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審神者的兼職可能[綜]41、41、鴉殺盡（五）
“巫蠱？！！”藤原師尹一臉驚恐, 平安時代的貴族們大多熟讀漢學，就算是他, 也知道曾經的大唐有過諸多巫蠱禍事，巫蠱一道詛咒生人，引來惡鬼，實在是不折不扣的邪道！
侍女也知道這個, 她嚇壞了，拼命搖頭否認。
“師尹大人！我絕沒有做過這種事！絕沒有！在花園裡埋的是……是……”
她突然又不說了, 下意識的看了荻子一眼, 這位貴女仍保持著端莊的坐姿，面無表情, 甚至沒有向她的方向看一眼。但是就算這樣，侍女反而更加恐懼, 她緊緊閉上了嘴，不敢說出小姐的秘密。
每到無人的夜晚, 她會拿委託外面孩子抓的烏鴉過來，放到小姐面前, 然後小姐會讓她出去把守著, 自己則在室內不知道做什麼。等她聽到命令過去, 只會看到盛在漆盤裡的破碎烏鴉屍體, 黏糊糊的一整盤。第一次她吐了, 小姐把玩著一把短劍笑看她，她永遠記得當時籠罩在心頭的死亡陰影。
【你會替我保密的吧？】小姐笑著對她說，【我可是因為信任, 才讓你看到這一切的呢。】
不能反抗……不能說出去！不然她會像那些可憐的烏鴉一樣，被毫不留情的亂刀分屍！
“你怎麼不說了？！”藤原師尹又驚又怒的質問，“荻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事都沒有，父親。”荻子語氣平靜，“說來實在難以啟齒，我的字跡實在醜陋，所以在私下裡偷偷練習，她只不過是埋了一些廢紙。但那同樣是我不想被其他人看到的，尤其是……這一切只是個誤會。”
她的演技不錯，也足夠鎮定，然而在練紅霸眼中，她的謊言根本無法遁形，焦躁飛舞的黑色魯夫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一聲破風聲響起，練紅霸甩袖而起，臉上掛著冷笑。
“這個時候還不說真話，師尹大人，你已經大難臨頭還不自知，未免麻煩上身，我先告辭了！”
安倍晴明默契的跟著起身，試圖拉住他，兩人用極快的唐國語言爭執了一會兒。藤原師尹努力去聽，也不由自主地站起來，他覺得事情有點不妙，這個唐國來的年幼方士似乎發了很大的脾氣，安倍晴明苦勸很久也沒有勸住，眼看就要走出房間。
“請、請問閣下……究竟所為何事……”他磕磕絆絆用漢話說道，練紅霸施恩一般瞥了他一眼，搖頭的動作藤原師尹看懂了，也讓他情不自禁驚慌了起來。
“連真話也不說，這次的事我不會插手，師尹大人好自為之。”這句話安倍晴明翻譯給藤原師尹聽，藤原師尹嘴唇動了動，猛然扭過頭對著屏風低吼。
“荻子！已經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隱瞞嗎？！”
荻子也驟然提高聲音，“父親！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呢？因為海那邊來的，您就無條件的信任他嗎？”
“練大人根本沒有害你的必要！他與你素無仇怨！”
“父親……”荻子看起來還想爭執下去，但她最終沒有再說什麼，衣袖被抓的皺成一團，她緩緩鬆手，表情變得平靜起來。
“我知道了，父親，我願意說出真相，但是只對練大人一人。”
還沒等藤原師尹應答，練紅霸就轉過身來，嘴角帶些嘲諷意味的揚起，毫不畏懼荻子近乎挑釁的單獨會見。
“可以啊，晴明要和我一起，畢竟跟荻子小姐談話，翻譯還是必要的吧。”練紅霸語速放得很慢，互懟他還從來沒有輸過，何況是個養在深閨、被嫉妒蒙了眼的女人。荻子在他刻意放緩的語速之下，大概聽懂了其中的意思，一瞬間臉紅得彷彿要滴血，她幾次深呼吸，結果手指還在不停發抖。
最後退出去的只有藤原師尹，他看起來很是不滿，又無可奈何。房間裡只留下四個人，侍女退到一邊，練紅霸和安倍晴明坐在屏風前。
荻子緩緩嘆了一口氣，嘆氣聲中充滿惹人憐愛的哀愁。
“讓您見笑了，晴明大人。我與父親都是過分強硬的人，時常會發生……剛才那樣的事。”
安倍晴明並不回答，現在是練紅霸的主場，他不會喧賓奪主。
荻子猶不死心，繼續柔婉的說道：“晴明大人？您在聽嗎？隔著屏風，我看不到您……”
練紅霸不厚道的笑了，他拿扇子敲敲晴明的手背，陰陽師無奈的轉頭看他，一手很自然的把練紅霸的扇子拿過來，在手中把玩。
“荻子小姐，現在可不是訴衷情的時候，你還有沒有交代的事情。”練紅霸把話題移到正經事上，安倍晴明代為翻譯，這個時候，荻子才聽到了安倍晴明的聲音。
“晴明大人，您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這件事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懇請您……”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誇讚晴明‘溫柔’。”練紅霸這一次用了這個國家的語言，荻子的眼睛頓時錯愕睜大，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練紅霸繼續說了下去，“這傢伙可是站在‘神明’般的立場上的，可不會隨便嬌慣誰。”
“我在跟晴明大人說話！”荻子看樣子已經有些憤怒了。
“現在是你要向我解釋！”練紅霸毫不示弱，接著他恍然大悟，“找到了，一開始就討厭你的原因……”
“……什麼？”
“傲慢啊，你真是傲慢。”
“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隱瞞自己會這個國家語言的事，是來戲耍我們的嗎？！”荻子身體前傾，咄咄逼人，侍女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荻子，一股陌生感湧上心頭。
荻子小姐雖然高傲，卻從來沒有這麼的……
練紅霸憐憫的隔著屏風看她，“看樣子你自己還沒意識到，不管從事怎樣的邪術，都會對你的性情有所影響。看吧，現在最卑劣的一面已經放大了。”
“什麼邪術，我毫不知情。”荻子仍然不承認。
練紅霸轉移了目標，他盯住侍女，漂亮的紅瞳微一眨動，顯得愉快而可愛。
“你是離荻子小姐最近的人，應該也發現了她的反常。現在說出真相的話，說不定還能救一救你家小姐。”
安倍晴明隨即接上，“如果是擔心報復，請安心，你會很安全的。”
侍女動搖起來，荻子難以置信的向前膝行一步，“晴明大人……”
侍女終於開口，她畏懼荻子沒錯，可是有了安倍晴明這個有名陰陽師的承諾，像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她終於猶猶豫豫的說了出來。
“是烏鴉，埋在花園裡的，是死去的烏鴉。”
接著，侍女講述了荻子如何拿到了那把短劍，那個名叫蘆屋道滿的奇怪男人，荻子吩咐她去抓捕烏鴉，以及用短劍殺死所有烏鴉的全過程。說到那些烏鴉的殘骸時，侍女捂住嘴，忍住嘔吐的慾望。
“太殘忍了……雖然不是什麼吉利的鳥，那也是生命，一下殺死那麼多，我實在沒辦法認可……”
殺死烏鴉……練紅霸陷入沉思，他腦海中好像有什麼靈光一閃而過，正想抓住，荻子突然出聲了。
她的聲音是那種壓抑過的歇斯底里。
“是的，我殺了烏鴉！那又有什麼呢？只不過是帶來厄運的鳥而已！反倒是晴明大人……”
“我對您的心情您難道半點沒有體會到嗎？！這種愛慕，正常的女子對男人的愛慕，對您來說很罕見吧？您是奇人，是陰陽師，這世間的人都用困惑不解的眼神看著您，都畏懼您，都遠離您，而我……給了您愛！”
“我以為，您應該接受我，應該回應我，應該滿懷感恩的收下我的愛！因為這是……”
“你給我閉嘴！”練紅霸站了起來，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丙子椒林上，紅瞳中瞳孔收縮，顯然是動了真怒。
“你原來是這樣想的啊，這種骯髒汙穢的想法，可笑還敢端到檯面上來！口口聲聲說著愛，內心卻把自己的所作所為都當做施捨，當做功德，這叫什麼愛？這只不過是見到蝴蝶，而想要把它捏進掌心的佔有慾罷了！”
“紅霸……”作為當事人的晴明反而很淡定，他試著勸練紅霸。
“晴明你不要說話！我真的生氣了！”
安倍晴明搖頭失笑，明明是他的事情，練紅霸卻比他還要義憤填膺。不過這份鮮明和熱烈恰恰是練紅霸性格中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他總是非黑即白的活著，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看不順眼的一定會大聲說出來，這才是練紅霸。
“紅霸，你先冷靜一下，我並沒有多麼在意。”他這次真心實意的笑了，“不如說，我曾經是暗暗在意的，現在卻有些不同。”
他轉向屏風的方向，“荻子小姐，承蒙您的厚愛，但是您的一些說法，也許我可以稍微反駁一下。”
荻子死死咬著牙，她知道自己剛才情緒失控了，依照安倍晴明的性格，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沒錯，安倍晴明是異類。看似逍遙的遊走在此世和彼世之間，其實哪個世界都沒有太強的牽絆，甚至可以說，他因為太過貪心的想要獲得兩個世界的力量，而被兩個世界同時厭棄著。”
“沒有來處，沒有歸宿，宛如無根浮萍一般飄零在夾縫之中。”
“本應一直如此，本應一世如此……”
“可是，現在卻有所不同了。”
“土御門大路的宅邸裡，安倍晴明所認知的臨時的棲身之地裡，不知何時，開始有人在等他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嗚哇這一段寫得好順暢！今天也好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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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不幸福大概是……沒趕上十二點！（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