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動(黑綠白)65、chapter 67
治療初期, 倪珈的情緒波動還是有點兒大。
過程像是一條起伏的曲線。
體內對藥物的渴望處於上升階段, 快接近波峰時,她整個人就很焦躁,情緒低落又不安, 總是憂心忡忡地咬手指,擔心這個害怕那個。
可一過了強制執行, 藥癮發作平息後,對藥物的期待走下坡, 她又恢復了以前的自信, 輕鬆快樂起來,看上去朝氣蓬勃鬥志昂揚的。
越澤擔心她這樣的情緒起伏太過劇烈,但醫生說有積極的一面就說明她心裡有抗爭的意識, 比那些天天消極完全被藥物控制而被動戒藥的人要好很多。
醫生還說, 隨著治療推進,她這種情緒起伏會越來越歸於平息, 正能量越來越多, 負能量終會被剋制甚至消減。
由於不想影響奶奶的康復,也不想讓家裡其他人擔心,倪珈推遲了出療養院的日程,跟家裡說這裡清靜剛好可以開始工作寫劇本。
這樣就不用讓奶奶她們看見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她也不願讓越澤再看第二次, 所以請求他不要參與這個過程。
越澤雖覺得艱難,卻還是答應了。
可即使是看不見,他也能想象到她有多痛苦, 心裡越痛,就越恨。
澳門的船上,空白的十五分鍾,終於補全了。
一定是那時候發生了什麼。
他對寧錦年和莫允兒的狠,也愈發蝕骨。
再次認真想想,那時候,她分明想過要請心理醫生,想過自救的,為什麼......
於是,姜還宇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到了越澤。
按照姜還宇的想法,他認為倪珈心中的積怨和憋屈太深,如果不找他這個全世界唯一懂她的人傾訴,一定會發展成嚴重的心理疾病,也絕對會影響她和越澤的關係。
畢竟,在他眼裡,倪珈只是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越澤,和他之間不會存在信任和溝通,兩個都內心孤寂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
他以為越澤找他過來,是因為倪珈已經出現了什麼問題,還沾沾自喜地想這個世界上果然只有他能救倪珈。
沒想越澤見他第一眼,就只冷冷說了一句話:
“你的心理醫生資格證,是怎麼弄來的?”
姜還宇愣住,還來不及回答,越澤又道:“你父親是個很好的醫生,我爺爺也說你很不錯,現在看來,只是庸醫。”
姜還宇試探道:“是不是珈......”這稱呼一出口,越澤臉色變了,姜還宇也知不對,改口,“倪珈小姐出什麼問題了?”
“我給她換了醫生,她好轉了,”越澤立在窗前,陽光燦燦,臉色幽幽,“倒是因為你,耽誤了她。”
這話姜還宇當然不能接受,難道越澤還比他更瞭解倪珈?太自以為是了!
“倪珈她有嚴重的心理創傷,有些事情她不能對你說,憋在心裡會出問題的。而且,我猜你們的相處方式一定很尷尬,像她這樣對親密行為有恐懼的......”
姜還宇話沒說完,就看見越澤眼睛裡閃過一絲諷刺的笑,那意思就像是……姜還宇一怔,驟然想起倪珈那次在停車場裡說的話,他以為是氣話,但好像......
腦海中又浮現起倪珈說“我的心病不是你能治的”,可,面前的越澤治好她了嗎?怎麼可能?
姜還宇又氣又恨,怎麼可能?
可越澤其實沒他想那麼多,他只是認為,作為男人的同類裡,有這麼一種奇葩,真是匪夷所思到可笑。
這樣自我臆斷的人,竟然能當心理諮詢師?
而姜還宇一提起倪珈時滿臉的可憐和悲憫,更是叫越澤極度不爽。
珈珈那樣敏感的人,怎麼會受得了姜還宇這種醜陋自大到極致還自詡高貴的姿態?
越澤甚至可以想象,倪珈從澳門回來之後,茫然無助想要尋求專業的救助,才找的心理醫生。可姜還宇呢,是怎麼刺激她的?沒有舒緩她的傷痛,反而激起她過去的悲慘記憶,時刻提醒她,她有多可悲有多可憐的吧?
越澤變了臉色,心中暗道:可恨!
出於對倪珈的尊重,越澤沒打算問關於心理諮詢的細節,原本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資料要移交給新的諮詢師,可見了姜還宇一面,越澤認為,沒必要了。
姜還宇見越澤一言不發,還要說什麼,卻有人敲門,小明走了進來,低聲說:“人找到了。”
越澤甚至不跟姜還宇打招呼,就走了出去。
只是彎過走廊時,對小明同學吩咐:“找人教訓他一頓,傷殘隨意。另外,想辦法弄點兒事兒,把他的心理醫生資格證吊銷掉。”
小明嚴肅地點點頭,突然為倪珈珈嫂子現在的心理醫生的命運感到憂愁。
越澤推開會議室門進去,就見蔣娜坐在寬大的會議桌前,十分悠然自得地在喝紅茶。窗外的陽光落進來,照在她身上,還是一貫商場上的樣子,精明利落的。
越澤隔著桌子,坐下來,下屬端了一杯水放下,便出去了。
一方陽光斜射在桌子上,兩人隔著飛揚的微塵。
蔣娜慢慢地打量了越澤一眼,依稀看到了另一個男人的影子。
她不免唏噓,果然是父子,越長越像,這樣表面淡漠實則囂張,任何時候都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樣子,真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如出一轍。
“你一直都是挺聰明的,”蔣娜放下茶杯,眯著眼,微微呼出一口氣,“和我的錦年一樣。只可惜,他沒有你這樣的好命。要是出生在你這個位置,他也可以做得這樣好。”
越澤稍稍抬眉,不以為然,位置哪是生出來的,是拼出來的。可他即使不認同她的話,也沒心思跟她計較辯解,索性淡淡一笑,拋諸腦後了。
蔣娜見他隨意模樣,不免有半分的惱怒與不甘:“要不是錦月要去醫院拆線消炎,你以為你能這麼快就找到我?”
“查你們家的病歷記錄,是找你們的一部分。”越澤輕輕轉動著手中的玻璃杯,陽光中,他的臉格外的不真實,“你雖然謹慎小心,但是關乎到女兒的身體健康,還是毫不含糊的。”
蔣娜冷笑一聲:“卑鄙!”
越澤手中的玻璃杯驀然一停,白水猛地震盪,他抬眸,眼睛裡含著意味不明的光:“你不就是利用我害死了我爸媽?”
蔣娜一梗。
越澤涼笑:“報應落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
蔣娜兩指緊緊捏著瓷杯耳,指關節掐得慘白,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女兒在哪兒,我要見她。”
“不可能。”越澤簡短地吐出三個字,又語調平穩地,幾乎是一字一句地,“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到你的親人。”
蔣娜被他這一瞬間流露出來的憤恨震住,他額前的碎髮被陽光染成了金色,虛幻而不真實,碎發下漆黑的眼睛卻是像狼一樣的陰森。
“怎麼?你難道要殺了我?”蔣娜不動聲色地把箭頭移到自己身上,不願說他要對付自己的一雙兒女。
“警察馬上就到了。”越澤扯扯唇角,“反正是死刑,不需要我鬆手。我認為,死前的這幾個月裡,你關在監獄,天天擔心寧錦年和寧錦月的下場,卻無力去保護他們。這種結果對你才是最好的折磨。”
蔣娜騰地一聲站起來,雙手撐著桌面,幾乎要撲上去:“越澤,你太殘忍了。”
越澤抬眸,無聲看她半晌。
“我媽媽臨死前,最害怕的,不是她死得有多慘......”他說了一半,沒聲音了。
那個記憶中命途再坎坷也永遠笑容燦爛的女人,只在那一刻淚如雨下,“這裡離家那麼遠,我們阿澤該怎麼辦?誰來救救我的孩子?誰來護他回家?”
那時的絕望和哀求,誰又能感同身受?
他的媽媽,是死不瞑目的。
蔣娜再次梗住不說話。
有人敲會議室的門,警察來了。
蔣娜瞬間拉低了聲音,近乎乞求:“倪可的車,是我找人動的手腳,不關錦年和錦月的事。”
越澤瞟她一眼,很冷淡。
蔣娜也知道騙不過他,望著走過來的警察,急得額頭冒汗:“我和他爸都要死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們。”
“我和倪家的人送你們進了監獄,他會安心地旁觀?”越澤穩穩放下水杯,緩緩起身,“有些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忽然想起倪珈伏在他懷裡哭泣的聲音:“寧錦年一定會來報仇,或許會殺了奶奶,會殺了倪珞。這樣的擔驚受怕,真的受夠了!”
蔣娜閉了閉眼,身體搖晃著差點兒暈厥,卻最終定定站穩,由警察戴上手銬,領走了。只是,經過越澤身邊時,她停了一下,望著這個面容冷硬的年輕人,無限悲傷:
“越澤,我女兒是真心喜歡你的。”她再次哽咽著祈求,“請你不要傷害她。”
越澤默然不語。
蔣娜被警察扭走,還一步三回頭,幾乎落淚:“孩子,過去的事,是我不對,是我的錯。我用剩下的日子懺悔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傷害他們,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蔣娜的聲音漸行漸遠,再聽不見。
越澤獨自立在下午的陽光裡,眼神莫測,清俊的臉被太陽照得有些蒼白,看不出在想什麼。
佇立了很久,才決定去看看寧錦月。
寧錦月被困在醫院的單獨病房裡,有人守著,不能出來。
越澤進去的時候,寧錦月正抱頭坐在窗邊哭,邊哭邊喊媽媽和哥哥。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才警惕地抬起頭來。
她淚眼朦朧地看見了越澤,立刻便跑過來,攥住他的手:“越澤哥,你報警了是不是?我媽媽被抓走了是不是?”
越澤看她一眼,神色疏離。寧錦月一哆嗦,鬆開了他的手臂,她也知道了蔣娜當年做的事情,她確實是沒資格質問的。
她退回去,哀哀地低下了頭,哪有還有以往那個寧家小姐的傲氣模樣,寧家瞬間垮塌,寧錦昊那邊的爺爺也不管他們了,他們這一支是徹底完了。
爸爸媽媽都是重罪死刑犯,哥哥也在外逃亡,以前的家,早就沒了啊。
寧錦月又悲哀又害怕,垂著頭,眼淚一滴滴地落在地面。
越澤默了半晌,說:“聽說你不久前才做完闌尾手術,就留在這兒養傷吧,別想亂跑。”說罷,轉身要走。
“越澤哥,”寧錦月突然喊他一聲,淚流滿面,“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從小就喜歡。你,你能不能不要這樣?饒過我哥哥,好不好?”
“對不起!”
對於她的喜歡,越澤沒有別的話可說,毅然離開了病房。
回到療養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越澤經過大廳時,問了一下醫生的狀況,說是倪珈今天表現得很好,發作的時間比之前的一次,又短了很多。
只不過因為是半個小時前,所以現在應該是在睡覺。以往的每天晚上回來,她都是乖乖地坐在陽臺上看書,很安靜的樣子。他便知道他錯過了她的白天。
這次,他忍不住很想去看看,她經過一番苦痛掙扎後,會是什麼樣子。畢竟,每次看見她,都是洗過澡打扮得清清爽爽的,看上去很安寧,卻總叫他莫名不踏實。
他躡手躡腳地推開房門,由於對面的落地窗拉開了一條縫,一瞬間山風吹過,拂起白色的紗簾,載著橙紅的晚霞,在整個房間裡跳躍。
倪珈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沉睡在一室落日餘暉裡。
她的睡顏很安詳,很寧靜,只是臉色蒼白,滿是疲憊;
烏黑的長髮凌亂地散在枕頭上,還有好些溼漉漉地貼著臉頰,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的。
潔白的床單和被子被攪得亂糟糟一團,有猛烈掙扎過的跡象。
越澤的心被狠狠扯了一下,而目光下移,就看見她的雙手竟然被反捆在身後,連腳腕都是拿繩索死死綁著。
繩索周圍的皮膚又紅又腫。難怪這些天她都是穿著長袖長裙。
越澤心痛得差點兒滴血,整好護士進來檢視情況,看見越澤陰沉的眼神,嚇了一大跳。
越澤怕吵醒倪珈,狠狠壓低了聲音:“誰準你們拿繩子綁她的?”
護士畏畏縮縮,有些委屈:“不綁住她,會傷人的啊。”
“出去!”越澤冷冷命令,護士落荒而逃。
睡夢中的倪珈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動靜,朦朦地打了滾,想要翻身換個姿勢,無奈手腳被縛,結果就彆扭地擰著身子,繼續呼呼睡。
越澤拿出隨身帶的瑞士軍刀,過去把她腳上的繩子一點點剪斷。
沒想,她卻突然醒了,看見了坐在床尾的他,神情有點兒濛濛的。
“你回來啦?”她嘟噥著要起身,卻忘了自己的手被綁在身後,結果沒坐起來,又撲通一聲倒在床上,傻傻沒反應過來,木木地看著他。
他趕緊上前把她抱起來,摟在懷裡把她背後的繩子剪開,竟有些賭氣:“一群庸醫,明天換人。”
“不用啊,我已經好很多了。”她懶懶地揉了揉眼睛,“發作的次數少了,時間短了,每次也沒那麼痛苦。”
“而且啊,”她剛睡醒來,眼睛亮晶晶的,“現在,每克服一次,我都覺得自己又成功了一次,好有成就感。”
他拂了拂她額前溼漉漉的碎髮,繃著臉,看著她很積極的樣子,好一會兒才說:“從明天開始,我陪著你。”
倪珈原本要推脫,可見他似乎心情真的不好,而且想到自己已經好轉了很多,或許下次只用忍一忍就過去了,所以乖乖點點頭,又把頭擱在他肩上,小聲說:
“那你抱我去洗澡吧!”
洗完澡後,倪珈整個人精神煥發,和越澤一起去吃晚餐。她現在基本上可以完全脫離藥物,但就是食慾還提不上來。所以越澤每天都要親自監督。
她今天就吃的比往常多,可是某人似乎還是不滿意:
“再多吃一點兒,好不好?”某人幾乎是拿出了哄跳跳糖糖的語氣。
倪珈拗不過,重新又添了小半碗米飯,乖乖地吃。
電視正在播《共同關注》,主持人吐詞清晰:
“近日美國威斯康辛州一位男士車禍後被宣佈腦死亡,家人準備向他做最後告別並捐贈器官時,男子的主治醫生卻堅持認為其他醫生的斷定有誤。在這位醫生的堅持下,醫院繼續對該男子進行治療,終於在一個月後,男子奇跡般地醒轉,現在已恢復健康出院......”
倪珈手中的筷子差點兒掉落桌面,盯著電視愣了半晌,激動望向越澤:“如果是醫生診斷錯了呢?如果是現在的醫療不夠先進弄錯了呢?”
越澤聽了新聞,也十分意外,又見倪珈激動得臉頰緋紅的樣子,他心裡也燃起了希望。他太心疼她了,只要能讓她開心一點,傷痛減少一點兒,任何事他都是願意嘗試的。
他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我們繼續治療,我們找更好的醫生,繼續治療!”
倪珈重重地點頭,又欣慰又快樂:“嗯,我也要努力,在媽媽醒過來之前,快快好起來。”
在越澤和倪珞的安排下,醫院的外國留院專家和張蘭的主治醫生一起,再次對張蘭做了一次全面檢查,這次的檢查結果出現了分歧,大部分醫生認為按照各類資料標準,還是腦死亡,但也有少數醫生認為或許還有其他的原因。
可無論如何,倪珞和倪珈都堅持要繼續治療,不論如何,也不放棄希望。
媽媽在接受深度治療的同時,奶奶康復出院了。倪珈的情況也越來越好,到了療程後期,幾乎不會在犯藥癮,也不需要醫生護士天天盯著。除了犯困,其他的副作用倒沒有。原本推遲的訂婚儀式也再次提上日程。
這天,倪珈坐在地毯上,剛剛掛掉倪珞的監督電話,越澤就進來了。
倪珈說:“我應該也要搬回家了,畢竟訂婚儀式只有兩三個星期,應該有很多事情要準備。”
“你人到就行,準備的事不用管,”他走到她面前,也坐在地毯上,“看你天天犯困,還是在這兒多休息一段時間。”
倪珈看他神色古怪似笑非笑,總覺不對:“是不是有什麼事?”
“醫生說,你只是藥物依賴,並不是很嚴重,所以好好調養的話,半年之後就可以準備懷孕生小孩子了。”他表情十分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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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珈窘了:“誰要半年後生小孩啊?哪有那麼快?我才不要像秦景一樣大學沒畢業就一堆娃娃。”
越澤歪頭:“啊?那樣不好嗎?”
你歪脖子拯救地球啊?
倪珈推他一把,心裡卻暗自慶幸,原以為心癮從上輩子帶到現在很悲哀,可幸運的是,重新換了一個乾淨的身體。雖然心裡依賴,可肉/體上並沒有沾染過毒品,雖然那些藥物讓她沉迷,可並沒有毒品對人體的傷害大。
真好!
倪珈聽了越澤的話,訂婚儀式前都乖乖留在療養院休養生息。可她漸漸發現,越澤是有陰謀的。
只要她一打哈欠,他的手就很不自覺地伸進她衣服裡亂摸了。
倪珈每每被他撩撥得渾身發軟,臉頰緋紅,斥他:“你幹嘛?我是病人!”
越澤不管,把她壓到床上,解開她的衣衫,一邊親吻一邊特振振有詞:“給你提神。”
“不要,我已經清醒了。”她撲騰亂扭。
而他大手固定住她的小屁屁,特不要臉地說:“清醒了?那更好,乖乖享受吧。”
於是,倪珈:“嗷~~~~”
結果剩下的這段所謂療養時間,都是他把她摁在床上運動提神。
倪珈抗議過幾次,認為自己好歹算半個病人,卻被他用來滿足一己私慾,實在是公私不分,紅果果的精神和肉/體雙重虐待。
越澤不理,繼續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