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東宮女官157、第 157 章
太子外表看不出異樣, 回毓慶宮後脫了外衣,身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第二日起來, 渾身青紫更是又重了一個度。
太子妃作為枕邊人,前一晚剛為太子抹過藥,今日一看,這渾身上下沒個好顏色,便忍不住埋怨道:“您和大哥又不是孩童, 怎地還打架呢?”
太子糾正道:“切磋。”
“是——切磋。”太子妃改正用詞, 繼續教訓道, “虧了皇阿瑪沒生氣, 否則您和大阿哥身為兄長,在弟弟們面前還有顏面嗎?”
“我和大哥自幼便在一個教武場切磋,胤祉、胤禛他們皆知道。”
太子赤著上身, 正襟危坐,忍著太子妃時輕時重的力道, 面上十分淡定。
太子妃瞧著太子這般模樣, 手勁兒又大了幾分, 故意問道:“疼嗎?”
“不、疼。”
太子妃還是心疼太子的, 使了一下壞, 便又放輕動作,給太子從肩膀到小腿全都抹了一遍兒藥膏。
容歆帶著皇長孫在毓慶宮前面的空地上玩耍, 遠遠瞧見有一人走過來, 皇長孫眼力好,當即大喊道:“大伯!”
大阿哥腳步一轉,行至兩人跟前,不鹹不淡地應了皇長孫一聲, 後又轉向容歆,笑道:“姑姑,昨日還未來得及跟您道謝,多謝您照看伊爾根覺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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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未做什麼,惠妃也派了人過去,大福晉還有穆嬤嬤照看。”
大阿哥垂眸,少許,重又嘴角上揚,“完琦已張開些,眉眼極像我。”
“像您好,長得俊俏。”容歆含笑看著大阿哥這些年越發硬朗的臉,每日練武,風吹日曬的黝黑皮膚也掩蓋不了他出色的容貌。
大阿哥因為她的話,臉上的笑容更大,隨口道:“是該像我,否則跟她娘似的……”剩下的話未說完,大阿哥收容收了收,改口道:“伊爾根覺羅氏的身體我已知道,她昨日卻未像往常一般對著我哭哭啼啼……”
大福晉早已知道她生產傷到了身體,前次容歆出宮去看她,她也是一反常態的堅強模樣,倒顯得更加不正常。
容歆嘆了一聲,道:“未能給您生下兒子,大福晉心中不是不難過的,您多體諒體諒她,莫像從前似的不解風情。”
“我什麼時候不解風情了?”
容歆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看一個人極力狡辯的德性。
大阿哥一噎,忍不住暴躁道:“您這是質疑我的人品嗎?”
容歆還未回話,皇長孫便拽了拽大阿哥的袖子,仰頭怒視他,“大伯壞!”
大阿哥低頭,狀似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見皇長孫更加揚起下巴和他對峙,嗤道:“太子的兒子,果然討人嫌。”
皇長孫立即回嘴:“太子的哥哥!”
容歆嘴角的肌肉抽動,他可真是個小機靈鬼,他阿瑪倘若聽到了,定是感動地想要將他扔出去……
這兩人,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個歲數不小還跟三歲的娃娃吵鬧,她真不知該說誰幼稚。
而大阿哥聽著他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反擊,一下子心情舒暢起來,臉上掛起笑容,“你這小子比你阿瑪倒是強幾分。”
這和皇長孫想的不一樣,他頓時便不知該如何應對,扭過頭尋求嬤嬤的幫助。
容歆摸了摸他的頭,對大阿哥道:“您是要去皇太后那兒?”
“不是,我找太子。”
又找太子?容歆驚訝地看著他,問道:“又切磋?”
大阿哥不屑道:“跟手下敗將切磋什麼?我找他有別的事。”
容歆一聽,笑道:“那咱們一起走,省得人為您通報了。”
大阿哥點頭應允,和他們並肩往毓慶宮走。
太子妃剛為太子抹好藥,正幫太子更衣,一聽到大阿哥到來,太子妃第一反應也是大阿哥又找太子打架。
太子隱約猜到大阿哥到此的緣由,衝著太子妃搖頭表示無事,然後便來到惇本殿中。
大阿哥正大剌剌地打量著惇本殿內的擺設,見太子到來,直接便來了一句:“誠意準備好了吧?”
“請大哥隨我到書房。”
大阿哥這時也不嫌棄太子磨嘰,迅速起身跟在太子身後。
皇長孫抬腳也要跟著,容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搖頭道:“阿瑪和大伯有話談,咱們不便打擾,回後院看小格格可好?”
“打架?”
“不會的。”容歆扯著他的手往後院走,“阿瑪和大伯皆是成年人,不會總打……總切磋。”
“昨天?”
“許久未見,甚是想念罷了。”
“是嗎?”
“是……”
書房中,只有太子和大阿哥兩人。
太子從書案後的櫃子中取出一個檀木盒子,親手交到大阿哥手中,“這是我先前應允大哥的誠意,已提前準備好。”
大阿哥掂了掂檀木盒子的重量,擱在手邊的方桌上,開啟,將裡面的銀條全都倒扣在桌子上,當著太子的面故意一根一根的數。
數完後,大阿哥摟著盒子到懷裡,嘴上確不甚滿意道:“你一個太子,就拿這麼點兒銀兩打發我?”
“那是一萬兩。”
一萬兩儘夠尋常百姓幾代人嚼用,哪裡是小數目。
大阿哥卻道:“一萬兩還不夠我花用一年。”
太子淡淡地嘲諷道:“大哥連一萬兩都沒有,還需得收底下人的孝敬賣官。”
“你沒開府,當然不知道在外邊兒養活滿府人需要多少錢。”大阿哥手指在檀木盒子上敲了幾下,“你還建書院,國庫裡哪有那麼多錢給你建書院?滿朝那麼多官員中飽私囊,抄家的油水在哪兒呢?”
“書院乃是長久之計,豈能只看一時得失?”
“一時得失……”大阿哥滿臉的嫌棄。
太子視若罔聞,自顧自道:“便是我不用,國庫的錢也都教人挪借走了。”
官員的俸銀不多,可就像大阿哥所說,日常開銷、交際往來,哪一處不需要銀錢,有的貪,有的盤剝,有的便向國庫借銀。
貪腐且不說,這借銀,既開了先河,歷年戰事的有功之臣眾多,一個個全都借,近年來數目越發的大,還的人卻沒幾個。
太子眼神平淡,“好歹書院是用在正途上。”
大阿哥氣怒,“這些蠹蟲!爺還窮著呢!他們一個個卻酒池肉林,好不快活!”
他到底是氣官員們貪腐,還是氣他自己窮?
太子無奈地搖頭,道:“總之這是我目前能拿出的所有銀錢,大哥便是想要更多,我也無能為力。”
“那說好的抄家油水呢?我命戴梓研製火器不是正事嗎?不賣官可以,但你休想用這點錢打發我!”
大阿哥此言簡直與耍無賴無異,太子轉著摺扇,最終嚥下出海貿易這個念頭,提議道:“那便不將研製的新火器無償供給給兵部,讓他們花錢買制作方法。”
“跟皇阿瑪做買賣,你也想得出……”大阿哥一臉的鄙夷神情,然而眼中卻心動不已。
太子如何不瞭解大阿哥的口是心非,只要不朝他要錢,萬事皆好說,是以又大力勸說起來。
而大阿哥走時,懷中抱著裝著銀子的檀木盒子,心中則是在謀算著如何賣火器。
太子親自送他離開,轉身便見姑姑一臉瞭然地站在他身後,十分淡定地彎起嘴角,“姑姑怎麼在此?”
“安撫好大阿哥了?”容歆方才可是瞧見了大阿哥的神色,哪裡還有昨日那般氣憤不已的模樣。
“姑且算是安撫好了。”太子搖了搖摺扇,“但想必回頭缺錢了,還是會尋我麻煩。”
“看您這模樣,頗有幾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從容,應是不怕的。”
太子長身玉立,溫文道:“我預備過些日子請大哥和胤祉、胤禛去仁昭書院小轉,姑姑可要同往?”
容歆欣然答應。
七月中旬,仁昭書院建成,太子請示康熙前往驗收,康熙應允。
而一同前往仁昭書院的阿哥,除了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還有五六七八四位年紀較長的阿哥。
今年八阿哥胤禩也十三歲了,不出幾年,陸續大婚後,幾位阿哥們便皆要入朝當差。
仁昭書院的舊址乃是一座前朝行宮,在半山腰上,佔地面積極廣,由遠及近,由下至上,入目十分壯觀。
山腳下書院正門的牌匾乃是康熙御筆,氣勢如虹,眾人方才拾級而上。
書院山長湯斌在書院還未建成之時便已搬到山上住,每每發現書院中有何需要改進之處,立即便指出來,不厭其煩。
此時他帶著人在書院門口等著太子等人,甫一見面,便躬身向眾位皇子行禮。
太子等人和湯斌寒暄,容歆瞧見容盛站在幾人後頭,便衝著他微微一示意,稍後眾人進去時,姐弟二人便和太子他們分開。
“最近在書院中做得如何?”
容盛精神奕奕道:“書院中還未有先生和學子入住,我便每日聽著山長吩咐,做一些雜事,深覺受益頗多。”
“如此便好。”
兩人從書院穿過,出了書院,穿過數個小院兒,便來到容家人所住的院子。
此地掩於山林之中,微風過,樹葉便颯颯作響,此時人煙稀少,略顯靜謐空蕩,但等到日後學子們入學,其他先生們的住所亦住滿人,想必便不會如此。
兩人遠遠便瞧見院子裡容大丁氏的身影,容盛滿足道:“因借了姐姐的光,山長照拂,所以我才能帶著一家老小住在先生們的院子旁。”
這位置,確實是湯斌照顧,容家兩個小孩皆在讀書,近水樓臺,先生們便是不知容盛是與她有關係,便是看在山長的面上也會教導一二。
容歆看著迎出來的容大和丁氏,輕聲道了一句:“機會來之不易,自行把握。”
容盛認真地點頭。
“歆兒!”
容歆聽得兩人的招呼,微微躬身,面容沉靜道:“父親,母親,近日可還安好?”
“好!好……”
容大和丁氏皆神情激動地看著容歆,然而雙方距離不足兩步,他們卻腳步躊躇,不敢再靠近時,便用眼神渴望著容歆能夠走向他們。
從容歆很小時,他們便已不再有肢體接觸,生疏和隔閡早已無法改變。
容歆對此很從容,反倒是越加年邁的容大和丁氏,過久了安逸的日子,開始生出悔意,渴求容歆這個女兒的親情。
容歆確實對容盛有所幫扶,但那是因為容盛這個人,並非為所謂的姐弟情分。
當然她也從來沒怨怪過容大和丁氏。
因此,容歆笑容滿面地叫容盛扶著父親母親回家,她則是不徐不疾地走在兩人身邊,說話的樣子一如多年來的和善有禮。
葉氏擦著手從走出來,拘謹地笑,“姐姐。”
容歆微微頷首,眼神在小院中轉了一圈兒,問道:“容譽和容敬不在?”
容盛先叫葉氏給姐姐倒茶,隨後回答道:“他們兩個還在私塾讀書,仍住在家中,並未隨我們一同到仁昭山來。”
這時,丁氏頗為不滿道:“我和你們爹說要留在城裡,等到日後譽兒和敬兒能到書院讀書時再搬過來,可盛兒偏不願意,說什麼他們兩個年紀不小了,能夠照顧自己,好生讀書便是,將來有大出息,怎能做那些雜事?”
“娘,山長可是說了,仁昭書院日後不論出身,皆不可帶下人伺候,咱家容譽和容敬比之許多學子家世遜色,難道還要養出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公子哥嗎?”
“怎就遜色了?”丁氏不服氣道,“他們姑姑是正三品女官!太子跟前的得意人兒!怎麼就遜色了?”
容歆嘴角的弧度未變,斂眸未置一詞。
容盛迅速看了姐姐一眼,制止道:“娘,跟您說過多少遍了,莫要提此時,再教有心人聽到,給姐姐惹麻煩!”
容大也扯了丁氏一下,“你以後把住你那張嘴,聽兒子的,只管安逸地養老便是,少操心孫子們的事!”
丁氏看了兒子一眼,不甘不願地應下來。
容歆輕笑,兒子可真是不一樣,從前固執又刻薄的丁氏,有朝一日竟也這般順從……
“姐姐,您喝茶。”
葉氏雙手給容歆奉茶,容歆接過來,看了一眼葉氏略有些粗糙又像是抹過手油的手,隨意地問道:“怎未買兩個人幫忙做活?”
丁氏當即便道:“買什麼人?當是貴夫人呢?有那個錢攢下給譽兒敬兒讀書娶媳婦多好!”
容盛微微蹙眉,“娘——”
“你就護著你媳婦吧!”丁氏一生氣,扭身欲進屋,卻在看見容歆時又停下,委屈道,“你看看你這弟弟,有了媳婦兒忘了娘!”
容歆瞥了一眼葉氏攥緊的手,果然上一次來去太匆忙,竟是也沒看出容家婆媳之間也是矛盾不小。
而丁氏還兀自不滿地對容歆道:“當初盛兒非要娶她進門,我便不同意,索性這些年給我生下兩個乖孫子,那些事也就過去了,可她一個婦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作甚?真是一絲婦德也無!”
婦德……
容歆輕輕放下杯子,問道:“母親,敢問葉氏可是水性楊花了?”
葉氏猛地抬起頭,滿眼通紅,劇烈地搖頭,“沒有!我沒有!”
容盛也趕忙道:“姐姐誤會,葉氏身上的穿用皆是弟弟買的,她絕對沒有做不貞之事。”
丁氏也不過是隨口抱怨,沒想到容歆會問得這般重,立即改口道:“萬一壞了名聲,容家也不可能容她,沒有的事。”
“即使如此……”容歆又看向葉氏的手,對容盛道,“該請人請人,你能養得起家,何必教妻子一人伺候一大家子?這衣食住行全都料理,也不輕鬆。”
容盛無視母親張口欲言的模樣,迅速應下,“姐姐說得是,我有空便去買人。”
容歆不管弟媳葉氏眼中如何感激,看向丁氏,輕聲問:“母親可喜歡珠釵?”
“我這麼大歲數喜歡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作甚?”
容歆不聽她的回答,繼續道:“近來京城流行些新樣式的首飾,回頭我選幾支漂亮的釵,送給母親可好?”
丁氏哽住,說不出拒絕的話。
不管她是因何不拒絕,女人又怎會不喜歡這些東西?就像很多男人總是貪鮮一般,人性如此,端看自制力。
可既是天性如此,愛美又如何?已婚婦人愛美又能如何?
容歆伸手拿起杯子,杯壁仍溫,便拒絕了葉氏換新茶的動作,淡淡道:“日後容盛在書院做事,兩個孩子也會科舉,免不了與人結交,衣著打扮得體乃是禮儀,需得耐心些學習,方能知道其中的門道。”
容盛若有所思,容大則是附和道:“歆兒在宮中見過大世面,聽她的沒錯。”
丁氏連連點頭,追問道:“那我可要也置辦幾身好衣裳?”
“不必,如此便可,過猶不及。”
有權有勢的人穿著簡單,是樸素,沒錢沒勢的人穿著簡單,在有些勢利之人眼中便是窮酸。
容歆在宮中從不需靠衣著撐勢,出宮卻會稍注意些儀容,皆因勢利之人頗多,且看人下菜碟。
於是容歆又補了一句:“待日後果真門庭變化,再看勢稍作改變便可。”
容盛聽得是最認真的,而容歆今日也不是來給他們上課的,便引導著幾人換了話題,等日頭都頭頂上,便提出告辭。
回書院時,依舊是容盛陪著容歆,不過兩人才拐過這條小道,便見三阿哥領著貼身侍衛和小太監迎面而來。
容歆問道:“您怎地獨自到這兒來了?”
“胤祉想單獨在書院附近轉轉,便跟太子二哥請示了。”三阿哥跟著容歆迴轉,突然道,“我也想到書院中讀書。”
容歆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