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聽我解釋！第十四章 月亮，好圓
時值半晌。
蒼穹之上，豔陽高照，偶爾雲卷雲舒，和煦的清風吹拂著一望無際的江面。
公孫櫟閉目凝神，盤坐於青石之間。
他雪白色的長鬚隨風微動，似與此景融為一體。
這時，一隻羽翼漂亮的凡鳥恰巧飛過。
它扇動了兩下翠翅，落在了公孫櫟的肩頭，接著，便嘰嘰喳喳啼叫了起來。
不多久，反鳥動聽的呼喚聲吸引來了另外一隻同類。
兩鳥脖頸纏綿，遠處的常青樹又添了幾粒翠黃色的嫩芽，那應該屬於春天的氣息……
說來，星月皇朝雖四季如春，不過因它地勢緊鄰北疆，相比更南邊的大乾皇城，星月皇朝季節交替的層次感還有些許分明。
龍首山脈之下，江水依舊平靜，由近及遠，水色漸深，從碧轉墨，這是一條比翰江還要遼闊的水流，同樣，隱藏在深處的荒獸異獸也遠勝過翰江的底蘊。
突兀，似海的江流下方捲起了湧流巨浪，浪花滔天點點滴滴迸射入雲霄，無數雲朵瞬間被炸開，又化作冰涼的雨滴淅瀝瀝地灑落在了龍首山脈之間。
坐在青石上的公孫櫟睜開了渾濁的眼眸望去。
在那裡，一隻碩大墨黑的頭顱浮現，很快又沉入水底，正是消失許久的巨龜。
“如何？”
公孫櫟心覺不妙，他輕吐兩字，似言出法隨一般，平息了波濤洶湧的江面。
巨龜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於激動了，它縮化了龐大身軀帶來混亂，滿是皺褶的雙爪交錯烙印出一朵朵水花飛去水面，映照出數副它先前打探來得畫面。
這些畫面過於血腥，皆是來自江流地底深處，凡人無法觸及的地方。
公孫櫟凝眉看著這些景象，臉色漸漸有些失態起來。
“血海深涌、骸骨為禍、無源無渡，連那條孽蛟也折首了麼…”
巨龜俯首顫慄，那雙充滿靈性與智慧的渾圓墨珠閃爍，懇求公孫櫟出手助它壓制深海禍源。
公孫櫟點點頭，水亂山則變，本就是殃及魚池，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不過，此亂或許超脫他的掌控，調查壓制的同時也得向楓荻皇城求援。
……
順安王府。
“嫂嫂不去北疆了麼？”
飯桌上，嬛嬛貝齒輕咬著快子歪頭問起。
“嗯。”慕容菲臉色微緋，提及此事難免想起無雙先前那般捉弄她的羞恥姿態。
“我想了想，北疆之旅確實艱辛不如留在家裡跟大家一起玩玩牌好了，反正無雙很快就能回來，對吧？無雙。”
慕容菲見諸女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似乎快要看穿她的羞恥一般，她趕緊將話題拋出去，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蘇謙陌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嗯，我當時是尊重你們的意見，待會兒我讓薛玉安排好，既然嫂嫂不去，那就只準備你們兩個的行李……”
“大夫人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可靈趕緊搖頭拒絕了。
可靈長得雖小，不過心思極其玲瓏，加上她又清楚慕容菲心中期盼，所以心裡有了些許計較。
既然大夫人突然改口，那這中間必定發生了令她愜意的等價交換，不然憑大夫人那日的執著，不可能無緣無故放棄這個機會，想來這大概也是少爺不希望她們去吧？
思索著之間，可靈微微低眸瞥了一眼左手旁慕容菲的小腹，也不知道那裡會不會多出一個小少爺呢？
坐在對面的嬴子佩並不知道可靈心中所想，她還以為可靈是因為當著大家的面搶話害羞呢，畢竟可靈的耳根也微微泛紅了起來。
“對嘛，大家留在府上多好，非要去那裡受罪幹啥呀，說來嬛嬛妹妹呢，你要不要去？”
蘇謙陌也笑吟吟地看向嬛嬛，可靈乖巧的讓他有些心疼，目前就剩下這個在葉沁的故事中自己最愛的女人了。
嬛嬛薄唇顫抖了幾下，她心裡是想去的，只要公子在自己身旁，無論多苦都累她都能受得了。
“我…想去不知…那我也別去好了。”
嬛嬛說到一半，突然被好妹妹可靈勾了下手心，剎那間又改了口。
“那就這麼決定了，等我回來再補償你們。”蘇謙陌一錘定音，府邸隔牆有耳，有些話他不好解釋太多。
“回來？”嬴子佩扭頭疑惑地看了過來，“先前不是跟我說好上元節之後才走嘛，你不陪我們看燈了呀？”
蘇謙陌無奈地聳了下肩，“還有三天，事情有點緊迫，要不今晚我們大家提前去玩？其實那天看跟今晚看沒多大區別。”
嬴子佩撇撇嘴，“區別大了去呢，那晚的月亮才會圓，今晚又不圓，一點不應景哩，駙馬你弄丟了我母妃就不覺得虧欠我嗎？連這點小小的要求也不答應。”
“月亮麼？”蘇謙陌看向窗外，今晚的月亮果然不圓，不過麼…
他伸手指了指外面，“你們看，今晚的月亮好像又圓又大，似乎比以往更近一些。”
諸女自然不信，最起碼也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十二的月亮怎麼會圓？
不過，大家還是配合地看了過去，漸漸地，大家都變得目瞪口呆，各自的小嘴也張得喔圓喔圓。
在她們視野裡，一輪金黃金黃的巨大圓月好似掛在了院落間的樹梢上一下，彷若搬個梯子就能夠得著一樣。
“哼…”
但很快，嬴子佩就輕哼一聲，她跟母妃無話不談。
姒怡璇之前也把蘇謙陌曾在皇陵中變戲法似的隨意更改環境地勢的能力當故事講給了她的乖寶。
所以嬴子佩能夠猜到臭駙馬肯定催動了同樣的障眼法，就像他院子裡那條隱秘的光影小路可以直接連通到母妃的小樓閣裡一樣。
“它…怎麼會這麼大？我記得吃飯前天角邊明明只有一小彎彎的呀。”嬛嬛起身好奇地推開了凋花窗欄。
明月近在遲尺，美輪美奐，美得有些不真實，她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蘇謙陌胡謅道:“我曾聽說書人講過，月亮裡住著一個漂亮的仙子，或許那個仙子偷偷離家出走了，然後月亮必須尋找一個新的仙子，所以就過來了我們家，嗯…，總之你們小心點，個個長得太美別被月亮抓去，孤零零地做仙子…”
“胡說，明明是你…”嬴子佩正想揭穿蘇謙陌故意讚美大家來轉移話題的詭計，又想到他或許真得有要事去忙。
“算了算了，再放你一次，反正也不差這一次，吶，等你回來差不多就到了我們成親的時間，到時候你要是再敢推三阻四，哼哼…”
“好！”
蘇謙陌鄭重地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聞此，一旁的嬛嬛和可靈羨慕地望了過來。
坐在兩人中間的慕容菲好像沒有聽到他們對話一樣，她那一雙美眸眨呀眨，依舊認真地凝視著窗外的金黃圓月。
連她的童孔都被金色的光芒填滿了，彷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情緒。
只有細心地可靈注意到，大夫人放在飯桌下的小手捏得緊緊，手心裡那張手帕似乎都想要拽得融化了一樣。
“嘻嘻，你們兩個看我的駙馬幹啥？”嬴子佩笑問道。
“沒有呢。”嬛嬛撇開了目光，再次望向窗外金黃金黃的圓月，突然之間，怎麼就感覺它似乎不美麗了呢？
可靈也若無其事地低下頭，並拿起快子夾了一塊小酥肉放入嘴巴含了起來。
蘇謙陌正要開口，卻被嬴子佩偷偷揮了揮小拳頭，示意他有話憋回去。
“原來沒有呀。”嬴子佩咯咯一笑，“那算嘍，本公主還想著多給駙馬找幾個妾室服侍我們呢，那就只好辛苦一下露薇和紫煙…”
“有呢，有呢，我可以的，公主姐姐，帶我玩一個唄。”嬛嬛趕緊提著裙襬跑了過來，說著就要跪在嬴子佩面前。
蘇謙陌正想伸手阻攔，嬴子佩輕哼一聲攔住了他的手，蘇謙陌自覺理虧也沒有繼續堅持。
畢竟先前他的確答應過子衿子佩姐妹在上元節的時候一起去逛街看花燈的。
說起看燈，蘇謙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韓雪苓那個小丫頭，她那會兒似乎也想跟自己在那晚來一場美麗的邂後，擦，屁的美麗邂後，如果沒有失憶，他們之間的感情還算數，至少應該也算老夫老妻才對吧？
蘇謙陌胡思亂想之間，突然感覺自己的腳背被狠狠地踩了一下，正是坐在對面依舊望著窗外那輪明月的慕容嫂嫂。
皎潔的月光下，她的鼻尖晶瑩剔透，側臉也出乎意外的好看呢。
蘇謙陌自然不是吃虧的主，他長著自己手臂長，直接在桌下探手過去，輕輕撫摸到了她的裙襬上，嚇得慕容菲一激靈，趕緊收回了腿。
這時。
嬛嬛已經恭恭敬敬地遞上了茶。
“姐姐請喝茶。”
這茶其實是之前可靈泡給蘇謙陌喝的，只是還沒來及倒呢。
“嗯，馬馬虎虎。”嬴子佩有模有樣地抿了一小口，她的眼珠滴熘熘地轉著，偷偷看向了可靈，這個小丫頭似乎有些不上道吶。
嬛嬛也給可靈使了個眼色，自己的好姐妹可不能落下來，見可靈依舊低著頭專心吃飯呀只好主動幫她說話。
她試探性地問了句，“公主姐姐，可靈妹妹也能有份嗎？”
“我麼？”可靈茫然地抬頭。
她先是謹慎地看了眼嬴子佩，又看向嬛嬛，“我不行哩，少爺不喜歡府上有別的侍女，假如…我說假如，嗯，假如大家都是夫人沒有丫鬟怎麼行？對吧，少爺？”
“這個你們自己…嗯，子佩決定就好。”蘇謙陌機智地將話題重新拋給嬴子佩，現在他實在沒心思處理這些兒女情長的家長裡短，等北疆回來再細說好了。
嬴子佩給了蘇謙陌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那就到時候看吧，小可靈別後悔哦，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嘍。”
可靈抿嘴靦腆一笑，怎麼會後悔呢，大家在王府都是夫人，只有我一個丫鬟也好呀。
“今晚的月亮好圓吶！”慕容菲悠悠地感慨了一句。
“是哈，好圓。”嬴子佩被慕容嫂嫂提醒了一句，也覺得自己玩夠了，她示意嬛嬛坐起來，又認真地凝望向窗外。
月有陰晴圓缺呢，這樣又大又近的月亮，母妃和皇姐應該不曾見過吧？
慕容菲緊緊了衣領，開啟窗戶後，夜晚的風還是挺冷的，她扭頭問道:
“無雙決定明天就出發嗎？嫂嫂現在去給你準備衣衫，你吃完過去拿就好。”
“嗯，好，應該明天一大早。”蘇謙陌仔細想了想，這個時候，殷玥那道血氣到底是在薛玉身上，還是在赤桖身上，一會兒還得找一下王剛確認一下。
“行，我吃飽了，那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吃哈。”慕容菲打了聲招呼，便起身離開了。
待嫂嫂離開後，嬴子佩才壓低聲音問道:
“今晚你準備怎麼辦？就準備這樣湖弄本公主麼，我母妃那邊你要不要去一趟…”
蘇謙陌推開嬴子佩湊過來的小腦瓜，又夾起一塊小雞腿塞入她的嘴巴，“還沒吃夠吧。”
“唔，混…”嬴子佩惡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們兩個肯定發生過什麼，卻偏偏在她面前裝出一副純潔的樣子，遲早要他們原形畢露，哼哼！
蘇謙陌看著窗外自言自語起來，
“今晚我就不睡了，先去嬛嬛那裡聽曲，等你什麼時候彈累了，我就離開。”
聞此，嬛嬛驚喜地抬起了頭，沒記錯的話，這還是公子自從失憶之後第一次主動去找她呢。
是因為先前不讓她陪同前往的北疆的補償麼？
“好呀，我不累的，我可以為公子彈一宿哩。”
“嘖嘖嘖…”嬴子佩吧唧了幾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蘇謙陌。
“怎麼？”蘇謙陌看向她，“你不信我只是去聽曲？”
“你是在問我嗎？”嬴子佩趕緊側頭裝作沒有聽到。
她是不信臭駙馬又如此雅興。
先前從母妃身上那朵藝術成分很高的婆羅花血紋中，她早已看透了此刻的蘇謙陌，特別還有聖殿第四聖女當初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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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蘇謙陌回來後她還沒有跟他同房過，不過嬴子佩前兩天聽自己的貼身侍女露薇講過，駙馬又變得比之前更可怕了。
“不是。”蘇謙陌起身來到窗前，他伸出右手微微抬起。
“給你們看點好看的如何？”
三女好奇地望了過去。
在她們的視野裡，樹梢上的圓月也開始冉冉升起，直至半空。
隨後，只見蘇謙陌用力一捏，金黃色的圓月化作了無數燦爛的星火，好似煙花般迸發開來，不過它們並未墜落下來，而是化作了一張可愛的笑臉。
“是姐姐耶！”嬛嬛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嬴子佩笑起來的模樣，特別是那兩枚顯眼精緻的小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