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莫問第十五章 尋仇
範無赦離去後，附近一直沒有任何動靜，天上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被驅散的霧氣又緩緩從周邊匯聚過來，被破壞得狼藉破敗的山野被籠罩在茫茫白霧之中。
突然，一道流光從天邊落下，正是去而復返的範無赦。
範無赦離開這裡便向著黑驢逃走的方向疾追一陣，但黑驢的蹤跡早已被雨水和白霧掩蓋。
黑驢雖然一路狂奔，但地上並無任何蹄印以及趕路的痕跡。
步小天只擋住了範無赦不到一刻鍾，可就是這一刻鍾已足夠黑驢逃出數十裡。
想要再找到黑驢幾乎已是不可能的事情，範無赦只得無功而返。
他在步小天消失之處的上空俯瞰一陣，看不出任何異樣。
半刻鐘之後，範無赦再次化作一道流光遠遠地消失在天際。
卻說步小天在與範無赦交手之初便沒想過能夠打敗他，在施展“神兵御雷”的同時便悄悄引動了瀰漫在天地之間的霧氣。
藉著範無赦抵禦第二道雷電的時候，他便悄無聲息地施展了霧化之術。
範無赦見步小天的身影消失，以為他藏在某個地方，急於驅散霧氣尋找他的蹤跡。
卻不想步小天當時就憑藉著霧化之術隱藏在霧氣之中，在他驅散霧氣的時候就像一縷普通的霧氣一樣隨著他的驅散飄到了遠處。
範無赦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步小天看上去明明只有二十歲，卻同時將《神雷訣》和《冥水訣》修到了極高的境界。
專門用來隱匿行蹤的霧化之術與青雲袍相結合，使得他們明明相隔不過數丈，卻絲毫感受不到步小天的存在。
範無赦去而復返的同時，步小天已在數里之外。
在察覺到範無赦氣息的第一時間，步小天便全力收斂起了周身的一切氣息，藏在林中。
待範無赦離開之後許久才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原處，向著西北前行。
但步小天本就身受重傷，為了阻擋範無赦，他又強行施展術法，早已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
尤其是為了防備被發現，心神一直緊繃，若非他意志堅定，恐怕早已失去了意識。
潛行數十裡，步小天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密林中。
他又做了那個曾經做了無數次的夢，見到了那些曾在夢中見過的場景，以及刻骨銘心的身影。
在夢的最後，他看到了數道彷彿能毀天滅地的火龍衝向莫璃的身影。
“不！”
步小天聲嘶力竭的吶喊，可是卻完全無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在火龍吞噬莫璃身形的時候，眼前的畫面片片碎裂，步小天只覺得心中充滿了悲傷與痛苦。
他的眼前再次一黑，與此同時渾身上下傳來陣陣疼痛。
耳邊似乎有個稚嫩的聲音再喊：
“爹爹爹爹，他好像醒了！”
那是個完全陌生的聲音，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這裡是一間屋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屋子裡的擺設也很簡單，只有幾根鋼叉立在門邊，幾副弓箭掛在鋼叉旁邊，靠近裡面的牆上掛著幾張野獸的毛皮。
更多的卻是看不見了，他想要起身，但渾身無力，像是被大山壓住，連動一下手指都需要竭盡全力，身上幾乎每一個地方都傳來痠痛的感覺。
此時他正躺在房間裡唯一的床上，床上的被褥有些破舊但是洗得很乾淨，看來這裡的主人雖然過的不好，但並不邋遢。
一個五六歲的小童正站在床邊，看來他便是剛剛他聽到的聲音的主人了。
此時步小天的神志還是有些混沌，好一會兒才將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串連起來。
看來在他暈倒以後遇到了山中的獵戶，被帶了回來。
就在他嘗試著他起手臂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光線一暗，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從門口傳來：
“你醒了，別動，你受了重傷，又昏迷了好些天，現在沒力氣的。”
“這是...哪兒...”
步小天聲音嘶啞地問道。
幾聲腳步聲響起，步小天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一臉憨厚的漢子。
那漢子在床邊停下，問道：
“你說什麼？”
步小天的聲音細若蚊蠅，剛剛他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
“這是什麼地方...”
這次步小天說話之前那漢子便俯下了身子，終於聽清了他的話。
只見那漢子直起身子，帶著些慶幸地道：
“哦，這裡是我家。那天我跟我家那口子進山的時候在林子裡發現了你，當時你身上冷得嚇人，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我家那口子見你還有口氣，就讓我把你背回來了。
你是不知道，把你帶回來以後第二天你就開始發熱，燒了整整兩天兩夜，我當時還以為你活不過來了，幸虧你運氣好，有個老道士給開了個方子，這才把你救回來。”
步小天雖然心中還是有些疑惑，但還是感謝道：
“大哥，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男人卻有些侷促的擺了擺手，道：
“嗨！說啥謝不謝的，我們也沒做什麼，純粹是你命大。你先在這安心的躺著，我讓我家那口子給你煮點東西，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你應該餓慘了吧？丫頭，你在這裡陪著大哥哥。”
男人說完後便離開了屋子，只留下一臉好奇的小姑娘在步小天床前。
男人離開後，步小天閉上眼睛微微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體內好幾處經脈都受到了不輕的損傷，只是稍微運起真氣便傳來陣陣劇痛。
“大哥哥，你睡著了嗎？”
步小天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微微側頭看
向一臉純真好奇的盯著自己的小姑娘，問道：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見步小天詢問，略帶了些緊張地回答道：
“我叫英子。”
步小天看見小姑娘怯怯的模樣，不由得想起當初雲影剛被帶到山上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忍不住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溫聲又問了幾個問題。
小姑娘從小跟著父母在這裡長大，對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有一兩個問題能回答出來。
這家人對步小天照顧得很好，不過數日，步小天身上的外傷就好了很多，內傷也恢復了不少。
步小天也知道了這家人的情況，男子叫做何大志，他們原本居住在距此十餘里外一個小鎮上，本來生活得雖然不算很富裕，但也能保證三餐溫飽。
但因為鎮子裡一個富家公子看上了何大志的妻子，那富家公子家裡有些勢力，仗著家世對何大志一家百般威逼利誘，為了躲避這些，何大志便帶著妻子離開了鎮子隱居在這裡。
何大志的妻子步小天也見過，長得確實頗有姿色，身上的氣質不像是貧苦人家出身。
步小天在何大志說起這些的時候，聽出了他有所隱瞞，但他也沒有細究的意思，畢竟這家人救了他的性命，是他的救命恩人。
每個人都有不想提起的過往和秘密，沒有必要刨根問底。
不過七八天的功夫，步小天便能下地行走了，讓何大志和他妻子驚訝不已，就步小天身上的傷勢，若是換做別人恐怕沒有半個月根本就下不了床。
步小天擔心外面的狀況，也不外出，整日盤坐在屋裡運氣療傷，只想著早日離開這裡。
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何大志一家來說，他早一日離開就少一分危險。
這天步小天正在打坐，突然聽得外面一陣騷亂。
很快他就聽到了何大志的質問以及他妻女的哭喊聲，步小天睜開眼睛推門走了出去。
只見院內站著七八個家丁打扮的人正手持棍棒將何大志一家圍在中間，領頭的是個坐在輪椅上的錦衣華服的年輕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看上去也是頗為俊郎，只是臉上的神色有些陰毒。
步小天剛剛出門，便見那華服公子惡狠狠地對著何大志說道：
“躲呀！你們接著躲呀！給我打斷他的腿！”
何大志怒道：
“夏兵，當年你為了霸佔阿念，逼得我們走投無路，我爹更是被你們逼得上吊自殺，到現在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嗎？”
那被叫做夏兵的年輕人聽到何大志的話，臉上浮現出狠毒之色，道：
“我看上她是看得起她，是你們自己不識抬舉，還打傷了我一條腿，你們以為躲到這裡這件事就結束了嗎？休想！你們聾了嗎，還不給我上？！”
見自家少爺已經生氣了，幾個下人不敢再猶豫，紛紛拿著棍子上前就要動手。
步小天自然不能眼看著他們行兇，站在門口喝止道：
“住手！”
夏兵幾人早就看到了步小天，但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卻沒想到步小天竟然敢主動開口，這才將目光轉向步小天，罵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本公子的事也敢管？”
先前聽到夏兵的話，步小天已經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他本就沒什麼好感，沒有回答，只是一揮手，離他最近的那個家丁就被一股勁風打得退後了三四步。
步小天本來只是想嚇退他們，沒有下重手，哪知那夏兵見到步小天出手卻絲毫不懼，臉上露出不屑之意，道：
“喲！還是個練家子！五叔，給我廢了他！”
夏兵說完，他身邊的一個中年人便應道：
“是，少爺！”
那中年男子說完便大步向著步小天走來，看他步子沉穩有力，似乎功夫不俗。
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三四丈，那男子七八步便到了步小天身前，揮手便是一掌向著步小天打了過來。
這一掌來勢剛猛，手掌未至，勁風就已經吹到了步小天的臉上。
步小天卻是不躲不閃，在中年男子手掌即將打中他面門的時候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中年男子見自己的手腕被步小天輕描淡寫地抓住，心中一驚，想抽回手掌時卻發現步小天的手如同鐵鑄的一般紋絲不動，任憑他使上了全身的力氣也無法掙脫。
漸漸地，中年男子臉色漲紅，看向步小天的目光滿是驚懼之色。
僵持片刻，步小天摸清了這中年男子的實力，他雖有些武藝，但與當年遼州城裡的武烈相比還是差遠了。
步小天手上力道一鬆放開了中年男子的手腕，中年男子本就用了全力想抽回手，步小天驟然一鬆，他立時便“蹬蹬蹬”的向後退了七八步，一直退到夏景身邊才站穩。
看他現在所站之處，正是先前回答夏景的時候所站的地方。
這下中年男子臉上的驚色更濃，看向步小天的目光滿是不敢置信。
偏偏夏景對此卻是毫無所覺，見中年男子在步小天面前站了一會兒就退了回來，立刻道：
“五叔，你在幹什麼？”
中年男子面色凝重地對夏景說道：
“少爺，這小子不簡單，我不是他的對手。”
聽到中年男子這話，夏景吃了一驚，看向步小天，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在青霞鎮招惹我們夏家是什麼後果？”
步小天道：
“我不管有什麼後果，他們對我有恩，你們要是現在離開，保證以後不再來這裡，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步小天本想饒過這些人，但夏景卻並不領情，寒聲道：
“你以為你是誰？你一個人難道還能打得過我們這麼多人不成？給我一起上，打斷他的四肢！”
得了夏景的吩咐，周圍的家丁全都朝著步小天圍了過來。
何大志眼見這些人要以多欺少對付步小天，立刻對著夏景喊道：
“夏景，我們之間的仇跟他沒關係，你有本事衝著我來！”
夏景一邊得意的看著手下人圍向步小天，一邊輕蔑的道：
“你別著急，等我解決了他，自然就輪到你了！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給我上？！”
步小天雖然傷勢還未痊癒，卻也不是幾個只練過幾天把式的家丁就能對付的。
在眾人得到夏景的命令一擁而上的時候，只見步小天隨意地一伸手就從其中一人手中奪過了棍子，隨後就聽見“砰砰”幾聲悶響，圍上來的幾人便倒在了地上痛呼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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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想要趁亂偷襲的中年男子更是被一棍子敲在了胳膊上又退了回去，看他那滿頭冷汗以及無力垂在身側的胳膊，顯然受傷不輕。
看見步小天輕描淡寫地打敗了手下訓練有素的家丁，夏景的臉上終於露出害怕之色。
步小天卻是神色自若的拿著棍子一步步走向夏景，彷彿剛剛只是趕走了幾隻蒼蠅。
夏景看著步小天越走越近，滿臉驚慌的說道：
“大俠對不起！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這就離開，保證以後再也不來找他們的麻煩了！”
說完見步小天並不理會，趕緊接著道：
“小人願意對天發誓，若是小人違背誓言便叫小人不得好死！”
這下步小天終於停下了腳步，將手裡的短棒一扔，冷聲道：
“滾吧！”
這一聲滾卻讓夏景如聞天音，趕忙對剛站起來的下人說道：
“快走！”
很快一行人便離開了這裡。
院子裡，何大志看著步小天，神色有些複雜，有感激，也有敬畏，他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只說了一句：
“多謝小兄弟！”
步小天道：
“何大哥不必客氣，你們救了我的命，要是沒有你們我早就喂了山裡的野獸了！今天我幫你們，也算稍稍償還你們的恩情了。”
“唉！”
何大志忽然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愁色。
步小天見何大志嘆氣，問道：
“怎麼了？”
何大志又嘆了一口氣，才說道：
“小兄弟，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當年那夏景看上了念兒，想要霸佔她，還逼死了我爹，我一怒之下找機會打斷了他的腿。那夏景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們，今天他對然離開了，但是以後他肯定會再來的，夏家在青霞鎮一手遮天，我們根本惹不起的。”
步小天想起夏景之前的表現，知道何大志說得沒錯。
他雖然有心也有能力幫何大志徹底解決夏景，但他是修行之人，不好對普通人下手，一時間也想不到好辦法。
何大志見步小天臉上也露出擔憂之色，以為他也在擔心夏景的報復，便說道：
“小兄弟不要多想了，大不了我們離開這裡，反正我們已經躲了這麼多年，再躲下去也沒什麼，你的本事高強，不必擔心他們尋仇。”
步小天見何大志這麼說，也不想多說，便點了點頭道：
“嗯，過兩天我們便離開吧，我會護送你們到其他地方安定。”
英子這時一臉崇拜的看著步小天道：
“大哥哥你好厲害，一下子就把那些壞人趕跑了！要是我也像你一樣厲害，那些壞人就再也不敢欺負我爹和我娘了！”
步小天看英子羨慕的模樣，笑了笑，說道：
“英子只要聽爹孃的話，以後也能變得很厲害的！”
英子聽了步小天的話，滿臉認真的點頭說道：
“嗯，英子一定會聽爹孃的話！”
步小天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這些天他檢視過英子的資質，英子的根骨並不適合修行，就算將修行之法教給她以後也不會有太大的成就，還不如讓她平平凡凡的活過這輩子。
另一邊，夏景一行人遠離了何大志他們的小院，在山道上緩緩前行。
中年男子看著夏景陰沉的神情，知道他並不甘心，勸道：
“少爺，別再想了，就算是把我們府上的人全部叫來也不是那個人的對手。”
夏景聞言收起了臉上的神色看向中年男子，問道：
“他那麼厲害？”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道：
“之前我們圍上去的時候，只打了我們每個人一下，給我的那一棍雖然沒有打斷我的胳膊，但是卻讓我感覺比胳膊斷了還疼，這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夏景聽到那句“不是普通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神一亮，道：
“對呀！他厲害，那我們就去找比他更厲害的人來對付他！”
中年男子聽到這話，臉上露出驚色，看向夏景，問道：
“少爺想找那些人幫忙？”
夏景點了點頭，道：
“他們這些天不是在找什麼人嗎？我們就告訴他們，他們要找的人就藏在那姓何的家裡。”
中年男子聽到夏景的話，趕緊勸說道：
“少爺，那些人不簡單，他們要是知道你在騙他們......”
夏景卻打斷了中年男子的話，說道：
“五叔別說了，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大不了到時候我就說我看認了，他們還要我們家的供奉，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中年男子見夏景這麼說，知道他打定了主意，終於不再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