不漏破綻?

退一萬步,就算鄭氏當真犯下罪行,戕害了雲秀,訴諸國法也能罪減一等。

……無論如何,鄭氏都罪不至死。

最終,柳世番將鄭氏接回柳家,為雲秀髮了訃告。

為此又惹得韓家來鬧了一場——但韓家不比鄭家惜羽自清到令人覺著兇殘陰森的地步,於柳家更是有怨而無恩。沒費什麼口舌就被他擺平。

時至今日,柳世番幾乎已接受了鄭氏發昏把雲秀攆出家門,而云秀髮狠當真離家出走的腦補——畢竟鄭氏確實就有這麼蠢,而雲秀看上去也真有這麼愣。加之鄭氏著實為此受了不少罪,生育四囡時差點就沒救回來,他心底是想揭過這一頁,回頭好好過日子的。

死者長已矣。雖說弄丟了一個女兒的事已心結難解,但柳世番真不想再來一次三婚了。

誰承想,偏在此時,雲秀出現了。

想到她受的那些罪,柳世番一顆心便如湯澆火炙,手都在發抖——他官至宰相,他的女兒卻被人賣為奴婢。那些膽大包天的人牙子,仔細別落到他的手上。

那小姑娘終於再次來到他面前,依舊低著頭不做聲。

柳世番抑制著心情,試探道,“你可記得自己姓什麼?”

回答只一個字,“柳。”

——她記得。

“那……你可還記得我?”

那姑娘抬頭看了一眼。似是他的表情驚到了她,她竟愣了片刻。隨即飛快別開頭去,點了點。

柳世番也愣了片刻——比起稀薄到像是偽飾的哀憐和委屈,她眼中更醒目的分明是看透了人性,只待他如何取捨的冷漠。

要不是乍然重逢,他幾乎都忘了,他這個女兒為何會不招人疼愛。

——在他還在被感性折磨時,她就已料到不長久的感性消退後,他會做出何種權衡。

“……你是因何流落至此的?”柳世番問。

被感性折磨的似乎換成了她。沉默許久之後,她才問,“……鄭夫人是怎麼對您說的?”

“我想問你。”

雲秀嘆了口氣——她和柳世番父女緣淺。見到他那樣的表情之後,她忽就覺得自己竟設定了此局考驗人性,對人性之見解未免過於淺薄、刻板了。

她忽就失去了興致。

柳世番隱隱竟動了火氣——這是什麼態度?堂堂世家閨秀,被輾轉買賣淪為賤籍供人粗使她竟不以為恥安之若素嗎!

雲秀道,“……落水撞傷了頭,不太記得了。”

“你不必替她掩飾……你可是在回長安的路上落水的?”

“不是。”

“可是她將你攆出門去,才使你被人擄走?”

“……不是。”

“那可是她……”

雲秀又嘆了口氣,揚起頭來——這一次連矯飾都無,她臉上清清楚楚的半滴淚水、半分痛楚都無,就只有對他的責難和憐憫,“她、她、她——您就非得把過錯推到她的身上?明知她不會善待我,卻一句安排也無就將我丟給她處置的是誰?明知道觀是什麼去處,依舊令我出家,六七年不聞不問的是誰?我被人賣作奴婢你惱怒悔恨,非要找藉口怪罪到她身上——可要是我死在奉安觀裡呢?當日被人欺凌姦殺的也未必不能是我,那下場反而不如此刻淒涼嗎?”

柳世番只覺腦中怒火翻湧,抬手便一巴掌扇了過去。

雲秀閃開了。

柳世番醒過神來,卻一句話也無法反駁。最多只能罵一句逆子,再接再厲打死她。但她是否說到了要害,他卻心知肚明。

然而仍舊恨惱她不知感恩——到底他生養了她,沒將她扔到路邊自生自滅。若她再討喜些,懂事些,隱忍些,他也不用在外日理萬機,回家還得處置她們繼母繼女那些破事。她還敢教訓他?!這個逆子,這個不孝女!

兩個人互相瞪視著,各不退讓。

“好,你既覺著與人為奴也比替父盡孝出家修行好,”柳世番心灰意冷的道,“那就留在這裡自生自滅吧,我就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雲秀沉默了片刻,道,“若我痛哭認錯,原本您是打算救我回去嗎?”

柳世番恨她竟依舊不知反省,還敢質問他。卻不願深思自己究竟是否有贖她回去的打算,只漠然道,“憑你如此目無尊長,口出狂言,縱贖你回去,也遲早打死了算。免得你做出忤逆狂悖之事,辱沒了你太母一世清名!”

雲秀道,“阿爹……您真的忍心讓我在外為奴嗎?”

柳世番道,“你別叫我阿爹,我沒你這樣的女兒。”

雲秀道,“……阿爹。”

她聲聲哀慼,柳世番到底於心不忍,道,“我會替你贖身,為你厚置嫁妝。可你既對父親出言不遜,想來亦不能對繼母恭順有禮——家裡已無你的位子了。”

雲秀道,“我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還有個小尾巴,補在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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