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斯64、月蝕(十三)
被兩隻蓬鬆潔白、熱情洋溢的大狗堵門, 安吉洛幸福眼睛都亮了。他蹲下,雙臂各環住一顆毛絨絨的狗頭,半身擠進兩狗之間, 矢車菊般溫柔的藍眼睛彎彎地眯。他把臉蛋埋在溫軟如雲絮的白毛中, 愜意地蹭來蹭去, 喃喃念些“乖狗狗”之類的話,哄這兩個大塊頭。
這時,迭戈管家疾步轉過走廊拐角,像是正匆匆尾隨誰。見安吉洛左擁右抱, 摟兩顆狗頭摩挲個不停,迭戈頓住步子,愣怔片刻,隨即神色趨向微妙。
“喔, 他……它也在這兒。”迭戈的視線遊移在兩顆狗頭之間,十指古怪地交握, 互相搓/揉, 像一個被捲入貴族紛爭中、哪邊也罪不起的尷尬小角色。
“它叫什麼?”安吉洛搔弄偏小的白狗的尖耳朵,“昨天我沒見到它。”
“它叫……”迭戈稍猶豫, “斯諾。”
也即是“雪”。
迭戈說完, 朝較小的狼狗遞去一瞥,見它未做抗議, 這才籲了口氣。
“斯諾也有紐芬蘭白狼血統, 它‘狼王’……有親緣關係。”迭戈介紹道,乾巴巴地笑了笑,“看來它們都很想您親近。”
“嗚,嗚嗚。”斯諾用溼潤的黑鼻子輕拱安吉洛的,它吻部緊閉, 僅從鼻腔擠出嬌弱的嗚聲。吸引到安吉洛的注意後,斯諾一骨碌翻倒,仰面露出肚皮,搖頭擺尾地慫恿安吉洛撫摸它柔軟的腹部,還一秒不停地哼唧:“嗚嗚,嗚嗚——”
顯然,年紀小的斯諾頂擅長撒嬌。
“斯諾乖,真乖——”安吉洛欲撫弄斯諾軟乎乎的白肚皮,伸至半路的卻被狼王擋住了。
狼王“呼哧呼哧”地舔/舐安吉洛的,阻止安吉洛碰觸斯諾,舔了一會兒,見安吉洛仍眼巴巴地瞄斯諾,狼王氣悶地哼了哼,隨即,那體重堪比成年男子的健碩身軀猛地一翻……
咣的一聲,狼王四腳朝天橫在安吉洛斯諾之間,露出白肚皮,用渾厚低沉的鼻音撒起嬌來:“嗚嗚——”
“……”迭戈先生不忍直視般別過頭。
狼王笨拙而焦急的示好讓安吉洛的心都化了,它淺金色的眼中溢滿委屈,委屈直哼唧,像是在怪罪安吉洛——他先撫摸了它,接受了它口水淋漓的友誼,還陪它玩了一晚的拋接球。時他卻辜負它的忠誠,企圖撫摸別的狗。難道他忘記了那些陪它玩拋接球的時光?難道人類如善變?
安吉洛心知這並非錯覺,犬類善妒,因它們視主人為一切。安吉洛養過狗,鄰居家的短腿牧牛犬鑽過院牆的破洞找幼小的安吉洛玩耍時,安吉洛家的白毛大狗會憤怒地朝那小短腿兒狂吠——難道你沒有自己的人類嗎?你這不講犬德的浪蕩狗!
安吉洛俯身抱住狼王,將臉蛋埋進狼王蓬如雲絮的腹部絨毛,左右蹭蹭,雙臂環住狼王精悍的腰身輕輕搖晃它,哄它,而斯諾孤苦伶仃地癱在那兒,肚皮朝天而無人問津。
“走,我們找個寬敞的地方玩球。”安吉洛拍拍狼王,又朝憐巴巴的斯諾勾了勾指。
想在擁有二百多個房間古堡中找一塊適合兩條狗跑跳的空地實在太簡單了,迭戈引他們來到一間寬敞的空房間,命男僕為安吉洛搬來一把扶椅,又找來另一枚不顏色的拋接球——這兩條狗對對方含過的拋接球極度嫌惡,別說叼了,連碰都不碰一下。這潔癖亦體現在安吉洛身:仗更受寵愛,狼王佔盡先機,它用那條水淋淋的紅舌將安吉洛的臉蛋細細舐了一遍,連指縫都不放過,如某權力的宣示或對其有物的標記。
這使斯諾興致盡喪,它懨懨地蹲在安吉洛腳邊,時不時用眼尾朝安吉洛斜瞟,黑鼻頭翕動,饞涎自舌尖滴墜,在地蓄成一小塊水泊。它無從下口,它偷瞄安吉洛的眼神活像在惜一塊沾了泥巴的美味蛋糕。
狼王對斯諾的排擠並未結束,它不斷耀武揚威,朝斯諾齜牙,露出兩側粗壯的尖齒,抑或從喉間發出威懾的嗚嚕聲,而斯諾冷冷瞪它,按兵不動。
安吉洛未對狼王的隔空震懾加以干涉,犬科族群中等級森嚴,他不打算在小狗眼前拂狼王的面子,因他只是揉揉狼王的狗頭,溫聲哄它:“好啦,好啦——別兇它啦。”
接連遭受幾番(安吉洛聽不懂的)叱罵鎮壓後,斯諾再也坐不住了,它氣急敗壞,起身繞遭唾/液標記的安吉洛轉了幾圈,嗅狼王唾液的氣息,模樣愈發狂躁。終於,在狼王半嘲弄半警惕的注視下,它人立而起,腹部貼安吉洛的駝色長靴,用一雙前爪抱住安吉洛,拉開架勢……
“呃,斯諾?”安吉洛微怔,有些尷尬。
一瞬間,他想起他表妹賽蕾娜的那條愛犬——一隻體型嬌小的雄性捲毛水獵犬,它的犬別名是“貴婦犬”,事實它放浪的習性常使淑女貴婦們大出洋相。它從奶狗生長成熟後,它不僅成天惦記騷擾母狗、到處亂尿,甚至連塞蕾娜的小腿棉拖鞋都不放過……它那憐的小腦仁兒裡似乎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後來,塞蕾娜不堪其擾,她信不過那些法粗暴、專門騸豬騸馬的獸醫,於是跑來求安吉洛幫忙。安吉洛不是獸醫,原理他懂,他親為那小家夥做了臺術,術相成功。
“斯諾,別鬧……”安吉洛正要把它推開,狼王卻疾風般衝至近前狠狠咬向斯諾頸部。兩條巨犬滾倒在地,咆哮、撕咬、翻騰,根本不給安吉洛機會調解。幾個來回後,更加壯碩驍勇的狼王佔據了絕對優勢,它摁住斯諾,叼住斯諾狗頭兇蠻地亂扯亂甩,絨毛紛飛如雪,斯諾鮮血淋漓,慘叫連連,頭眼見禿了一大塊。
“狼王!!”安吉洛焦急,再顧不危險,徒掰狼王的嘴。
為避免誤傷安吉洛,狼王頃刻卸了力道,仰頭長嗥:“嗷嗚——”
斯諾趁機脫離狼王轄制,嗚咽往安吉洛懷裡鑽,鑽到一半,又在狼王威懾的低吼聲中戀戀不捨地退開幾步,夾尾巴一溜煙地跑了。
“斯諾,等等,我給你包紮……”安吉洛追去,斯諾跑比一縷流風還快,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安吉洛心疼又內疚,只去通知迭戈先生。聽聞事,迭戈神色淡然,確切地說,那不是無動於衷的漠視,而更像是一次次緊張忐忑後的麻木……無論如何,迭戈表示他會處理好斯諾的傷口,讓安吉洛不必掛心。
安吉洛疲憊地拖步子回到那間遊戲室,狼王背朝他蹲坐,聽見他的腳步聲時它毫無反應。瞧那樣子,它好像是在生悶氣,或許它怪罪安吉洛去照管受傷的斯諾,它要獨佔寵愛。
安吉洛無奈又慍怒,抬在狼王的狗屁股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訓斥道:“不許再欺負它了!你咬太狠了!”
“嗷嗚——”感受到那柔軟掌的親暱拍擊,狼王亢奮不,竟嗷的一聲甩舌頭繞空屋狂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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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洛蹲在那兒發愣。
這狗似乎不像它看起來那麼聰。
過了一會兒,宣洩完情緒的狼王跑回安吉洛腳邊,它能是受到了斯諾的啟發,它學斯諾的樣子人立而起,抱住安吉洛的駝色長靴……
“不行,下去!狼王!”安吉洛奮力推搡狼王巨大的狗頭,卻換來一陣口水飛濺的“哈斯哈斯”。
“……”
幾分鐘毫無意義的“反抗”後,安吉洛癱坐在扶椅,單扶額,認命地丟給狼王一條左腿。
他淺藍色的眼珠掃過狼王的後腿……
狼王是伯爵的狗,安吉洛然不能對它做什麼,他只是隨便想想罷了,反正閒也是閒。
他默默回憶起那個“小術”的步驟。
誰知道呢……
說不定過段時間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