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的旅途第一百一十一章 珍貴的力量

當諾亞再一次睜開眼睛時，水委一行星系已經回覆了正常。

那樣夢幻而全面的視角已經消失不見了，透過無數攝像頭帶來的組合影象，一塵不變靜靜運作著的行星系，是諾亞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色了。

少女的虛影微微嘆息，剛剛的一切彷彿都只是一場夢境，除了自己的記憶和資料庫中突然多出來的關於熵增武器的理論體系，諾亞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剛剛那一場對話的存在。

卡倫此刻反饋回了資訊，他已經遵從指令乘坐飛船來到了科研船的附近，等待諾亞的下一步指示。

但就在剛剛的那一個普朗克時間中，一場偉大的對話就已經開始並結束了，諾亞讓他回去了，現在的少女想一個人靜一靜。

得到了熵增武器的理論體系，諾亞才發現自己目前的理論儲備有多麼薄弱，太多自己感到陌生的定理與公式充斥在這一套信息量巨大的理論體系中，這就是飛舞者文明給諾亞的傳承，僅僅是連理解它都做不到的傳承。

熵增武器，是飛舞者文明的獨有科技之一，它透過藉由外部輸入的方式，強行加快或放慢甚至停止打擊目標的熵增，它的應用範圍非常之廣，停止熵增做到“時間靜止”，僅僅是熵增武器的一個非常小的應用。借由熵增武器，飛舞者文明可以任意決定一片空間的熵增變化，無論是時間虛假靜止讓除自己之外的一切事象凍結，又或是讓一個範圍內的宇宙空間迅速熵增到盡頭抵達宇宙的終點【熱寂】，還是降低光速常量c來製造低光速黑洞鎖死敵人的一切……這都是在理論上無解的打擊手段。

飛舞者文明，曾經利用熵增武器，將一個質量與銀河相似的河系歸零於熱寂。

而熵增武器雖然無法理解，但憑藉這一套理論體系，諾亞也可以在計算機中大致構建出熵增武器的理論模型，而這個模型告訴諾亞，利用熵增武器達成像傳承人一樣停止一個行星系的時間，需要10^4顆典型恆星的輸出功率總和，也就是.40型的文明才會具有的輸出功率，銀河中最高位的文明。

而且這僅僅是使用熵增武器的前提而已，並不是製造熵增武器的前提。

飛舞者文明，留給諾亞的真的只是一個道標，一個可望不可及的道標。

諾亞不知道自己能依靠不斷解明這一套理論體系中的未知定理在理論層面上走得多遠，但諾亞知道，可能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即使是踏入II型文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有了一本不會讀完的教科書，這一個道標所指出的理論方向，將可以為諾亞在科學前沿的探索上規避太多的錯誤和巧合了。

飛舞者文明說過，宇宙中不乏有因為科技樹錯誤發展被困在科技壁障中無法發展甚至倒退的文明。

而這一個傳承的真正意義就在於，它為被傳承文明的科技樹支好了一個支架，真正的科技樹依舊需要文明自己來培育，但這個支架的存在，將可以在科技樹生長到一定程度上的茂盛之前，不至於因為自身錯誤的累積而帶來科技樹的病變。

一個正確的發展方向比得出成果更加珍貴。

諾亞明白，這是一份珍貴的禮物，它同時也是一份珍貴的力量，只是它的外表有了太多的包裝而已。

當有一天少女可以完全開啟它的包裝，取得那一份珍貴的力量，那就是一個新生的神明戴上王冠的時刻。

只是在此之前，她還需要一點時間去成長。

同時，熵增武器的存在，讓少女看到了復甦人類文明的希望，雖然飛舞者文明否定了可以回溯時間的熵減武器的存在，但諾亞並沒有放棄。

是否復甦人類文明，就和是否製造人類一樣，是一個在諾亞的思考中永遠會引起衝突的問題，因為諾亞不知道當人類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甚至林軒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到底該成為他們的主人，還是讓他們成為自己的主人。

無論是哪一個選擇，諾亞的感性與理性都無法自洽，所以少女選擇不去想這一個問題，克隆製造出的人類終究是上個紀元的替代品，當復甦真正人類文明的可能性出現後，正好給了諾亞一個去逃避這個問題的契機，少女現在不需要去選擇是否復甦真正的人類文明，因為她還做不到。

飛舞者也做不到，他們的理論中認為熵減是不成立的。

但每一個文明，都是從無知走向偉大的，人類以前相信天圓地方，但第一個環繞世界一週的探險家麥哲倫顛覆了它，宗教集團以前相信神創世人，但書寫物種起源的達爾文卻給了他們沉重的耳光。

在幾十分鍾之前，諾亞也同樣相信熵增定律，時間不可能靜止，但飛舞者的微笑也顛覆了它。

若是有一天少女能在真理的國度上比他們走得更遠，是否也有可能去顛覆一些他們曾經相信不疑的答案？

復甦真正人類文明的可能性，也僅僅是在飛舞者對於熵減可能性的判定是錯誤的，而諾亞未來卻可以找到正確判定的前提上。

但有時候真理就是真理，1+1永遠不會等於，也有可能飛舞者的確是對的，熵減武器的確是不存在的，那復甦真正的人類文明永遠就成為了幻想，諾亞就只有去考慮，是否製造人類替代品的選擇。

諾亞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幽藍的光芒在瞳孔上隱藏。

到底會是怎樣的選擇，少女自己不知道，但少女是期望著可以選擇的那一天的。

而另一方面，若是少女能啟動熵增武器，少女絕對會進入一個徹徹底底的飛躍時刻，熵增武器是飛舞者文明的獨有造物，銀河之內的一切的文明都沒有與之相抗衡的可能，而據飛舞者文明告訴諾亞的兩種銀河高位文明的兩種主要存在形態，執政文明和自我文明，雖然成為執政文明可能會給諾亞帶來利益，但諾亞並不想為其他文明承擔什麼責任，少女目前的想法就是成為第二類擁有高度科技實力的超然自我文明，只要自己能走到那一步，手握熵增武器，自己就有資格去制定銀河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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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靜止，熱寂打擊，低光速黑洞……

這三項熵增武器獨有的戰略性打擊，無論是哪一個，都是可以甩出諾亞目前所知道的最強戰略武器光粒不知道多少光年的東西。

這已經不是武器，而是宇宙的權柄。

諾亞緩緩睜開了眼睛，抬起頭看著覆蓋主控室上方的全方位星圖投影，幽藍的雙眸中倒映著無盡的星河。

但是，熵增武器，正如飛舞者文明的傳承人所說，它對於諾亞是完全破格的，諾亞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可能有能力使用它，而且不僅僅是諾亞，它可能對於目前銀河內的所有文明都是破格的，這一份力量過於強大與珍貴，已經到達了讓諾亞本身感到恐懼的地步。

諾亞無法想象，如果有其他宇宙文明發現自己獲得熵增武器理論體系，自己會迎來怎樣的結局，任何一個可以發展到高位的文明，即使意識形態再過不同，那一份對於知識的渴望都是相似的，在這樣的誘惑下，黑暗森林將不復存在，每一個高等文明可能都會將少女視作最美味的獵物，朝她露出猙獰的獠牙。

在這一天，一隻悠哉安眠的小野貓從黑暗森林中驚醒，它的雙眼中滿是警覺和恐懼，它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放輕了腳步，放緩了呼吸，在黑暗與它重疊的那一刻，它一頭鑽進了身旁的草叢裡。

夢境中一位智慧老人的輕語，讓這一隻小野貓再也不敢沉睡在這一片黑暗的森林。

雖然太陽系考察工作還沒有結果，但諾亞已經意識到，自己和卡拉文明之間的戰爭可能已經吸引來的太多文明的視線，在這種環境中，一切關於熵增武器理論解析的研究都過於危險。

在這一刻，已經成為超光速飛船的方舟，帶著一支艦隊從星系母港起航，它們將踏上一次遠航，去到其他文明視線所注意不到的地方。

與卡拉文明戰爭的敗北，讓諾亞意識到單純的加固星系防禦是完全不夠的，而完整超光速航行技術的突破，帶給了諾亞在遙遠的星河彼端建設文明分據點的可能。

水委一行星系，雖然是一個資源豐茂的星系，但同樣資源豐茂的太陽可能已經熄滅，諾亞無法保證，水委一是否也會在某一天熄滅。

雖然飛舞者告訴過諾亞這裡所處的銀河5度範圍內很可能沒有執政文明和高位自己文明的存在，但留下一個planB，也至少能夠讓諾亞感到安心。

方舟和那一支遠航艦隊的目的地諾亞並還沒有想好，它們只是逆著太陽系的方向，儘可能的遠離這一片文明視線交錯的空間，水委一雖然是遠離太陽系80光年外的遙遠行星系，但諾亞也無法保證著80光年的距離同樣處於其他文明的觀測視野中，從今天開始，水委一行星系的一切關於可能在宇宙宏觀尺度下造成影響的工程全部暫停。

但這意味著，諾亞可能沒有辦法再製造戴森球，而不論卡拉文明現在的狀況如何，如果他們也意識到了黑暗森林的存在，他們也不可能再製造戴森球，撥動這一場戰爭天平的勝利女神之手已經消失，接下來很可能就是常規方面的戰爭。

但諾亞也在猶豫，在這樣的黑暗森林中，自己是否還應該和卡拉文明進行戰爭，而且上一次擊潰諾亞所有太空力量的只是卡拉的遠征軍，而他們不可能將所有艦隊調動於遠征戰役中，所以卡拉的兵力，對於諾亞也是一個未知數。

思考的衝突，讓少女有一點煩悶地搖了搖頭，帶動身後的及腰髮絲舞動起波浪，無論如何，那一支俘虜了西德尼亞居住艦的卡拉艦隊正在朝水委一行星系0光年外的交點靠近，之後的一切到底如何，還需要從這一次接觸所得到的情報來進行考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