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堅眾神第六十三章 費城暴亂（4）
他們無法看到的是，他們曾經的同伴，黑人和混血的孩子們的靈魂，正茫然地尖叫著，大火讓它們恐懼，卻又無計可施，在人們的傳說中，孩子與女性的靈魂是最容易成為幽靈的，這可不是無的放矢，或是因為人們以為的，他們性情執拗的關係，而是在很多情況下，在這個時代，無論是接受教育的程度還是對外界的瞭解都要比男人少得多的女性和孩子，註定了很難理解自己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以及自己為什麼會遭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它們會一直將自己的死亡記在心裡，一次次地重複，充滿仇恨的呢喃或是嘶喊，卻沒法對真正的兇徒造成影響。
就像是現在，火在燃燒著，倖存者在哭泣，而那些死去的靈魂卻只懂得沒有目標的穿梭或是將自己藏起來，在看到一些暴徒從它們身邊走過的時候，它們還會畏懼地逃走，這樣的情況如果不出意外將會持續上很多年，幽靈的思想與意識是很久之後才能恢復的，有時候永遠也恢復不了，到時候倒黴的就是那些無辜的人——如果這裡會被改造成住宅或是工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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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丟棄在街頭的孤兒無疑是幸運的，但他們也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去，他們就如同一群鵪鶉那樣瑟瑟發抖地聚集在一起，看著暴徒們在街道上神氣活現地走來走去，他們敲破商店的玻璃，直接伸手從裡面拿東西，又從裡面搬出傢俱和櫃檯，堆放在街道上作為工事，他們將酒館的酒桶滾出來，開啟龍頭，每個人都能趴在下面痛飲啤酒或是葡萄酒，人人面色緋紅，陷入到了難以控制的瘋狂與焦灼之中——繼續有黑人從家裡被拖出來，一個強壯的黑人因為想要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女兒，被好幾個暴徒按在了地上，暴徒的首領用一條消防鐵栓敲他的頭，直到頭骨破裂，流出腦漿，之後他被掛起來，人們往他的身上丟石塊，用木棍敲打他，就像是在孩子的生日聚會上敲打裝著糖果的人形布偶那樣，只是掉下來的不是糖果，而是人類的血和皮肉。
孩子們看到這個，就更加恐懼了，他們的主管是個不錯的人，這些孩子在收容院中雖然也只是能夠勉強溫飽，但他可以發誓說，絕對沒有一個道德敗壞的，其中一個最大的女孩將孩子們聚集起來，告訴他們，應該往東走——東邊有什麼？女孩清楚地記得，那裡有一個警察局，裡面的局長是個好人，他曾經來過收容院，還給了一些捐款。當然，這個局長同樣收受賄賂，但一個收容院的孤兒可不會知道這個，就算知道，她也不會猶豫，警察固然與暴徒們同流合汙，但他們也很清楚，比起他們手中的警棍和手槍，暴徒們畏懼的還是他們身後的政府和國家，所以在無事的時候，他們可以親密的像是朋友一樣，但在這樣的暴動中，警察和暴徒同樣是不休不死的敵人。
“我們去八十六街。”大女孩鼓足了勇氣說。
他們讓開了正在狂歡中的暴徒，跑到一個小巷子裡，黑洞洞的巷子潮溼又狹窄，幾乎可以說是不見天日，大女孩在前面小聲地反覆地念著節選於聖經詩歌篇中的一段：“……神啊，求你為我造清潔的心，使我裡面重新有正直的靈……
不要丟棄我，使我離開你的面；不要從我收回你的聖靈。
求你使我仍得救恩之樂，賜我樂意的靈扶持我……”
她的身影溫柔又穩定，孩子們那顆驚惶的心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是的，他們要去八十六街，去警察局，等到了那裡，他們就可以平安了，警察會打他們——在他們還在街道上晃盪的時候，但他們不會把他們吊起來燒，這樣的想法逼迫他們在心神俱疲的情況下依然努力打起了精神，快速地往前跑去，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的人突然猛地停了下來，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撞在前面人的脊背上面，大女孩因此向前踉蹌了一步，但她馬上後退並且站住了。
“您是誰？”大女孩問道。
“這無關緊要，或者說，你們可以稱我為主人。”來人說。
巷道裡的光線十分微弱，即便是在白天，來人身形纖細，也不比大女孩高多少，當然，來人是個女性，一位小姐，這個想法讓大女孩略微心安了一些，雖然對方說起話來瘋瘋癲癲，又或許是她弄錯了用詞，要麼就是自己理會錯誤？大女孩這樣想著，就看到對方正慢慢地舉起手，她的身後突然傳出了一陣古怪的騷動——大女孩轉過身，就看到地面和牆面上，還有孩子們雪白的臉上多了一些深色的痕跡，她一開始沒明白，但幾秒鐘後，她就意識到，那些都是從孩子的喉嚨裡噴濺出來的血跡。
早就在孩子們走入小巷的那一刻，在任何人，包括暴徒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幾個穿著黑色長大衣戴著軟氈帽的人也跟著走了進去，他們從最後一個孩子開始抹喉嚨，非常容易，孩子的皮膚與肌肉是最單薄的，而他們毫無防備的概念，甚至只會下意識地抬手按住傷口，連喊叫的慾望都沒有，他們軟綿綿地倒在兇手的懷裡，然後被他們輕輕地放在腳下。
在收容院裡一共有三百多個孩子，被暴徒們殺死燒死的黑人與混血兒約有兩百五十人左右，剩下的全都在這裡，大女孩聽到叫聲的時候已經晚了，她本能地向後退……那裡只站著一位看似孱弱的女士，但她一下子就被牢牢地抓住了，那只抓住她的手不像是個活人的手，冰冷而粗糙，有明顯一圈圈的螺紋，它把她拉到那位女士面前，那位女士奇異而亢奮地笑著，從口袋裡抓出一個繩編娃娃，大女孩看到了那只娃娃的手，娃娃的手也是草繩編織的，就和那只抓住她的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