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東宮女官第237章 第 237章
寢室內, 太子躺在床榻上,床邊放著破舊的衣物和一把匕首、一件軟甲。太醫正在為太子包紮手,經希則是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盯著太子,一片死寂。
“經希。”太子自知理虧, 率先打破寧靜, “你……”
經希扭開頭, 轉向太醫, 問道:“太子殿下的手可有大礙?”
太醫小心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道:“回郡王,那匕首鋒利至極,太子殿下手上的傷口深可見骨, 不過好在並未傷及筋骨,休養兩月便可痊癒,不影響行動。”
“可有要注意的?”
“這期間萬不可沾水, 否則恐會感染。”
太子聞言,清咳一聲, 道:“我有分寸, 用的右手,也刻意避開了關節處……”
經希一聽, 陰陽怪氣道:“太子殿下果真是算無遺漏, 教人敬佩不已,只是不知容女官知道後, 會作何感想?”
太醫在兩人中間,頗為尷尬,可太子又未教他離開, 便只得稍稍退後, 安靜地站在一旁。
經希今日氣急, 已顧不上他此舉乃是以下犯上,直以長輩的口吻,數落道:“您可有想過,萬一您估算失誤,那人是刺向你的脖頸,怎麼辦?”
“不會的,那人矮我一頭,最有利的位置便是……”
“殿下!”
太子頓時收聲,聲音低了一個度,好聲好氣道:“我也是應急之舉,自然無法提前知會你。”
經希看向那軟甲,並不十分相信,但又不能明著質疑太子的話。
太子見狀,解釋道:“那是姑姑為我準備的軟甲,從少年時開始,我只要出宮便會穿在身上。”
經希恍然,這倒確實是哪位仔細周到的容女官會做的事。
而太子發現他神情稍緩,掩在被中的手指動了動,面上繼續為自己的清白解釋道:“亂黨混入工人中,我確實有順勢而為的打算,但只要他們行刺,便能達到目的,不必故意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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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希稍一思索便相信了太子之言,太子受傷確實會使效果更好,但是並無太大必要。
因而,經希的神情徹底緩和下來,問道:“那後續,太子殿下預備如何?”
“我既已受傷,便不該浪費。”太子沉穩道,“未免此事走漏風聲,需得連宮中也瞞著,待回宮後再行向皇阿瑪解釋。”
經希皺眉,不甚贊同道:“不若派個人回京向皇上稟明真相,否則豈不是欺君?”
經希帶太子回徐州府衙時,皇上的密探想必便已將太子遇刺受傷的訊息送往京城,他們若不據實稟報,難保事後康熙得知,不會對太子生怒。
太子卻是搖頭道:“此事干係甚大,旁人我無法信任,除非你親自回京一趟。”他始終堅持不告知實情。
經希自然不可能撇下“受傷”的太子獨自回京,無論如何也圓不過去,那便只能為大局暫且瞞下來。
兩人對視,達成共識後一同轉向知道真相的第三人——為太子診治的太醫。
一聲震耳欲聾的暴雷之後,閃電劈過天空,屋內亮了一瞬,太子和經希的神情,清清楚楚地落在第三人眼中。
太醫:“……”
汗如雨下。
他可太難了……
經希扯起一側嘴角,略帶威脅道:“劉太醫?”
劉太醫乾笑,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欺君沒有好下場,違背太子之意亦沒有好下場,但此時此刻,太子在面前,識時務的人都知道該怎麼做。
是以,劉太醫躬身賭神發咒道:“請太子殿下放心,下官絕不敢隨意胡言亂語,若有違,必定身首異處、不得好死。”
太子溫和道:“劉太醫快請起,我自是相信你。”他說完,轉向經希道:“經希,還不扶劉太醫起來?”
經希走向劉太醫,劉太醫哪敢教僖郡王扶,連忙起身。
“劉太醫不必過於恐慌,此事乃我決議而為,與你並不相干,回京後我自會向皇阿瑪稟明。”
劉太醫惶恐道:“下官不敢,下官願為太子殿下肝腦塗地。”
“肝腦塗地倒也不必。”太子抬起左手,右手則捂著胸口,道,“我在徐州府這些日子需得劉太醫為我醫治,醫治有功,自然會論功行賞。”
劉太醫面上喜色頓生,連忙叩謝道:“下官必定竭盡全力。”
太子頷首,“且下去為我熬製治療胸膛傷口的藥吧,若有人問你,知道該如何回答嗎?”
“太子殿下傷重,恐有性命之憂,還需得度過今夜才可抱住性命。”
太子滿意地勾起唇角,“很好,去吧。”
“下官告退。”
太醫走後,太子方才支起上身靠在床柱上,他側頭望著窗戶的方向,聽著外頭轟隆隆的雷聲,皺眉,不確定地問道:“這雨,是不是更大了?”
經希答道:“是,方才我看了一眼,府衙院落內的雨水,幾乎已經漫過迴廊了。”
他們從河堤回到知府衙門,也不過才兩刻鐘,積水流出的速度竟然已趕不上雨水落下的速度……
“雨勢如此大,實在教人心底不安……”
經希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窗欞被雨水敲打,像是要隨時破掉一樣。
而太子也不是那等會沉浸與憂慮之中的人,立即又道:“我如今須得‘養傷’,無法露面,由你代我出面,命徐州府在高處為百姓準備帳篷遮風避雨,以備不時之需。”
“是,您早些休息,我這便去安排。”
太子這些日子屬實累極,經希出去後,在這樣大的雷聲中,他也很快便沉睡,夢中,他和皇阿瑪不再是生疏的皇上和太子,而是單純的父與子。
徐州府城內,太子受傷的訊息已傳遍整個府城,有一個算一個,皆在罵那些刺客,只是有些人是因為擔憂太子,有些人是覺得那些刺客蠢。
但這一時刻,所有人都在關注著太子的情況,百姓們心中惶惶不安,便自發地為太子祈福,其中更是有人來到徐州府衙外等候,想要第一時間知道太子的傷情。
後來人數越來越多,正好又有上游決堤的訊息送至府衙,經希便決定親自到府衙門口,見徐州府百姓。
百姓們一見府衙大門開啟,立時便喧鬧起來,便是在雨中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依舊執著地問詢太子的傷情。
經希努力睜開眼,昏暗之中,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無數的人影。
“太子殿下怎麼樣了?”
“太子殿下傷得重嗎?”
“能不能告訴我們?”
“太子殿下……”
經希聽著耳邊一聲一聲焦急地“太子殿下”,一定神,想到此時已至黎明,便扯著嗓子大聲喊道:“徐州府的百姓們!我乃多羅僖郡王愛新覺羅·經希,暫代太子殿下理事,太子殿下確實傷重,但熬過昨夜已無性命之憂,爾等不必擔憂!”
“真的嗎?”
“太好了!”
“太子殿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萬幸!”
經希感受到百姓們淳樸誠摯的心,只是他深知太子真正掛念之事,便再不耽擱,大喊道:“雨不停息,水患已勢不可擋,太子殿下抵至徐州府便已釋出告示,命徐州各縣百姓提前收拾行囊,隨時準備搬離居住地躲避水患。”
“今日,由我代太子殿下下令!徐州百姓速速搬至高地!不可耽擱!”
百姓們未離,大聲追問:“那太子殿下呢?”
經希摸了把臉上的雨水,大喊道:“本郡王自有安排,太子殿下一定會安然無恙!”
“真的嗎?”
一說話便喝進一嘴的雨水,經希吐掉嘴裡的雨水,大聲喊道:“本郡王何須矇騙爾等?”
“速回家中!片刻不可耽擱!”
“太子殿下說過,只要保住性命,他定能幫爾等重建家園!”
“太子殿下……”百姓們譁啦啦跪了一地,積水沒過腰也不在乎,哭聲中盡是對太子的感激,以及期盼他平安無事。
事態緊急,經希也不能在此耽擱,留了幾個侍衛驅散百姓,便匆匆與徐州知府迅速安排人去通知各處。
至於太子,也需要儘早轉移,只是該如何順暢地轉移,經希決定群策群力,好歹教眾人知道他們的艱難。
五日後,太子遇刺,並且受困於水災之中的訊息傳遍京城。
康熙得知信報之後,強撐著才沒有昏闕,可腦中一片混亂,久久未能回覆精神作出安排。
三阿哥、四阿哥立即請求前往徐州府接太子,其餘皇子紛紛附和,請旨前往。
大阿哥亦是眉頭緊鎖,不能相信太子竟然在幾日之前危在旦夕,然後下一瞬的想法便是,若容歆得知,該是如何擔憂……
康熙到底當了數十年帝王,回過神後,顫抖地右手握緊書案邊沿,下令道:“老四先帶御醫去徐州,朕再命戶部安排賑災銀,由瑪爾琿護送,隨後趕到。”
“是皇阿瑪。”
毓慶宮中,毓慶宮眾人得知訊息後,皆焦急落淚,慌亂不已。
太子妃聞聽後,身子晃了晃,卻又很快撐住,堅強地穩定毓慶宮和眾人的心。
而容歆聽到太子手傷的訊息那一刻,亦是不由自主地換亂,但片刻之後便想起太子身穿軟甲,傷在胸腹部論理不應該,然後又想起太子臨行前說得話,便對太子妃道:“有些話,我想私下與您說。”
容歆將她的猜測說出來,安撫太子妃的情緒,隨即咬牙道:“我要親自去徐州一趟。”
“姑姑,徐州水患,您這般年紀,如何能折騰?”
“我非要親眼瞧一瞧殿下才能安心。”她也要親眼瞧一瞧,他是真重傷還是假重傷!