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征服第一百九十七章：心歸格陵蘭（七）
“沃爾夫先生，醒一醒！拍賣會已經開始了！”
溫妮的叫喊聲把沃爾夫從睡夢中叫醒，這是非常糟糕的一種行為，睡夢中的黑加侖軍野狼脾氣不穩，在被叫醒後會經常發出諾德式咆哮——能否忍住需要看具體操作。如果發現站在床頭的是瑪格麗特，會選擇把腦袋塞進這位夫人暖洋洋的懷裡，如果是戴安娜，則會搓一搓戴安娜的腦袋，一笑了之。
但現在，他不得不強壓著怒氣，防止驚擾到在場的各位競拍權貴，畢竟丟掉的還是自己的顏面。這種憋悶的感覺，讓他非常想轉身就回到馬車和帳篷裡，睡他個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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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你的蒂凡娜一定是非常非常壓軸的東西，哦，行，是非常壓軸的人。”沃爾夫打了個大大的哈氣，順便完全忽視掉了溫妮的抗議眼神，“你看她也不算瘦，那麼多肉，肯定壓得動軸的啦！”
溫妮氣鼓鼓地嘟起來嘴，但又不敢和沃爾夫顯得過於放肆，只能委屈地小聲呢喃著：“蒂凡娜才不胖呢，她的腰我一手就可以抱住，肉不多的！”
一想到那令人血脈噴張的畫面，沃爾夫瞬間覺得自己其實並不困了。甚至連某些不該精神的東西都顯得鬥志昂揚。他有些尷尬地拍了拍溫妮的腦袋，把目光投放在那個火光綽約的舞臺上。
真是太糟糕了，在提哈的那段時間，他每天都要面對自己士兵的傷亡、戰事的不利，身體在戰火的壓抑下，簡直和最糟糕的好色兵痞一樣，即便是用冷水澆頭降溫，還是往往無法剋制，反而愈演愈烈。最為要命的時候，曾經差點欺負了可憐的戴安娜。
雖然那個禪達女孩的心思，沃爾夫能猜到些許……但是被如此汙濁地佔有，想必也是會人生最糟糕的記憶吧。
“各位，羅多克高貴的子民們，我是本次的拍賣官。”一個看上去幹練且老道的中年男子站在拍賣臺上，看上去這是大家所有目共睹的老拍賣師，地位不凡的羅多克貴族們紛紛鼓起掌來，“最近的變動，我想已經不需要我過多描述。對於某些人而
言，這是悲慘的，但是他們的財產需要有更好的人照顧。那麼下面事不宜遲，我們開始拍賣。”
第一個拍賣物品，是一個看上去並不怎麼招人喜歡的銅鏡，起拍三千第納爾。過去來自薩蘭德的某位有名的哈里發或者蘇丹，後來成為了羅多克貴人們的家用物品。沃爾夫對照鏡子這碼事一向興趣缺缺，首先，按照他的標準，一盆清水就夠了。其次，無論怎麼照鏡子，自己那張缺乏吸引異性魅力的臉皮，都不會變得更好看。
一些女性或者為了討好女性的男性，紛紛開始出口報價，沃爾夫再度感受到了昏昏欲睡的痛苦。他非常希望自己強壯有力的皇家侍衛可以給自己腦門一拳，讓自己非常痛快地就此昏厥，等到拍賣那個伯爵的倒黴女兒的時候，再把自己一腳踢醒，便可以大功告成。
“四千第納爾。”男爵站起身來，輕輕揮舞著自己的手掌，沃爾夫感覺得到，這個可愛的年輕人在被矚目的時候，會變得緊張，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後搖擺，像是一隻沒有學會走路的小鴨子一樣。
沃爾夫有些好奇地詢問道：“請原諒我的無禮，男爵，你是要買個自己的新婚妻子嗎？”
男爵與其變得有些害羞，不緊不慢地回答：“是的，士兵先生，我的妻子跟我說，她喜歡在鏡子前和我依偎在一起。啊……您和您的妻子也很恩愛啊。”
這回輪到沃爾夫手足無措了，過了好一陣，黑加侖軍的將軍才終於反應過來，他在暗示自己和溫妮。很明顯溫妮在這方面腦子轉得比自己快多了。現在羅多克的女醫生已經在熱熱鬧鬧的競拍會掩蓋之下，害羞地低下了頭顱。那面具未遮擋住的部分，散發著充滿著青春氣息的頰紅，像是秋日裡最飽滿的蘋果綻放的顏色。
“啊，這位並不是我的妻子。”沃爾夫嚴肅地回答這個年輕人，哪怕這可能會讓後者變得非常內疚，“我們各自有所愛的人，請您不要誤會。對於這位小姐而言，可能是比較失禮的。”
溫妮面具雙眼間有些驚訝，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沃爾夫會為了維護她而這樣說。男爵歉然地欠了欠身，對自己的新朋友說道：“非常抱歉，士兵先生，我有些自以為是了。那麼您心愛的人，一定是個美麗不輸於這位小姐的女子吧？”
“當然。”沃爾夫的眉宇間都是笑意，可惜隱蔽在皮質面具下，男爵先生怎麼也看不到了，“她的長髮如同墨點染過，我向……神明發誓，她美麗的名字，是我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要去維護的。”
拍賣會迎來了一陣又一陣的熱潮，這面銅鏡的價格一路攀高，到最後還是被男爵以七千第納爾的價格買下。沃爾夫不得不驚歎，這些羅多克人真的是富可敵國。如果自己能毫不肉痛地掏出七千第納爾的閒錢，怕是全黑加侖軍人人重甲。到時候只要對方騎兵沒有斯瓦迪亞人那麼狠，數量沒有地裡的耗子那麼多，都被戰無不勝的重灌步兵一一捏死。
他就這麼聽著那些一浪高過一浪的報價聲在耳邊迴盪：哥特式雕花衣櫃，九千第納爾；藍寶石吊墜，三千五百第納爾；用於捕獵的名貴獵鷹，五千第納爾……
羅多克的富饒徹底震撼了小小的黑加侖村男爵。如果說過去他會以為，自己在提哈與亞倫掠奪的戰利品，足夠支撐自己越發膨脹的夢想，現在他發現自己大錯特錯。甚至感覺諾德和羅多克人簽訂了和平協約，也是一種失策。
如果能將大軍帶到這些城市之下，擊敗他們羸弱的海防軍隊，逼出贖金，用那些錢來擴張諾德的軍隊，改組那些部落的輕步兵，增加驍勇的騎士，那麼未來世界的勝利必將屬於了不起的奧丁眷顧之民。
這個念頭匆匆一閃而過，很快停歇下來。為了短期利益而拋棄可能長期存在的有力盟友，是何其愚蠢的想法。
突然，會場安靜了下來。伴隨著之前的最後一件飾品被拍賣出，展臺的燈光也被人為地熄滅了。整個空間暫時陷入了黑暗，沃爾夫能察覺到託曼緊張地握住了腰間的長劍劍柄，他不由自主為這些羅多克人向奧丁祈求原諒。如果真有哪個不開眼的羅多克人決心報復，現在會場裡在座的都將可能倒在血泊裡。
“士兵先生，您應該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拍賣會吧。”男爵的聲音從黑暗中若有若無地傳來，“這是一種訊號。”
沃爾夫好奇地透過黑暗試圖找尋到自己的新朋友：“嗯？訊號？”
男爵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是的，訊號。它意味著，物品的拍賣結束了。下面的拍賣……”
慢條斯理的介紹被伴隨光明重新出現帶來的歡呼聲打斷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孩站在舞臺上，就像是一朵鮮花那般生長在可怕的血池。這裡絕對不會是她自願前來的天堂，她的脖子上掛著足以把牛拴住的銬鏈，哪怕是死也不可能掙脫。
“現在，我們來拍賣大家最為期待的、勝利帶來的最寶貴的藏品！”主持人的聲音也伴隨著持續高漲的氛圍變得熱切起來，“首先，請允許我來為大家介紹，拉德男爵的末女，伊凡娜！今年只有十五歲，這是羅多克女孩最好的年紀。我想拉德男爵家的家教大家都有目共睹，真是個高貴而又浪漫的家族。可現如今，這個涉足罪惡背叛的家族，也被整個連根拔起，大家不需要擔心會有人前來尋找自己的麻煩。我宣佈，伊凡娜小姐的起拍價是九千第納爾！”
大多數女性似乎藉著熄滅燈火的機會，偷偷離開了會場。周圍的男性們有些發出粗重的喘息，女孩剛剛發育的身體讓不少貴族萌動著可怕的想法。摧殘平日裡自己不可能接近的美麗佳人，對於某些窮極無聊的貴族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娛樂活動。
價格一路攀升，在這找不出平民的屋子裡，收起榮譽和紋章的餓狼們爭先恐後地為這個女孩大打出手，金錢弩炮一門接著一門砸向平平無奇的展臺。沃爾夫有點想明白，為什麼這裡的裝修如此簡陋——當貨物足夠吸引人的時候，不需要過多的修飾，一切都會變得順理成章。
“一萬五千第納爾！”一個身材矮小的尖嗓子站起來，徹底把一切聲音壓了下去，人們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不到一米六的羅多克男人，“不許和我搶！”
在女孩的淚眼中，拍賣官毫不留情地喊出了‘第三次’。這個花一樣的孩子，就此變成了一位羅多克貴胄的玩具，她像是哭泣的小母牛一樣，被打手拉扯著領到臺下。很快會被打扮好，送到慷慨的買家手中。
“士兵先生，那個，是亞倫臭名昭著的‘老鼠’男爵。”男爵的話語裡帶著無法壓抑的厭惡，甚至以完全不像是在描述人的口吻講解，“但上天往往就是那麼眷顧他，他的生意和賭場生意興隆，他本人是個堅實的保王黨。拉德男爵是他的死敵，這個女孩可能活不過一年。”
沃爾夫靜靜地看著。在格陵蘭，也同樣有因為戰爭變成奴隸的人。有些毫無價值的傢伙，往往會被活活餓死在綁縛牲口的架子上。但那個時候，他除了感覺到那些生命是可憐的，毫無其他感觸。
現在，他感覺到無可解脫的罪惡。這個女孩的家庭因為自己而毀於一旦，她的命運因為自己而徹底改變。在自己擊潰了那些羅多克和斯瓦迪亞部隊，殺死支撐這一切的士兵時，一切都在悄然發生著改變。
不愧疚嗎？也許是吧。在面對這個殘酷世界以前，一無所知的小祭司總是堅定地認為，真正的男人總是要宣佈為自己做過的一切行為負責。事實上這是一種欺騙，能不為自己的行為而後悔莫及，已經是真正的男人了。
“真是悲慘。”沃爾夫的雙眼沒有離開那小小的展臺，他感覺到自己的胸腔裡被堆滿了易燃的木柴，只需要一點點火星，就可以瞬間把自己吞噬進死亡女神海拉的燃燒地獄之中，“有些人希望過得像國王，那麼有些人就要連農奴都不如。”
下面的是一個鄉紳的兩個女兒，這位鄉紳沒有做錯什麼，只是因為他是叛軍的一個軍官，並在被諾德人擊潰後，跟隨塔爾巴男爵拋棄了自己的家庭。於是這對還算有幾分姿色的雙胞胎，也變成了悽慘的商品。其中那個姐姐發狂一樣想要掙脫銬鏈，想要擁抱哭泣的妹妹，打手用巴掌迅速讓她冷靜下來。
由於身份不夠高貴，看在雙胞胎的份上，她們被賣到三千第納爾。
沃爾夫不願意再看下去了。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殺人是一回事，那是你不殺人人殺你的倒黴地方。可看著因自己勝利而倒黴的家庭被人迫害至此，又是一回事。他在反覆提醒著自己，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咒罵、憤慨，全然都不會有任何效果。只會讓自己變成這個該死的世界，最可憐的笑柄。
沃爾夫有時候覺得很可笑，身為諾德人，自己的某些想法是否太過正確。他閉著眼睛，默默地聽著可悲的哭泣，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報價聲，找尋著心房的安寧。
“下面，是我們本次拍賣的重頭戲！”拍賣官的聲音因為大聲講話時間過長而有些沙啞，在接過僕人倒來的一杯水後，這位老道的拍賣官立刻將會場帶向另一個新的高潮，“下面，就有請我們萬眾矚目的，亞倫不朽的珍珠——蒂凡娜·法拉奇！”
全場的拍賣者都為這個名字爆發出一陣無可言喻的恐怖雷動，沃爾夫第一次知道，羅多克人可以發出這麼恐怖的戰吼。如果他們能用在和自己的軍隊對陣之中，怕是自己的士兵士氣要掉一半不止。
溫妮的聲音充滿了痛苦與抑鬱，沃爾夫知道，這個不幸的女孩已經被憋悶到了極致：“沃爾夫先生，那些禽獸……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她……”
沃爾夫的目光對著舞臺，那可憐的小小天地，決定了多少因自己勝利而不幸者的命運。那種五味雜陳的痛苦，以及某種無法直說的同情，讓這位諾德雅爾的雙眼裡如同奧丁的雷霆般閃亮著可怕的威力。
“嗯，我知道了。”沃爾夫看著那個被打手們拖拽而出的高挑身影，確實像亨利說的那樣，蒂凡娜還活著，但是渾身上下都打滿了繃帶，從那楚楚可憐的雙臂間，能看到還在滲血的傷口，被簡易地包紮起來，“我會做我承諾過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蒂凡娜被拖拽得有些踉蹌，但她的雙眼就像亨利描述的那樣，如同不滅的明珠，在這黑暗之至的地方閃爍著無法熄滅的光澤。她的面色蒼白，因為巨大的不幸與痛苦顯得脆弱，和當初見面時相比，也顯得瘦弱不少，卻依舊將後背挺得筆直，如同芭蕾舞女王般正面面對著那些幸災樂禍的拍買者。
在目睹了那些被欺辱的女人後，沃爾夫不得不稱讚一句，即便已經淪落到商品，她也比其他任何人更像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甚至有些年輕的騎士因為無法抵抗灼燒的目光，而選擇慚愧地低下頭顱，在她父親得勢的時候，他們也曾毫無保留讚美過蒂凡娜的冷豔。
“那麼，下面開始我們的拍賣！罪人法拉奇伯爵之女，蒂凡娜，無數紳士與騎士的夢中情人與追求者。起拍，一萬第納爾！”拍賣官的臉上激起一陣病態的殷紅，“請報價！”
“一萬一千第納爾！”立刻有沉不住氣的年輕貴胄為自己的女神獻上贖金，蒂凡娜披著簡陋的長袍，但那更激起人保護欲的模樣，讓臺下的青年人亢奮無比，“如果我能為蒂凡娜小姐贖身，我將讓她成為我的妻子！請各位為我的誓言作證！”
有些人表示鼓掌叫好，但是包間裡立刻傳來了糟糕的回應：“換一個妻子吧，小子。一萬五千第納爾！”
沃爾夫不動聲色地看著包間的方向，他知道，這裡和戰場沒什麼不一樣。都是要在最關鍵最需要的時刻，將劍送進敵人的命門，或是將最可怕的部隊送到敵人的背後……一切就是這樣，人們無時無刻不要鬥爭，人無時不刻不在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