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明天下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末路（15）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

遼陽城，臨時行營，廂房。

數十名軍官在廂房外面等候，此刻進入廂房的軍官，都是滿八旗和蒙八旗二等甲喇章京以上的軍官，其餘的軍官則是等候在外面。

廝殺已經暫時停止了，整個的遼陽城，都籠罩在血腥的氛圍之中。

接近一整天慘烈的廝殺，讓所有人都有些麻木了，臉上和身上的血漬沒有人清理，這個時候，他們最為關心的還是接下來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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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軍的損失是慘重的，西門最終沒有能夠攻陷，東門方向的八旗軍損失更大，而最要命的還是從南門方向正面突破的登萊新軍，他們距離臨時行營已經不足百米的距離。

如果臨時行營被登萊新軍攻陷，對於八旗軍的士氣將是沉重的打擊，也是難以承受的打擊，一些八旗軍軍士很有可能認為作戰已經失敗了。

濟爾哈朗端坐在中間，毫無表情，其餘諸多滿八旗和蒙八旗的高階軍官，站立在他的面前，全部都低著頭，沒有誰開口說話，這裡面就包括了敬謹郡王尼堪。

兩名黑衣人跪在地上，他們是從城外返回來的斥候，也是濟爾哈朗派遣從密道離開的唯一兩名斥候，他們帶來了重要的情報，證實了濟爾哈朗的判斷。

“我剛剛得到訊息，西平堡沒有被攻陷，反倒是進攻西平堡的漢軍，全軍覆沒，所以說守衛南門所謂的漢軍，其實就是登萊新軍，他們殺死了駐守南門的兩百名八旗軍軍士，趁著黑夜開啟了南門，讓登萊新軍佔領了東門、西門和北門。。。”

濟爾哈朗還沒有說完，驚詫的聲音就出現了。

濟爾哈朗沒有在意，對著眾人揮了揮手。

“你們都是八旗軍的高階軍官，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情，就是要求你們做好最壞的準備，登萊新軍苦心積慮，不僅僅是要剿滅我們，還要滅掉我大清國，所以我已經給朝廷寫去奏摺，懇請朝廷派遣重兵，拿下鎮北關，保證大軍能夠從鎮北關順利北撤。。。”

“白天的戰鬥情形，我都知曉了，你們不用多說了，我們的損失的確很大，大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接下來我們面臨的局勢更加的惡劣，登萊新軍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讓我們從遼陽城撤離，近二十萬的大軍啊，我都不知道登萊新軍的主帥，怎麼有如此的氣魄。。。”

“不要以為天黑了，我們就可以松一口氣，登萊新軍不會停止進攻的，他們擅長黑夜作戰，對於我們來說，黑夜是不利的，我們的弓箭手看不清楚對手，無法準確的射出弓箭，登萊新軍手中的這隧發槍，比我們的弓箭厲害太多了。。。”

濟爾哈朗拿起了桌案上面的一支撞擊式隧發槍。

“這東西，我們一定要送到京城去，讓朝廷知曉，還有那些落地爆炸的火箭，也要稟報給朝廷，我們所習慣的作戰，都是衝鋒廝殺，都是面對面的砍殺，以往我們也見過火繩槍，作戰的時候壓根沒有多大的作用，所以我們忽視了隧發槍，我記得朝中有人說過登萊新軍的這種隧發槍，但沒有誰注意，這是我這個主帥的過失。。。”

“好了，時間緊迫，接下來該要如何作戰，我想聽聽你們的想法。。。”

濟爾哈朗放下了手中的撞擊式隧發槍，看向了眾人。

沉默持續了足足一分鐘的時間，敬謹郡王尼堪抬頭了。

“大帥，您還是趁著天黑突圍出去，侄兒願意率領大軍抵禦登萊新軍的進攻。。。”

濟爾哈朗再次對著尼堪擺手。

“不要說這些話，我是不會撤離遼陽城的，除非是八旗軍的軍士安全的撤離了遼陽城，白天我們選擇從西門突破，誰知道登萊新軍早就有了準備，西門和東門都沒有了機會，剩下的南門，登萊新軍重兵把手，餘下的就是北門了，尼堪，你說說，我們是不是也趁著天黑之際，從北門發起進攻。。。”

尼堪沒有猶豫，對著濟爾哈朗抱拳開口了。

“大帥，侄兒認為，還是要從東門發起進攻，登萊新軍習慣黑夜作戰，我八旗軍也可以黑夜作戰，我們集中兵力，從東門發起進攻，一定能夠拿下。。。”

濟爾哈朗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到了這個時候，其實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了，大家都是面對面的慘烈廝殺，八旗軍損失雖然很大，可登萊新軍的損失也不小，只不過濟爾哈朗一直都被虛假的情報誤導，導致八旗軍遭受了慘重的損失。

“尼堪，你說的是，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我想鞍山的情形，就不用去考慮了，駐守鞍山的葉臣，凶多吉少，登萊新軍死死的封鎖了訊息，我本來是準備以鞍山來牽制登萊新軍的力量，誰知道是這樣的局面。。。”

“你們都出去準備吧，告訴所有人，他們只有半個時辰的歇息時間，我們要力爭在登萊新軍發起進攻之前出動，掌握先機，尼堪，你留下來，我還有話要說。。。”

所有人都離開了廂房，包括侍衛。

看著臉上帶著疲憊神情的尼堪，濟爾哈朗開口了。

“尼堪，這是我寫給朝廷的奏摺，前一封奏摺由嶽東帶到了京城，這一份奏摺，我想讓你帶到京城去，你要親自將奏摺交給攝政王，你告訴攝政王，請他一定詳細看看奏摺，我是軍中的主帥，知曉前方的一切情況，這一次我大清國是真的危險了，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尼堪低著頭，沒有開口說話，換做一天多之前，他一定會不服氣開口辯解，可現在不會了，進攻東門和西門的戰鬥，異常的慘烈，八旗軍拼盡全力還是失敗了，由此可見，登萊新軍的戰鬥力真的不一般，絲毫不弱於八旗軍，而且登萊新軍的謀略更是高超，遠非八旗軍可以比擬的，如此情況之下，賭氣的話就不用多說了。

“很好，尼堪，你親自領兵廝殺，知曉了登萊新軍的強悍，也知道駐守遼陽大軍面臨的險境，我們只能夠依靠自身了，一會我會親自率領大軍進攻東門，希望能夠趁著黑夜拿下東門，讓諸多的將士能夠從東門安然撤離遼陽城。。。”

“唉，局勢變化太快了，這些年，我們還是認為八旗軍是最為驍勇的，是天下無敵的，人家大吳朝廷利用這些年的時間，不斷的壯大實力，可我們在做什麼，白白的消耗了這些年的時間，先皇去世已經有五年時間了，足足五年啊，我們究竟做了什麼。。。”

“這一次，大清國的劫數真的來了，登萊新軍並沒有傾盡全力，我們得到的情報，還有數十萬的登萊新軍，沒有參與這一次的戰鬥，如果登萊新軍盡數出擊，我們怕啥早就崩潰了，有些事情，我們必須要承認，特別是不少的滿人權貴，自高自大，想來是多麼可笑。。。”

“尼堪，我很看好你和嶽東，你們是晚輩，大清國的未來，必須要依靠你們，攝政王的身邊，需要幫手，經歷了這一次的磨難，我想攝政王也能夠明白很多。。。”

尼堪終於忍不住抬頭了。

“大帥，侄兒護衛您撤離遼陽城，您放心，侄兒一定能夠率領大軍，突破登萊新軍的包圍，撤離遼陽城的。。。”

濟爾哈朗看了看尼堪，微微一笑。

“尼堪，不用多說了，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其實你我都清楚，大軍想要撤離遼陽城，難度巨大，傷亡一旦增大，軍士無法承受，士氣必定低落，今天我們聲東擊西，佯攻東門，實際上主要進攻西門，還是失敗了，接下來我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計謀，只能夠依靠弓箭與登萊新軍廝殺，我們實際上已經處於劣勢。。。”

“我已經稟報攝政王，不要派遣大軍馳援遼陽城，務必要竭盡全力拿下鎮北關，如果攝政王採納了我的建議，就是大清國的大幸，可我總是不放心，我以為攝政王不一定捨得放棄遼陽城，很有可能繼續關注局勢的變化，接著才會採取下一步的措施，說到底，攝政王不相信駐守遼陽的大軍會遭遇慘敗，如果真的是這樣的情形，那局勢就危險了。。。”

“所以，你一定要帶著我寫的奏摺，親自前往京城，直接面見攝政王，你不需要多說什麼，我的奏摺裡面，所有需要說的話，全部都說了，我想攝政王看見這封奏摺，一定會迅速下定決心，採取行動了。。。”

“關鍵時刻，必須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我記得這話是范文程說出來的，現在想來，這話很有道理，也不知道文程的情況怎麼樣了，攝政王真的該聽一聽文程的建議了。。。”

尼堪接過了奏摺，看著濟爾哈朗，他還不知道該如何離開遼陽城。

兩名侍衛進來了，其中一人是濟爾哈朗的親衛隊長。

“你們帶著尼堪，前往密道，記住，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密道。。。”

“尼堪，你可以挑選十人，跟隨你離開遼陽，前往京城，不過這十人必須是你絕對信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