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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火武林

姜小橙的夢?(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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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火武林姜小橙的夢?(18)

念卡關城頭上,當詩翰看到大同軍中軍亂了一陣後,並不後退,反倒是全軍壓上,她便知飛翔機的攻擊已然落空。

此時,大同軍攻勢如潮,一浪高過一浪,離城門越來越近,詩翰只覺眼前一黑,脫力一樣倒了下來這些天,她與李墨之鬥智鬥勇,已是心力交瘁,到此時再也支撐不住。

那五劍死侍搶上前去扶住她,叫道:

“翰帥,翰帥!”

詩翰睜開了眼,忽然道:

“快通知全軍弟兄,念卡關守不住了,全部撤離!”

“真的要走嗎?”

那五劍死侍一陣痛楚,這件事軍中沒幾個人知道,詩翰只告訴了他和吳雲曦,連馮健和楊雲山也不知道,在大同軍初至之時,詩翰就已經準備好了落敗時撤退的方法。

“已經擋不住了。”

詩翰的話語裡也帶著失敗後的痛苦:

“誰也無法挽救了,快走吧。”

那五劍死侍看了看城下,道:

“馮將軍萬一不同意呢?”

詩翰站直了,咬了咬牙:

“我去勸他,如果我走不了,以後五行師就歸你指揮。”

她一把抽出蟬翼刀向城下跑去,到了階前,忽然回過頭道:

“和雲曦說一聲,讓他好好活下去。”

詩翰和吳雲曦二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詩翰若是戰死,吳雲曦多半不願獨生,故那五劍死侍已知這是詩翰的遺言,以馮健的性格,定不願逃生,詩翰已有了與父親一同戰死的決心了。

城門口濃煙滾滾,五行師士兵正在與衝進城來的大同軍短兵相接,以死相拼,大同軍佔領了城門,不時有生力軍衝進來,馮健再善戰也擋不住這等狂攻,卻也死戰不退,身上濺滿了鮮血,頭盔也已掉落。

那個副將已將剩餘幾輛火龍車集齊,問道:

“姜參謀,我們上吧?”

方才衝進城時實在太亂,現在大同軍已佔盡上風,只要火龍車一衝,五行師士兵若不逃散,定會被活活燒死。

可是姜哲翰卻像呆了一樣,道:

“等等,我去解決馮健,若敵人肯投降,便不要用了。”

他見了火龍車的威力,中人立時慘死,因此動了仁心,又想起了老師臨行前交待給他的話,仁者無敵,故而實在不想再用這等殺器。

那副將點點頭道:

“此人是主將,若能擒住他,確實可以不戰而勝。”

姜哲翰打馬上前,喝道:

“馮將軍,我是姜哲翰!”

血戰中,馮健聞聲一震,喝道:

“好小子,你也來了!”

他知道姜哲翰槍法高強之極,連吳雲曦都不是他的對手,出手再不容情,大刀一擺,將兩個正攻上來的大同軍逼退了兩步,猛地一刀向姜哲翰劈去。

姜哲翰見他來勢極快,知道馮健怪力驚人,不敢怠慢,正待舉槍擋去,哪知馮健忽然在地下一旋,大刀如風車一般轉了個圈。

這一刀力量之大,速度之快,又帶著一旋之力,哪是人力所能抵擋?

“蘿蔔”雖是萬中選一的寶馬,終究擋不住大刀,兩條前腿登時被馮健的大刀砍斷,一聲慘嘶,登時摔倒,姜哲翰也被摔了下來。

不等姜哲翰站起,馮健一刀猛地劈向他面門。

這兩刀如狂風暴雨,姜哲翰本以為馮健會說兩句話才動手,哪知馮健動手時竟會如此之快,他嚇得面色煞白,馮健的刀已到了他面門前,往下一壓,他的頭登時被劈成兩半。

在死前,姜哲翰想道:

“仁者真的無敵嗎?”

這時,又是轟然一聲巨響,衝上城頭的大同軍將剩下那門轟天炮也炸燬了,城外一片歡呼,大同軍潮水一般湧入城中,五行師士兵仍在死戰,鮮血飛濺,傷亡越來越多。

詩翰退到馮健身邊,護著馮健且戰且走。

此時,五行師還有七八千上下,盡聚在城門口,一時也與大同軍不相上下,但大同軍仍在不停增加,五行師的潰敗之勢再難挽回。

那副將已搶過來,道:

“姜參謀,你沒事吧?我說過用火龍車的……”

“還好,我頂得住。”

姜哲翰按了按胸口的刀傷,咳了幾聲,旋即一驚,他自知已被劈頭而死,愕然為何卻安然無恙?

奈何這只是一場夢境,姜哲翰卻全然不知。

他拔出腕上的小刀,這刀只有一根手指長,想必是吃飯時用來切肉的,入肉也不算太深,刺中胸口時被肋骨擋住,多半沒有刺傷肺部。

姜哲翰望著五行師中的馮詩翰和馮健,這兩人身上都已沾滿鮮血,卻仍在指揮士兵死戰,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此時天色已明,天邊曙色初露,晨光熹微中,姜哲翰終見念卡關後面的情景。

他怎麼也想不到,念卡關後竟然會有這樣一個天地,湖泊星羅棋佈,當中夾著一塊塊麥田,與大江南岸的景色別無二致。

可是,這塊看上去那麼和平的土地,現在卻已浸透了鮮血。

大同軍仍在不停地衝殺,五行師且戰且退,相距越來越近,負隅之下,大同軍一時也不敢過於逼近。

前面是一大片房屋,那是五行師多年經營建立起來的,一排排房屋鱗次櫛比,十分整齊,五行師退到這些樓下,再也不走了,從那些屋中傳來婦女和孩子的哭聲。

“那是五行師的大本營吧。”

姜哲翰想著,忽然聽見李墨之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大同國的勇士們,你們成功了!”

姜哲翰扭過頭,卻見李墨之和肖鵬程並馬進來。

李墨之意氣風發,肖鵬程的笑容裡卻多少有些苦澀,此戰雖然得勝,肖鵬程一軍損失也是極大,前後竟然減員近三分之一。

聽得李墨之的聲音,一些率軍衝殺在最前的軍官齊齊上前行禮:

“見過李將軍,肖將軍。”

李墨之騎馬到了姜哲翰跟前,微笑道:

“姜參謀,你受傷了嗎?”

“不礙事。”

雖然姜哲翰嘴上說不礙事,但胸前的傷口又是一疼。

李墨之叫道:“你還在流血!醫官,快過來,給姜參謀包紮!”

姜哲翰只覺周身乏力,強自支撐著道:“稟李將軍,哲翰已完成開路任務。”

此番千辛萬苦總算撕開了五行師的防線,他多少也有些得意。

“幹得好!”

李墨之臉上仍掛著笑意,又打馬向前而去,叫道:“馮將軍,馮健!你還在麼?”

從五行師殘軍中傳來一個尖脆的聲音:“本帥馮詩翰,恭喜李將軍得勝。”

馮詩翰的聲音裡帶著譏諷之意。

李墨之大笑道:“原來真的換了大帥了,怪不得我聽說有個翰帥。可惜,你這個翰帥是個冒牌貨。”

陳詩翰語氣堅定道:“不錯,否則現在被圍的便是李將軍你了。”

李墨之卻不以為忤,仍是微微一笑,似要再說什麼,這時遠遠地傳來了一聲悶雷,李墨之看了看天空,頓了頓,正色道:

“本將軍有好生之德,翰大帥,五行師已竊居天際省這許多年,若迷途知返,順天應命,投降我軍,那還有一條活路,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姜哲翰松了口氣,他最害怕的就是破城之後,李墨之下令斬殺所有俘虜,聽李墨之這般說,看來也有收編之意。

不論李墨之是不是有什麼私心,能夠不再殺人,那就是上上大吉了,他想到這兒,不由苦笑了一下。

一樣的人而已,姜哲翰想著,都是一樣的人,只是信念不同,才會成為敵人,這究竟有什麼意義?

陳詩翰沉吟了一會,說道:“李將軍所言可是屬實?”

李墨之擲地有聲地說道:“李墨之一言九鼎,絕無虛言!”

馮健青筋凸暴,憤憤不平道:“胡扯!李墨之,當初你也信誓旦旦,要將大同叛賊掃平,怎麼今日自己也成了叛賊?”

李墨之和肖鵬程的舊部都知道當年之事,聽得馮健這般痛罵,心頭不由好笑。

李墨之卻連臉色都不變:“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軍已將你們盡數包圍,如果再不肯投降,那只有死路一條!”

他說著,忽然天邊劃過一道閃電,像是為他的話助威。

大雨傾盆而至,天際省很少下雨,這一場雨也大為難得,李墨之站在雨中,恍如天神一般。

半晌,馮健忽然有氣無力地道:“好吧,李墨之,你贏了。”

李墨之長聲大笑:“馮健,天命如潮,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五行師非作戰不力,實是天命難違,逆天而行,終究難逃一敗!哈!哈!哈!”

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響。

姜哲翰像看著什麼怪物一般看著他,心裡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既欽佩,又害怕,還有一些羨慕。

李墨之退回來時,五行師派出特使前來商議受降之事,說好了今日五行師全軍繳械,大帥入大同軍為質,明日舉行正式受降。

雨過之後,天變得更加清澈。

詩翰背著手站在軍前,馮健站在她背後道:“詩翰,你真的要去當人質麼?”

詩翰點了點頭,道:“不這樣他們不會信的。”

她轉過身,淡淡道:“爹,孩兒無能,讓五行師經此大敗,也該我付出代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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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能怪你,我不相信世上有人能打勝這樣一場仗,除非是他。

馮健的神色黯然,也許那個人還活在世上,但他一定是心灰如死,對於五行師而言,那個人就已經死了。

詩翰伸手捋了一把鬢髮,她向來身著戎裝,只有這個動作才顯出十足的女子氣,她向馮健單腿跪下:

“爹,恕孩兒不孝了。不過爹您說過,一個人只要為自己的理想永不放棄,就算不成功,也不會後悔。”

馮健沒有再說什麼,伸手撫了一下詩翰的頭髮,眼中又落下了幾滴淚水。

夕陽在山,東邊的天幕上已經顯現出無數明星。

天際省地勢高峻,在這兒看夜空,星星也象大了許多,滿天星斗彷彿懸掛在空中,逼得一輪殘月黯然無光。

詩翰向馮健最後行了一禮,戴上頭盔向大同軍的營地走去,馮健望著她的背影,眼淚只是不住地流下。

雖然槍械都已繳了,但詩翰已經準備好一條秘道,可以越山而出,向西北而去,那個地方據說比天際省要大千百倍,而且地肥水美、物產豐茂,在那兒,五行師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安身立命之處。

只是,詩翰卻已經不在了。

一個副將默默地走上來,站在馮健身邊,小聲道:

“馮將軍,翰帥說得沒錯,大同軍確在準備火器,看來想將我們一網打盡。馮將軍,快準備走吧。”

馮健抹去了眼裡的淚水,也小聲道:

“好吧,馬上傳令下去,讓婦孺先走,一旦被叛軍發現,全軍全力抵禦,也一定要讓女人和孩子出去。”

那副將行了一禮,道:“遵命。”

馮健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摸了下腰刀,現在長兵都已繳械,身邊只剩這些短刀了,但是只要五行師還在,希望就還在。

他的眼角裡忽然有什麼東西一亮,抬眼望去,天宇中有一顆流星向著西北角飛墜而下。

這顆星稜角分明,鋒芒畢露,馮健心頭忽地一疼,鼻翼又是一酸,淚水也又要奪眶而出,他抬起頭,讓天風吹著臉,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西邊仍然是鮮血一般的紅,東邊的夜幕中卻是群星燦爛,每一顆星都亮得耀眼,拖著一條長長的光芒,如億萬柄長劍。

…………

壺中的水剛燒開,衝在杯中時,杯中的茶葉上下翻滾,滿杯皆綠。

當姜哲翰說到李墨之要將五行師統統燒死時,舉杯的手顫了顫。

“五行師全軍覆沒了嗎?”

姜哲翰端坐在老師對面,頭也沒抬,道:

“沒有,李將軍撲了個空,五行師留下的居然只是個空營。而五行師逃到後山,也是走了一半時,肖將軍的埋伏方才發動。”

“那麼還逃出了一半。”

老師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出神地望著對面:

“後來呢?”

“李將軍大發雷霆,下令將馮詩翰斬殺,首級號令。”

姜哲翰眼中露出了一絲不忍之色:

“這個女子真了不起,毫不慌亂,直到最後一刻。我向李將軍求情,可是他說不能饒恕。”

“馮健的女兒饒有父風,哪是會投降的人,李墨之一天到晚算計人,被人算計了一回也不冤。”

老師放下杯子,又嘆道:“可惜詩翰了。”

“老師認識她麼?”

老師淡淡地笑了笑,笑容裡卻帶著無盡的苦澀:“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孩呢。”

他似乎也不想多談,又道:“肖鵬程怎麼會在五行師逃了一半時才發動埋伏?他雖然沒多少了不起,也算個名將了。”

姜哲翰嘴角抽了抽,道:“老師,有些事我並不知情。”

老師怔了怔,才點點頭,道:“是,你不知情的。”

老師不再說話,姜哲翰等了一會,再也忍不住,道:“老師,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說吧。”

“老師,您姓翰吧?我名字中也有個‘翰’字,有什麼關係嗎?”

姜哲翰偷偷打量著老師,但老師的臉上平靜如常,不動聲色,只是淡淡道:“有些事,我也不知道。喝茶吧。”

“是。”

姜哲翰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胸口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喝茶時仍然有一絲絲痛意,留下這個傷口的人,卻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有太多的人,認識的,不認識的,把屍骨拋在那塊荒涼的高原上,被風吹,被日曬,被雨淋。

他在喝著這杯茶時,覺得比上一次來這裡時又長了好多歲。

喝完茶,姜哲翰雙手伏地,行了一禮道:

“老師,我得回去了,今日是慶功儀式,我獲得了大同國一等勳章,大統領也會接見我。”

“你去吧。”

姜哲翰走到門口,穿上了軍靴,又回過頭向老師道:

“老師,這次去天際省,我失去了太多東西,可是也知道了什麼叫‘仁者之心’。老師,你說的不對,僅僅有仁者之心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手中的力量。”

老師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坐在屋中。

姜哲翰掩上門,跳上馬走了。

“書生有筆曰如刀,但筆終究是筆,變不成刀子……”

昏死中的姜小橙一直唸叨著這句話,身旁八個龜山派長老丹田中的真氣,以及他們懷中九霄環佩中的真氣,源源不斷地匯入姜小橙兄妹的體內,胸上的窟窿漸漸癒合。

不遠處觀望的黑袍人滿意一笑,轉身離開。

又過了一會,赴約而來的童百戰發現了姜小橙兄妹,將他們扛回了六邑鎮客棧。

從醒來的那一刻起,姜小橙明白了,很多東西如果不狠下心來,那就會像夢中的姜哲翰那樣,被迎面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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