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樂19、糖做的
因為嚴家父子的加入,一行人相較之前,顯然沉默了許多,最明顯的差別就是那些碎嘴的婆子都閉口不談了,尷尬地僵坐在牛車板上。
要知道,當初村裡傳的那些流言,很大一部分就是出自其中幾個婆子嘴裡,而嚴家因為離群索居的緣故,在三石岙幾乎沒有什麼要好的朋友親戚,當初流言剛起,幾乎村裡所有人都聽說過,甚至成了流言的推動者和傳播者,也沒人想著這個流言是不是真的,沒想過這樣將煞星的名字冠在一個一歲的,剛失去孃親的孩子頭上,好不好。
很多時候,這些碎嘴的話也就是她們閒著無聊時的消遣罷了,因為嚴家離的遠,嚴坤也不是那種會和女人計較的潑皮無賴,她們就能肆無忌憚拿著人家的傷痛來當笑談了。
不過再怎麼說,背後說人和當面說人還是有區別的。
就好比現在,那幾個當初說的最兇的,好像和嚴山生湊的近一些就會被他克著的老婆子,也不好意思說不讓他上牛車這樣的話。
可是因為那份心虛,也因為那份忌憚,在嚴山生上了馬車以後,一群婦人還是悄悄挪了挪位置,坐的離他遠了些,想來還是覺得那個流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不知道是因為太小看不出來其他人的冷待,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嚴山生就乖乖地坐在他上牛車時坐著的位置上,臉上也沒什麼難過的表情。
好像又一次交小夥伴失敗了,嚴山生在心裡木木地想著,下一次,是不是該讓他爹在宰豬的同時,也開拓一下宰雞宰鴨的業務了?
“你叫什麼名字?”
出乎嚴山生預料的,單福德挪著自己的小肥屁股,坐到了他的身邊來。
他可沒想那麼多,單純就是覺得這一路上怪無聊的,想找個同齡的小夥伴聊聊天。
“我叫山生,因為我爹說,我是在山裡出生的孩子。”強壓著欣喜,嚴山生有些木楞,口齒有些緩慢地說道。
“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小夥伴是在山裡出生的,但是單福德莫名的就覺得這聽起來很有意思,不像他和妹妹,都是在家裡出生的。
“我叫福德,我還有一個妹妹,叫福寶,寶寶,寶寶,這個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單福德嘿嘿笑著,他覺得交一個新夥伴還是有好處的,就比如說村裡的小夥伴都聽膩了他炫耀自家粉白香甜的妹妹,而眼前這人就不一樣了,他們還是第一天見面呢。
“你有妹妹啊,真好。”
嚴山生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他家除了他,就只有爹爹了。
鄰居家的鐵蛋就有一個妹妹,不過鐵蛋家的妹妹長得瘦瘦的,總是被鐵蛋欺負,有一次,他看到鐵蛋欺負他妹妹鐵丫,還好心的拿了一塊他爸最拿手的燒豬肉皮給她吃,結果對方在他沒開口前將他手裡的東西一手搶過去,還推了他一把。
嚴山生已經不太記得當初還發生了些什麼事了,只知道後來鐵蛋也跑過來和他要豬肉吃,不給還想打他,結果最後被他反打了一頓。
爹爹說了,誰要是欺負他,就揍回去,對方的爹要是生氣了,由他頂著。
然後就如他爹說的那樣,鐵蛋他爹最後也被他爹打了一頓。
從那以後,兩家就沒什麼來往了,鐵蛋和他妹妹鐵丫看見他就瞪他,還聯合附近所有的小夥伴不和他玩。
實際上在這之前,那些孩子也不願意和他玩。
所以在嚴山生的心裡,妹妹是一個很壞的東西,不過單福德願意和他說話,他就是一個好人,他的妹妹一定也是一個好妹妹。
嚴山生用轉彎不怎麼快的腦袋想了老長一段因果關係,在確定單福德的妹妹是個好妹妹以後,當然就不吝誇讚了。
“寶寶,一定很漂亮。”說著,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嗯嗯。”
單福德將腦袋點的跟撥浪鼓似的,看著嚴山生的眼神越發真誠熱切了,一切喜歡他妹妹的人,都是好人。
小孩的腦迴路就是這麼直白,此時在單福德看來,嚴山生已經是自己人了。
“我悄悄告訴你,我妹妹不僅很漂亮,她還很甜哦。”
單福德湊到嚴山生耳邊,悄悄地說道,他都吃過了,肥肥的臉蛋是甜的,藕節似的胳膊是甜的,連小手手和小腳腳也是甜的。
“哇。”
嚴山生驚呼了一聲,眼底的豔羨更重了。
那個叫福寶的妹妹是糖塊做的吧,他也想有一個糖塊做的妹妹。
在嚴山生的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了一個由香甜的糖酥變成的漂亮小妹妹,她的臉是白糖做的,嘴唇可能摻了紅糖,她的頭髮是龍鬚酥,她的眼睛是芝麻糖……
想著想著,嚴山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更想要這樣的妹妹了。
他會剋制一點,每天就只舔妹妹幾口,然後按時跟餵養小豬崽一樣餵養妹妹,讓妹妹陪他一塊長大,這樣,他就能一輩子都不缺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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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
嚴山生拖著長音說道,只可惜他沒有這樣的妹妹,幽怨地小眼神瞅了一眼跟在牛車後的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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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時辰的功夫,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壩江縣的縣城外,定好回去的時間,所有人都三三兩兩往城裡走去。
“以後,你可以來我家找我,我請你吃我爹最拿手的燒豬皮。”
對於唯一的小夥伴,嚴山生有些捨不得。
“嗯嗯,你也可以來我家找我,我給你看我妹妹。”單福德點了點頭,順帶著補充了一句:“我還帶你看我家的小雞小鴨。”
“謝謝。”
在孩子們依依不捨的時候,單峻海從嚴坤手裡接過了他一路幫他拎過來的一大籃雞蛋。
“不用客氣,山生他,很久沒有那麼高興過了。”
嚴坤看著因為激動小臉粉撲撲的兒子,心情複雜地說道。
這個兒子從小就沉默,反應也慢,因此很多人都覺得他兒子腦子有問題,只有他心裡隱隱猜測,會不會是一歲時看著孃親被孤狼咬死,以至於他受了太大的驚嚇,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脾性,畢竟一周歲的孩子,不是什麼都不懂的。
自從受驚過,原本已經會叫爹孃的兒子直到三歲,才開始漸漸重新開口,又因為那些流言,身邊沒有同齡的朋友,嚴坤看在眼裡,愁在心裡。
今天,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看到兒子說了那麼多的話,露出那麼多次開心歡愉的表情。
因此單峻海什麼都沒做,就因為有單福德這麼一個兒子,就被嚴坤感激上了。
“二郎也很開心,以後可以讓兩個孩子多處處。”
單峻海才不信什麼煞星的流言呢,嚴山生要真是煞星,第一個克的就該是嚴坤,可現在人家豬肉鋪開的好好的,殺豬的手藝十裡八鄉有口皆碑,這像是被克到的模樣嗎?
不管是客套話還是什麼,單峻海的話讓嚴坤心裡松了口氣,看著對小夥伴依依不捨的兒子,嚴坤心裡琢磨著,改天是不是該拎著點東西,去趟平柳村的單家。
兩家人在城門口分開,城裡面的喧囂恢復了單福德剛和小夥伴分開的傷心,他很快打起精神將目光轉向了縣城裡的大樹上,綠油油的樹葉,上面啥都沒有。
“爹,燒雞呢?”
小福德的眼裡含著兩泡淚,他覺得自己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