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征服第一百九十一章：心歸格陵蘭（一）
諾德和羅多克的士兵們密密麻麻地站在海灘上，目送那些斯瓦迪亞人拖著自己的殘兵，默默地回到了運兵船。將近八百多具屍體永遠留在了異國他鄉，還活著的蘇諾士兵和騎士的雙眼變得充血而又麻木，當真正的戰場向他們走來，一切田園風光和浪漫精神都被打得粉碎。很多人的眼神被戰火洗禮過，變得更加堅強，更多的人的雙眼飽含痛苦，戰爭從來都不是一場愉悅的演出。
不過毫無疑問，作為第一場硬碰硬的大戰，他們表現得無可挑剔。那些不起眼的提卡頌步兵（除去弩手）承擔了七百多人的傷亡，幾乎快要達到步兵數量的三分之一。直到那扭轉時局的一刻，他們還沒有太過明顯的崩潰跡象，這已經足以讓諾德人刮目相看。
現在看上去情形非常詭異。被控制的黑加侖軍的將軍一點也不著急，坐在木桶上目送那些斯瓦迪亞人回到船上，甚至心情大好，揮舞手掌和那些傷兵告別，如同多年的老朋友一般，絲毫沒有剛剛還殺死了滿地斯瓦迪亞士兵和騎士的覺悟，哪怕一個人都不理睬他，依舊顯得興趣盎然。
當需要的時候，沃爾夫會毫不猶豫地和自己的敵人握手言和，這是羅斯在自己的敵人身上學到的第一課。
“你方才為什麼不控制住我們。”羅斯看著沃爾夫，後者坐在木桶上兩條腿甩來甩去，像是個窮極無聊地玩耍的孩子，“你可以賭一把，讓我的士兵先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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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命不如盧瑟的命值錢，像你這樣的王八蛋，我在卡拉迪亞看到了不知道多少個。”沃爾夫用手指向自己的軍隊，盧瑟的頭上纏著紗布，需要人攙扶才能支撐起身子來，卻怎麼也不肯休息，像是頭受傷的餓狼一樣緊緊關注著船邊。彷彿只要他偏移一下目光，羅斯就會用劍捅穿沃爾夫的喉嚨，“看到了嗎？我的盧瑟，從格陵蘭的黑加侖村跟我一起來到這裡的兄弟，承擔我軍隊內最繁重的指揮工作，他可以毫不猶豫用自己的命換我的命，只有這麼一個。”
聽著這些話的羅斯默不作聲，看著自己的士兵攙扶著彼此慢慢上船。他從來沒有想象到，自己居然也有一天可以如此鐵石心腸。那麼多的人，幼年時在蘇諾在田野裡打過招呼的孩子、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老騎士、被母親帶到軍營的提卡頌少年，都是因為自己的固執而流血犧牲。他感覺一陣陣做嘔，為自己的行徑感到噁心。
“你……”羅斯看著吹起口哨的沃爾夫，無助的他現在只想找一個類似自己的人說說話，哪怕是自己的敵人也好，“你的家鄉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沃爾夫有些奇怪地看著羅斯，在仔細確認對方的腦袋沒有被諾德劍士踢壞後，裂開嘴笑了笑，笑得像是個落在地上被砸爛了的南瓜。他對這個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想見面的騎士說道：“一個叫做格陵蘭的大島，你們永遠無法想象的寒冷之地。具體一點說，我住的地方叫做黑加侖村，一個沒有特產，也沒有什麼出奇地方的小村莊，農場的糧食甚至不足以養活村裡的人，奴隸的孩子被仍在野外自生自滅，就是這樣的地方，我的騎士大人。”
羅斯低下頭，‘噢’地答應了一聲，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那麼你從家鄉帶來了多少人呢？”
“當年一起離開的有十個。”沃爾夫看著那些摩拳擦掌的劍士，劍士團的狼爪長劍軍旗飄揚在陣地之上，朝他們無畏地揮了揮手，劍士們發出狂熱的叫喊，如果不是軍官們在阻攔，相信已經有人拔劍衝了過來，“現在還剩下三個，一個剛才救了我，另外一個在這裡，是中隊長，還有一個是我的槍兵的旗隊長，現在應該陪著他的羅多克小女孩。”
“他們對你如此忠誠，你不覺得愧疚嗎？”羅斯問道，“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自己的面前，因為自己的野心和貪婪。”
“過去也許會，現在不覺得。”沃爾夫嚴肅地回答道，從木桶上跳了下來，“如果我感到後悔與懊惱，才是對他們選擇的侮辱。如果我自己都否定了這一切，誰來肯定他們戰死的意義。”
羅斯拄著劍，靜靜地等待著最後一個士兵被接到船上。其餘的船隻紛紛起錨，只剩下最後一艘接羅斯的船，歌德·維爾納德就靜靜地坐在他的‘歌德號’上，幾個弩手的弩箭對準了沃爾夫。如果羅斯希望，可以在轉身的瞬間，讓自己的敵人就此悄無聲息地死去，好像一條狗那樣，甚至連死狀都不必看到。
沃爾夫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羅斯的劍離他只有半步之遙。很多羅多克弩手已經開始瞄準斯瓦迪亞騎士的腦袋，相當一部分諾德人在焦急的等待中即將失去理智，手掌不停地摩挲著劍柄。按照諾德人的道德水平，像這樣的問題，一般能不留後患就不要留，沒有必要找一個滿肚子壞水的傢伙給自己日後挖墳。誰也不清楚斯瓦迪亞人的腦子裡，裝的又是什麼詭異的想法，最好還是儘早把沃爾夫拖回來為妙。
“你有愛人嗎？”羅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話這麼多，可能只是死亡的面龐如同壓在胸口的巨石那般，讓他無力喘息，只想拼命地為自己的呼吸掙扎出空間，“她在等你嗎？”
沃爾夫又坐回到木桶上，側著頭，看向這個面相蒼白的騎士。如果說用武力去定義一個人的勇敢，那定然有失偏頗，穿過騎士的巨盔、鎧甲與長劍，黑加侖軍的將軍看到了過去那個對可怕世界迷惘的自己，無論是斯瓦迪亞人還是諾德人，在經歷不幸時都是如此，閉上雙眼雙耳，害怕一切就這樣改變。
他想了想，認認真真地回答道：“是的，她在格陵蘭等待著我，她擁有一片很大的領地，有一個可愛的孩子，雖然並不是我的。”
“那你的口味真的很奇怪。”羅斯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刁鑽刻薄，“聽上去這位寡婦的財產和姿色，能讓人神魂顛倒。”
“並不能，女人的容貌只是她的外表，可以讓人一時震撼，卻也僅僅淺嘗輒止。”沃爾夫笑了笑，如果對他人的話語那樣在意，他大可回到黑加侖村，一輩子把腦袋栽進花盆裡，“她有的時候很笨，又像是孩子一樣手足無措，有的時候又用她的美麗招來很多麻煩。她總是需要我，卻又捨得把最好的給我。她不讓孩子叫我爸爸，卻又從來在聽到後不去阻止。斯瓦迪亞人，不是只有你們才配享有愛情，在那充滿悲慘與死亡的格陵蘭，我們活得比你們堅強勇敢。”
羅斯不再說話，他知道自己和這個牙尖齒利的諾德雅爾不會是最後一次見面。他嘆了口氣，轉過身來，讓那些弩手收起那射擊武器。在此時此刻，他對於殺死這樣的一個敵人毫無興趣，如果沃爾夫的鮮血濺在自己的罩衣上，騎士的尊嚴將會在今日蒙受一輩子也無法洗滌而去的恥辱。
“再會，沃爾夫·路西法。”羅斯沒有轉過身來，“回去吧，最好這輩子也不要來到斯瓦迪亞。你不應該死在這裡，我也最好不要。”
船隻慢慢在視線中離去，諾德人和羅多克人一擁而上，幾乎把沃爾夫圍了個密不透風。黑加侖軍的劍士們仔細觀察沃爾夫，不肯放過可能存在的任何一個傷口。盧瑟被人攙扶著，踉踉蹌蹌地撲到沃爾夫面前，狠狠地給了自己的的將軍胸口一拳，打得後者差點被咳嗽嗆死。然而，這位眼睛裡進了沙子的諾德人用力擁抱了自己的朋友：“將軍，歡迎回來！”
諾德的劍士們大聲喝彩起來，沃爾夫的勇敢在很多老兵的嘴中相傳，在今天徹底為所有人見證過——只要你沒有把勇敢定義為徒手殺死一頭牛的話。
“現在，沃爾夫先生，我們需要立刻前去亞倫。您前後擊敗了四千人的軍隊，並徹底打垮了援軍。”羅多克的指揮官跑到這位雅爾的面前，深鞠一躬，這是對強者的尊重與畏懼，“很快，我們在城內的間諜會製造騷亂，為我們開啟城門，裡面只有缺乏訓練與抵抗意志的三千老弱病、殘。葛瑞福斯國王的援軍將在今日派駐入內，請您和我們一起享受這場勝利的戰果。”
沃爾夫仔細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用羅多克語對這位軍官說道：“你自己去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那位軍官的雙眼寫滿了不解，“還有敵人沒有被擊潰嗎？”
“不。”沃爾夫的喉嚨裡發出無法壓抑的笑聲，好像悶在巨石下的地底噴氣，終於在一次次的突破中綻放出響音，“我要回家了，戰士們，我們要回家了！”
諾德的士兵們哈哈大笑，在羅多克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擁簇著他們的將軍，唱著未完成的、修改過的軍歌，大踏步地向營地趕去。
“奧丁允我搖槳
托爾與我同在
北方號角嘹亮
諾德的男兒要出海
再見了格陵蘭，
您的海岸堆砌著過往
我們的故鄉啊~
歲月流淌過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