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者的義務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宮肆想要睜開眼睛, 然而他覺得無比沉重，身體彷佛被打散, 他感知不到自己的眼皮，也感知不到自己的頭……手……內臟以及其他部位。
他感覺身體很沉很沉, 彷佛沉澱在世界最深處，然而又感覺自己似乎很輕，非常輕, 宛若空氣中的一粒灰塵，不, 比那還輕，還要細小, 幾乎已經無法被人看到了……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自己已經死了。
原來死是這樣子的感覺。
大家呢？大家怎麼樣了？
他們終究還是太自不量力了嗎？或許當時撤退才是正確的選擇嗎？
可是撤退又能怎麼樣呢？
撤退了，和其他人一起直面這種怪物嗎？讓所有撤離的能力者們, 讓安全局的人，讓瑪隆艾敏、尼鹿星隕……讓一個個留守在外大洲的普通人，讓阿吉去直面這種怪物嗎？
宮肆彷佛看到了那怪物一層層衝破所有人的方位, 最後直直降臨到最後幾座大陸上的場面。
那個時候, 等待大家的就是真正的覆滅了。
說他有點英雄主義也好，可是, 如果他能夠在這裡攔住這只怪物就好了，哪怕和它同歸於盡, 在所有人都安全撤離了的黑土大陸, 這裡搞不好是最適合和這傢伙開戰的戰場了！
那頭厄本能的選擇了這裡, 就是因為這裡是對其他人來說最安全的地方吧？
不能讓它出去……
不能讓它出去……
不能讓它出去！
如今他既然站在了這裡，就要發揮一點站在這裡的作用，如果他都這麼輕易被打倒，那其他人又能怎麼辦？你問他為什麼這麼有自信？哈！他可是祝融！
沒錯，他可是祝融！
世界上最厲害的火系器——祝融！
你見過會死的火嗎？
沒錯，一點火，一簇火，甚至一個火把，都可以輕而易舉被風吹滅，被水澆熄，可是只要這個世界存在火元素，只要這個世界還存在一滴火苗，他就可以不朽。
是了，現在的他，不正是一滴火苗嗎？
認真地感受著自己，宮肆感到自己根本不是一粒塵埃，而是一粒火，一粒無比微小的火。
雖然小，然而他卻存在。
哈哈哈！他還存在！
宮肆一下子振作起來了。
他開始認真地感受自己，感受著周圍其他的火元素，慢慢的，他居然真的在周圍看到了一粒又一粒比現在的他還要微末的火焰！
雖然小，可是卻存在！而且……很多！
在自己周圍廣闊無垠的黑暗空間之中，原來有這麼多的火！
心思一動，宮肆緊接著便看到那些火彷佛被他召喚過來，一粒又一粒融入他原本的火焰內，很快的，他變成了一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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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繼續感知，這一回，他感知到的就是周圍和他此刻大小差不多的一滴又一滴火種了。
沒錯，如今，這些火已經可以被稱之為火種了。
然後，他就感知到了溪流的存在。
確切的說是溪流的意識。
雖然看不到，可是他知道溪流就在這裡，和他在一個地方，他聽到了溪流呼喚自己的一聲聲。
阿肆……阿肆……
宮肆回應了他。
然後，他就聽到溪流的聲音明顯放鬆了下來。
太好了，阿肆，你還在。
嗯，我們，再試試看吧。
好。
沒有討論，也沒有商議，甚至連前後文也沒有，然而兩個人卻銜接自如，這就是他們的默契。
雖然平時他們也很默契，可是宮肆自認為他們還從來沒有如此默契過。
彷佛他就是他，而他也是他。
他是他的身軀，而他是他的靈魂。
這種感覺無比舒適，讓人安心，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對方仍然在，他們就有了底氣和希望。
兩個人繼續“收集”著黑暗空間裡的火焰，有條不紊但非常有序的收集。黑色空間中的火焰彷佛收集不完似的，每當宮肆以為自己已經收集完了的時候，他很快又在更廣闊的空間看到了更多的火，那些火很多都無比龐大，甚至比現在的他還要龐大！
那是其他人的火。溪流對他道。
其他人的火？你是說……其他器的火嗎？宮肆的心忽然一動。
嗯。
他便好像懂了什麼。
在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的火，祝融的火固然是火系器的，可是其他器的火聚集起來，也是不容小覷的火焰！
阿肆，來吧，我們可以的！看著前方一簇又一簇大小不一的火焰，溪流鼓勵道。
好。看著前方的火焰，宮肆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勐地向對方的方向撲去——
只經歷了短暫的阻隔，祝融的火焰便迅速馴服了那簇火，將對方吞併，成為自己的一部分，然後以更加磅礴的姿態撲向其他的火！
宮肆一開始還有意識的控制自己，一簇一簇的來，到了後來簡直便變成了橫掃千軍的姿態，席捲而去，所到之處，全部的火焰連成了一片。
他感覺自己越來越龐大，無比的龐大，鋪天蓋地，頂天立地一般！
直到他感覺自己的眼前一片火紅，一開始，他還以為那是因為他看多了火焰，到了後來才意識到，不，不是那樣的，他的眼前之所以一片火紅，他是因為他的眼眸都變成了火焰！
張開嘴，宮肆情不自禁叫了一聲。
他感覺自己的嘴巴裡噴出了一股無比巨大的火焰，他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然而地面卻在顫抖，他甚至聽到了地面傳來了一聲略帶恐懼的咆哮。
然後，宮肆站了起來，沒錯，他站了起來。
可是，現在的他是他，又不是他了。
***
“這是怎麼回事？我的器他……”就在剛剛，嚴陣以待的龐托克小鎮發生了非常詭異的事件。
有很多器忽然變成了火焰，紛紛向黑土大陸的方向飛去。
沒錯，完全不受統治者的控制，直接飛了過去，經過調查，那些器全部都是火系的器！
最早被收走的器的使用者全部都是統治者，為了保護自己的器，這些統治者還頗下了一番功夫，然而——
沒有用！
簡直無法抗拒，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器，不管他們之前是什麼型別的器，在那股力量到來的時候，所有的器全部化成了火焰！然後流星一般的投向黑土大陸的某處！
這是最早一批被“回收”的器，緊接著，同樣的事情開始發生在其他滯留在龐托克的火系器身上，全部都是火系的器！一層又一層往外推，就像此時此刻、以黑土大陸為中心，某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回收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火系器一般！
沒錯！就是回收！
他們只能想到這個詞。
大家一開始還有些慌亂，他們還以為這件事與此刻正在黑土大陸上的年有關，然而很快的，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們忽然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王級！是王級使用者誕生了吧？”
“沒錯，可以操控其他統治者的器，這種不容抗拒的控制力……這是王級使用者啊！”
“阿蒲啊！這是傳說中的王級嗎？”
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如今的恐懼中帶了一絲興奮，龐托克，不，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不，不是王級。”輪椅上，白髮蒼蒼的德林老師忽然笑了。
作為留守龐托克、準備時刻貢獻出自己最後的能力為人類築造最後一道防禦壁的老者，他一直關注著黑土大陸上的一舉一動，他的好幾個學生都在那裡，他比其他人更擔心他們的安全。
以至於，他也是最早注意到黑土大陸異常的人之一。
沒錯，只是之一，當即，不少人也注意到了那邊的異動。
不，已經不是不少人的問題了，那邊的動靜……已經根本到了所有人都無法注意不到的地步了吧？
人們目瞪口呆的看到前方的黑色大陸上忽然站起一個人來。
沒錯，就是一個人。
應該是人吧？
那麼廣闊的一座大陸站起來一個人，按理說應該是根本沒有人可以看到的事情，然而，這個“人”太巨大了！
那是一個巨大的火人！
有頭，有手，甚至還有腿，那龐大的火焰雖然形狀時時改變，雖然輪廓不夠清晰，可是那確實是個人形！
可是……那麼龐大的人……嗎？
黑土大陸在他腳下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小塊苗圃，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麼巨大。
不……那已經不是人了……
“那是……祝融！”
“火神祝融！”
人們立刻喊出了他的名字。
“神級……祝融的使用者達到了神級！剛剛就是他們在吸取大家的火！”終於把整件事想明白了，當時就有人興奮地喊了出來！
在座有不少姬洲人，也有不少安全局的人，作為最早目睹火神誕生的一批人，他們知道第一次看到祝融是什麼感覺，可是，那次的感覺和這次又不一樣。
或許，這才是祝融的完全形態？火神的真實形態？
“這個世界有救了！”有人立刻雙手合十，面朝黑土大陸的方向，雙眼圓睜一眨不眨地望向那裡，嘴裡喃喃出聲。
“光是火夠嗎？這個……我們其他系的要不要？”立刻有其他系的能力者反應了過來。
然後，宛若聽到了他這句話似的，人們當即就看到前方的黑色島嶼上，那個巨大的火人慢慢轉向他們的方向了，然後，向他們伸出手掌來。
親身經歷過的人都認為那是他們一生中無可複製的時刻。
就在那火人向他們伸出右手掌的時候，針對土系器的“回收”活動開始了！以龐托克小鎮的幾名統治者的土系器為首，一個個土系器先後被回收，他們直接變成了黑色的粒子飛向了黑土大陸！
所有人就是這麼親眼看著一把奇大無比的槍斧就這麼出現在了那火人的右手之中，槍斧的模樣有些眼熟，不少齊洲人立刻認出那是他們守護者的招牌器了！
“是了！我們的統治者和器也在黑土大陸上！他們和祝融在一起！”
手握槍斧，這一切還沒有結束，火人緊接著伸出了左掌。
於是，這一次被徵收的便成了金系的器。
龐大的鐵錘一點點成形，被巨大的火人握在了左手。
“是阿蒲。”這一回，輪到蒲洲的人激動萬分了。
然後，就在人們興奮地想著接下來被徵收的會是什麼的時候，那火人忽然坐下來了，沒錯，就是坐下來了。
掄起超大型號的巨錘，火焰的巨人朝下方掄下了第一錘！
然後第二錘！第三錘！時不時他還用右手的斧子在下面噼一下，人們聽著遠方一聲又一聲伴著咆哮聲的叮叮噹噹聲，忽然想到了一個畫面……
鐵匠？打鐵？
不、不會吧？
可是，眼前的火人的架勢非常專業，任何一個對打鐵有點瞭解的人都能立刻聯想到鐵匠鋪匠人的打鐵畫面，可是聽下方的吼聲，他打的顯然不是鐵，而是……
年？
是年吧？
只能是年了啊……
想到傳說中的年正在被人當做一塊鐵胚在擊打，所有人臉上的神色都有點飄忽不定起來。
龐托克指揮中心的大門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推開的。
一名明顯有土著特徵的小男孩跑了進來，一進來就是有點不標準的通用語：“有沒有器的風系統治者嗎？我是風系器，很厲害很厲害的那種！我朋友在裡面打年，我要過去幫忙！”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旁邊的年身上，對於這個不知怎麼闖進來的男孩，沒幾個人為他回頭。
並不包括德林老師。
轉過頭來，看到因為沒有人理會而東張西望的男孩，老者忽然衝他招了招手，然後男孩便立刻跑到了他的輪椅前。
“叫什麼名字？”德林老師溫和地問道。
“末法。”男孩道。
“為什麼想要過去幫忙？”老人又問他。
“因為阿肆是鐵匠，火可以熔鍊，錘子用於鍛造，槍斧代替刀子可以分割……可是光有這些不夠，還要有水有風，風可以讓火燃燒的更旺，我、我就是風！”他大聲道。
這一回，倒是又有人幾個人回頭看向了他。
德林老師仍然看著他，半晌，忽然微微一笑：“好吧，我是你要找的風系統治者，我曾經定過契，可是我的器已經不在了，介不介意我年紀太老？”
歪著頭看了他一遍，末法向他伸出手來：“亞登說過，如果找不到合適的統治者，找個年紀老的也不錯，我們定契吧！”
怔怔地看著少年，德林老師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不過，我卻嫌你的年紀太小，我不會和你定契，不過卻可以給你一個禮物。”
“啊？”正在因為不能定契而失落，末法看到老者卻沒有拒絕自己伸出去的手，一隻皺巴巴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彷佛感受到了什麼，末法的眼睛勐地瞪大了。
少年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房間內若有似無的空氣，不，不止房間內，就連房間外都是他。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德林老師對空氣道。
無人應答，然而房間裡隨即捲起一股微風，根本不用出屋，這股風越過前方的窗戶出去了，和外面的空氣融為一體，屋外的樹葉瞬間響起一陣沙沙聲，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一股風從龐托克小鎮向黑土大陸席捲而去！
這股風勢越來越大，一開始還是春風，到了後面已經幾乎成了颱風，等到他旋風般的席捲到黑土大陸上的時候，終於已經成了所有人都無法忽略的狂風了。
在其他人眼中足以摧毀天地的狂風，在巨大的火人這裡卻是一股及時風。
狂風和火在空中即將相遇的時候，少年用興奮的聲音衝巨大的火人吼道：
“風是火的好朋友！阿肆，我來啦！”
那聲音沒有實質的聲音，卻傳到了外面每個人的耳中。
看著那風向下俯衝衝進火神的熔爐之中，龐托克小鎮上，德林老師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彷佛成了一個恆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