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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遙遠的江湖

第二百零七章 [爆]賭局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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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遙遠的江湖第二百零七章 [爆]賭局啟示

(作者按:這一章涉及一種古老的民間賭術——牌九,現在除了偏遠農村,別的地方比較少見,所以外行人看來會比較生澀,如果你是個好孩子,從不參與賭博,恐怕這一章很難看懂。那麼,為了讓自己不致打瞌睡,你大可跳過去,直接看一下章,並不影響情節的連貫與理解。

順便說一句,牌九在影視劇裡倒是經常出現,八九十年代的港產賭片裡就不用說了,最著名的如周星馳在《大話西遊》中飾演的角色叫“至尊寶”,名稱便是源自牌九,是其中最大的一副牌,由王六和丁三組成。這兩張牌組合起來最大,分開卻最小。現在你知道了,為何至尊寶在腳底板長出三顆痣以前,只能在五嶽山上做強盜,而且還只是個人見人欺的小幫主,連個小蜘蛛精都打不過。因為那時他相當於牌九裡的王六,還沒與丁三合為一體。直到憑藉月光寶盒回到五百年前,遇到紫霞仙子,她在他腳底板蓋了三顆痣,他才恢復真身,變成真正的最強者至尊寶——孫悟空。這是題外話。)

在描述接下來的險境之前,我必須說一說最後一個圓盤上的刻度為何是十六。而要解釋這一點,又必須從一場毫不起眼的賭局說起。

許多天以前,準確地說,是我來到秀水鎮的第一天,為了查清自己到底陷進了什麼樣的江湖陰謀之中,我第一次走進金城賭坊,第一次體驗到人類在這種場合下神奇的激動與瘋狂。

我對賭術一竅不通,在整個賭坊裡,大概只有我是個冒充的賭客。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引人注目,我刻意在每張賭桌上都停留了足夠長的時間,假裝專注,假裝投入,假裝興致勃勃。事實上,這個過程是比較痛苦的。我們都有類似的經驗:對自己完全不懂的事情,過分專注和投入的結果,就是昏昏欲睡,甚至頭暈目眩。

但有一張賭桌卻引起了我的興趣。並非這桌上的人特別瘋狂,也不是這桌上的錢特別多,而是因為這桌的賭法,讓我這個門外漢多少看出了一點門道。

我最初注意這一桌,並最終走向這一桌,最主要是因為它位於大廳一角,光線昏暗,背靠牆壁站在賭桌邊,有利於我觀察所有來來往往的人。同樣的原因,使得我在這一桌停留的時候最長。於是,這一桌的玩法我觀察得最久,起初一頭霧水,無師自通看出點門道之後,我逐漸興趣盎然。

從旁人的閒言碎語裡,我知道這桌玩的是“牌九”。這是一種歷史悠久的博戲。

桌上參與拿牌的賭客,只限四個人,一個莊家,另外三個都稱為鹹家。但不限圍觀者人數,而且可以隨意下注,也不限注碼大小。這也是我能夠長久隱身於這一桌的客觀原因,當時圍觀者眾多,我只是其中之一,就像滴水入海,根本沒人會正眼瞧我一下。

牌九一共三十二張,據說是用動物骨頭打磨而成,所以又稱為骨牌。三十二張牌都呈長方形,每一張尺寸大小一模一樣,長約三寸,寬約一寸半,厚度大概只有二分。所有牌被統一漆成了黑色,其中一面光滑如鏡,另一面雕著不同的點數,最少兩點,最多十二點,圓點在牌面上排列成不同的花樣,並因每張牌的功能大小不同,用紅白兩色塗飾。

根據點數和花色的不同,三十二張牌大致可以分為兩類:文牌和武牌,在有些人口中,又將武牌稱為雜牌。每張文牌都有具體而形象的名字,但所有的武牌則只以點數相稱。具體名稱和數目如下。

文牌:天、地、人、鵝、梅花、長三、板凳、斧頭、紅頭十、高腳七、銅錘六。全部成雙出現,共計二十二張。

武牌:雜九、雜八、雜七、雜五、六、三。只有最後的“六”和“三”不成雙,其它牌同樣都成對,合計十張。

順便提一句,武牌中不成雙的“六”和“三”如果恰巧組合在一起,便是傳說中的“至尊寶”,比任何一副牌都大。但是,假如將“至尊寶”拆開,以“六”和“三”單獨與別的牌組合,那就一錢不值。

在江湖上以武為尊,但在牌九桌上,“武”似乎被人看不起,不但被當作打雜的,而且連正式名稱都沒有。大概牌九最初是哪個無聊文人創設的,重文輕武的思想,有意無意地滲透進了牌面的歸類和名稱當中。

進入真正的博弈之前,鹹家承擔洗牌的義務,而莊家擁有碼牌的權利。博弈開始,由莊家擲色子決定發牌的先後順序,一莊三鹹四個人,每人拿四張牌。也就是說,碼好以後的三十二張牌,可以連續賭兩局,然後再重新洗牌和碼牌。

拿到牌之後,各人根據自己的判斷或猜測,將手中的四張牌進行排例組合,分成前小後大兩組;接著莊家出手開牌,也叫“開寶”,莊鹹之間將前後兩組進行分別比對,以定輸贏。除了“對子”和特殊組合“至尊寶”,其它情況下,決定“吃”、“賠”或者“和”,比的都是兩張牌加起來的點數大小。

我大致旁觀了一個時辰,才基本搞清楚以上這些細節。看到入迷處,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甚至忘記了到此地來的初衷,手裡揣著幾錠銀子,開始蠢蠢欲動。

後來我終於沒忍住,將一小錠銀子扔在了“天門”。那是其中一個鹹家。三個鹹家所處的位置,各有叫法,坐在莊家右邊的稱為“上門”,左邊的稱為“下門”,所謂“天門”,就是坐在莊家對面的那一位。我將注碼下在這道門上,並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只不過因為“天門”這個名稱聽上去非常有氣勢。

在莊家將色子甩下去之機,我才發現,這一局所有參賭人當中,我下的注碼最小。但我並沒有因此感覺羞愧,反而抑制不住心中一直怦怦亂跳,畢竟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參與賭博。

心跳持續到“開寶”的那一刻。然後屏住呼吸仔細看結果。

猛烈的心跳過後,接著便是一陣狂喜。因為從牌面上看來,我贏了。

“天門”的四張牌是這樣的:前面“地牌”加“梅花”,一共十二點;後面“天牌”配“斧頭”,一共二十三點,單以點數而論,這算是最大的了。

反觀莊家,最大的一張牌才五點,就是武牌中的“雜五”;另外三張,一是“板凳”,一是“鵝牌”,還有一張“三點”。無論怎麼組合,沒有超過九點的。莊家的策略是:“板三”七點向前,“鵝五”九點壓後。另一種“前八後八”的組合策略,被莊家捨棄了。

無論如何賠定了。我心跳平穩下來,靜靜地等著莊家給錢,默算著贏到手的這錠銀子能幹些啥,至少可以在秀水鎮最高級的酒樓裡吃上一頓大餐。我沒去看“上門”和“下門”究竟是什麼牌,那跟我無關。

人群中發出一陣長長的驚呼。結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莊家通吃!

做莊的傢伙手上不急不忙地將桌上的所有銀子掃向自己,一張胖胖的圓臉上眉開眼笑。其他所有人,包括鹹家和圍觀下注的,除了我之外,全部哀聲嘆氣,一臉沮喪,還有人帶著絕望的神色。

我並不沮喪,而是莫名的驚詫。第一反應是,自己身份和行藏都暴露了,別人剛撒了個網,我成了他們的獵物,前後左右都是欲將我置於死地的人。而賭桌上的輸贏只不過是個晃子,莊家在用一種特殊的辦法逼我出手呢。

我下意識地抓住腰間的劍柄,後退了一小步。接著我又意識到自己有點杯弓蛇影。賭桌上的情緒波動,似乎讓我暫時失去了判斷力。我在此處站立良久,若是強敵環伺,我怎麼可能剛才沒有一點感覺呢?當初在荒原上練就的求生本能,是不可能輕易消失的。

我不動聲色地環視身邊的賭客。沒人注意我,他們的精力全在銀子和牌面上,更沒人對剛才莊家通吃表示哪怕一點異議。這些人不可能偽裝的沒有一點破綻,惟一的解釋便是,他們與我無關。我再次告訴自己,我太緊張了。

牌局沒有問題,那麼,是我對輸贏的判斷不正確。冷靜下來反問自己,我真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僅憑雙眼觀察,便對一門賭術理解得這麼透徹嗎?它的輸贏原理,可能比我想象的複雜得多。

我不能向身邊人詢問,否則就真的暴露了,一個不懂賭術的人,混跡於烏煙瘴氣的賭場,誰都知道你別有用心。

我也不想立馬離開。因為我還沒有達成來此的目的。我只能繼續站在桌邊觀察下去,當然,我再也沒有下注了。雖然輸贏不大,但不想再做冤大頭,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

此時我重新又變成了一個旁觀者,低調再低調,讓自己的行為和神色,儘量融入眾人之中。這反而讓我心神更加澄明起來。

不久之後,我便發現,賭法和輸贏原理,確實沒那麼簡單。

首先,除了比點子大小,還得看花色。也就是說,在相同點數的情況下,還要比較搭配的是什麼牌。以上文牌和武牌的分類和排序,在此處發揮了最大的作用。此前我一直覺得,這個分類和排序有點小題大做,現在我才知道,每一個細節和名稱,都有不可或缺的意義。

其次,並非點數越多越好,而是“以九為尊,遇十歸零”。比如我下注時天門那副牌,前面十二點,遇十歸零,只剩兩點,後面二十三點,同樣遇十歸零,很不幸的是,去掉兩個“十”之後只有三點。如此算來,“前二後三”比莊家的“前七後九”小多了。

第三,只有兩張牌遇十不歸零,即“天”牌和“地”牌,前者滿十稱為“天槓”,後者滿十稱為“地槓”,都比九點大,但比任何對子小。

三個規則當中,最讓我迷惑的是第二個。為什麼要“以九為尊”呢?比點數多少就純粹比點數多少吧,何必又多此舉,非要“遇十歸零”?據說與帝王相關的一切,處處以“九”為大,所謂“九五之尊”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但賭博無論如何都是一種江湖遊戲,為何滲入了如此嚴重的帝王思想?

除了迷惑,我還心存不服,當然主要是因為我輸了錢。但不服動搖不了賭桌上的規則,這可比江湖規矩嚴苛多了。在賭桌上,無論什麼身份,都得在這個規則之下行事。這種規則對每一個賭客而言,是一個公平的起點。你想破壞它,所有的賭客恐怕都不答應,不守規則,人人都會與你為敵。

你即便心存不服,也不得不承認,賭桌上其實比江湖上公平多了。江湖規則可以隨意踐踏,只要你有足夠的實力,任意妄為時,還不乏真心和假意的追隨者;但在賭桌上,並不是你比別人錢多,就可以隨便更改遊戲規則的。賭桌上的規則倒也並非絕對不能更改,只不過要徵得所有賭客的同意,否則遊戲便無法繼續下去。

無論如何,我終於知道,人們為何將這三十二張牌稱為“牌九”了,大概源自“以九為尊”的賭牌規則。我後來想起這場賭博,不知為什麼,腦海裡最先湧現的便是“遇十歸零”這個奇怪的規則。

你知道了,我現在花了這麼大的篇幅,詳盡地介紹我生平參與的惟一一場賭局,也是因為“遇十歸零”這四個字。它的由來依然讓我迷惑不解,但在此時,門外的朱玲正在焦急等待、門內的我茫然無助之時,這四個字給我了靈光一現。從而真正解開了萬方成留下的難解之謎。

起先我面對“七十六”和圓盤上的最大數值“六十”,陷入困惑,不知道這兩個數有什麼聯絡。而門外的朱玲催促得越來越急,我曾經下定決心要賭一把。此時我思維混亂,思緒亂飛,由“賭一把”而回憶起許多天以前的那場賭局。於是自然而然聯想到印象深刻的“遇十歸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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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猛然心頭一震。既然牌九賭桌上有“遇十歸零”這麼一種規則,那麼,現在我面對的“七十六”,是否也在某個數值上歸零之後,才有實際意義?除此之外,似乎根本就沒有別的解釋。

圓盤上最大數值是六十,這是一個臨界點,它既是迴圈的起點,也是終點。那麼,“歸零”的也很可能就是這個數值。就像賭桌上“遇十歸零”的道理一樣,大於“六十”的數值,便減去“六十”的倍數,然後才能在圓盤上找到相對應的刻度。如此一來,無論門頂上出現什麼數字,都有實際的意義。

我早該知道,萬方成不會幹無意義的事。

娘當年在荒原上教我以“天干”和“地支”紀年,告訴我第一年叫“甲子”,第二年叫“乙丑”,依此類推,此種搭配六十年不重複。我當時犯愣,問她六十年之後又怎麼辦?她便笑著說,六十年滿“一甲子”,它是一個終點,同時也意味著另一個起點。六十年之後,我們的紀錄便從頭開始,又是“甲子”、“乙丑”,一直迴圈下去,永無止境。

這是一個“六十歸零”的顯著例子。萬方成在圓盤上將刻度最大值設為六十,靈感很可能就是來自“天干”和“地支”紀年。

想到這裡,我再也不猶疑了。來不及驚喜,答案衝口而出,告訴門外的朱玲,最下面圓盤上應該將指標定位在十六格。

我猜中了答案。但是結果卻比沒有答案糟糕千萬倍。

朱玲剛停下所有動作,室內便傳出一陣巨響。響聲沉悶,其間沒有金鐵交鳴之聲。我從響聲中感覺到了很濃的危險氣息。果然,門上的尖刀紋絲不動。

我察覺響聲來自腳下之時,已經晚了,雙腿突然懸空,身子不由自主直線往下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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