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明天下第一千零六章 各自安好（3）
福建福州，總兵府，又名平虜侯府。
酒宴已經擺好，作為鄭氏家族的族長，平虜侯鄭芝龍沒有回到泉州去，而是留在了福州，四弟鄭鴻逵代表他回到了泉州，參與家族的聚會。
鄭成功也留在了福州，這是鄭芝龍特意吩咐的。
酒宴就是團年飯，女人不能夠上桌子，陪著鄭芝龍吃團年飯的，只有鄭成功。
鄭芝龍的神色不是很好，鄭成功的神情也不是很好，吃飯之前，父子倆有一次短暫的交談，效果不是很好。
鄭芝龍還是端起了酒杯。
“成功，來，我敬你一杯，你是鄭氏家族的希望，將來鄭氏家族的一切，都需要你來繼承，我就是想著讓你明白，無論什麼時候，家族是最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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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成功端起了酒杯，恭恭敬敬的站起身來。
“父親，孩兒記住了，這些年來，孩兒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鄭氏家族。”
鄭芝龍鼻子裡面哼了一聲，還是將杯子裡的酒全部喝下去了。
鄭成功也喝完了杯子裡面的酒。
就在鄭成功舉著酒壺倒酒的時候，鄭芝龍再一次的開口了。
“成功，我知道你做的所有事情，也是為了鄭氏家族，不過有些時候，你思考的方向，還是要改變一下，你說史書會記載，這我相信，不過史書也是人寫的，我們鄭氏家族擁戴皇上登基，已經是天大的功勞，總不能說將鄭氏家族的一切都拿出來，無償給皇上和朝廷吧，如果真的那樣做，怕是鄭氏家族已經不存在了。。。”
倒完酒，鄭成功端起了酒杯。
“父親的意思，孩兒明白，不過孩兒覺得父親倒是要改變一下看法，青史留名才是最為關鍵的，父親不在乎這些，那是不行的，雖然我鄭氏家族擁戴皇上登基，鼎力支持皇上和朝廷光復大明王朝，不過在很多事情上面，我鄭氏家族還有保留的。”
“就說左夢庚的事情，父親一直都責怪孩兒，其實孩兒是經過了仔細的思考，才斷然斬殺左夢庚的，且不說左夢庚有私心，一心想著為左良玉報仇，就說父親將左夢庚帶到皇上的面前，說是高傑投奔了大吳朝廷，又能夠怎麼樣，難不成那樣做，就能夠讓皇上和朝廷六神無主了，什麼都做不好了嗎。”
“還有，在出兵征伐這件事情上面，孩兒覺得，出兵還是有必要的，不管浙江的劉澤清和劉良佐是不是出兵，我鄭氏家族都要出兵，直接進攻湖廣等地，當然，大軍必須由鄭氏家族的將領來統帥。”
。。。
鄭芝龍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了，剛才他與鄭成功之間的爭執，就與這件事情有關。
“成功，出兵的事情，你不用多言，我自有決斷，高傑不是在廣東節節勝利嗎，那就讓他繼續在廣東和廣西作戰，劉澤清和劉良佐沒有任何的動作，我們管不著，不過鄭氏家族必須要牢牢的護衛福建各地，保證福建的穩定，一旦我們抽調大量的兵力出去作戰，必定導致福建各地守衛的空虛，到了那個時候，高傑突然率領大軍來到福建，我們該怎麼應對，是乖乖的交出來錢糧，還是與高傑捉對廝殺啊。”
“成功，有些事情，你不要想的太簡單了。”
鄭芝龍的話說的很柔和，他面對的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鄭成功，發脾氣沒有多大作用。
鄭成功的臉色也很平靜，他看著鄭芝龍，不慌不忙的開口了。
“父親說的不錯，孩兒很是贊同，孩兒也知道，若是鄭氏家族的主要力量都出去征伐，那麼高傑很有可能趁機回到福建，對我鄭氏家族下手，到了那個時候，皇上和朝廷什麼都不會說，樂的坐享其成，不過孩兒以為，和鄭氏家族真正的壯大比較起來，這些都不算什麼。”
鄭芝龍禁不住瞪大了眼睛，這樣的話語，他從未聽鄭成功說過，這也難怪，在他的眼裡，鄭成功一直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哪裡有說話的機會。
“成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的清楚明白一些。”
鄭成功倒是不著急了，端起了酒杯。
“父親，辭舊迎新之際，孩兒敬您一杯酒，祝我鄭氏家族名垂千古。。。”
鄭芝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端起了酒杯。
“好，這杯酒我喝了。。。”
一口氣喝完了杯子裡的酒，鄭芝龍看著鄭成功給自己倒酒，眼神變得柔和了很多。
鄭成功倒完酒，依舊站在鄭芝龍的對面，準備開口說話。
“成功，你坐下說話，吃一些菜，要不然菜都涼了。。。”
鄭成功坐下了，不過沒有動筷子。
“父親，您和四叔都是為了鄭氏家族，這一點孩兒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不過孩兒的想法不一樣，我鄭氏家族是憑著什麼發跡的，天下人都知道，就連泉州的一些士大夫和讀書人，對於我鄭氏家族，都有些瞧不起，父親在泉州做了那麼多的善事，還不是為了鄭氏家族的名聲，還不是為了鄭氏家族的子孫能夠抬起頭來。”
“父親和四叔擁戴皇上即位，支撐了朝廷大部分的開銷，可朝中那些大人，對我鄭氏家族，依舊沒有多少的好臉色，在他們看來，我鄭氏家族，乃是蠻夷出身，不管怎麼做，家族都是有汙點的，與他們那些士大夫家族都是無法比較的。”
“皇上敕封父親為平虜侯，可這朝中絕大部分的事宜，都是與黃大人、馬大人和阮大人商議的，父親很少參與其中，這說明了什麼，難道父親不明白嗎。。。”
鄭芝龍的神色漸漸的不好看了，一拳打在了桌上。
“都是一些白眼狼，吃著我鄭家的，喝著我鄭家的，拿著我鄭家的錢糧養活家人，反過來還要鄙視我鄭家，依著我的脾氣，對他們不客氣。。。”
鄭成功輕輕的搖頭。
“父親萬萬不要有這等的想法，其實父親與四叔擁戴皇上登基，強力的支援朝廷，已經改變了鄭氏家族的不少形象，俗話說得好，英雄不問出處，當初明太祖朱元璋，不也當過乞丐嗎，我鄭氏家族擁戴皇上登基，擁戴光復大明的事業，就已經與家族的出身沒有多大關係。”
“光復大明，不僅僅是擁戴皇上登基，還要有實際的行動，譬如說對外征伐，譬如說立下赫赫的戰功，這樣，天下人的看法就會改變，就算是有些士大夫家族想要非議我鄭氏家族，也是說不出口的，說出來了也要遭遇到譴責。”
“我鄭氏家族在關鍵時刻出兵，討伐流寇張獻忠，必定得到皇上和朝廷的讚譽，得到天下人的讚譽，這樣的事情，我們為什麼不做。。。”
鄭芝龍臉上露出了讚賞的神情，但很快消失。
“成功，我沒有想到，你能夠看的這麼深遠，以前都是我錯怪你了，其實你的這些想法，可以和你四叔多說說，他的文采不錯，也有一些謀略，你和他商議這些事情，能夠想的更好，不過你說鄭氏家族出兵的事宜，我看還是要謹慎，不要說在福建，就算是在福州，盯著我鄭氏家族的人都不少，誰都想著我們鄭氏家族的財富，我們真要出兵了，導致地方力量的空虛，乘虛而入的人和家族怕是不少。。。”
鄭成功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父親，孩兒的話說的很直接了，有些話孩兒不想說，父親總覺得鄭氏家族不安全，其實這樣的問題不存在，當初我鄭氏家族主要控制的也就是泉州，現如今我們將主要的力量依舊集中到泉州，保住我們的根本，這樣的情況之下，我鄭氏家族的大軍出征，就沒有多大的問題，就算是福建其他的府州縣被他人控制，只要我們獲得作戰勝利，回到福建的時候，一切依舊是我鄭氏家族控制，相反，如果我鄭氏家族一直都留在福建，等到高傑獲得了作戰的勝利，來到了福州，我鄭氏家族怎麼面對，難不成兵戎相見嗎，到了那個時候，我鄭氏家族辛辛苦苦積累起來的聲譽，將要毀於一旦啊。。。”
鄭成功這個時候說出來了實話。
鄭芝龍不斷的點頭，親自拿起了面前的酒壺，給鄭成功倒酒。
“說得好，說得好，成功，要不是你的提醒，我還真的想不到那麼多，照你這樣說，出兵征伐是必須的，出兵的規模可以考慮，我想鄭氏家族的大軍出征，這主帥非你莫屬，開年之後，我會親自向皇上和朝廷舉薦你，讓你出任主帥。。。”
鄭成功連忙站起身來，對著鄭芝龍抱拳了。
“父親，孩兒一定竭盡全力，不辜負您的期望，孩兒一定打敗流寇張獻忠，為鄭氏家族爭光添彩。。。”
鄭芝龍哈哈大笑，端起了酒杯。
“成功，來，我敬你一杯，這個春節，是我最高興的一個春節，要不是我們父子傾心的交談，我還要誤解你啊，聽你這樣說，以前的很多事情，我也想明白了，你看的比我深遠，今後這鄭氏家族交給你，我也放心了，來我們父子喝了這杯酒。。。”
鄭成功端起酒杯，首先喝下去，鄭芝龍臉上帶著笑容，一口氣也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