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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田裡的守望者

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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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田裡的守望者第25節

到了外邊天已矇矇亮。天氣也冷得要命可我覺得挺舒服因為我身上正在拚命出汗哩。

我不知道***往何處去好。我不想再去開旅館把菲芘的錢花光。因此未了兒我往克萊辛敦走去從那兒乘地鐵到中央大車站。我的兩隻手提籍就存在那兒那兒的混帳候車室裡也有的是長椅我打算就在椅子上睡一覺。我果真這麼做了。有那麼一會兒我睡得還不壞因為候車室裡人不多我可以把兩隻腳擱在椅子上。可我不想細談這事。這不是什麼好事。你千萬別去嘗試。我說的是真話它會使你洩氣。

我只睡到九點光景因為那時有千百萬人湧進了候車室我只好把兩隻腳放下來。兩隻腳一擱到地板上我就再也睡不好覺所以我就坐了起來我的頭痛還沒好而且更厲害了我只覺得這一輩子從來沒這麼洩氣過。

我心裡並不願意可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安多里尼先生來我琢磨著安多里尼太大看見我沒睡在那兒要是問起來不加安多里尼先生會怎麼說。不過這問題我並不太擔心因為我知道安多里尼先生為人非常聰明他可以編造什麼話來向她搪塞。他可以告訴她我已經回家了什麼的。這問題我並不太擔心。真正讓我放不下心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醒來現他輕輕拍著我的頭。我是說我在懷疑或許是我自己猜錯了他並不是在那兒跟我搞同**。我懷疑他或許有那麼個癬好愛在別人睡著的時候輕輕拍他的頭。我是說這一類玩藝兒你怎麼能斷定呢?你沒法斷定。我甚至開始琢磨著我應不應該取出我的手提箱回到他家去就象我答應他的那樣我是說我開始想到即便他是個搞同**的他待我當然非常好。我想到我這麼晚打電話給他他卻一點也不見怪還叫我馬上就去要是我想去的話。我又想到他一點不怕麻煩給了我忠告要我找出頭腦的尺寸什麼的;還有那個我跟你講起過的詹姆士.凱瑟爾他死的時候就只有他一個人敢定近他。我心裡想著這一切越想越洩氣。我是說我開始想到我或許應該回到他家去。或許他只是隨便拍拍我的頭。反正我越想這件事心裡就越洩氣精神也越沮喪。更糟糕的是我的眼睛疼得要命。

由於睡眠不足我的兩眼**辣的疼得要命。再說我還有點兒感冒了可我身上連一塊混帳手絹都沒有。我的手提箱裡倒是有幾塊可我並不想把箱子從存物處牢固的鐵箱裡取出來在公共場所當眾把它開啟。

我旁邊的長椅上不知誰丟下本雜誌在那裡我就拿了看起來本想藉此轉移思路至少暫時不去想安多里尼先生和千百萬樣其他事情。不過我看了那篇混帳文章心裡反倒更不好過了。文章裡全是談的荷爾蒙。它描寫如果你身上的荷爾蒙正常你的臉色應該怎樣眼神應該怎樣可我完全不是那個樣兒。我倒是跟文章裡所描寫的那種荷爾蒙失常的人一模一樣。因此我開始為我的荷爾蒙擔起心來。接著我看了另外那篇文章寫的是怎樣預測自己有沒有得癌。它說你嘴裡要是有什麼潰瘍一時好不了那可能就是癌的症狀。我的哺唇裡面正好有個潰瘍已有兩個星期了。因此我懷疑自己已經得了癌。這雜誌倒是一服小小的興奮劑。未了兒我不看雜誌了出去到外面散一會兒步。我揣摩自己大概要在一兩個月內死去因為我得了癌。我真是這樣想的。我甚至肯定自己一定會死去。這當然不是太舒服的感覺。

天象是要下雨的樣子可我還是出去散步了。

主要是我覺得我應該吃點兒早飯。我肚子並不餓可我覺得我至少應該吃點兒什麼。我是說至少吃點兒有維生素的東西。於是我信步往東走去那兒有不少廉價餐館因為我不想花很多的錢。

我一路走去看見有兩個傢伙在一輛卡車上卸一棵大聖誕樹。一個傢伙不住地跟另一個說:“把這婊子養的抬起來!抬起來老天爺!”管聖誕樹叫婊子養的確實少見少聞。可是說來可怕我聽在耳朵裡竟還覺得有點兒好笑所以我不由得笑起來。這實在是我千不該萬不該做的最最糟糕的事因為我剛一笑就覺得自己要吐。確實是這樣。

我甚至開始嘔吐起來可是不久也就好了。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是說我不曾院過任何不衛生的東西而且我的胃一向很健康。嗯不管怎樣我慢慢好了我心想要是去吃些東西說不定還能更好過一些。因此我走進一家外表看去非常便宜的餐館要了份油炸餅和咖啡。不過我沒吃那份油炸餅。我實在咽不下去。問題是你要是為了某種事情心裡懊喪得要命就會食不下咽。那個侍者例真不錯。他把那份油炸餅拿了回去沒要我錢。我光是喝了咖啡。隨後我走出餐館開始向五馬路走去。

今天是星期一離聖誕節已經很近所有的鋪子也都開門了。因此在五馬路上散步倒是挺不錯。

很有聖誕節氣象。所有那些瘦瘦的聖誕老人全都站在角落裡搖著鈴還有那班救世軍姑娘——臉上不搽脂粉和口紅什麼的——也在那兒搖鈴。我東張西望尋找昨天吃早飯時候遇見的那兩個修女可我沒看見她們。我知道我看不見她們因為她們告訴我說她們是到紐約來當教師的可我還是一個勁兒找她們。嗯不管怎樣一霎時已是一片聖誕節氣象。千萬個小孩子跟他們的母親一起來到市中心在公共汽車裡上上下下在鋪子裡進進出出。我真希望老菲芘在我身邊。她已經不是那種幼稚的孩子一進兒童玩具部就高興得命都沒有了不過她倒是喜歡看熱鬧逗笑取樂。前年聖誕節我曾帶她一起到市中心買東西。我們的確樂了一陣子。我想那次是在百花公司裡。我們一起進了鞋部假裝她——老菲芘——要買一雙高統雨靴那種雨靴總有一百萬個穿帶子的眼兒。我們簡直把那個可憐的售貨員折騰死了。老菲芘試了約莫二十雙每試一雙那個可憐的傢伙就得把一隻鞋子上面的帶子全都穿好。這實在是種下流的把戲可是差點兒把老菲芘笑死了。最後我們買了雙鹿皮靴付了錢。那個售貨員倒是十分和氣。我想他也知道我們是在逗著玩兒因為老菲芘老是咯咯地笑個不停。

嗯我就這樣沿著五馬路一直往前走沒打領帶什麼的。接著突然間一件非常可怕的事生了。每次我要穿過一條街我的腳才跨下混帳的街沿石我的心裡馬上有一種感覺好象我永遠到不了街對面。我覺得自己會永遠往下走、走、走誰也再見不到我了。嘿我真是嚇壞了。你簡直沒法想象。我又渾身冒起汗來——我的襯衫和內衣都整個兒溼透了。接著我想出了一個主意。每次我要穿過一條街我就假裝跟我的弟弟艾裡說話。我這樣跟他說:“艾裡別讓我失蹤。艾裡別讓我失蹤。艾裡別讓我失蹤。勞駕啦艾裡。”等到我走到街對面現自己並沒失蹤我就向他道謝。

等我要穿行另一條街的時候我又從頭來一遍。可我一個勁兒往前走著。我大概是怕停下來我想——我記不太清楚了說老實話。我知道我一直走到第六十條街才停住腳步都已經走過了動物園什麼的。隨後我在一把長椅上坐了下來。我都已喘不過氣來了渾身還在冒汗。我在那兒坐了總有一個鐘頭我揣摩。最後我打定主意決計遠走高飛。我決意不再回家也不再到另一個混帳學校裡去唸書了。我決定再見老菲芘一面向她告別把她過聖誕節的錢還她隨後我一路搭人家的車到西部去。我想先到荷蘭隧道不花錢搭一輛車然後再搭一輛然後再一輛、再一輛這樣不多幾天我就可以到達西部那兒陽光明媚景色美麗;那兒沒有人認識我我可以隨便找個工作做。我揣摩自己可以在一個加油站裡找個工作給人家的汽車加油什麼的。不過我並不在乎找到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反正只要人家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人家就成。我又想起了一個主意打算到了那兒就裝作一個又襲又啞的人。這樣我就可以不必跟任何人講任何混帳廢話了。要是有人想跟我說什麼他們就得寫在紙上遞給我。用這種方法交談過不多久他們就會膩煩得要命這樣我的下半輩子就再也用不著跟人談話了。人人都會認為我是個可憐的又聾又啞的雜種誰都不會來打擾我。他們會讓我把汽油灌進他們的混帳汽車他們會給我一份工資我用自己掙來的錢造一座小屋終身住在裡面。我準備把小屋造在樹林旁邊而不是造在樹林裡面因為我喜歡屋裡一天到晚都有充足的陽光。一日三餐我可以自己做了吃以後我如果想結婚什麼的可以找一個同我一樣又聾又啞的美麗姑娘。我們結婚以後她就搬來跟我一起佐在我的小屋裡她如果想跟我說什麼話也得寫在一張混帳紙上象別人一樣。

我們如果生了孩子就把他們送到什麼地方藏起來。我們可以給他們買許許多多書親自教他們讀書寫字。

我這樣想著想著心裡興奮得要命。我的確興奮。我知道假裝又聾又啞那一節十分荒唐可我喜歡這樣想。不過我倒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到西部去。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向老菲芘告別。因此突然間我象個瘋子似的奔過街心——我險些兒連命都送掉了我老實告訴你說——到一家文具店裡買了支鉛筆和一本拍紙簿。我想寫張便條給她叫她到什麼地方來會我以便向她道別同時把她過聖誕節用的錢還給她。我打算先寫好便條然後拿了它到學校裡去叫校長室裡的什麼人把條兒送去給她。可我只是把拍紙簿和鉛筆塞進農袋飛快地向她學校走去——我心裡實在太興奮沒法在文具店裡寫那張條兒。我走得極快因為我要她在回家吃午飯之前收到那條兒但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知道她學校在什麼地方自然啦因為我小時候也在那兒上學。我到了那兒以後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我本來沒有把握不知道自已是否還記得裡面的情景可是到了那裡才現自己記得很清楚。裡面的一切完全跟我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

還是那個大操場光線老是有點兒暗淡燈泡外面裝有罩子球打在上面不會破。場地上依舊到處是白圈圈以便賽球什麼的。籃球架上依舊沒有網——光是木板和鐵圈。

場子上一個人也沒有或許因為休息時間已經過了吃午飯時間還沒到。我只看見一個黑人小孩子正向廁所走去。他的屁股口袋裡插著塊木頭號牌那號牌也跟我們過去用的一模一樣用來證明他已經獲得上廁所的許可。

我身上還在冒汗可沒象剛才那麼厲害了。我走到樓梯邊坐在第一個梯級。拿出我剛才買的拍紙簿和鉛筆。那樓梯有一股氣味也跟我過去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象是剛有人在—全面撤了泡尿似的。學校裡的樓梯老有那種氣味。不管怎樣我坐在那兒寫了這麼張便條:親愛的菲芘我沒法等到星期三了所以我也許要今天下午搭人家的車到西部去。你要是辦得到請在十二點一刻到博物館的藝術館門邊來會我。我可以把你過聖誕節用的錢還給你。我沒有花掉多少。

你的親愛的霍爾頓她的學校簡直就在博物館旁邊她回家吃午飯時反正要走過所以我知道她準能前來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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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上樓向校長室走去想找個人送這張條到她課堂裡去。我把便條折了總有十來道不讓人隨便拆開偷看。在一個混帳學校裡你簡直信不過任何人。可我知道他們要是聽說我是她哥哥什麼的一定會把便條送給她。

我上樓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好象又要吐了。

只是我沒吐出來。我就地坐了一秒鐘覺得好過了一些。可我剛坐下去就看見一樣東西差點兒都把我氣瘋了。有人在牆上寫了“x你”兩個大字。

我見了真***差點兒氣死。我想到菲芘和別的那些小孩子會看到它不知***是什麼意思最後總有個下流的孩子會解釋給她們聽——同時把眼睛那麼一斜自然啦——以後有一兩天工夫她們會老想著這事甚至或許會嘀咕著這事。我真希望親手把寫這兩個字的人殺掉。我揣摩大概是哪個性變態的癟三在深夜裡偷偷溜進了學校撤了泡尿什麼的隨後在牆上寫下這兩個宇。我不住地幻想著自己怎樣在他寫字的時候捉住他怎樣揪住了他的腦袋往石級上撞直撞得他頭破血流直挺挺的死在地上。可我也知道自己沒勇氣幹這事。我知道得很清楚。這就使我心裡更加洩氣。我甚至都沒勇氣用手把這兩個字從牆上擦掉我老實告訴你說。我生怕哪個教師撞見我在擦還以為是我寫的。可我最後還是把字擦掉了。隨後我繼續上樓向校長辦公室走去。

校長好象不在只有一個約莫一百歲的老太太坐在一架打字機跟前。我跟她說我是4B—1班菲芘考爾菲德的哥哥我請她勞駕把這張便條送去給菲芘。我說這事非常重要因為我母親病了沒法給菲芘準備午飯她得到約定的地方跟我會面一起到咖啡館裡去吃飯。這位老太太倒是十分客氣。她從我手裡接過便條叫來了隔壁辦公室裡的另一位太太那太太就給菲芘進去了。接著那個約莫一百歲的老太大就跟我聊起天來。她十分和氣我就告訴她說我還有我兄弟過去也都在這學校裡唸書。她問我這會兒在哪裡上學我告訴她說在潘西她說潘西是個非常好的學校。即便我想要糾正她的看法我怕自己也沒這力量。再說她要是認為潘西是個非常好的學校就讓她那麼認為好了。

誰都不樂意把新知識灌輸給那些約莫一百歲的老人。他們不愛聽。過了一會兒後我就走了。奇怪的是她竟也向我大聲嚷著“運氣好!”就跟我離開潘西時老斯賓塞嚷的一模一樣。老天我最恨的就是我離開什麼地方的時候有人衝著我嚷“運氣好!”我一聽心裡就煩。

我從另一邊樓梯下去又在牆上看見“x你”兩個大宇。我又想用手把字擦掉可這兩個宇是用刀子什麼的刻在上面的所以怎麼擦也擦不掉。

嗯反正這是件沒希望的事。哪怕給你一百萬年去幹這事世界上那些“x你”的字樣你大概連一半都擦不掉。那是不可能的。

我望了望操場上的大鐘還只十一點四十離跟老菲芘約會的時間還很遠所以我還有不少時間可以消磨。可我只是向博物館走去。此外我也實在沒有其它地方可去。我心想在我搭車西去之前要是路過公用電話間或許跟琴.迦拉格通個電話可我沒那心情。主要是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放假回家了沒有。因此我一徑走到博物館在那兒徘徊。

我正在博物館裡等菲芘就在大門裡邊忽然有兩個小孩走過來問我可知道木乃伊在哪裡。那個問我話的小孩褲子全沒扣鈕釦。我向他指了出來。

他就在站著跟我說話的地方把鈕釦一一扣上了——他甚至都不找個僻處象電線杆後面什麼的。他真讓我笑痛肚皮。只是我沒笑出聲來生怕再一次要吐。“木乃伊在哪兒喂?”那孩子又問了一遍。

“你知道嗎?”

我逗了他們一會兒。“木乃伊?那是什麼東西?”我問那個孩子。

“你知道。木乃伊——死了的人。就是葬在粉裡的。”

粉。真笑死人。他說的是墳。

“你們兩個怎麼不上學?”我說。

“今天不上課”那孩子說兩個孩子裡面就只他一個說話。我十拿九穩他是在撒謊這個小雜種。在老菲芘來到之前我實在沒事可做因此我領著他們去找放木乃伊的地方。嘿我一向知道放木乃伊的場所一找便著可我有多年沒到博物館來了。

“你們兩個對木乃伊那麼感興趣?”我說。

“不錯。”

“你的那個朋友會說話嗎?”我說。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弟弟。”

“他會說話嗎?”我望著那個一直沒開口的孩子說。“你到底會不會說話?”我問他。

“會”他說。“我只是不想說話。”

最後我們找到了放木乃伊的場所我們就走了進去。

“你們知道埃及人是怎樣埋葬死人的嗎?”我問那個講話的孩子。

“不知道。”

“呃你們應該知道。這十分有趣。他們用布把死人的臉包起來那布都用一種秘密的化學藥水浸過。這樣他們可以在墳裡埋葬幾千年他們的臉一點兒也不會腐爛。除了埃及人誰也不知道怎麼搞這玩藝兒。連現代科學也不知道。”

要進入放木乃伊的場所先得透過一個非常窄的門廳門廳一壁的石頭全都是從法老的墳上拆下來的。門廳裡黑乎乎的十分陰森可怕你看得出跟我一塊兒來的這兩個木乃伊愛好者不太欣賞。他們都緊靠著我那個不講話的孩子簡直拉住我的袖子不放。“咱們走吧”他對他哥哥說。“我已經看過啦。走吧嗨。”他轉身走了。

“他的膽子咪咪小”另外那個孩子說。“再見!”他也走了。

於是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墳裡了。說起來我倒是有點喜歡這地方。這兒是那麼舒服那麼寧靜。

接著突然間你決猜不著我在牆上看見了什麼。另外兩個大字“x你”。是用紅顏色筆之類的玩藝兒寫的就寫在石頭底下鑲玻璃的牆下面。

麻煩就在這裡。你永遠找不到一個舒服、寧靜的地方因為這樣的地方並不存在。你或許以為有這樣的地方可你到了那兒只要一不注意就會有人偷偷地溜進來就在你的鼻子底下寫了“x你”宇樣。你不信可以試試。我甚至都這樣想等我死後他們會把我葬到墓地裡給我立一個墓碑上面寫著“霍爾頓.考爾菲德”的名字以及哪年生哪年死然後就在這下面是“x你”兩宇。

我有十足的把握說實在的。

我從放木乃伊的場所走出來就急於上廁所。

我好象是瀉肚子了我老實告訴你說。我倒不太在乎自己瀉肚子可是跟著又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剛從廁所裡出來就一下暈過去了。我的運氣還算不錯。我是說我要是一頭撞在石頭地上很可能摔死的可我只是側身倒下去。說來奇怪我暈過去後醒來。倒是好過了一些的確這樣。我的一隻胳膊摔疼了一點兒可我暈得不象剛才那麼厲害了。

已經快到十二點十分了所以我就出去站在門邊等候菲芘。我心想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跟她見面了。我的意思是說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我的親屬了。我揣摩我以後大概還會跟我的親屬見面可總得在好些年以後。我想我可能在三十五歲左右再回家一次那也只是家裡有什麼人生病在死前想見我一面要不然我說什麼也不會離開我的小屋回家。我甚至開始想象我回家以後會是什麼樣子。我知道我母親會歇斯底里作哭哭啼啼的求我留在家裡叫我別再回到我的小屋裡去可我還是要走。我會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先讓我母親平靜下來隨後走到客廳的另一頭取出煙盒來點一支煙冷靜得要命。我請他們大夥兒有空到我那兒去玩可我並不強求他們去。我倒是打算這麼做我打算讓老菲芘在夏天、聖誕節和復活節到我那裡來度假期。dB要是想找一個舒服、寧靜的地方寫作我出可以讓他到我那兒來往只是他不能在我的小屋裡寫什麼電影劇本只能寫短篇和其它著作。我要定出這麼個規則凡是來看我的人都不準在我家裡做任何假模假式的事。誰要是想在我家裡作假就馬上請他上路。

突然我抬頭一看衣帽間裡的鍾已經十二點三十五了我開始擔起心來生怕學校裡的那個老太太已經偷偷地囑咐另外那位太大叫她別給老菲芘送信。我擔心她或許叫那位太大把那張便條燒了什麼的。這麼一想我心裡真是害怕極了。我在上路之前倒真想見老菲芘一面我是說我還拿了她過聖誕節的錢哩。

最後我看見她了。我從門上的玻璃裡望見了她。我之所以老遠就望見她是因為她戴著我的那頂混帳獵人帽——這頂帽子你在十英裡外都望得見。

我走出大門跨下石級迎上前去。叫我不明白的是她隨身還帶著一隻大手提箱。她正在穿行五馬路一路拖著那只混帳大手提箱。她簡直連拖都拖不動。等我走近一看她拿的原來是我的一隻舊箱子是我在胡敦唸書的時候用的。我猜不出她拿了它來究竟***是要幹什麼。“嘿”她走近我的時候這麼嘿了一聲她被那只混帳手提箱累得都上氣不接下氣了。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我說。“那只箱子裡裝的什麼?我什麼也不需要。我就這樣動身連我寄存在車站裡的那兩隻手提箱我都不準備帶走。箱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她把手提箱放下了。“我的衣服”她說。

“我要跟你一塊兒走。可以嗎?成不成?”

“什麼?”我說。她一說這話我差點兒摔倒在地上了。我可以對天誓我真是這樣。我覺得一陣昏眩心想我大概又要暈過去了。

“我拿著箱子乘後面電梯下來的所以查麗娜沒看見我。箱子不重。我只帶了兩件衣服我的鹿皮靴我的內衣和襪子還有其它一些零碎東西。

你拿著試試。一點不重。你試試看……我能跟你去嗎?霍爾頓?我能嗎?勞駕啦。”

“不成。給我住嘴。”

我覺得自己馬上要暈過去了。我是說我本來不想跟她說住嘴什麼的可我覺得自己又要暈過去了。

“我幹嗎不可以?勞駕啦霍爾頓;我決不麻煩你——我只是跟你一塊兒走光是跟你走!我甚至連衣服也不帶要是你不叫我帶的話——我只帶我的——”“你什麼也不能帶。因為你不能去。我只一個人去所以快給我住嘴。”

“勞駕啦霍爾額。請讓我去吧。我可以十分、十分、十分——你甚至都不會——”“你不能去。快絡我住嘴!把那箱子給我”我說著從她手裡奪過箱子。我幾乎要動手揍她。

我真想給她一巴掌。一點不假她哭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要在學校裡演戲呢。我還以為你耍演班納迪克特.阿諾德呢”我說。我說得難聽極了。“你這是要幹什麼?不想演戲啦老天爺?”

她聽了哭得更兇了。我倒是很高興。一霎時我很希望她把眼珠子都哭出來。我幾乎都有點兒恨她了。我想我恨她最厲害的一點是因為她跟我走了以後就不能演那戲了。

“走吧”我說。我又跨上石級向博物館走去。我當時想要做的是想把她帶來的那只混帳手提箱存到衣帽間裡等她三點鐘放學的時候再來取。我知道她沒法拎著箱子去上學。“喂來吧”我說可她不肯跟我一起走上石級。她不肯跟我一起走。於是我一個人上去把手提箱送到衣帽間裡存好又走了回來。她依舊站在那兒人行道上可她一看見我向她走去就一轉身背對著我。她做得出來。她只要想轉背就可以轉過背去不理你。“我哪兒也不去了。我已經改變了主意。所以別再哭了”我說。好笑的是我說這話的時候她根本不在哭。可我還是這麼說了。“喂走吧。我送你回學校去。喂走吧。你要遲到啦。”

她不肯答理我。我想拉她的手可她不讓我拉。她不住地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你吃了午飯沒有?你已經吃了午飯沒有?”

我問她。

她不肯答理我。她只是脫下我那頂紅色獵人帽——就是我給她的那頂——劈面朝我扔來。接著她又轉身背對著我。我差點兒笑痛肚皮可我沒吭聲。我只是把帽子拾了起來塞進我的大衣口袋。

“走吧嗨。我送你回學校去”我說。

“我不回學校。”

我聽了這話一時不知怎麼說好。我只是在那兒默默站了一兩分鍾。

“你一定得回學校去。你不是要演戲嗎?你不是要演班納迪克特.阿諾德嗎?”

“不。”

“你當然要演你一定要演。走吧喂咱們走吧”我說。“先我哪兒也不去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要回家去。你一回學校我也馬上回家。我先上車站取我的箱子隨後直接回——”“我說過我不回學校了。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可我不回學校”她說。“所以你給我住嘴。”

她叫我住嘴這還是被題兒第一道。聽起來實在可怕。老天爺聽起來實在可怕。比咒罵還可怕。她依舊不肯看我一眼而且每次我把手搭在她肩上什麼的她總是不讓我。

“聽著你是不是想散一會兒步呢?”我問她。“你是不是想去動物園?要是我今天下午不讓你上學去帶你散一會步你能不能打消你這種混帳念頭?”

她不肯答理我所以我又重複了一遍。“要是我今天下午不讓你上學去帶你散一會兒步你能不能打消你這種混帳念頭?你明天能不能乖乖兒上學去?”

“我也許去也許不去”她說完就馬上奔跑著穿過馬路也不看看有沒有車輛。有時候她簡直是個瘋子。

可我並沒跟著她去。我知道她會跟著我因此我就朝動物園走去走的是靠公園那邊街上。她呢也朝動物園的方向走去只是走的是***另一邊街上。她不肯抬起頭來看我可我看得出她大概從她的混帳眼角裡瞟我看我往哪兒走。嗯我們就這樣一直走到動物園。我唯一覺得不放心的時候是有輛雙層公共汽車開過因為那時我望不見街對面看不到她在***什麼地方。可等到我們到了動物園以後我就大聲向她喊道:“菲芘!我進動物園去了!來吧喂!”她不肯拿眼看我可我看得出她聽見了我的話。我走下臺階進動物園的時候回頭一望看見她也穿過馬路跟我來了。

由於天氣不好動物園裡的人不多可是在海獅的游泳池旁邊倒圍著一些人。我邁步繼續往前走可老菲芘停住腳步似乎要看人喂海獅——有個傢伙在朝它們扔魚——因此我又走了回去。我揣摩這是跟她和解的好機會所以我就定去站在她背後把兩手搭在她肩上可她一屈膝從我手中溜出去了——她只要成心的確很能慪人。她一直站在那兒看喂海獅我也就一直站在她背後。我沒再把手搭在她肩上什麼的因為我要是再這麼做她當真還會給我難看。孩子們都很可笑。你跟他們打交道的時候可得留神。

我們從海獅那兒走開的時候她不肯跟我並排走可離我也不算太遠。她靠人行道的一邊走我靠著另一邊走。這當然不算太親熱可跟剛才那麼離我一英裡相比總算好多了。我們走上小山看了會兒熊可那兒沒什麼可看的。只有一頭熊在外面那頭北極熊。另一頭棕色的躲在它的混帳洞裡不肯出來。你只看得見它的屁股。有個小孩子站在我旁邊戴了頂牛仔帽幾乎把他的耳朵都蓋住了他不住地跟他父親說:“讓它出來爸爸想法子讓它出來。”我望了老菲芘一眼可她她不肯笑。

你知道孩子們生你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他們連笑都不肯笑。

我們離開熊以後就走出動物園穿過公園裡的小馬路又穿過那條小隧道隧道裡老有一股撒過尿的臭味。從這兒往前去是旋轉木馬轉檯。老菲芘依舊不肯跟我說話什麼的不過已在我身旁走了。我一時高興伸手攥住她大衣後面的帶子可她不肯讓我攥。

她說:“請放手您要是不介意的話。”她依舊在生我的氣不過已不象剛才那麼厲害了。嗯我們離木馬轉檯越來越近己聽得見那裡演奏的狂熱音樂了。

當時演奏的是《哦瑪麗!》約莫在五十年前我還很小的時候演奏的也是這曲子。木馬轉檯就是這一點好它們奏來奏去總是那幾個老曲子。

“我還以為木馬轉檯在冬天不開放呢”老菲芘說。她跟我說話這還是頭一次。她大概忘了在生我的氣。

“也許是因為到了聖誕節的緣故”我說。她聽了我的話並沒吭聲。她大概記起了在生我的氣。

“你要不要進去騎一會兒?”我說。我知道她很可能想騎。她還很小的時候艾裡、dB和我常常帶她上公園她就最喜歡旋轉木馬轉檯。你甚至都沒法叫她離開。

“我太大啦”她說。我本來以為她不會答理我可她回答了。

“不你不算太大。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去吧”我說。這時我們已經走到了轉檯邊。裡面有不多幾個孩子騎在木馬上大都是很小的孩子有幾個孩子的父母在外面等著坐在長椅上什麼的。

我於是走到售票視窗給老菲芘買了一張票。隨後我把票給了她。她就站在我身旁。“給”我說。

“等一秒鐘——把剩下的錢出拿去。”我說著就把她借給我的錢所有用剩下來的全都拿出來給她。

“你拿著吧。代我拿著”她說。接著她馬上加了一句——“勞駕啦。”

有人跟你說“勞駕啦”之類的話聽了當然很洩氣。我是說象菲芘這樣的人。我聽了的確非常洩氣。不過我又把錢放回了衣袋。

“你騎不騎?”她問我。她望著我目光有點兒異樣。你看得出她已不太生我的氣了。

“我也許在下次騎。我先瞧著你騎”我說。

“票子拿好了?”

“晤。”

“那麼快去——我就坐在這兒的長椅上。我瞧看你騎。”我過去坐在長椅上她也過去上了轉檯。她繞看臺走了又走。我是說她繞著轉檯整整走了一圈。隨後她在那只看去很舊的棕色大木馬上坐下。接看轉檯轉了起來我瞧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騎在木馬上的另外還有五、六個孩子臺上正在演奏的曲子是《煙進了你的眼睛》調兒完全象爵士音樂聽去很滑稽。所有的孩子都想攥住那只金圈兒老菲芘也一樣我很怕她會從那只混帳馬上掉下來可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孩子們的問題是如果他們想伸手去攥金圈兒你就得讓他們攥去最好什麼也別說。他們要是摔下來就讓他們摔下來好了可別說什麼話去攔阻他們那是不好的。

等到轉檯停止旋轉以後她下了木馬向我走來。“這次你也騎一下吧”她說。

“不我光是瞧著你騎。我光是想瞧著你騎。”

我說著又給了她一些她自己的錢。“給你。再去買幾張票。”

她從我手裡接過錢。“我不再生你氣了”她說“我知道。快去——馬上就要轉啦。”

接著她突然吻了我一下。隨後她伸出一隻手來說道:“下雨啦。開始下雨啦。”

“我知道。”

接著她幹了一件事——真***險些兒要了我的命——她伸手到我大衣袋裡拿出了我那頂紅色獵人帽戴在我頭上“你不要這頂帽子了?”我說。

“你可以先戴一會兒。”

“好吧。可你快去吧再遲就來不及了就騎不著你的那匹木馬了。”

可她還是呆著不走。

“你剛才的話說了算不算數?你真的哪兒也不去了?你真的一會兒就回家?”她問我。

“是的”我說我說了也真算數。我並沒向她撤謊。過後我也的確回家了。“快去吧”我說。“馬上就要開始啦。”

她奔去買了票剛好� �轉檯開始轉之前入了場。隨後她又繞著臺走了一圈找到了她的那匹木馬。隨後她騎了上去。她向我揮手我也向她揮手。

嘿雨開始下大了。是傾盆大雨我可以對天誓。所有做父母的、做母親的和其他人等全都奔過去躲到轉檯的屋簷下免得被雨淋溼可我依舊在長椅上坐了好一會兒。我身上都溼透了尤其是我的脖子上和褲子上。我那頂獵人帽在某些部分的確給我擋住了不少雨可我依舊淋得象只落湯雞。不過我並不在乎。突然間我變得***那麼快樂眼看著老菲芘那麼一圈圈轉個不停。我險些兒***大叫大嚷起來我心裡實在快樂極了我老實告訴你說。我不知道什麼緣故。她穿著那麼件藍大衣老那麼轉個不停看去真***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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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我真希望你當時也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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