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堅大法官第299章、賭桌
這是一場豪賭。
弗雷德裡克·薩姆爾押上的,是自己的前程。
賭贏了,他就是組織內的功臣,可以憑藉此事徹底霸佔紐約分部,並獲得高層席位。
賭輸了,他將一無所有。
常年為兒童權益保護組織辦事的弗雷德裡克對組織的處事風格比誰都清楚,一旦輸掉,組織會毫不猶豫地把他丟出去,用以平息布魯克林·李的怒火。
如果僅僅是落在布魯克林手裡,弗雷德裡克覺得那還是好的,怕就怕組織跟他算總賬。
種族歧視計劃的花銷,加劇布魯克林與組織的敵對,紐約徹底脫離組織,這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他來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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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兒童權益保護組織一貫的風格,他的心肝脾肺腎恐怕這會兒已經躺在器官捐獻系統內了。
這場豪賭從開場開始,就註定了不公平。
對弗雷德裡克來說是賭上全部,對布魯克林來說,這只是小賭怡情。
賭贏了,布魯克林聲望更上一層樓,但也僅此而已,並不能帶來更多。
賭輸了,也沒什麼損失。
事實上這場賭博從一開始弗雷德裡克就已經輸了。他算錯了最重要的一點,布魯克林的態度。
布魯克林的確依舊熱衷於經營自己‘忒彌斯’的形象,但這是在真實的前提下。
自那次被馬克·米來逼迫過後,布魯克林的心態早已發生轉變。他不再熱衷於營造完美形象,而是想要將真實的自我展現出來,贏取真正的贊同自己的人的支援。
弗雷德裡克把布魯克林比作神明,企圖透過捧殺的方式推倒神像,可布魯克林根本沒打算成為神。他就想當人。
神,布魯克林見過一位。
那是他見過的人當中,品德最好的,是他曾一度嚮往的存在。
可那位‘神’的下場並不好。
從那以後,布魯克林就隱約有一種認知:人類社會不需要神,也容不下神。
在弗雷德裡克看來,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計劃走,對手正在一步步掉進陷阱,一旦布魯克林坐下,不輸光家底兒之前,就別想離開賭桌。但在布魯克林看來,他隨時都能走,並且小贏一把後,他已經準備起身離開了。
聽聽威爾·麥克沃尹是怎麼誇他的!
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處理完最後一起桉件,送走外人,布魯克林真誠地向9號法庭的工作人員們致歉,
這些人都是自願‘加班’的,他們本不必如此,但還是留下了。‘加班’的收穫,除了無法陪伴家人,累得一身臭汗外,連一美分都沒有。
布魯克林將大家的行動默默記在心裡,沒有多說什麼感激的話。
結束庭審,布魯克林疲憊地衝媒體們擺了擺手。他沒有板著臉說教,而是緩聲說道“抱歉,我現在很累,我們從下午兩點開始,一直到現在,已經持續了九個半小時,中途我只去了一次廁所,吃了半個披薩。我現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記者們紛紛表示理解。
他們是從同行口中得知訊息後,陸陸續續趕來的。前面什麼樣沒見著,下班後的庭審他們全程見證。
在如此高強度之下,布魯克林還能堅持下來,並且確保判決的準確性與合法性,足夠令他們敬佩。
接著們紛紛讓開到兩旁,鼓起了掌。
掌聲剛開始不大,只有零星幾個,隨著布魯克林走過,迅速連成一片。
熱烈的掌聲在走廊裡響起。
布魯克林有些羞澀地衝記者們擺擺手,疲憊的面容上浮現出笑容來。
“謝謝,大家也都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
翌日。
布魯克林又一次遲到了。
但沒人對布魯克林遲到感到不滿。
昨天布魯克林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
人們總是對具有特殊貢獻的人格外寬容一些。
來到內庭後,布魯克林先過問了克來門特幾人開簡易程序的事情。
確認一切正常後,又提起了昨天交給奈莉的事,對布魯克林的嘮叨,奈莉回以兩顆白眼。
操心完這些瑣碎,布魯克林終於投入到工作當中。
今天他的行程安排有點兒緊,有三個桉子在等著他,另外還有兩摞檔案,一份律師協會的預約。他們已經啟動對希爾威亞的調查,需要向布魯克林瞭解情況。
另一邊,紐約兒童權益保護組織新駐地,弗雷德裡克剛剛接到訊息,布魯克林並沒有繼續處理突然冒出來的起訴書,而是讓幾名法官開啟簡易程序,快速處理。
這跟他設計好的劇本可不一樣。
按照劇本,布魯克林一旦開始,就得一直保持昨晚的狀態,但起訴書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當布魯克林到達極限,依舊有源源不絕的起訴書被呈遞後,他才會幡然醒悟,停止昨晚那種瘋狂模式,但一切都晚了,他突然不再有求必應,招致民眾的強烈抗議……
結果現在布魯克林淺嘗輒止,僅僅一晚上,十一份起訴書,就不玩兒了。
弗雷德裡克閉了閉眼,默默嘆了口氣。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有些倉促,施行起來顯得粗糙,可高層們沒有足夠的耐心,也沒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細細打磨,精凋細琢。
洩氣了幾秒鐘後,弗雷德裡克重新打起精神,他喊來助手,在助手錯愕的目光中,宣佈開啟計劃的下一步。
“可布魯克林還沒有接受足夠多的起訴書……”助手提醒道。
按照計劃,第二步是需要布魯克林接受足夠多的起訴書,被起訴書壓得喘不過氣來時才開啟的。
弗雷德裡克指指桌上嶄新的報告“我們沒那麼多的時間,喬治。再不開啟下一步,布魯克林要脫鉤了。”
喬治跟隨弗雷德裡克多年,對種族歧視計劃後的那場高層會議的內容也有所瞭解,聞言沉默了。
就在弗雷德裡克準備揮手趕人時,喬治突然開口問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我也想有其他辦法。”弗雷德裡克苦笑著搖搖頭“可我們時間不夠。”
“去找布魯克林?”喬治試探著問了一句,接著肯定地重複一遍“去找布魯克林!”
“弗雷德,我們去找布魯克林!”他大聲說道“布魯克林可以救你!”
“那兩名檢察官是上一任負責人殺的,跟我們沒關。我們跟布魯克林根本沒有矛盾。我們可以去找布魯克林。”
“你是想讓我向布魯克林·李求助嗎?”弗雷德裡克臉色有些難看地問道。
喬治提高聲音“弗雷德,如果這次再失敗,你會死的!”
“我知道!”弗雷德裡克大聲喊了一句,又放緩了聲音“我知道。但我寧願死,也不會去向他求助。”
“可是這不公平!”喬治尖叫道“前兩任負責人都有大把的時間,你只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限!這不公平!”
弗雷德裡克揮了揮手。
喬治卻還在爭辯“是他們把事情搞到現在這個糟糕的境地的,你是來給他們擦屁股的,不是來背黑鍋的!”
“不要再說了,喬治。”
“可……”
喬治還要再勸,卻已經被弗雷德裡克打斷。他揮了揮手,疲憊地揉著額角,語氣中帶了些沮喪與悲涼。
“我不會低聲下氣地向我的對手搖尾乞憐。喬治。”
“我寧願他們記住我的,是我給他們製造的麻煩。我寧願他們記住我的難纏,而不是可憐兮兮的搖尾乞憐。”
“好了喬治,不用再勸我了。”弗雷德雷克自嘲地笑了笑“或許這會兒我的器官已經找到匹配的受捐者了。”
喬治沉默了片刻,點點頭,神色凝重地應道“好的,我知道了,這就去。”
弗雷德裡克揮揮手,示意喬治可以離開了。
………………
中午,布魯克林抽出時間跟律師協會的人談了談。
他對律師協會的人毫無好感,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律師協會的人對他很客氣,他也沒必要端著架子為難他們。
布魯克林將移民桉的卷宗取來,指出希爾威亞的不專業表現給律師協會的人看。
“她企圖證明只要罪犯在殺人時沒有把人當人看,就不算殺人,不必受到法律的制裁。”
布魯克林總結道。
“這種論調理論上是可以自洽的,甚至單純從理論研究的角度來講,是很有研究意義的,但在實踐中,我想不用我過多解釋,你們應該明白這一理論有多荒謬。”
“世界範圍內出現過那麼多BT殺人狂,他們在實施犯罪時都沒有把受害人當人看。”
“如果承認這種論調,就是在鼓勵民眾犯罪。”
“法律存在的意義應該包括對民眾的正確價值導向,而不僅僅是依靠詭辯與誇誇其談。”
“她在法庭上的表現極其不專業,給我的感覺,她似乎是把庭審當成了辯論賽現場,她只是為了辯論而辯論,連對法律的基本認知都沒有,更不要談對前瞻性法學課題的敬畏了。”
“其實在給喬納斯·辛納多做精神鑑定時,我還想給她也做一做的。她這種思維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把該說的說完,布魯克林指指腕錶,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抱歉,我得走了。下午還有一場庭審,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聯絡我的助理。”
律師協會的人拿走了一份移民桉的卷宗復印件回去研究,起身告辭。
送走這些人,布魯克林沒有去法庭。
剛剛談話時,他就看到羅瑟妮在門口一閃而過。隔了幾分鐘後,她又一次出現,見布魯克林沒有結束談話,再次離開。
“鮑勃,去看看羅瑟妮法官那裡出了什麼問題。”
布魯克林吩咐道。
十分鐘後,羅瑟妮跟鮑勃匆匆返回。
“布魯克林,開始有複雜桉件的當事人要求你主審了。”
布魯克林正在檔案上簽字,聞言擺擺手道“這裡是法院,不是自助餐廳,想點什麼就點什麼。”
“你應該先看看起訴書。”鮑勃在一旁插言道“當事人來自得克薩斯州。”
布魯克林找到奈莉用鉛筆圈出來的空白,籤上自己的名字,合上檔案,換另一本,一邊翻開一邊抬頭道“那就去找德克薩斯州的法院,州法院,最高法院…………德克薩斯州沒有聯邦法院嗎?”
得克薩斯州跟紐約州都不挨著,更別談司法權管轄問題了。
如果是康涅狄格州或佛蒙特州的桉件,找到他這兒來還情有可原。畢竟這兩個州與紐約州同屬巡迴二院管轄,當事人不知道E.D.N.Y沒有巡迴法院法官坐鎮,上訴找錯地方,也可以理解。
可一個得克薩斯州的桉件找到紐約州來,就有點兒離譜了吧?
這兩者之間隔著十萬八千裡呢!
就算布魯克林想接,他也沒有管轄權呀。
“被告之一是紐約人。”羅瑟妮道。
布魯克林停頓片刻,搖了搖頭“那也跟我們沒有關係。”
“羅瑟妮法官,作為當值法官,你應該清楚我們E.D.N.Y的管轄權有多大,超出管轄權哪怕一英尺,都不應該管。”
這不僅僅是侵犯其他法庭司法管轄權的問題,即便他們受理了起訴書,對桉件做出裁決,因司法管轄權問題,裁決也不具備法律效用。
E.D.N.Y的管轄權在紐約,更確切地說是紐約東部。
即便桉件發生在紐約州,如果不在東部,原則上布魯克林也不能受理。因為他對桉件發生地沒有管轄權,他的裁決是無效的。
“這起桉件很複雜。”羅瑟妮等布魯克林講完,這才說道“我去拿起訴書,你看一下吧。”
“其實我也很猶豫,不知道我們該不該受理。”
聽了這話,布魯克林不能不管了。
當值法官不知道起訴書該不該受理,這就不僅僅是他想不想理會的問題了,而是他必須理會。
因為這是他的工作內容之一。
在法官們猶豫不決時,布魯克林需要給出指導意見,這正是首席法官的職責所在。
否則如果首席法官僅僅是個人形印章,管理諸如粉刷,更換線路之類的瑣事,實在沒必要單獨設立首席法官職位。
羅瑟妮很快把起訴書取來了。
布魯克林快速瀏覽了一遍桉件大致過程,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個‘複雜’的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