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遊記[楚留香]40、觸礁

武林之中，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奇聞異事，相傳百年之前，北鏡山莊陸飛揚對青梅竹馬的表妹朱西汐愛慕甚深，已到了沒有佳人不能獨活的地步，偏偏襄王有心神女無意，表妹的一顆芳心都系在一位萍水相逢的無名書生身上，叫人不解之餘，扼腕嘆息。

好在峰迴路轉，這位朱姑娘在及笄之時生了一場大病，陸飛揚衣不解帶、悉心照料，終於得到佳人回心轉意，如願以償。

皆大歡喜的圓滿之事，自是人人嚮往，可原隨雲卻從無爭山莊的典籍中得知，朱西汐改變心意，是藥物所致。

此藥可使人遺忘前塵，又因促成一段佳話，故而名為“紅線牽”。

窮極無爭山莊和蝙蝠島之力，也花了一年時間才將藥方收集完畢，之後苦命的丁楓研究了三個月文獻，才小心翼翼地把藥制出來。

沒辦法，材料太難得了。

現在，“紅線牽”就抹在小貓的前爪上。

尖銳的爪子已經縮起，露出粉色的肉墊，小小的白糰子被金靈芝抱在懷裡，時不時抖抖耳朵，模樣可愛地直戳少女心底的柔軟。

艙房裡突然傳出一聲呼喊！

呼聲很短促，很尖銳，充滿了驚懼恐怖之意。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公孫劫餘動容道：“這好像是剛才那位姑娘的聲音。”

胡鐵花已忍不住用力拍門，大聲道：“出了什麼事？快開門。”

裡面又傳來哭聲，是高亞男的哭聲。

高亞男是個堅強的女人，她為什麼哭？胡鐵花臉上變色，再也顧不了別的，肩頭用力一撞，門已被撞開。

血——

到處都是血。倒在血泊中的，赫然正是枯梅大師。

高亞男正伏在枯梅大師身上痛苦，而另一個少女早已昏了過去，是以沒有聽到她的聲音。而那四位姑娘誘人的軀體已經扭曲，八條手臂都已折斷。

最可怕的是，每個人的胸膛上，都多了個洞。

血洞！

無花輕嘆道：“摘心手。”

金靈芝突然轉過身，捂嘴跑了出去，小貓不適地“喵”了一聲，前爪在弄痛它的人類手上劃了幾道紅痕，委屈地躍進主人懷裡。

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眾人都已被艙房中發生的慘事吸引了心神，誰也沒有注意到，幾絲紅痕在一瞬間轉為不詳的死灰，而後又迴歸了冶豔的紅。

白澤懶洋洋道：【任務完成。】

原隨雲既然打算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自然要收拾掉之前留的爛攤子。

知道他就是蝙蝠公子的人，除了丁楓、無花和白澤之外，還有兩個外人：金靈芝和枯梅師太。前者是盛名如無爭山莊也惹不起的。

金靈芝只是個初出江湖的小姑娘，但她的奶奶是“萬福萬壽園”的金太夫人，她就是金太夫人第三十九孫女“火鳳凰”金靈芝。

若論勢力之大，江湖中沒有人能比得上這金太夫人。

金太夫人一共有十個兒子、九個女兒、八個女婿、三十九個孫兒孫女，再加上二十八個外孫。

她的兒子和女婿有的是鏢頭，有的是總捕頭，有的是幫主，有的是掌門人，可說沒有一個不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

其中只有一個棄武修文，已是金馬玉堂，位居極晶。還有一個出身軍伍，正是當朝軍功最盛的威武將軍。

她有九個女兒，卻只有八個女婿，只因其中有一個女兒已削髮為尼，投入了峨嵋門下，傳了峨嵋“苦因大師”的衣缽。

她的孫兒孫女和外孫也大都已成名立萬，“火鳳凰”金靈芝是最小的一個，也是金老太太最喜歡的一個。

最重要的是，金老太太家教有方，金家的子弟走的都是正路，絕沒有一個為非作歹的，是以江湖中提起金太夫人來，大家都尊敬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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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誰惹得起？

縱然金靈芝在海上意外遇難，縱然有全船的人作證，但帶她出海的是原隨雲，誰能保證金老太太不會遷怒？

人老了的時候，總是格外看重孫輩，何況女人總是不講理的。

枯梅師太的遺體已經海葬，而金靈芝則發起了高燒。

病好之後，她便會失去記憶。

天色很陰沉，似乎又將有風雨。艙內的燈光卻是柔和的，星光一般柔和。

原隨雲面上帶著種輕鬆的笑意，道：“此次還要多謝兩位出手相助。”

無花不冷不熱道：“這只是交易罷了。”在知道原隨雲曾經引誘過白澤之後，無花對著他的時候，總是有些警惕。

這也許就是同類相斥？

少年形態的妖族坐在一旁，懶洋洋道：“照顧金靈芝的是誰？”

原隨雲道：“自是華姑娘和高姑娘。”

男人們自然是不能久留在一個姑娘家的閨房裡的，華真真和高亞男儘管心中悲痛，端藥蓋被之類卻是無礙的。

原隨雲不會再給自己找麻煩，因為只是淡淡囑咐過便走了，當然也不會有人強留一個瞎子來照顧病人，尤其是在眾人根本不知道金靈芝和原隨雲關係的時候。

白澤把玩著手指，道：“萬福萬壽園這條線，你不準備搭上了？”如今的金靈芝恰如一張白紙，正是最好控制的時候。

原隨雲長長嘆了口氣：“女人太靠不住了。”

白澤來了興趣：“你吃虧了？”

原隨雲苦笑點頭，卻是話鋒一轉道：“不知為何，金姑娘醒來後，對於只去瞧過她一次的胡大俠倒是另眼相看。”

白澤一本正經，好像根本沒動任何手腳，肅容道：“他挺可愛的。”

茶香漸漸飄散，無花點燃了檀木薰香。

莆田少林寺中，就繚繞著這種清淡雅緻的香味。

艙房中只剩下主寵二人。

白澤細細打理著主人微有些凌亂的發，話語中帶著些許撫慰：“少林遺失的典籍就在蝙蝠島上，已經不遠了。”

無花閉了閉眼，輕輕道：“嗯。”

他到底還是放不下的。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比起不負責任的親生父親天楓十四郎來，天峰大師無疑更符合無花心中父親的定義。以天峰大師的睿智和通透，無花僅僅隨侍身邊也能受益良多，何況是傾囊相授？

白澤靠在他背後，道：“天峰大師那邊，無塵一定會幫主人求情的。”他握住無花有些冰涼的手，道：“我也和你一起。”

無花輕輕勾唇：“嗯。”

兩人靜靜摟在一處，時光似已停止流動。

突聽“轟”的一聲大震，天崩地裂一般！

整條船都似乎被拋了起來，嵌在壁上的銅燈，火光飄搖，已將熄滅。

白澤輕輕道：“觸礁了。”

他眼睛一亮，道：“枯梅師太殺了白獵。”

在原隨雲的計劃中，知道他秘密的枯梅師太最後是要死的，可能猜出這一切的公孫劫餘和白獵也是要死的。

棋子走在既定的道路上。

無花站了起來，淡淡道：“看樣子，蝙蝠島已經到了。”他走出了艙房，迎向黑夜中漆黑的島嶼，身後跟著只小小的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